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聖母”靠桌坐下,氣唿唿地道:“我照樣可以收拾她,不怕她飛上天去。”


    上官智不由大喜過望,暗稱一聲:“僥幸!”對方尚未完成交易,自己這一著棋走對了。不見轎子,也不見那兩個抬轎的婦人,想來“金龍聖母”怕那樣會太過招搖,所以改變了行動方式,把轎子與抬轎的另行安頓了。


    “黑美人”沉凝地道:“聖母娘,早先的布置算是白費了,現在要通知已是不及……”


    “不管它他,我師徒足夠應付了!”


    “是不是對方已經知道我們的打算……”


    “江湖中爾虞我詐,我沒考慮到這一著。”


    “對方為何會臨時改變主意,選中這鬧市中的客棧呢?”


    “當然有道理,客棧中不能大張殺伐,而且鬧市易於脫身。”


    “她可能馬上接踵而來,怎麽對付?”


    “很簡單,等東西到手,毀她易如反掌。”


    “她不會另出花樣麽?”


    “還有什麽花樣好出,隻要她現身,便是我掌中之物。”


    “仙翁在那兒空等,定要氣煞!”


    上官智一聽“仙翁”兩個字,登時心中一震,想不到“夢裏仙翁”也參加了行動。隨又想到日間在酒樓中,鐵衛士頭目馬千山說新任“七老堂”首老“蓬島仙翁”杜若水也投在這客棧之中,她所說的“仙翁”,到底是哪一個“仙翁”?


    就在此刻,店小二帶著一個黑衣老者進入院中,小二大聲道:“老夫人在麽,有位客官求見!”


    “金龍聖母”摘去了包頭絹布,眉毛一緊,道:“小蕙,你去問清楚,怎麽迴事?”


    “黑美人”應命出門,站到階沿上,冷冷地道:“誰要見老夫人?”


    黑衣老者趕上前數步,作了一揖道:“是小老兒要求見!”


    “黑美人”打量了對方一眼,困惑地道:“閣下是誰?”


    黑衣老者幹咳了一聲,不自然地道:“小老兒姓金,是街上的裏正!”


    “黑美人”的秀眉鎖了起來,驚詫地道:“裏正,見我家老夫人何事?”


    黑衣老者再上前兩步,道:“小老兒有個外房侄女叫穌玉娘,托小老兒來辦件事。”


    上官智心頭“咚!”地一震,穌玉娘果然狡詐無倫,竟要地方的裏正代她出麵,這一招夠絕,如果“金龍聖母”想耍花槍,便有所顧忌,她不能對裏正下手,否則便會驚動官府。


    “黑美人”心思可真靈巧,微微一笑道:“閣下的話有點不對吧?”


    “什麽不對?”


    “您姓金,外房侄女卻姓了穌……”


    “哦!是這樣,這老兒這外房侄女,從小便過繼與姓穌的,所以改姓。”


    “黑美人”躊躇了一陣,道;“好,請進來與老夫人當麵談!”


    黑衣老者迴顧小二道:“小二哥,你在這裏等著老夫,說不定要請你幫忙拿東西!”


    小二頷首道:“好,小的等著就是!”


    上官智暗暗叫絕,穌玉娘的安排可稱萬無一失,“金龍聖母”再狠,她不能殺地方上的裏正,又殺客棧裏的小二。


    黑衣老者隨著“黑美人”進入明間。


    上官智居高臨下,暗處看明處,對明間裏的一切,看得十分清晰。


    黑衣老人朝“金龍聖母”一個長揖,他的舉止,似乎不類江湖人。


    “金龍聖母”做夢也估不到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心裏氣,偏偏發作不得,隻見她冷冰冰地道:“閣下方才說,是地方上的裏正?”


    黑衣老人笑著道:“是的,客棧中上下都認識小老兒!”


    “黑美人”站到了“金龍聖母”身旁,臉色可真難看。


    “金龍聖母”冷沉地道:“我們不說廢話了,閣下的東西帶來了麽?“


    黑衣老人道:“舍侄女再三交待小老兒,先點清老夫人的東西……”


    “金龍聖母”略一沉吟,道:“小蕙,讓他過目!”


    “黑美人”招了招手,道:“閣下到桌邊來!”


    黑衣老人前移兩步,到了桌邊,“黑美人”動手打開那匣子,匣蓋一啟,“呀!”地驚叫了一聲,粉腮劇變,轉目一看,目瞪口張,說不出話來。


    “金龍聖母”轉目一看,也是霍然變色,陡地離座而起,栗聲道:“這是怎麽迴事?”


    上官智從葉縫裏遙遙望去,隻見匣子裏黑烏烏的,不知是改換了什麽東西?不由大感駭異,剛才還以為是備作交換名單的的千兩黃金……


    黑衣老人驚聲道:“老夫人,這是鉛塊呀?舍侄女說的可不是……”


    “金龍聖母”手一抬,止住了姓金老者的話頭,寒聲問“黑美人”道:“小蕙,這是怎迴事?”


