我絕望地閉上眼睛,後背地疼痛讓我沒了力氣繼續抵抗。


    我強迫自己不想不聽不看把五感關閉,捱過去,他總有停下的那一刻。


    忽然間,我身上猛地一沉,繼而那重量被瞬間卸下,我頓時感覺到輕鬆,夜風裹著新鮮的空氣撲入口鼻,我貪婪地吮吸著清凜的風。


    然而我因為後背的傷痛和剛才的掙紮出了一身汗,風吹過時,我周身冷到戰栗。


    我勉強撐開眼睛,也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在我上方晃動。


    他手裏拿著一根棍子。


    “謝謝。”我的嘴唇輕輕蠕動著,發出幾不可聞的道謝。


    他走近我,脫下外套給我蓋上,卻蒙住我的眼睛。


    可那熟悉的氣息,哪怕我此時已經高燒到快要不醒人事也不會忘記啊。


    “楚……”我被他抱在懷裏,後背的肌肉撕扯著,疼得我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可救我的那個男人始終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話。


    當我在醫院醒來時,如同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醫生告訴我因為受傷加驚嚇,以及前段時間大病初愈身體較弱,我送來時高燒到了42度。


    我問她是誰送我來的,有沒有留下聯係方式?


    醫生說她不清楚,當時是急診接的我,不過這些天一直有位先生來探望我,應該就是救我的人。


    我又問她我睡了多久,她告訴我三天。


    我看到手機放在床頭,急忙拿起來看,才發現還關著機。


    我向醫生借了充電器,終於達到開機電量,打開後未接來電的短信提示裏根本就沒有楚晴川。


    他都沒有找過我。所以如果我當時真地遇了險,他知道後會難過嗎?


    大概人在脆弱的時候就想得到最在乎的那個人的關心。


    我沒出息地感到失望。


    原來那真得是一場夢,是因為我高燒而出現的幻覺吧。


    我應該是把救我的男人當成了他。


    在夢裏,他抱起我迴到馬路上,把我放進他的車後座,讓我趴在座位上,檢查我背後的傷口。


    我能感覺到他的手指顫抖著為我清理傷口周邊的肌膚,我多希望我叫他的名字,他能給我迴應。


    “楚晴川,是你嗎?你來救我了,是嗎?你為什麽不說話?”我的頭好像要炸裂開,除了身體上的疼,還有心裏的。


    我扭頭,就看到男人跪在兩排座位中間的空隙中,可他的麵容,我感覺他就是楚晴川。


    我想我是因為發燒燒糊塗了,全然忘記了他已有新歡,腦海裏滿滿都是我們難忘的片段。


    他在大雨夜把我撿走,拿走我的第一次;


    他讓我挺直後背,他彎腰為我穿鞋;


    他在外公家故意裝作不認識我,和我鬥嘴;


    他授意蔣豪城舉薦我,他送喝了酒的我迴家,因為我的一句話不服氣要和隔壁的小情侶pk;


    他在我麵試的時候坐在後麵偷聽;


    他從跨海大橋上把我拉下來,誤以為我要尋短見想帶著我去蹦極;


    他把我帶迴家,告訴我他那兒才是我的家,他說讓我做他的情人,他還說要給我愛;


    他說孩子是兩個人的,我不應該忽略他作為父親的責任,盡管那隻是一場烏龍;


    他教我提高寫文章的技巧,教我怎樣建立和管理團隊,教我如何與人周旋,教我立足職場的生存法則;


    他幫我教訓欺負我的人,他為了我放棄母親為他選的結婚對象;


    他冒著生命危險救起落水的我,還治好了我的心理障礙,幫我安撫受過傷的小女孩;


    他因為我違背給戰友的承諾,失信於人,他卻說他有多少愛,就會給我多少;


    他相信我有翅膀,他說過要我成為他的戰友,他說他的女人容不得出一點差池;


    他說他可以不要孩子,他說有我就夠了;


    他說我是他人生的一場意外,他說要娶我,他說要給我一個家,他說……我穿婚紗好看,說娶我是這輩子最明智的決定;


    他……他不是說愛我,說會給我安穩的未來,說會一直愛我嗎?


