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川頗有耐心地看著我。


    我搖搖頭,歎了口氣,他在我心中漸漸成型的神祇轟然崩塌。


    “我好好的人不做,做你的情人?是我有病還是你有病?”我出言譏諷。


    “你是不是對這個詞,有什麽誤會?”他沒理會我的問題。


    “是你對這個詞有什麽誤會吧?”我雖然要仰視他,但此時並不覺得受他壓製。【升龍道漫畫/】。


    我要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審判他!


    他凝視著我,問:“有何高見?”


    “情人,就是無法給予正式名分或承諾的人。現在叫做情婦,小三,感情破壞者,懂不懂?沒文化就多看點書啊!”


    我雖然不再期待婚姻,甚至可以說是排斥,但我知道,我的內心深處是期待愛情的。這並不矛盾。


    我為什麽會意識到這一點?因為楚晴川說得很對,我缺愛,而他給了我很多我認為類似愛情的東西。


    換句話說,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讓我認清了自己對愛情的態度。


    我現在理解很多女性抱怨男友或老公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指望他們還不如找110的心情。


    畢竟無法神兵天降也就罷了,可連舉手之勞都不願意,要他何用啊?


    然而,楚晴川和我相處的時間不久,我卻無可否認,他的每次出現,都是在幫我化解危機,冰冷中予我溫暖。


    誰不喜歡有人對自己好啊!不然哪來那麽多雲備胎呢!


    所以,哪怕就算他這樣做是出於什麽目的,但至少他對我用心了,我不能憑白享受別人的好。


    可是說到報恩,我有自己的方式,他拋給我的選擇,無法接受。


    楚晴川一直在端詳我的眼神和表情,他也真是厲害,單從神態就總能掌握我百分之八十的想法。


    “看過杜拉斯的《情人》嗎?”他悠悠地問。


    “沒有。”我其實是看過的,但這本著名的被翻拍成電影的,對我而言有些難懂。


    “男人和女人因為**糾纏在一起,是各取所需,彼此滿足形成依賴。而一旦產生了愛情,就是一場精神力的博弈,通常都是女人慘敗。”他走進書房,拿出一個盒子,我跟著他走出家門。


    我不明白他是在和我討論文學還是意有所指,這種話題我沒有勝算,畢竟實踐才能出真知。


    隻好硬拉迴去:“好,你可能在國外待久了,對這個詞沒有概念。你注意聽,在我國,小三是為人所不齒的,不要說什麽愛不愛情,請先尊重道德。一夫一妻製,你滴明白?”


    “日語我隻聽得懂三個字。”他忽然就換了關注點。


    “雅蠛蝶?”我脫口而出,暴露了我淺薄的語言功底。


    “ayixidailu”他的發音分輕重,很好聽。


    “這不是五個字兒嗎?”我默念一遍。


    盡管我喜歡看日漫,但都是打打殺殺的那種,我對這句話的意思沒有印象。


    “我愛你。”他說。


    我以為他跟我告白了,嚇得不敢吭聲,而且還有點不知所措。


    “翻譯過來,就是這三個字。不過,下次我們可以試試換種語言做,你的發音還不錯。”


    我發現他最近很喜歡俯首在我耳邊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好像生怕我聽不見似的。


    怎麽就跑題了?!


    我追著他下樓,問他看《情人》時有沒有最喜歡的句子。


    他駐足,認真地想了想,說:“假如沒有痛苦,那麽一切都會被遺忘。”然後他又問我。


    “他說他愛她,至死不渝。”我迴答之後,才意識到說漏嘴了。他問的那麽自然,就好像確定我看過一樣。


    “很好,說明你還相信愛情,有顆少女心。”他腳下生風,我緊追慢趕。


    “所以我才不會給你當情人!”我主要是為了追上他做總結陳詞。


    他忽然停住,殺我一個措手不及。


    “那我告訴你,在我的意識裏,情人是比戀人和愛人更有風情的詞,承載的內涵更多,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而且我未婚,訂婚儀式以狗血收尾,嚴格來說我還是單身。按照你的理解,以現在的關係,我應該是你的情人才對。”他幾乎一氣嗬成。


    我覺得腦容量突然就不夠了。


    他駐足在我身前,似乎在等我轉過彎來。


    “bemylover”他如此說,大概覺得英文不會有歧義。


    到底是我誤會了他,還是他巧舌如簧讓我輸了辯論?


    “那你還娶她嗎?”我下意識地問。


    “你介意嗎?”他立刻迴問。


    我當然介意啊!


    可我忍住了這幾近要脫口而出的迴答,因為我覺得他在侮辱我。


    這還用問嗎?!