    “黑美人”激聲道:“我也不知道,黃金會變成了鉛塊,落棧後我沒打開過這匣子!”


    “金龍聖母”氣得身軀發顫,咬牙切齒地道:“那是在望山集被人調了包,什麽人有這大的膽子?……”


    上官智也是駭異莫名,這可真是估不到的事。


    “黑美人”突地驚叫道;“聖母娘,有張字條!”


    “什麽字條,看寫得是什麽?”


    “黑美人”看了看,口星念道:“黃金千兩拜收,已代送河汛賑災處。”


    “金龍聖母”一擊桌子道:“有署名麽?”


    “什麽也沒有,就這麽幾個字。”


    “哼,好大的膽子!”


    黑衣老人期期地道:“老夫人,看來小老兒隻好告辭了!”


    “金龍聖母”一抬手道:“慢著!”


    上官智忽地明白過來,這定是“傾城花無影”伍筱芳的傑作,別人沒這能耐,而且她在望山集住的是同一間旅店,照情形看那間店可能是“空門”弟子開的。


    黑衣老人皺了皺眉,道:“老夫人有何吩咐麽?”


    “金龍聖母”目中露出了殺光,冷冷地道:“把東西交出來!”


    “東西,什麽東西?”


    “少裝蒜,你帶來換取黃金的東西。”


    黑衣老人搖了搖頭,道:“小老兒什麽也沒帶,舍侄女隻請小老兒來代收黃金,交代說金子點齊之後,小老兒平安離店,東西立即送到,現在既發生這佯的事,看來交易是不成的了。”


    “金龍聖母”陰陰地道:“小蕙,搜他的身上!”


    黑衣老人麵色一沉,怒聲道:“老夫人,小老兒雖隻是地方上一名裏正,但不能任你侮辱。”


    “金龍聖母”雙眼一瞪,厲芒暴射,一字一句地道:“想活就別開口!”


    黑衣老人被“金龍聖母”的威勢所懾,無可奈何的道:“好,搜吧!”


    “黑美人”陳小蕙在黑衣老人身上仔細搜查了一遍,噘著嘴退開,顯然一無所獲。“金龍聖母”坐了迴去,一揮手道:“你可以離開了,告訴你侄女,我們這筆交易總要做成,要她再開條件,老身在棧中相候,特別對她說,並非我方不守信,金子被人調了包,這是意外。”


    黑衣老人雙手一拱,道:“小老兒一定把話帶到。”說完,轉身出門,與店小二揚長而去。


    “黑美人”憤憤地道:“聖母娘,為什麽不把那老的留下,要對方出麵談判?”


    “金龍聖母”搖頭道:“這老兒隻是被利用的工具,留下他無用處,惹動官府,反而麻煩,小蕙,你去跟蹤,但切記打草驚蛇,如有發現,馬上迴報……”


    “是!”陳小蕙應了一聲,出門越房而去。


    “金龍聖母”坐在桌邊發愣,望著那一匣鉛塊,啼笑皆非,這筋鬥栽得不輕。


    上官智心念一轉,悄然下樹,照樣越屋而去。到僻靜處躍下實地,然後疾轉到棧前正街,遠遠隻見“黑美人”在人叢中閃爍而行,當下保持一段適當距離,遙遙尾躡,這叫螳螂捕蟬,黃雀飛在後。


    直躡到城跟腳,那姓金的裏正進入一間矮屋去了,屋子不大,是個小小的三合院,“黑美人”如輕煙般掠上屋麵,伏伺了片刻,然後落入院中,上官智從側方上了屋,伏在屋脊之後,隻見“黑美人”輕輕地潛伏在院角對正屋的花架下。


    隻聽姓金的裏正在房內道:“嗨!這筆外快是落空了,睡覺了!”不久,房內滅了燈火,再無動靜。


    上官智暗忖:“跟了來是白費,以穌玉娘的狡獪,當然料到這兒會被盯蹤,她決不會露行跡的,所謂的什麽遠房侄女,看來也是句瞎話,現在問題更嚴重了,如何阻止對方再交易呢?”


    “黑美人”呆了一陣,覺得寧伺下去沒意思,彈身離開,上官智也尾隨離開,不久,迴到客棧,“黑美人”逕到上官智所住的小院中,見沒燈火,口裏微“噫!”了一聲,上前在窗上敲擊了數下,出聲道;“上官哥,你安歇了麽?”見沒反應,一跺腳道:“怎麽還不來?”飛身躍過短牆,迴到她自己那邊。


    上官智又上了古榕,隻見“金龍聖母”仍坐在明間裏沒動。


    “黑美人”進入明間,氣唿唿地道:“白跑一趟,那老兒迴去便睡了。”


    “金龍聖母”好半天才開口道:“小蕙,我們明天離開,這檔子事由他們自己去辦吧,我們得盡力追查殺害真君的兇手……”


    “黑美人”期期地道:“聖母娘,這千兩黃金的事如何交代?”


