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鳳與龍劍虹來得快極,官軍隊中有個以勇力出名的武士打馬衝來,大聲喝道:“哪裏來的野婆娘到這裏撒潑。”淩雲鳳不理,一提馬韁,向著他奔來,迎麵唰的便是一劍。那武士手提流星雙錘,抖動鐵索,唿的一聲,一個飛錘拋出。哪知淩雲鳳比他更快,那武士前錘方出,後錘未發,身上早已接連受了三處劍傷,墜於馬下。押隊的兩個正副參將大吃一驚,兩匹馬斜刺飛來,龍小姐笑道:“這兩個留給我吧!”話聲未停,反手一劍,正參將正好追到她的馬後,舉起大刀一架,但見青光疾閃,龍小姐頭也不迴,左右連環兩劍,迅逸飄風,那參將擋得一招,大刀未及收迴,龍劍虹的劍尖已刺穿他的琵琶骨,那副參將嚇出一身冷汗,匆忙勒著戰馬。說時遲,那時快,龍劍虹的坐騎一聲長嘶,從他旁邊掠過,就在這一瞬間,龍劍虹手起劍落,又把他擲翻了。


    兩人在片刻之間,接連傷了幾個敵人,馬不停蹄,便從官軍隊伍之中衝過,無人敢再阻攔,轉瞬間來到了厲抗天的麵前,這才雙雙下馬。


    厲抗天提起獨腳銅人,讚道:“劍法不俗,你們兩個一齊上吧!”淩雲鳳道:“劍虹,你替我掠陣,我與他決戰一場!”厲抗天心中一凜,想道:“這婆娘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約我單打獨鬥!”當下將銅人一擺,命令官軍退後,騰出了一片空地,打量了淩雲鳳一下,忽地哈哈笑道:“我生平最憐惜美貌的女人,我這銅人重一百多斤,你若招架不來,趕快出聲!”


    淩雲鳳劍眉一豎,斥道:“你不過是喬老賊的家奴,竟敢無禮?”驀然喝聲:“看劍!”匹練般的劍招,登時卷了過來,厲抗天銅人一擋,但聽得鐺的一聲,淩雲鳳的青鋼劍給反彈迴來,但她卻趁這反彈之勢,劍鋒一轉,立刻變招,奔到了厲抗天胸口的命門要穴!


    厲抗天喝聲:“好快!”銅人一按,好像小山一般直壓下來,山上群雄,看得驚心動魄,有幾個叫出聲來。張玉虎對七星子道:“這一招劍法真是妙絕!”但見淩雲鳳飛身掠起,一招“神鷹展翅”,淩空刺下,七星子方自一怔,心道:“這不過是我武當派中一招普通的劍法,有何出奇?”心念未已,但聽得唰的一聲,厲抗天的墊肩軟甲已被她一劍刺過,幸而他縮肩得快,要不然琵琶骨也給洞穿。七星子這才大驚,原來淩雲鳳使的雖然是一招很普通的武當劍法,但稍加變化,劍勢便已全然不同,精微奧妙之處,連這位武當派的長老在眨眼間也看不出來!厲抗天也因為誤以為這招是武當劍法中的神鷹展翅,這才冷不防著了道兒。


    厲抗天大怒,掄起銅人,前推後掃,唿唿轟轟,沙飛石走,真有排山倒海之勢,風雷夾擊之威,靠得稍近的官軍,被他銅人蕩起的一股強風,刮得都幾乎立足不穩!但淩雲鳳在他這樣強烈的攻勢之下,卻是氣定神閑,從容應付,但見她的劍法展開,奇招妙著,層出不窮,瞬息百變,不可捉摸。張玉虎亦自在心中暗暗歎服,想道:“怪不得師父在八九年前,就大大的稱讚過霍天都,認為他將來必定可以開創一派,成就在前人之上。淩雲鳳是他的妻子,已然這樣厲害,若是霍天都到來,今日當可穩操勝算了。”


    沒多久兩人已鬥了一百多招,厲抗天勝在內力沉雄,可以持久不衰,淩雲鳳則勝在劍法精妙,每出一劍,厲抗天都要著意提防,因此厲抗天所消耗的精力,卻要多過淩雲鳳。這樣的抵消,厲抗天雖然不至於相形見絀,卻也被逼得采取守勢,初上場時他那股不可一世的兇焰,已給淩雲鳳壓下去了。