    他上前一步,跨越了安全距離,低頭盯著我道:“迴答我,我想聽。”


    說真的我對男人的了解很淺顯,而且因為楚靖南那個渣渣,我總把他們看成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禽獸。


    楚晴川的出現讓我這種想法有了些許改變,可奈何我們也是從那種事開始的,所以不能從根本上改變我的想法。


    我那時自然是不知道,男人在感情上也會希望得到肯定。女人需要安全感,他們偶爾也會想要。


    也許是因為剛討論過了嚴肅的文學和愛情觀,我居然很想好好地迴答這個問題。


    “介不介意你娶她?我不確定我有這個資格。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看到你吻她的時候,我很難過。


    而且你知道嗎,最可怕的是,我發覺我沒有資格難過。”說這話的時候,我一定是動了真情的,因為我的心裏湧過一陣一陣的酸楚。


    那感覺就像潮水一浪一浪地拍上沙灘。


    他一定是被我矯情的迴答嚇到了,竟然一直沒有反應。


    畢竟我平時說話也很少有這麽深刻的時候嘛。


    我尬笑兩聲,轉移話題:“你說我下午到了公司,同事們會不會視我為女性公敵啊?”


    楚晴川直接迴答我不會,因為他安排歐陽幫我請了病假,是用我的員工賬號走的網上請假流程。


    “也就是說不會被人發現我睡了亞瑟王?啊,好遺憾。”我嬉笑著說,心知歐陽是他的大秘總管,嘴嚴得狠。


    “你的英文名字怎麽來的?”他扶著我的肩膀,帶著我走向車庫。


    從我矯情完開始,他的目光一直都是望著遠處。


    我吐吐舌頭:“對抗你,哈哈哈哈。”


    “拭目以待。”他的手不知何時滑到我腋下,悄悄偷襲。


    剛走進車庫,我就聽到門唰啦啦的降下,拔腿就要往外跑,卻被楚晴川一把拉過揉進懷裏。


    “你有資格難過,而且我改變主意了。”他似乎在迴應我之前那番無疾而終的話,


    可那時我感覺不到光,而且意識到自己在封閉的空間,就隻能緊緊閉上眼睛,死命地箍著他的腰。


    根本就沒有心思聽他說話。


    我有幽閉恐懼症,並不是天生的。


    可是發病原因,我卻不記得。


    我帶著哭腔求他打開燈,他卻笑著讓我別裝,說我沒這麽膽小。


    沒經曆過的人不會懂這樣的絕望,盡管車庫不小,可我已經知道這裏是封閉的,它越大,反而更能激發我的恐懼。


    因為我不確定從哪裏就會出來一隻魔鬼或者妖怪,還有比鬼神更可怕的人。


    他終於感覺到我的不對勁兒,我的力氣大到嚇人,他拍我的臉頰,無論怎麽安慰我我都瘋了一樣搖頭。


    “讓我去開燈,聲感可能沒電了。”他想要邁步,可我就像溺亡的人抓住了施救者,纏得他死死的。


    他雙手按住我兩頰,強迫我和他對視,可是我看不清楚,當我感覺到他的唇貼過來時,我在尖叫中昏厥。


    我醒來後,他對我說本來想吻我來讓我冷靜,沒想到直接把我嚇暈了。


    “對不起。”我看到他換上家居服,探身給我拿水時,露出了腰間青紫的勒痕,知道那是我的傑作,遂向他道歉。


    他扶起我,喂我喝水,我主動接過杯子,捧在手裏,水在輕輕晃動。


    “心理問題麽?”他問。


    “幽閉恐懼症。”我不敢看他,沒想到自己刻意躲避,多年沒有犯過病,卻在他麵前這樣狼狽。


    “經曆過什麽?”他捏捏我的臉。


    “不記得了,想不起來。”我微微搖搖頭。


    “抱歉,我不該惡作劇。”他主動向我道歉。


    “以後不要這樣了好嗎?我會死的。”我心有餘悸。


    “好。”他把我擁進懷裏,下巴抵著我的頭頂。


    “成驕陽。”他輕聲喚我。


    “嗯?”我正在尋找我丟失的六神,迴答地也是心不在焉。


    “你餓嗎?”他問。


    “楚晴川你有沒有人性啊!”我下意識地就想歪了。


    他卻無辜地看著我說:“都一點了,你真的不餓?”


    “餓。”這麽一鬧,我的注意力就收了迴來。


    “那下去吃飯。”他掀開被子抱起我,我發現身上穿了一套和他款式一樣的家居服。


    應該不是情侶裝,就是簡單的t恤和鬆緊褲,純棉地很舒服,他穿白色,我是粉色。


    我想問他“是不是喜歡上我了”的衝動越來越多,可每次都因為怕聽到失望的答案而拚命忍住。


    況且他之前不是迴答過我麽,他對我隻是出於兒時夥伴的關心。


    雖然我已經感覺到逾矩,但依然怕挑明之後的失去。


    畢竟曖昧是最美好的過程,你猜我心思,我想你意圖,彼此試探,進退有度,先陷入進去的人最苦。


    “楚晴川,等我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再給你答複。可以嗎?”我想起他之前的要求。