    “金龍聖母”擊了一下桌麵,道:“總不成要我賠償,以後再說吧,現在你出城把此地發生的事向仙翁說明。”


    “黑美人”似乎不情願,但又不敢不應的樣子,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出房上屋離去,上官智精神為之一振,心想,今夜定可揭開“夢裏仙翁”之謎,“夢裏仙翁”殺害了法號的“悟禪”、“鐵麵奇人”範江,而範江又係昔年參與策謀摧毀“乾坤教”的首要人物之一,這筆帳得要“夢裏仙翁”償付。


    以“夢裏仙翁”這等人物,尚且被利用聽令,那“乾坤教’複辟的首腦,不言可喻定是個相當可怕的人物。


    心念之間,再次尾隨“黑美人”之後。


    時近三更,街上行人寥落,燈火闌珊,除了幾家大酒樓仍傳出猜枚豁拳,輕弦歌聲外,其餘夜市多半已收歇。


    “黑美人”竄房越脊,一溜煙般往城外掠去。


    不久,出了城,來到曠野中一片荒林裏,林中一溪如帶,蜿蜒著穿林而過,一條紅木板橋,橫跨溪上,通向一間小廟,看外表,似是土地祠之類。


    “黑美人”來到橋頭,停住身形,口裏發出一長兩短三聲胡哨。


    胡哨聲響過之後,許久沒有動靜,“黑美人”自言自語地說了—聲:“奇怪,怎麽迴事?”說完,又發出胡哨,比方才的更尖銳,在這靜夜之中,兩三裏內可聞,但仍然毫無任何反應。“黑美人”彈身越過紅木板橋,撲向小廟……


    上官智心念一轉,從側方飛渡小溪,繞到了廟後,目光掃處,不由心頭大震,隻見廟後空地上,兩條人影對峙,一個是素衣鳩杖的老嫗,她,赫然正是“百寶仙婆”,另一個是黃衣禿頂的老者,須眉俱白,看年紀不在“百寶仙婆”之下。


    “百寶仙婆”會在此地現身,的確令人感到意外。


    這禿頂老者是誰,難道是“黑美人”要找的“夢裏仙翁”麽?


    空地另一端的樹下暗處,人影一閃,上官智知道那是“黑美人”來了,忙縮身樹後,靜觀反應。


    “百寶仙婆”冷峻的開口道:“杜若冰,找到你可真不容易,今夜非作個了斷不可。”


    上官智一聽杜若冰三個字,心頭又是一震,原來這老人是“武盟”新任“七老堂”的首席長老“蓬島仙翁”,“夢裏仙翁”與“蓬島仙翁”是同一個人麽?那就未免太可怕了……


    隻聽“蓬島仙翁”打了個哈哈道:“大姐,您怎不聽小弟的解釋,小弟發誓……”


    “百寶仙婆”一頓鳩頭拐杖,冷笑一聲,打斷了對方的話道:“杜若冰,少來這一套,你的誓言與放屁差不多。”


    “蓬島仙翁”雙手一攤,苦笑著道:“我們都已是行將就木的人了,您還是那份脾氣,分毫末改,小弟是奉盟主密令追緝助紂為虐的‘夢裏仙翁’,大姐這一岔,被他脫了身,小弟身為‘武盟’首老,把事辦砸了,如何迴去交差?”


    上官智鬆了一口氣,暗忖:“原來他是為了‘夢裏仙翁’而來,怪不得‘黑美人’連發兩次暗號沒有反應……”


    “百寶仙婆”冷冷一哼,道:“廢話少說,今明我們兩人之中,隻容一人離開此地。”


    “蓬島仙翁”白眉一緊,道:“大姐,您不能硬把這樁事栽在小弟我的頭上?”


    “你不敢承認?”


    “大姐,您要我承認什麽?事情根本不是我做……”


    “住口,你還要耍賴,幹脆告訴你,‘東海逆天客’沒有死。”


    “蓬島仙翁”雙目電張,驚震地向後退了一個大步,粟聲道:“什麽,他……仍在世間?”


