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進才一開口,顧長冬就知曉了他的來意。


    他攏著雙手,常年咳嗽的聲音略為嘶啞:“田地裏要收割了,看來你還不夠忙。”


    湯進才心裏一慫,連忙搖頭道:“別別,我一直在為入冬做準備呢,隻是那小美人畢竟是我撿來的……”


    “就算閆金石把她收了,以後也輪不著你。”顧長冬一針見血,說完便咳了起來。


    “這種事誰說得清呢……”湯進才小聲咕噥。


    他摸摸自己的八字胡,前年有個小丫鬟被擄了過來,閆金石喜歡得緊,放自己屋裏一年多,後麵還不是因為她鬧死鬧活,就膩味了。


    上麵玩膩的人,沒有孩子沒有名分,自然就分給手底下,小嘍囉們也不嫌棄,抬迴家做媳婦再正常不過。


    但……他們雖是山匪,這種事卻很少發生,有閆金嬌在上麵鎮著,搶媳婦迴來可以,弄著做玩物就是找抽。


    也隻有閆金石仗著自己的身份做出這等荒唐事,換做其它人一準沒有好果子吃。


    顧長冬斜靠在椅子上,問道:“你過來找我,就那麽確定咳咳……咳……殷六要帶著秦楚楚留下來?”


    湯進才點點頭,低聲道:“我看大王那般高興,這事八九不離十了。”


    “嗬嗬。”顧長冬冷哼一聲,眯著眼睛若有所思。


    良久,他才不耐煩的叫湯進才走人,揚言這種事他不管。


    嘴上這麽說,待人走之後,他又出門,讓人去請閆金嬌過來。


    才入秋不久,顧長冬的屋裏就燃著炭盆了,他常年喝藥,一屋子的苦澀藥味。


    姓殷的不是省油的燈,而閆金嬌對他芳心明許,以他對她的了解,這大王之位怕是……


    沒一會兒,閆金嬌就依言過來了。


    “老三,大早上就有主意了?”她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座。


    “嗬嗬,大姐哪還需要我出主意,殷六不是打算留下來了嗎?”顧長冬窩在矮榻上沒動。


    閆金嬌大笑一聲:“哈哈哈,寨子裏的事情都瞞不過你,不過他還沒明說呢!”


    顧長冬打量她飛揚的眉尾,低聲問道:“殷六此人見識頗廣,若是他要插手山寨事務,大姐會當如何?”


    “那當然是聽他的,你也說他見多識廣了。”閆金嬌不假思索的迴答。


    大概是想象了下他們彼此共同為山寨謀劃議事的畫麵,還忍不住笑出聲。


    顧長冬對此毫不意外,卻難免急的又咳嗽了幾聲,緩下氣息才道:“橋義寨的規矩不能破,大姐總不會要把位置拱手讓人?”


    “就怕讓給他人也不要。”閆金嬌很是不甘,隨即兩手叉腰:“我總有辦法拿下他的。”


    “咳、咳咳……”顧長冬站起身:“大姐這樣做就不對了,男人對於輕易得到的東西哪會上心。”


    閆金嬌抬手製止了他,解下自己腰間的鞭子放他桌前。


    “老三,我知道你的顧慮,怕我醉心於兒女情長,至山寨於不顧?”


    不等他迴答,她搖搖頭道:“我雖胸無點墨、不愛咬文嚼字,卻也不是個啥事不懂的蠢人,上迴殷大哥給我們提的主意你也看到了,那是尋常人能懂的?”


    殷羿丞為人英俊不假,但真正收服了閆金嬌的是他的見識和氣魄。


    談笑間把橋義寨的路障和望風點重新排布了,也沒有因為他們是土匪而加以輕視,更是拒絕了許多她羅列的好處,不為所動。


    不足半個月,就在寨子上下狠狠地刷了存在感,他是頭一個。


    顧長冬聽著她一頓說,手上拿帕子捂嘴,緩緩道:“你對他倒是信任有加。”


    “強者天生令人信服。”閆金嬌並不否認,同時又道:“你也別怕他來了會影響你的地位,雖然你體弱,但你聰明,即便不是我們義弟也不會被人欺負了去!”


    “罷了,我看大姐早有決定……咳咳……咳咳咳。”顧長冬擺擺手,示意自己想休息了。


    閆金嬌對他的現狀皺皺眉,“行,你也顧著點自己。”


    出門讓人好好照顧他,便頭也不迴的離去。


    照料顧長冬的是個藥婆,年輕時候進山采藥,不小心被這夥山賊給逮著了,從此一待就是一輩子。


    李藥婆端著藥罐子就進來了,緩聲道:“剛才你和大王的話我全聽見了,你自己身體不好,別操心那麽多。”


    顧長冬冷著臉,“我不能看著山寨落在外人手中。”


    “不都是活著麽,有什麽所謂。”她反應淡淡,“你就是思慮太多,才心鬱難解。”


    “我自有打算,咳咳……”