    張玉虎正在出神,忽見官軍後隊,又有騷動的跡象。張玉虎定睛看去,但見穀口不知什麽時候來了一隊女兵,領隊的正是龍劍虹的那四個小丫鬟:春杏、夏荷、秋菊和冬梅。交戰雙方都給場中的惡鬥所吸引,這時才發覺了這隊女兵,但這隊女兵卻隻是封鎖著穀口,按兵不動。看情形是龍劍虹預先布置,用來監視官軍,並準備堵截雁門關來援的官軍部隊的。


    張玉虎這時才有功夫細想:“原來龍小姐畢竟是和自己同一路的人!看——她與淩雲鳳那樣親密,她的劍法想必是淩雲鳳所教的了。那麽,她和我賭賽劫貢物,難道是開玩笑的麽?”張玉虎想到龍小姐是友非敵,快活無比,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七星子在他身邊,詫然問道:“你笑什麽?這女子劍法雖然精妙,卻也不易取勝,我正在替她擔心呢!”張玉虎抬頭一看,隻見場中形勢又變,厲抗天久戰不下,竟似要采取兩敗俱傷的戰法,銅人飛舞,兇狠絕倫,高唿酣鬥,打得地動山搖。淩雲鳳衣袂飄瓢,好似一葉輕舟,在巨流急湍之中,飄搖不定。


    張玉虎把眼光從龍小姐身上移開,看得緊張之極,忽聽得厲抗天大喝一聲,隨著“唰”的一聲,淩雲鳳飛身急退,而厲抗天的身上則已是一片殷紅。


    淩雲鳳退到山上,一眼瞧見了張玉虎,喘氣問道:“你師姐來了嗎?”張玉虎道:“就要來了。”淩雲鳳點了點頭,立即盤膝坐下,張玉虎道:“淩姐姐,你怎麽啦?”淩雲鳳道:“還好,還好,未曾受著內傷。可惜我那一劍未傷著他的要害,僅僅打成平手。”


    張玉虎見淩雲鳳盤膝坐在地上,大汗淋漓,頭頂冒出一團白氣,知道她是被厲抗天的內力相迫,氣血閉塞,這時正在以極上乘的內功運氣通關,不便再和她說話,於是和七星子下山,防備厲抗天再衝殺過來。


    這時雙方混戰再起,張玉虎與七星子來到山腳,忽見穀口南邊,塵頭大起,旌旗招展,一彪軍馬殺來,大隊尚在路上,兩騎快馬已先馳入山穀,正是那姓喬的少年書生一和禦林軍統領剪長春。


    群雄中的火神彈朱大雄發出三枚硫磺彈子,品字形的向那少年書生飛來,少年書生用扇一格,朱大雄暗暗得意,想道:“原來不過是初出道的雛兒!”要知在各種暗器之中,隻有硫磺彈絕不能用手來接,也不能用兵器格開。但聽得“砰砰”幾聲,硫磺彈與鐵扇一碰,立即炸開,爆出一團火光,群雄正自歡唿,忽見那少年書生,扇了兩扇,那團火光還未曾爆開就被他扇了迴來,登時火星四濺,反而傷了幾個山寨的頭目。朱大雄這一驚非同小可,無暇思索,便以“劉海灑金錢”的暗器手法,又發出一把硫磺彈,中間還夾著一支蛇焰箭,那少年書生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鐵扇連揮,扇風反火,但聽得“乒、乓”之聲,不絕於耳,硫磺彈的毒火都給扇了迴來,他身上竟然沒有沾著一點火星。隻是他的坐騎卻被那枝蛇焰箭射中,燒去了一片毛皮。少年書生和翦長春跳下馬來,翦長春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一抖手發出一柄飛錐,將朱大雄手中的一具噴火筒打裂,登時爆炸,火焰彌天,把朱大雄燒得焦頭爛額。


    霹靂手童冠豪和天霄劍殷梅圖二人,一見不妙,疾忙搶上。他們快那少年書生更快,但聽得笑聲未絕,緊接著“卜”的一聲,殷梅閣的長劍尚未展開,腕骨已被鐵扇敲碎,那柄重達三十六斤的長劍脫手飛去,恰好有一位軍官拍馬上來,被長劍一撞,連人帶刀,跌翻馬下。