    “百寶仙婆”寒聲道:“你想不到吧?很吃驚吧?你以卑鄙詭計暗算他,廢了他的功力,可惜你那‘斷魂一指’,沒使他斷魂,被‘鬼牌’擋住了,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蓬島仙翁”卻冷靜下來了,沉聲道:“大姐,這事小弟的確想不到,但並不吃驚,刀劍無眼,拳腳無情,既然出了手,當然非死即傷,如果換了小弟受傷或送命,大姐是否會……”


    “百寶仙婆”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杜若冰,你的臉皮子越老越厚,虧你說的出口,不管當年你的動機是什麽,你不是麵對‘東海逆天客’,憑真功實力決生死勝負,卻出之以不齒於武林同道的下流手段暗箭傷人,哼!……我以為你這輩子不敢再出頭了,想不到還占上了‘武盟’首老之位,姓杜的,你必須要對你的鄙行付出代價。”


    “蓬島仙翁”嘿嘿一笑道:“大姐,豈不聞鬥智為先,鬥力次之,何必定要說得那麽難聽呢?”


    “百寶仙婆”呸了一聲道:“鬥智二字何解?狐鼠之行,也謂之鬥智,隻有你這等人才說得出口。”說到這裏,突地麵朝“黑美人”隱身之處大聲喝問道:“什麽人,給老身滾出來?”


    “黑美人”聞聲急朝林深處遁去。


    “百寶仙婆”揚聲大叫道:“窮酸,看住人別讓溜了!”話聲未落,人影已杳。


    上官智不禁心中一動,她口中的窮酸是誰?忽地又想到她此去追“黑美人”,“黑美人”說什麽也不是她的對手,自己欠了“黑美人”的人情,不能袖手,該去設法阻止才對。


    “蓬島仙翁”身形方一轉,一個聲音道:“老小子,你真的要開溜,要不要鼻子?”隨著話聲,一個青衣蒙麵人悠然自林中出現。


    上官智一看,精神為之一振,現身的竟然是“不老書生”,怪不得“百寶仙婆”稱他做窮酸,是“不老書生”的至交,不幸死於“夢裏仙翁”之手,他定是追蹤“夢裏仙翁”而來……


    “蓬島仙翁”窒了一窒,勉強打了個哈哈,道:“原來是名滿中原武林的‘不老書生’俠駕光臨,久仰久仰!”


    “不老書生”淡淡地道:“好說,徒有虛名罷了。”


    “蓬島仙翁”沉聲道:“老夫與‘百寶仙婆’之間,係屆私人感情糾紛,閣下似不宜插手……”


    “不老書生”還是那淡淡的口吻道:“受人之托,忠人之呈,本人隻是受托留駕,辭仙婆迴來,便沒本人的事了,至於雙方是什麽糾紛,卻不於本人的事,本人也不會淌這渾水。”


    這幾句話聽來很平淡,但卻極夠份量。


    “蓬島仙翁”聲音一冷,道:“老夫不是怕她,而是看在當年交往的情份上不願和她鬥,彼此都老了,犯不著拚命,誤會總有澄清之日……”


    “不老書生”搖了搖手道:“本人說過不過問閣下與仙婆之間的事,有話留著對她說吧!”


    “蓬島仙翁”冷哼了一聲道:“閣下能留得住老夫麽?”


    “不老書生”悠閑地道:“閣下何妨試試看?”


    “蓬島仙翁”身形一彈,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朝上官智藏身的方向射來,“不老書生”卻站在原地不動。


    上官智不逞多想,雙掌一揚,照定“蓬島仙翁”閃射而來的身形猛然劈出,這一擊,他用上了十成功力,勁道之強,有如裂岸驚濤,“蓮島仙翁”做夢也想不到半路裏殺出個程咬金,在心理上毫無防範的情況下,被震得倒旋迴空場之中。


    “不老書生”好整以暇地道:“如何?”聽口氣,他是早已知道上官智藏身在那方位了。


    “蓬島仙翁”可就打從心眼裏震驚了,兩次圖逃不成,筋鬥栽得不小,但他不能不顧名頭身份,當下故作從容地道:“你們人來得不少?”


    上官智從暗影中走到場子邊的明處,接上口道;“適逢其會而已!”


    “蓬島仙翁”吹胡瞪眼地道:“想不到是你小子?”


    上官智冷冷地道:“我們似乎沒見過麵……”


    “蓬島仙翁”怒聲道:“上官智,你在‘武盟’的案子還未算了,老夫隨時可下令抓你迴去受審。”


    上官智一披嘴道:“兇手殺人留記,證據昭然,似乎扯不到在下的身上,今夜城中便有‘乾坤教’的高手在活動,‘武盟’方麵不采取行動,是故意縱容包庇,抑是力有不逮?”


    “蓬島仙翁”嘿嘿一聲冷笑道:“你小子沒資格過問‘武盟’的事。”


    就在此刻,一聲尖叫遙遙傳了過來,聽聲音發自“黑美人”之口,上官智暗道一聲:“不好!”身形一晃,循聲掠了去。


    距現場約莫十丈外的林中,“黑美人”背靠樹身而立,口角掛著兩縷鮮血,“百寶仙婆”站在她的當麵,隻聽“百寶仙婆”冷沉地道:“老身本不願殺人,但你竊聽了老身的秘密,你身為江湖人,應該知道這是犯大忌的事……”說著,揚起了左手。


    上官智正好趕到,大叫一聲。


    “老前輩手下留情!”聲落,人已到了兩人跟前。


    “黑美人”激動地喚了一聲:“上官哥!”