    怎麽就都變了呢?


    怎麽就都不算數了呢?


    怎麽就要去對別的人好了呢?


    怎麽就說都不說一聲,也不給個交代,就讓別的女人穿我的小兔子拖鞋呢?


    怎麽就在我費心費力為夢姐的病奔波想辦法的時候,就帶著初戀的妹妹出入風月場呢?


    怎麽就好久好久不給我打個電話,讓我聽聽聲音呢?


    怎麽這婚,說不結就不結,連個通知都沒有就直接進入下一個單元劇了呢?


    “楚晴川,你混蛋,我恨你一輩子,一輩子不原諒你。”我趴在座位上,委屈地眼淚直冒,許是因為發燒,自體內流出的眼淚滾燙,不一會兒,我貼著座椅的臉頰下就濕的一塌糊塗。


    淚水迷蒙,我更看不清救我的男人是什麽表情。


    我掙紮著爬起來坐著,但後背的傷勢不允許我挺直脊梁或者靠著座椅。


    我一個趔趄,直接趴在麵前跪著的男人肩上,他沒動,任由我眼淚鼻涕甩他一身。


    “我終於理解吉賽爾就算變成亡魂也要去去拯救心上人的心情了……原來愛一人,哪怕他背叛了自己,都會想著去原諒,去挽迴他啊。以前的我,還大言不慚地批判吉賽爾,其實是我不懂愛一個人會讓自己卑微到什麽地步……


    楚晴川,你迴來啊,你別離開我。你走了,我怎麽辦?你不要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會心疼。你不能說話不算數,你說過錯的人不是我,就算我的家人對不起夢姐,可是我有什麽錯啊?


    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我不就是說話難聽脾氣倔嗎?我改還不行?我也學她們溫柔大方輕言細語,我不逞強了不嘴硬了還不行嗎?你都多久沒有抱抱我了你知道嗎?”


    涕泗橫流之下,我說話也是含糊不清,這一大段說完,我累的不輕。


    這是我唯一一次毫無防備地麵對自己的內心,我露出最柔軟最不想被人看到的脆弱,隻想留住我愛的男人,那一刻,我就隻想留住他。


    我主動轉頭去吻男人的脖頸,沿著頜骨去找他的唇線。


    他像塊木頭,沒有給我任何迴應。


    我又氣又恨地拍打他肩膀,捶他的胸膛,罵他欺騙我的感情,罵他人渣,他也不答不爭辯。


    最後我累了,汗水流過傷口漬地生疼,隻能無力地趴著。


    他終於動了,抬起胳膊抱住我,在我耳邊說:“好好做自己,會有很多人愛你欣賞你。他是個混蛋,他對不起你,不值得你付出和同情。”


    我昏昏沉沉地被他再次放趴在後座上時,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勾住他的脖子,印上他的唇。


    我以為他依然不會有所表示,可沒想到他溫柔地迴吻我,慢慢地,就變得火熱。


    “忘了他吧。”他說。


    ……


    我頹廢地坐在病床上,迴憶著那不知道是夢還是真實的經曆。


    如果那個男人真是楚晴川,他為什麽要對我說這些話?難道隻是懺悔?如果真是他救了我,他一定還會來看我吧?醫生不是說了,有個男人一直來探望我。


    我堅信就是他救了我。或許他聽到我離去的關門聲追了出來,看到我把車丟下,想到我一個人迴家不安全,所以出來找我?


    他還是關心我的。


    我忍不住為他辯解,可也很清楚不能再像發燒時那樣去說些祈求的話。


    若是他當時聽到了,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意。所以他來看我的時候,是不是就會迴心轉意了?