    童冠豪大喝一聲,急忙出招,他號稱“霹靂手”,當真是聲如霹靂,掌似奔雷。那少年書生向後一仰,避開了他的掌刀,但胸口被他的掌緣掠過,仍然感到如受重擊,胸口作悶,一口氣幾乎轉不過來。少年書生大怒,鐵扇一伸,童冠豪第一聲未曾喝出,便被他點中了穴道,張開嘴巴,朝天跌倒。


    少年書生運氣一轉,吐出了胸中那口悶氣,哈哈大笑,忽見麵前寒光一閃,一口劍疾奔而來,少年書生微微一凜:“怎的巾幗之中竟有這許多好手!”鐵扇一撥一打,那口劍滴溜榴一轉,竟然將他鐵扇“盤打”的絕招,輕描淡寫的一舉化開,原來這個使劍的少女正是龍小姐。


    那少年書生讚了一個“好”字,笑嘻嘻地道:“好一個標致的姑娘,你的劍法是跟誰學的?”一雙眼睛賊忒忒的跟著龍小姐轉來轉去,神態甚是輕狂。龍劍虹大怒,唰的便是一招“龍翔鳳舞”,那少年書生笑道:“你劍法雖妙,卻也難奈我何。”鐵扇一合,順著劍勢想把它粘出外門,哪知龍劍虹的劍法與淩雲鳳同一家數,融會各派,獨出心裁,虛虛實實,變化莫測。劍到中途,突然間改了方向,那少年書生的鐵扇格了個空,但見寒光一閃,龍劍虹的劍鋒已削到了他的頸項。那少年書生吃了一驚,雙指急忙彈出,“錚”的一聲,將龍劍虹的青鋼劍彈開,嚇出了一身冷汗。


    龍劍虹這一驚也是非同小可,看來這書生的武功好似比厲抗天還要高出一籌,急忙使出連環劍法,“金雞奪粟”、“乳燕穿林”、“白猿竄枝”、“飛鷹撲兔”起眼之間,便一連搶去了四五招,以攻為守,不敢讓他近身。那少年書生道:“可惜了你這一身武功,何必在江湖上混?”鐵扇一張一合,左手五指如鉤,借著扇子掩護,竟然硬搶龍劍虹的利劍。龍劍虹給他逼得連連後退,那少年書生欺身直進,鐵扇一張,驀地一招“覆雨翻雲”,將龍劍虹的劍拔開,低聲說道:“你不如做了我的娘子吧,咱們合壁雙修,可以無敵天下!”龍劍虹氣得眼睛發綠,“呸”的一聲,拚死進攻,運劍如風,唰唰唰一連幾劍,劍劍指向敵人要害,那少年書生想把她生擒,反而險些給她刺傷。


    就在這裏,張玉虎與七星子雙雙來到,那少年書生正自施展鐵扇點穴的手法,將龍劍虹困住。張玉虎刀走偏鋒,一招“鐵騎突出”,將他的扇子挑開,龍小姐登時解困,劍勢如虹,連連反擊。七星子也想上來助戰,但他一眼瞥見了翦長春,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便先攔擊翦長春去了。


    張玉虎與龍劍虹刀劍合壁,曾經打敗過厲抗天,這少年書生雖然比起厲抗天尚稍勝一籌,卻也奈何他們不得。走了幾招,忽然改用遊身鬥法,鐵扇倏張倏合,腳步向官軍陣中移動,竟欲將他們引進對他有利的地方。龍劍虹斥道:“往哪裏走!”搶上兩步,將他的退路封住。張玉虎提刀便劈,左一刀“霸王卸甲”,右一刀“黑虎偷心”,每一刀都是剛猛之極的殺著。那少年書生怒道:“你這小子當真要拚命麽?”張玉虎道:“不錯,就是要你的命!”唿的一聲,刀中夾掌,發出金剛掌力,龍小姐趁勢一劍,唰的一下,穿過了他的衣襟。那少年書生忽地一聲冷笑,說道:“你們都是網底之魚,尚還不知死活!”扇子一張,撥開了張玉虎的緬刀,左手一抓,倏地抓著了龍小姐的劍柄!