    “百寶仙婆”一轉頭,似乎極感意外地道:“怎麽你也來了,你認識她?”


    上官智躬身應道:“是的,請老前輩放了她吧!”


    “你為何替她求情?”


    “因為……晚輩欠這位姑娘的人情。”


    “好吧,看在你份上老身放過她,要她立即離開此地。”說完,轉身離去。


    上官智上前兩步道:“小蕙,傷得重麽?”


    “黑美人”嬌軀晃了晃,道:“不輕,但死不了!”


    上官智搓了搓手,道:“還能行動麽?”


    “黑美人”輕輕呻吟了一聲,道:“上官哥,你送我迴去,好麽?”


    上官智一方麵惦記著“百寶仙婆”那邊的事,一方麵也怕被纏住,脫口便道;“小蕙,不成,我還有事!”


    “黑美人”嘟起小嘴道:“原來你根本就不愛我,一點都不關心我,怪不得在店裏你避不見我的麵……”


    上官智無可奈何地苦苦一笑道:“小蕙,我不是說過我來靈寶是辦事的嗎?這麽著,你忍著慢慢離開此地,到溪那邊歇著,等我辦完事,再來送你迴店。”


    “黑美人”低頭想了想,道:“你不騙我麽?俊?br>  “我幹嗎要騙你?”


    “你要辦什麽事?”


    “有些私事要與剛才那位老婆婆商量。”


    “好,你去吧,我不能等你,我得趕迴去向聖母娘稟報,在店裏等你吧!”


    上官智心裏明白她並非傷重到不能行動,目的隻是要自己送她迴店而已,這當然不能說破,當下故表關切地道;“小蕙,你真的能走?”


    “黑美人”噘著嘴道:“不能走也得走,那有什麽辦法!”


    上官智籲了一口氣,道:“好,你現在就走吧,如果走不動,在半路等我,哦!對了,你來這裏做什麽?”


    “黑美人”期期地道:“迴店來再告訴你!”蹣跚移步而去,走了幾步,又迴頭道:“上官智!別忘了我在等你。”


    上官智揚了揚手,道:“我不會忘記的!”


    目送“黑美人”走遠了,這才急急奔迴廟後空場,到了現場一看,不由驚得呆了,隻見“百寶仙婆”跌坐場中央,像是受了傷的樣子,“不老書生”與“蓬島仙翁”卻失去了蹤影。


    這是怎麽迴事,隻這麽一忽兒便發生了這大的變化?


    看來“蓬島仙翁”是走脫了,以“不老書生”與“百寶仙婆”之能,難道竟阻止不了一個“蓬島仙翁”?


    上官智一個箭步,到了“百寶仙婆”身前,急聲道:“老前輩,怎麽迴事?”


    “百寶仙婆”憤然道:“老身早該下殺手的,一著失誤,被那老匹夫遁走了!”


    “老前輩受了傷?”


    “傷勢倒無大礙……”


    “‘不老書生’前輩呢?”


    “追那老匹夫去了!”


    “晚輩可有什麽效勞之處?”


    “不必,你且說說來靈寶的原因?”


    於是,上官智把來靈寶的事前後說了一遍。


    “百寶仙婆”矍然而驚道:“僥天之幸,對方的名單交易沒有成功,這是件大事,你必須追查到底,老身與那窮酸也參與行動,務要找到穌玉娘那婆娘,不管用什麽手段,非逼她交出名單副本不可,對了,你方才提到‘浮塵子’你確知他沒遇害?”


    上官智沉吟道:“依晚輩看來,他確實沒遇害,借機會永遠埋名了。”


    “百寶仙婆”站起身來,道:“你走吧,穌玉娘既約對方在靈寶交易,她必在附近不遠,立即采取行動。”


    上官智心念一轉,道:“晚輩有句話橫在心頭已久,不知當不當……”


    “百寶仙婆”一聽話頭,已知其意,立即接口道:“你還是念念不忘‘鬼牌’的事,老身索性告訴你吧!”頓了一頓之後,接著又道:“那是數十年的事了,實在不堪重提,老身與‘東海逆天客’、‘蓬島仙翁’三人,是道義之交彼此以姐弟相稱,那時杜若冰不叫‘篷島仙翁’,是叫‘蓬島奇俠’,老身叫‘百寶仙娥’,三人交情不惡,但男女相處久了,情感上便會發生變化……”


    上官智點了點頭,他插不上口。


    “百寶仙婆”抬頭望著夜空,似已沉浸在往事中,徐徐地又道:“老身與‘東海逆天客’性格上比較合得來,態度顯明之後,杜若冰也就知難而退,但三人的交往沒改變,正當老身與‘東海逆天客’即將議及終身大事之際,江湖突然傳出讕言,說老身行為不檢,說的鑿鑿可憑……”


    上官智脫口道:“定是姓杜的蓄意造謠破壞?”