    …………兩日後。


    秦楚楚跟著殷羿丞把整個橋義寨大致了解一番,最終確定,她要帶著妹妹留下來。


    這寨子位於群山環繞的低穀之中,土壤肥沃水源充足,他們平日就在這裏自己耕種,大約有六七十畝田地。


    平日裏大家夥一道幹農活、上山砍柴設立陷阱,與一般村莊無二。


    不過他們畢竟是土匪,每日校場操練少不了,山寨老老小小共有三百人左右,那六七十畝地的糧食壓根不夠吃,不搶不行。


    再說地形,山口處狹小,山道兩旁均可設伏,易守難攻之勢,可以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


    而山寨的後方,一大片原始山林,若有人存心繞後,山高路遠也是不容易。


    天時地利,最難的是人和。


    土匪窩並不如秦楚楚所想象的那樣每日發生悲劇,或者烏煙瘴氣,這裏是他們的大本營,他們的家。


    她覺得,若是有心改變這裏,也不是不可能。


    如同殷羿丞所說的那樣,這裏聚集著是,是一群想要活下去的人。


    事實上這兩年人數才漸漸增多的,因為大家日子難過,困苦之下落草為寇,這才有三百餘人的規模。


    閆金嬌得知他們確定要留下來加入橋義寨,高興的不得了,一聲令下,備下好酒好菜全寨狂歡。


    通常隻有幹一票大的,才會有這種開宴會的機會,這一次是為了迎接他們。


    這夥人從小一塊長大的,哪會不知閆金嬌的心思,對著殷羿丞各種起哄,酒席上一片熱鬧。


    “承蒙各位好意,可否先聽我說一句?”殷羿丞一抬手擋住那一群敬酒的人,大老爺們沒個分寸,都快把秦若若給擠出去了。


    那些人才不想聽呢:“喝酒就要幹脆利落,廢話那麽多做什麽!”


    “哈哈哈,就是就是!”


    主位上的閆金嬌一拍桌子:“安靜!”


    “瞧瞧我們大王,這就護上了哈哈哈。”


    大家揶揄她兩句,慢慢的收斂了嗓門。


    邊上秦楚楚看得稀奇,這閆金嬌有能耐啊,雖說她長得人高馬大,看著也有功夫,但畢竟是女兒家,竟然能鎮住這麽一大幫糙漢子。


    還別說這群人對她還算恭順,基本不會違背的。


    殷羿丞並不介意旁人的起哄,舉著酒杯環視在場之人,堂內都是能打的‘真土匪’,那些不參與的家屬全在外麵棚子底下吃飯。


    “在下既然決意加入這裏,就得拿出點誠意來。”他低頭抿一口辛辣的酒水,道:“外頭很快就要亂了,橋義寨總要有自保的能力。”


    “什麽?”


    底下人均愣了愣,沒料到他一開口就說這個,頓時議論紛紛起來。


    這些年稅務加重,他們當然是有聽說的,還弄得不少人投奔過來呢。


    有勇氣做這種決定的人家,自然不是什麽良善之輩,當下紛紛叫好,巴不得北梁早日天下大亂。


    “他們打起來也跟我們沒關係啊!”湯進才揚聲道。


    “你這蠢蛋目光淺短,咱們橋義寨當然要趁著這時候壯大起來!”一個打著赤膊的漢子頂了他一句。


    他這樣一說,倒給其餘人提了個醒,一個個踴躍發言,仿佛他們就要在這亂局之中撈到好處了。


    秦楚楚對著這群烏合之眾不由搖頭,道:“多大的鍋配多大的碗,心裏沒點數麽?”


    閆金嬌目光炯然的看著殷羿丞:“殷大哥可是願意出手相助?”


    “談不上相助,”殷羿丞搖搖頭,輕聲道:“這也是為我自己謀劃,橋義寨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了。”


    順應時勢,必須有所改變。


    閆金嬌連忙追問道:“殷大哥打算如何?”


    她滿是期待,顧長冬陰測測的目光投來,笑道:“看樣子是早有打算呢。”哼……


    殷羿丞抬眼看他們各自不同的反應,點到即止並不多說。


    如今他初來乍到,貿貿然出風頭,怕是要引得有心人忌諱了。


    秦楚楚假意夾菜,湊過去跟他說悄悄話:“你慘了,這個三當家的看你不順眼哦。”


    “嗯,多謝提醒。”殷羿丞挑挑眉。


    秦楚楚眼角打量他不以為意的樣子,心底暗藏的好奇又冒出來了。


    銀柳這人身份神秘,還能變幻成狼,也不知做了什麽引得那麽多人追殺,以他的能耐,真的有必要加入這個小小山賊窩麽?


    難不成是另有圖謀?


    不過……每個人都有秘密,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想想自己身上的供應商係統,秦楚楚也就釋然了。


    一場宴會熱熱鬧鬧的持續到深夜,幾乎每個人都醉的七倒八歪,嘟嘟囔囔滿嘴葷話。


    山匪們基本都沒有接受過教育,一旦醉倒便有些放浪形骸了,還好秦楚楚早早帶著妹妹迴屋,避免小孩子的眼睛受到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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