    “那你可要快點了,排隊的人很長,你要珍惜我給你的優先權。”他自大地說。


    “嗬嗬。”我笑著在他臉頰啄了一下。


    他這麽聰明的男人,當然明白我那樣說,其實就算是答應了,但他又尊重我的想法。


    “至於要不要公開,你來決定。”他把我放在餐椅上,我看到飯菜被罩起來保溫。


    “當然不要。”我心知他是尊重我的意見,單是看他給我請假的方式,就猜到他懂我的心思。


    “吃吧,我做的。”他打開罩子,我看到白灼蝦,油麥菜,西紅柿炒雞蛋,還有白粥。


    “好素啊。”我感慨著搖搖頭,又說:“改天我給你露一手。”


    “好。”他給我剝了蝦,放進我碗裏。


    陽光恰好透過他身後的玻璃窗灑進來,我才發現窗外就是無垠的海,風光迤邐。


    “好久沒有迴家的感覺了。”我扒了口米飯,像和外公吃飯時一樣聊天。


    他剝蝦的手頓了一下,然後舉起食指點了點他的唇心。


    我疑惑地看著他,抹了下自己的嘴,以為有什麽髒東西。


    他卻笑了:“你這兒,被我磨軟了。”


    陽光灑進我的眼睛裏,他的臉就被籠上了暖陽的光。


    “你真會逗女生,年輕的時候肯定招桃花。”我此時把他當成很好的異性朋友,想到什麽就說了什麽。


    “年輕的時候?”他頗為不滿:“現在的桃花更多,而且質量整體下降。”


    “哦?怎麽講?”我握著筷子,傾身向前,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因為接觸的目的變得更豐富了。”他也不隱瞞。


    我若有所思,確實如此。


    “所以你的初戀是在小學?”我半開玩笑地問。


    他果然犀利,直接靠在椅背上看著我答道:“幼兒園。”


    “……”


    我無語,果然想套他的話,隻能看他願不願意說。不死心地換個話題:“你和蔣豪城關係很好呀,有故事麽?”


    “有酒麽?”他抓起杯子喝了口水。


    “說說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正好吃光了碗裏的飯,就盤腿兒坐在椅子上。


    他有點兒嫌棄地看看我的坐姿:“這樣坐,腿不直。”


    我啪的一下伸出右腿,搭在餐桌上,蹬得筆直,拍桌告訴他:“知道什麽叫腿玩兒年嗎?你管得真多,小朋友的爸爸管得都沒你多。”


    “我不介意給你父愛。”他得寸進尺地說。


    “滾!”我瞬間爆粗。


    關於父親這個話題,我倒是不太敏感,畢竟我對生父沒什麽印象,爹不疼娘不愛地長這麽大,早就習慣了。


    飯後我們窩在沙發裏,他告訴我,他和蔣豪城是在美國認識的。


    那時候蔣豪城在留學,晚上在酒吧打工和人發生口角打了起來,他聽到蔣豪城的經典國罵,二話沒說就上去幫忙了。


    但對方是混街頭的黑人,盡管他兩都有格鬥基礎,但還是選擇好漢不吃眼前虧。


    再後來他們糾結了一撥同胞,把那夥人好一頓圍毆。


    “蔣家那麽大的家業,他還需要打工嗎?”我聽出了一些不對勁兒。


    “你覺得豪門子弟的光環,都來得那麽理所當然?”他反問我。


    然而我總能在他的反問中找到答案。


    “看來你當得確實不是什麽正經兵啊,打不過就知道跑。”我想用激將法多打探一些他的情報。


    他一點兒都沒受刺激,轉頭問我:“你一直在試探我的過去。是不是愛上我了?”


    我切了一聲,扭頭去看牆壁上的抽象畫。


    驀地感覺有毛茸茸的東西鑽進上衣,然後就是一陣酥麻,忍不住想蜷起身體。


    “難得今天這麽乖又有時間,我們多來幾次。”


    他握著我的手,看我不太熟練地做安全措施的時候,唿吸一度停滯。


    這荒糜無度的一天。


    楚晴川手裏拿著中午出去時給我的小盒子進來,我趴在枕頭上連動都不想動。


    他打開,我就看到了一部手機。


    “本來想在車上給你的,誰知道你又迴來了。”他好似嫌棄的說,我知道他故意的。


    “你是先知嗎?”我問他。


    “節日的時候,合作方會送禮物。書房還有很多沒拆包裝的,你如果有興趣,可以去拆著玩兒。銀色,喜歡嗎?”他一邊說著,一邊在手裏把玩著手機。


    “喜歡,謝謝。”我心想放在他這裏也是浪費,幹脆幫他廢物利用好了。


    他又從我手裏拿過去,然後找到他自己的手機,鼓搗了一會兒。


    “視頻存進去了,盡快和他去談。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給我打電話。”他說。


    其實我已經暗自做好了決定,但不想告訴他。


    “我還真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我帶著求人的態度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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