    “百寶仙婆”幽幽地道:“誰說不是,但這是後來才知道的,一切都嫌晚了!”


    “適才聽老前輩指斥是他謀害了‘東海逆天客’?”


    “不錯!”停了片刻,又道:“當年老身個性極強,謠言傳出,也不願解釋,一怒絕君而去,目的是追查謠言的來源,當然不會有著落,‘東海逆天客’不找我,我也不找他,歲月無情,青春消逝,直到他遇害不久之後,真相才告大自,他派人來找老身,要老身為他報仇,殺此不義之徒,事實大概便是如此。”


    話說完了,她仍然望著天,上官智發現她的老臉上,掛了兩行清淚,格於輩份,他有話也不能說,恭施了一禮,道:“晚輩先行一步了!”說完,轉身離開,心裏大是感慨,世間最難拋躲的,便是一個“情”字,像她這等年歲了,依然無法從心頭抹去這傷心的影子。


    一路奔去,不見“黑美人”的影子,想來她早已返店了。


    晨光熹徽,路上已見早行的人。


    正行之間,一男一女,兩條人影迎麵而來,上官智目光掃處,不由大喜過望,來的赫然是許天心與汪青鳳二人,兩人也已發現了上官智,腳步一緊,迎上前來,上官智遙遙一抱拳道;“許兄,汪姑娘,幸會啊!”


    許天心大聲道:“上官兄,想不到在此碰麵,太好了!”


    三人站到路邊,隻見汪青鳳額眉深鎖,粉額緊蹙,比數天前消瘦了許多。


    上官智先不談名單的事,笑向許天心:“許兄是與令師一道來的麽?”


    許天心愕然道:“什麽,家師他老人家也到了靈寶?”


    上官智把昨夜的事說了一遍,從名單交換不成,追蹤“黑美人”,說到巧遇“百寶仙婆”與“不老書生”。


    許天心“哦!”了一聲,道:“小弟與鳳妹一直在一道,沒分過手,不知家師也來到此地。”


    上官智這才把話轉入正題,盡量的把聲音放得和緩:“汪姑娘見到令堂了麽?”


    汪青鳳幽淒地道:“我娘避不見麵!”


    上官智劍眉微微一緊,道:“城裏有位姓金的裏正,姑娘認識麽?”


    “那是我外叔公!”


    “哦!他本人也是如此說的,他應該知道令堂的行止!”


    “是的,他說了,我們沒找到。”


    許天心插口道:“幸虧黃金被調了包,不然後果不堪收拾了……”


    上官智“嗨!”了一聲道:“不掉包反而好,交易一成,我便出手,事情早解決了。”


    許天心道:“從‘金龍聖母’身邊把千兩黃金竊走,換以鉛塊,這掉包者的身手實在驚人,據小弟判斷,決非見財起意,如果目的是為了金子,偷走便成了,不必換以鉛塊,上官兄認為是何許人玩的手法?”


    上官智想了想,期期地道:“小弟認為極可能是‘傾城花無影’伍筱芳的傑作。”


    許天心點了點頭,道:“嗯!除了她父女,江湖中無人有這份能耐,對方如此做的目的何在呢?”


    上官智明知伍筱芳對自己情深一往,表麵上雖然決裂了,但內心仍是不變的,她是有意在暗中相助,可是這話不能說出口,當下搖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話鋒一頓,又道:“名單副本不到手,問題仍然嚴重,阻止得了一次,阻止不了二次,汪姑娘,能設法找到令堂麽?”


    許天心接過話道:“我們一早出城,便是為了這個,鳳妹知道一個地方,很可能會找到……”


    上官智精神一振,道:“好,事不宜遲,越快行越好!”說著,轉向汪青鳳道:“汪姑娘,在下可以同行麽?”


    汪青鳳先望了許天心一眼,才頷首道:“好吧,但到了地頭,少俠最好先別露麵。”


    上官智點頭道:“可以,一切都依汪姑娘的吩咐!”


    許天心道:“如此我們就走吧!”


    三人彈起身形,由汪青鳳領頭,朝西北奔去。


    不久,旭日東升,萬丈霞光,照得原野一片瑰麗,距靈寶約莫已有十來裏,遠遠現出了一所莊院,汪青鳳止步道:“到了,兩位請在此地相候,我入莊去看看。”


    上官智望了那莊院一眼,道:“這是什麽地方?”