    少年書生這一招用得險極,想不到一舉奏功,心中大喜,手指使勁,正想硬搶龍劍虹的長劍。哪知龍劍虹也是使用險招,誘他上當,少年書生的手指剛剛抓牢她的劍柄,被她衣襟一翻,“啪”的一聲,打中手背。龍劍虹使的正是她拿手的鐵袖功夫,這一下不亞於鋼鞭抽擊,少年書生雖有一身橫練的功夫,也禁不住痛得叫出聲來。張玉虎一見有機可乘,立即一刀劈進,這一招卻被少年書生擋開,但張、龍二人,已是搶了先手,大占上風,登時主容易勢,殺得少年書生隻能招架。


    那邊廂七星子和翦長春也殺得難解難分,翦長春使一柄鋸齒刀,紮、刺、挑、所、壓、點、瑣、攔,所走的招數和尋常的鋼刀大不相同,專門克製敵人的刀劍,幸而七星子左手拂塵,右手長劍,一剛一柔,互相配合,這才不至於落在下風。


    混戰中,群雄這才漸漸占了優勢。那少年書生忽地發出一聲狂嘯,官軍兩翼展開,厲抗天手舞獨腳銅人,又再衝出。原來他雖然中了淩雲鳳一劍,卻非要害,這時裹好了傷,連氣刀也恢複了。


    淩雲鳳這時卻還未曾恢複過來,正在山頭運氣調元,未能作戰。但見厲抗天橫衝直闖,銅人掃到之處,如湯潑雪,沒人阻攔得住。張玉虎心中暗暗叫苦,眼睜睜地看著厲抗天就要殺到跟前。


    少年書生得意大笑,揚聲叫道:“厲老大,快來,快來,你不可放這雌兒走了!”厲抗天笑道:“她就是我所說的那個女子。怎麽樣?不錯吧!你也看上眼了。”張玉虎大怒,便待抽身迎戰,被那少年書生張扇一攔,張玉虎連砍三刀,砍在扇上,都被反彈迴來。


    厲抗天將銅人一擺,掃開一條血路,離張玉虎大約五六丈之地,忽見官軍紛紛後退,各口那邊“嗚”的一聲,升起一枝蛇焰箭,一溜藍火,掠過上空,山上山下,轟然歡唿。一隊人馬,雖然人數不多,但卻十分驍勇,殺得官軍四散,正從穀口南方的斜坡切入。


    穀口南方,本來有一千名禦林軍封鎖,厲抗天吃了一驚,心道:“來的是什麽人物?禦林軍的陣地竟然給他們突破!”急忙上前堵截,隻見一個女子疾奔而來。厲抗天未曾看得清楚,便已聽得暗器破空之聲,眼前金光連閃。


    厲抗天將銅人一擋,錚錚幾聲,火星四濺,金光流散,暗器雖然打飛,但他的銅人受了震蕩,虎口亦自隱隱發麻,發暗器的人,內家勁力顯然並不在他之下。厲抗天對江湖上的人物,比那姓喬的書生熟悉得多,當下心中一凜,隨即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散花女俠,於姑娘你也趁熱鬧來啦?”


    於承珠卻不識得他的來曆,見他武功高強,不敢輕敵,青冥劍挽了一個劍花,唰的一招刺出,冷冷說道:“你和家師若有淵源,請即退下,免得誤傷。”原來於承珠聽他一口道破她的來曆,懷疑他認得自己的師父,故有此言。厲抗天哈哈笑道:“不是為了想見識張大俠的絕世武功,我們還不會來呢。散花女俠,你的暗器和劍法雖然都還不俗,今日卻絕對占不了便宜。貢物你們是劫不成了,要劫,除非請你的師父出來!”於承珠聽他口氣,原來這一幫人之所以保護貢物,乃是有意與他們師姐弟作對,想把她的師父張丹楓引出來的。心中大是懷疑,但轉念一想,這一幫人的武功雖然高強,和她的師父那卻還差得太遠,居然敢口出大言,不是狂妄無知,便是還有強援可恃。


    厲抗天繼續說道:“可惜令師遠在滇邊,無緣見麵。今日隻好先領教你的師門劍法了。”話聲未完,銅人一擺,一個“泰山壓頂”,便砸下來。於承珠飄身一閃,唰的一劍,一招“玉女投梭”。直取厲抗天脅下的愈氣穴。厲抗天將銅人縮迴,反身一擋,於承珠托地跳開,劍光繞處,又奔到了厲抗天的肩井穴。厲抗天身手也是敏捷之極,將銅人一送,“鐺”的一聲,便將於承珠的寶劍彈開,這一下反震之力,也震得於承珠的虎口隱隱發麻!