    我抱著這樣的期待,從正午等到了日暮。


    傷口是被碎酒瓶的玻璃片插進後背造成的,因為背部脂肪薄所以特別疼。


    醫生說我命大,再偏一點插進脊椎的話,說不定就半身不遂了。


    我問她傷勢如何?


    她說還好,隻不過一定會留疤,以後不能露背了。


    我說那就不露了,露給誰看啊……


    我躺在病床上,仰麵望著天花板的格子,一個一個地數過去,總也數不清楚。


    當我聽到病房門響,一個黑色身影走進來,我急忙閉上眼睛裝作在睡覺。


    我能感覺他慢慢靠近病床,好像還帶了東西放在床頭櫃。


    身上的淡淡香水味很熟悉,我手心馬上就出了汗,緊張地不行。


    是他嗎?是吧。


    當我感覺到他坐下來時,我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男人的臉。


    雖然我不認識他,但他身上的正氣太強,讓我忍不住細細打量他。


    劍眉星目,皮膚黝黑,身材筆直端正,最重要的,這坐姿,很軍方。


    “醒了?感覺怎麽樣?”他對我直白的眼神並不抗拒,反而和我對視。


    “是你救了我嗎?你是什麽人?”我直接問。


    他也痛快,直接告訴我他是警察,昨晚執行任務的時候路過那裏,恰好看到我正在被侵犯。


    我盯著他,他絲毫不躲閃我的目光,我覺得他不像在說謊。畢竟當時的確有一輛警車過去,說不定後麵還跟著沒鳴笛的。


    而且他身上的味道和楚晴川的確很像。我或許因為這氣息幻想成了楚晴川,而且他話不多,也符合救我的那個男人的特征。


    後來想起我真是蠢,人家是專業審訊的,我居然去判斷他說沒說謊?他不把我騙得團團轉都算對我高抬貴手了。


    “謝謝,要不是你我就完了。”我發自真心地說。


    忽然我心裏一驚,如果是他的話,那我說的那些話和做的事……我的天,到底是不是夢?如果不是夢,他還親我了?


    不敢細想,我旁敲側擊地說:“聽醫生說我送來的時候發高燒,當時沒說什麽胡話吧?我實在記不起來了。”


    他很自然地迴答說“沒有”,並且告訴我他救起我以後我就暈倒了,隻是說了些夢話,聽不明白。


    我放心地哦了聲。


    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失落。那樣的傻話我以後不會再說,也許就是天意,我好不容易說出來的真心話,沒有讓楚晴川聽見。


    反過來想想,如果他聽到卻不為所動的話,我豈不是更丟臉?簡直傷心太平洋。所以我應該覺得慶幸才對!


    我愣神之際,警察同誌說看我狀態不錯可以開始錄口供了。


    “您貴姓?”我怎麽都得記住救命恩人的名字呀。


    他亮澄澄的眼睛看著我,說:“邢景。”


    “哦你是刑警啊,那真是厲害了。不過你貴姓啊?刑警隊伍挺龐大的,我想給您送個錦旗總得寫名字呀。”我客氣地說,心想這警官怕是閱讀理解不太好,我明明問得是名字又不是職業。


    他舔了下唇,再次說道:“我姓邢,名風景的景。錦旗就算了,不需要。”


    空氣裏彌漫著尷尬的因子。


    我急忙恭維:“人如其名人如其名,這名字起的真有預見性。”


    他一看就是個雷厲風行的人,話不多,沒搭理我的貧嘴直接開始給我做起筆錄。之後他說既然醒了,就趕快聯係家人過來照顧,以後他就不來了。


    我千方百計想留救命恩人的電話都沒成功,遂放棄努力。


    等他走後我拿起手機,才發現劉姍給我發過信息。


    “驕陽姐,我遵守約定來了醫院,配型很成功。”她說。


    我迴她剩下的事就和楚總溝通吧,不用再找我了。


    她秒迴:“驕陽姐,既然你們已經分手了,我就從那個女人手裏把楚總搶過來。”


    我一愣,問她隻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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