    汪青鳳道;“這是我外公家,家母可能在這裏。”


    上官智一擺手道:“如此姑娘請便。”


    汪青鳳疾步朝那所莊院奔去,不久,便消失在繞莊的林木中了。


    許天心手指路邊一株亭亭如蓋的大樹道:“我們到樹蔭下坐著等吧!”


    上官智默然點了點頭,兩入移步到樹下,倚著樹身坐了下去。


    就在此刻,隻見來道之上塵頭大起,一黑一白兩騎駿馬疾馳而至,白馬上騎的是個青衣書生,黑馬上乘的卻穿的是白衫,黑白相映,十分顯目。


    隻眨眼工夫,便臨切近,上官智一看馬上人,登時俊麵大變,情緒也告大大地激動起來,來的,竟然是“武盟”鐵衛士統領,自稱“白衣聖劍”的童曉光,與易釵而弁的“傾城花無影”伍筱芳。


    馬嘶聲中,兩騎在樹蔭下勒住了。


    許天心可不曾注意到上官智臉上的神情,悄聲道:“上官兄,那青衣書生長得好俊,如果是個女的,必定令人傾倒……”


    上官智“唔!”了一聲,恨不能立刻離開這裏,他耳邊又響起了伍筱芳在山中所說的話:“……我會嫁給他的……”想不到她與他真的走在了一道。上官智把頭轉向別處,一顆心跳得非常厲害。


    她倆怎走這條路來呢?是有意抑無意?


    隻聽伍筱芳逼著嗓子,學著男人的音調道:“表哥,這地方不錯,下馬歇會兒吧?”


    童曉光表現得十分依順地道:“好哇!歇就歇吧!”


    兩人下了馬,把馬韁往樹根須枝上扣牢,童曉光一眼發現了上官智,臉色為之一變,下意識地把目光掃向伍筱芳,但她麵上什麽表情也沒有,像是根本就沒看到昔日情人,這使童曉光大感困惑,他素知這位表妹慧黠任性,心裏疑惑卻不敢問。


    伍筱芳手指上官智正麵一塊石頭道:“我們坐那邊吧!”


    兩人傍著坐下,狀頗親切。


    上官智心裏如倒翻了五味瓶,不知是酸是苦是鹹還是辣。


    他的心頭隻有李靜蘭,他不能辜負她,所以才狠心拒絕了伍筱芳的愛,照理,伍筱芳她喜愛於誰,都與他無關,但人就是這麽一種奇怪的動物,分明是自己不能接受的東西,一旦被別人得到,又覺得不甘心了。


    這有兩層原因,一個是她太美,堪稱絕代尤物,人之好色是天性,另一個原因是他並非不愛她,而是不能愛她,不見麵倒好,這一朝見麵,便不能自製了。


    雙方相對而坐,他不能再把頭扭向別處,目光一抬,正好接上了伍筱芳的目光,四目交投,他從心底裏感到一陣寒冷。


    伍筱芳“噫!”了一聲道:“這位明友好生廝熟,在那裏見過……”說著,做出深思的樣子。


    上官智啼笑皆非,恨不能有個地洞鑽了下去。


    童曉光是何等機伶的人物,立知表妹的意思,驚“啊!”了一聲,起身長揖道:“上官兄,真是幸會!”


    上官智按住狂亂的心情,冷眼一掃對方,道:“原來是童統領,真是幸會,童兄是春風得意啊!”


    弦外之音,童曉光當然聽得出來,口頭上他自不願輸與上官智,淡淡一笑道:“上官兄難道有什麽失意不成?”


    伍筱芳若無其事地道:“表哥,怎不替我引介引介,也好認識個朋友?”


    上官智怒視了她一眼,虎地站起身來,朝許天心道:“許兄,我們上路吧?”


    許天心看出事情大有蹊蹺,一時答不上話來。


    伍筱芳悠悠起身,道:“在下想起來了,閣下是‘武盟’上一任鐵衛士統領上官少俠,久仰大名,如雷貫耳,隻是無緣識荊,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說著,深深一揖,又道:“小弟蕭方,江湖無名小卒,上官兄肯下交麽?”


    上官智心意一轉,突地改容打了個哈哈道:“原來是蕭兄,失敬,小弟無才,為‘武盟’所棄,看兄台如臨風玉樹,頑石豈堪配明珠,實在不敢高攀。”


    伍筱芳臉色微微一沉,道:“曾聽人說,上官兄恃才傲物,目空四海,先還以為是訛傳,今日看來……”說至這裏,突地刹住話尾,轉向許天心道:“這位仁兄……”


    許天心隻好立身道:“在下姓許,草字天心!”


    伍筱芳展顏一笑道:“哦!許兄!觀兄台的談吐風儀,定是書香門第之後!”