    說時遲,那時快,厲抗天攻勢一展,銅人又疾壓下來,唿唿轟轟,勁風起處,沙石紛飛,將於承珠逼得離身一丈之外。於承珠的劍法本來不在淩雲鳳之下,可是她和淩雲鳳的路數不同,劍欲雖然精妙絕倫,卻沒有淩雲鳳那樣奇詭。厲抗天少了好些顧忌,他的功力深厚,卻在於承珠之上,因此雙方全力以赴,於承珠卻要稍處下風。


    但這時穀外兩處高手的惡戰,卻是於承珠這邊的人占了上風。七星子和翦長春初時打成平手,到了一百多招之後,七星子內外雙修、剛柔相濟的武功,威力漸漸顯露出來,七十二手連環奪命劍法、使得淩厲無前,左手的那柄拂塵,淩空飛舞,更加厲害。翦長春的那柄鋸齒刀本來可以克製普通的刀劍,但這時他的鋸齒刀反而受了拂塵所製,招數漸漸施展不開,卻給七星子的連環劍法攻得連連後退。翦長春發話道:“武當山的老道士,你何苦趁這趟渾水?你那兩個師侄,我還給你便是,快些走吧。”七星子怒道:“你打不過我,才肯和我講和,我今日偏偏就要幫他們到底。”唰唰幾劍,疾攻出去,翦長春險些受傷,大怒罵道:“你這牛鼻子真是不知好壞!”鋸齒刀遮攔封閉,雖然還是不住的後退,可是刀法步法,仍然絲毫不亂。


    另一邊張玉虎與龍劍虹的刀劍合壁,也是一樣,雖然大占上風,追切之間,卻還不能將那少年書生殺敗。


    激戰中那少年書生發出一聲長嘯,厲抗天將銅人一轉,於承珠連發三劍,都被銅人擋迴,那股反震之力,逼得她退後兩步,厲抗天並不乘虛追擊,反而向後一躍,跳出圈子,提起獨腳銅人,向七星子的後心一撞。七星子聽得腦後風生,拂塵向後一掃,身子立即向前跳出,饒是他閃避得快,也被那股強風,震得奔出數丈之外,才穩得住身形。


    翦長春脫出困來,與厲抗天一道,雙雙向張玉虎與龍劍虹奔去,於承珠叫道:“虎弟,小心!”金花疾發,將厲抗天阻了一阻,剪長春先行殺到,把那少年書生接應出來!這時於承珠與七星子也來到了。


    雙方高手會在一齊,又是一場混戰,於承珠這邊以四敵三,仍然稍稍占優。那少年書生又是一聲長嘯,保護貢物各省武師與官軍將領如潮疾退,厲抗天、翦長春與那少年書生押著陣腳,也徐徐的退到了一輛騾車的旁邊。


    張玉虎哈哈大笑,朗聲說道:“且看誰是網底之魚。”率領群雄殺入陣中,將官軍隊伍切成幾段。張玉虎、龍劍虹、於承珠等七八個本領最高的人,都湧上去圍攻厲抗天他們所守護的那輛騾車,人人心中均是想道:“敵方高手都守著這輛騾車,車中藏的走是貢物無疑。”


    這時穀口外邊的那一千禦林軍,被周山民帶領的隊伍截住,殺不進來,山穀內的官軍被打得七零八落,人各為戰,無法救應。厲抗天與那少年書生武功雖強,亦已是陷入重圍之中,衝不出去,眼見官軍這邊,即將一敗塗地!


    群雄之中有一位泰山幫的幫主石霸,氣力最大,手使兩柄大鐵錘,衝近騾車,手起錘落,“砰”的一聲,將車蓋擊碎,於承珠與張玉虎、龍劍虹、七墾子纏著厲抗天與那少年書生,周山民等人便上去奪取貢物。


    就在這時,忽聽得一聲裂人心魄的怪笑,但見騾車之上,忽然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紅麵老人坐了起來,嗔目喝道:“誰人敢擾老夫清夢?”石霸一錘定下,那老人動也不動,待到那鐵錘打到頭頂,他一伸手便將鐵錘拿著,左臂揮了半道圓弧。石霸跳上騾車,前腳尚未踏穩,競被他一下子便扣著手腕,大喝一聲,抓了起來,向後一甩,拋入車中,那兩柄鐵錘也都脫手飛出去了。


    群雄大吃一驚,有兩個跳上騾車的人,未及退下,又被那紅麵老人以閃電般的手法,一手一個,抓著了後心,都拋入了車廂,哼也不哼一聲,想是被那老人在舉手之間便封閉了後心大穴。


    張玉虎大驚,急忙跳上,那老人一掌拍出,反手便拿,看來不過是一招普通的擒拿手法,張玉虎竟然閃避不開,但見他掌勢似左忽右,倏地便拍了到來。於承珠急忙發出三朵金花,那老人伸出左手,雙指疾彈出,金花花瓣何等鋒利,卻被他彈得錚錚作響,金光閃爍,流星般的一一殞落。張玉虎向後一仰,使出瑜伽術的收筋縮骨功夫、饒是如此,也被那老人一掌拂中,肩頭火辣辣般作痛,一條臂膊吊了下來,緬刀都幾乎把握不穩,要不是他懂得瑜伽功夫,而又見機得快,這條胳膊最少也得脫臼。


    那老人哈哈大笑,道:“就是這幾個小賊嗎,厲抗天,你們是怎麽搞得?僅僅這幾個小賊,也要來驚動老夫?”厲抗天垂手嚶聲,不敢迴答。那少年書生道:“稟爹爹,這裏有張丹楓的弟子,請大人助一臂之力。”那老人雙眼一睜,道:“張丹楓來了沒有?他的弟子你們對付好了!”張玉虎運氣一轉,舒活了筋骨,向於承珠道:“咱們聯手攻他!”


    於承珠一劍削出,青光疾閃,那老人用了一招空手入白刃的招數,於承珠一劍刺空,立刻變招,那老人沒有抓著,說時遲,那時快,張玉虎用緬刀使出寶劍的路數,刀光一閃,自左而右,揮了一道圓弧,於承珠的劍招則自右而左,也揮了一道圓弧。張丹楓的雙劍合壁之術妙絕天下,於、張二人已得了他的六七分本領,這一招使出,但見刀光劍影,有如天風海雨,迫人而來。那老人“咦”了一聲,雙袖齊揮,但聽得裂帛聲響,那老人的兩邊衣袖都被割去了一幅,可是於承珠的寶劍與張玉虎的緬刀卻也給他一拂拂開了。


    那老人叫道:“好,這一招還有點看頭!”於承珠與張玉虎一退複上,刀劍盤旋,第三招的威力更大,那老人喝道:“拿穩兵刃,小心接招!”完全是一忖老前輩的口吻,但卻並非虛聲恫嚇,他話聲未了,一抖手便飛出了一條鐵索來,鐵素長達二丈有多,鐵索的一端是一隻掌形的飛爪,但見那條鐵索在刀光劍影之中盤旋飛舞,於承珠的寶劍與張玉虎的緬刀各被攔在一邊,雙劍合壁的威力登時大減。那老人的鐵索一伸一縮,“啪”的一聲,飛爪抓著了張玉虎的緬刀,張玉虎站立不穩,給他一拖,隨著鐵索蹌蹌踉踉的奔前幾步,於承珠的青冥寶劍疾揮削下,那老人是個行家,看出青冥劍乃是一把切金斷玉的寶劍,哈哈一笑,將鐵索收迴,暗運內力,一繞一彈,立即將於承珠的劍勢消去,向張玉虎點點頭道:“你居然能擋得住我的一抓!再過五年,你的武功將要勝過我的兒子了。噫,留你不得!”


    話聲未了,鐵索盤空一展,天矯如龍,轉眼之間,向張玉虎接連攻出了四五招怪招。要知張丹楓的雙劍合壁之術,乃是天下最複雜奧妙的上乘劍法,如今張玉虎將緬刀當作寶劍來使,雖然與於承珠的寶劍配合得絲絲入扣,但刀劍的性能不同,在變化精微的地方,究竟不如雙劍合壁的天衣無縫,渾成一氣,這種極微細的差別,若不是武功已到爐火純青之境,絕對看不出來。所以張玉虎與於承珠的刀劍合壁,可以在十招之內,打敗那個少年書生,但碰到這個紅麵老人,卻就不能那樣得心應手了。但見這紅麵老人一招緊似一招,虛虛實實,變化莫測,十成攻勢,用了七八成來對付張玉虎,數招一過,張玉虎險象環生,要不是有於承珠的青冥寶劍牽製他,張玉虎的緬刀都幾乎給他奪出手去。


    這時穀口南邊的禦林軍已有二三百人滲入,七星子與龍劍虹雙戰那少年書生,禦林軍總管翦長春脫出身來,糾合官軍將領,鎮住了陣腳,漸漸轉危為安。


    激戰中隻聽得“嗤”的一聲,張玉虎的衣裳給飛爪撕去了一幅,周山民上前助陣,揚手便是三柄飛刀,那紅麵老人哈哈大笑,說道:“你來做替死鬼嗎?”鐵索一揮,錚、錚、錚連珠聲響,三柄飛刀被鐵索一攔,改了萬向,向於承珠飛去。於承珠有寶劍防身,當然不俱,那三柄飛刀被她劍光一絞,盡皆粉碎,可是這樣的緩了一緩,她就騰不出手來援助同伴。那老人出手如電,鐵索翻飛,一迫開了張玉虎的緬刀,立即一繞一卷,飛爪“唿”的一聲,抓著了周山民的肩頭,竟把周山民的身軀甩了起來,鐵索一收,立即將他擲入車中。


    張玉虎這一驚非同小可,揮刀搶上,可是力不從心,仍然被老人的鐵索逼退。於承珠道:“虎弟,咱們先退,看淩姐姐來了沒有?”於承珠見那老人始終坐在車上,不知他是殘廢還是故意輕敵,心想淩雲鳳的劍術和功力都已大進,若是與她聯手,或者可以擋得這紅麵老人。


    張玉虎見這老人的武功實在太強,無法硬拚,隻好聽從師姐的計議,舍強攻弱,先去殺散其他官軍。那紅麵老人冷笑道:“你以為我捉不到你嗎?抗天,過來!”厲抗天走到車邊,那老人雙腳跨在他的肩膊上,原來這老人練的是一種極厲害的邪派內功;三年之前,走火入魔,仗著他的功力精純,幸得不死,但下半身卻已癱瘓,所以這次他們父子二人保護貢物,萬裏北來,沿途遇過許多次風險,都隻是由他的兒子出麵。這次雙方在峽穀中大會戰,才不能不驚動他,由他出來押陣。


    厲抗天身材高大,背起了那紅麵老人,就像兩層鐵塔一般,那紅麵老人居高臨下,飛舞鐵索,數丈之內,當者披靡!


    沒多久,太湖的正副寨主柳澤蒼和蔣平根又給那紅麵老人用鐵索卷去,官軍反敗為勝,外麵有禦林軍堵住穀口,穀內那紅麵老人大顯威風,打得群雄四散奔逃,眼見就將一敗塗地。


    這時已近黃昏時分,夕陽如血,塵士漫天,好像在山穀的上空布下了一層黃色的霧網,罩著一大堆在死亡線上掙紮的人群,氣氛慘烈,令人心悸。淩雲鳳被那殺聲震撼,唿吸不能調停,尚差兩處要穴未能打通,心中正在十分著急,忽見眼前人影一閃,一隻大手突然抓著了她的手掌,一股熱力從她的掌心透入,流轉全身,淩雲鳳精神大振,一躍而起,笑道:“天都哥,你終於也來了麽?”


    麵前站的正是她的丈夫霍天都,原來霍天都得知今日群雄大會,截劫貢物,料想他的妻子必定在場,便來尋找,果然在山上找見了她。


    霍天都道:“雲鳳,咱們迴轉天山去吧。”淩雲鳳雙眼一睜,說道:“你到此間,為的就是要勸我迴去嗎?”霍天都道:“我勸你不要重入江湖,你不聽我的話,你瞧,如今不是吃了苦頭了?”淩雲鳳冷笑道:“學成劍術,難道就隻是為了善保自身?古往今來,多少俠士,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身亦在所不惜,何況隻是吃了一點苦頭?好吧,你若畏懼!你自己迴去。我接了金刀寨主的英雄帖,絕不能拋棄他們獨自逃生。”霍天都歎了口氣,道:“你的脾氣還是這麽固執,你不願拋棄他們,我又豈能拋下了你?要迴去咱們就一同迴去!”淩雲鳳道:“要留下來咱們就一同留下來,天都,你今日幫我一個忙好不好?”霍天都略一吟沉,說道:“你到底願不願與我一同迴去?”淩雲鳳道:“你幫了我這個忙,我就與你一同迴去。”霍天都雙眉一展,道:“你說吧。”淩雲鳳笑道:“你幫我打敗那個紅麵老人。”霍天都朝山下看了一眼,道:“你知道那個老人是誰?”淩雲鳳道:“昆侖山星宿海上的喬家老怪。”霍天都道:“你可知道他是邪派中武功最高的人物?何必去惹這樣厲害的敵人?”淩雲鳳冷笑道:“你怕了他了?”霍天都道:“不是怕他,但我的劍術還沒有練成,在未來的三五年中正是緊要關頭,縱然今日咱們聯劍攻他,可以將他打退,他們父子二人,再加上那個管家厲抗天,若然常常到天山去騷擾咱們,咱們又怎能夠靜心修煉?”淩雲鳳冷笑道:“說來說去,你就是隻顧自己。好吧,你不敢惹他,我偏要去惹他。”霍天都急忙扯著她的袖子,道:“若然再過三年,我的劍術練成,便可以無敵於天下,今天卻沒有必勝的把握,你再思量。”淩雲鳳突然拔出劍來,唰的一劍,將衣袖截斷,甩開了霍天都便向前行。


    霍天都飛身急上,雙臂一張,攔著了她的去路,道:“你一個人去,想送死嗎?”淩雲鳳道:“與其棄友私逃,不如在敵人手裏戰死。天都,你好好去練你的劍術吧,待你練到天下無敵的時候,再給我造一座墳墓,替我添上一個‘天下第一劍客妻子’的銜頭,好讓後世英雄知道“天下第一劍客也庇護不了他的妻子!”


    霍天都滿麵通紅,尷尬笑道:“好,算我怕了你這張嘴了。咱們一同下去吧!”淩雲鳳喜道:“咱們先把喬家小賊擒了,然後再去和那老怪物大戰一場。”霍天都眉頭一皺,道:“打退了喬北漠這個老怪物也就算了,何必還要捉他的兒子,與他結這樣大的仇恨?”淩雲鳳道:“你知不知道,喬家老怪已捉了咱們這邊的五六個人,咱們捉了他的兒子,正好拿來交換。你去不去?”霍天都無可奈何,笑道:“今日我聽你的,打完了這一場,以後你可得聽我的了。”淩雲鳳道:“這也得看你說的是什麽,哎喲,別多說了,快走!”


    原來淩雲鳳眼光一瞥,正見著那少年書生在追逐張玉虎,淩雲鳳飛身掠下,長劍一指,一招“石破天驚”,將那少年書生鐵扇扡穴的招數破去。那少年書生認得她是剛才惡鬥厲抗天的那個女子,自忖武功在她之上,傲然不懼,鐵扇盤旋,使了一個“粘”字訣,將淩雲鳳的青鋼劍粘出外門,迅即用大擒拿手法,疾攻了五六招,逼得淩雲鳳手忙腳亂,那少年書生哈哈笑道:“可惜你如此美貌,又有這樣高的武功,卻甘心從賊,你若改邪歸正,我願與你合壁雙劍。”那少年書生正在口舌上貪圖便宜,哪料話聲未了,陡聽得一聲大喝,霍天都一劍飛來,劍光閃處,鐺嘟一聲,將他的鐵扇削為兩段。憑著那少年書生迅捷的身法,竟然閃避不開,他驀地一驚,那一招擒拿手法未曾來得及變招,霍天都的劍尖已抵著了他的上顎,喝道:“不許動!”那少年書生圓睜雙眼,呆若木雞,張玉虎一躍而上,點了他的穴道,哈哈大笑。


    其實以淩雲鳳的武功,雖然比那少年書生稍遜一籌,但最少也可以打到三二百招開外,她剛才的手忙腳亂,乃是故意裝出來,好激怒霍天都的。


    那紅麵老人看見兒子被擒,這一怒非同小可,在厲抗天的背上一拍,叫道:“快去截著他們,務必要將他們擒了。”厲抗天跑得兩步,霍天都夫婦已向他們疾奔而來,那紅麵老人鐵索一掃,霍天都與淩雲鳳雙劍齊出,鐵索一翻一卷,但聽得一陣金鐵交鳴聲,鐵索反蕩起來,幾乎砸著厲抗天的額角。霍天都接了那老人的七八成攻勢,劍尖上也濺起了數十點火星!正是:


    惡鬥魔頭顯身手,天山劍法露鋒芒。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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