    許天心不由暗吃一驚,這“書香門第”四個字,分明是指出他是“不老書生”的傳人,當下也不甘示弱地道:“蕭兄想是具有佛家所謂的夙根慧眼,竟能看得出人的出身門第?”


    伍筱芳澈澈一曬,道;“好說,胡亂一猜而已,不過,小弟倒是略諳風鑒之學……”


    許天心劍眉一挑道:“啊!那倒要請教了?”


    伍筱芳反把目光從許天心麵上掃到上官智麵上,煞有允事地,道:“看兩位的氣色,利東南不利西北,此行可能不利,然否?”


    許天心不由心頭一動,這姓蕭的美書生真的令人莫測高深。


    上官智忍不住開口道:“在下也略識此道,看仁兄的氣色,主財運當頭,想來已應過了?”這話是暗指千兩黃金被調包的事。


    伍筱芳麵色微微一變,突地鼓掌道:“妙算,妙算,佩服,佩服,想不到上官兄也是此道中人!”


    許天心愕然望了望上官智一眼,可猜不透他這話是真是假。


    上官智又轉向童曉光道:“統領印堂晦暗,主兇,行動要小心些!”


    他說這話的意思,是指童曉光殘殺了“赤發真君”,如果被“金龍聖母”查出來,“乾坤教”決不會放走他,但童曉光卻錯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伍筱芳移愛自己,上官智撚酸吃醋,出言警告,當下一披嘴道:“身為武士,刀頭舔血,劍下打滾,區區不相信這個。”


    伍筱芳深深望了上官智一眼,冷冷地道:“上官兄胸羅玄機,出語令人莫測高深。”


    上官智一哂道:“童統領心下十分明白的!”


    童曉光陰陰一笑道:“區區一向好強,恩怨最是分明,決不對任何人示弱。”


    上官智把頭連點,道:“很好,但願是如此!”


    伍筱芳眉毛一揚,道:“時下一般同道,很少能分清玉石的,放眼俱是不識好歹之徒,可歎亦可悲!”


    語中帶刺,上官智何嚐聽不出來,但他不想與她真鋒相對,淡淡地道:“蕭兄話是不錯,不過天下事往往有不得已而為之者,所謂不識好歹,有時是各有苦衷,情非得已,蕭兄通達人,當知這一層道理。”


    伍筱芳似乎忘了現在的身份,又使出女人的小性子,氣唿唿地道:“我就是不懂這道理!”


    上官智苦苦一笑道:“天下最苦的事,莫過於不被人所諒,嗨!在下失言了!”


    這些對話,似乎牛頭不對馬嘴,局外人的許天心,當然聽不出所以然來,隻有錯愕的份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根本插不上口。


    童曉光心裏大不自在,他聽得出伍筱芳對上官智並未死心,故意幹咳了一聲道:“表弟,既然高攀不上便算了,何必自貶身份,我們上路吧,愚兄還得趕著去向姑父他老人家請示佳期哩!”


    伍筱芳狠狠瞪了上官智一眼,冷極地笑了一聲,道:“孤芳自賞,自命不凡,有一天必食其果!”說完,解了馬匹,上馬飛馳而去。


    童曉光朝上官智意味深長地一笑,也不作別,急急跟著上馬而去。


    上官智望著遠去的塵頭,長長歎了一口氣,心頭像是失落了什麽。


    許天心“嗨!”了一聲道:“上官兄,這是怎麽迴事,小弟完全被攪糊塗了?”


    上官智不經心地應道:“小弟我也糊塗了!”


    許天心當然不滿意這答複,但人家不願說,自己也不便追問,隻好閉上了口。


    上官智覺得自己的態度近於失禮,歉然一笑道:“許兄,小弟此刻心很亂,以後再為詳告,請恕失禮!”


    許天心突地指莊院方向道:“來了!”


    上官智抬頭望去,隻見一個少女的身影,蹣跚向這邊移來,行動十分遲緩,不由驚聲道:“許兄,汪姑娘的情況似乎不對?”


    許天心固然關心名單的事,但汪青鳳是他的紅粉知己,他關切她的比重不亞於名單,在某種情況下,也許猶有過之,一見汪青鳳那等情狀,二話不說,彈身便奔了過去,在他還未到底之前,汪青鳳業已栽倒在地。


    上官智心頭大震,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意外的事?


    許天心抱起汪青鳳,往迴奔來。


    到了臨近,上官智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前,急急問道:“汪姑娘怎樣了?”


    許天心惶急地道;“受了傷,不輕!”


    上官智一看,隻見汪青鳳粉腮蒼白,氣息奄奄,口角還有血跡。


    許天心托著汪青鳳,似失去了平日的機智,不知所措地道:“這該怎麽辦?”


    上官智略一思索道:“我看我們先離開這裏,尋個僻靜些的地方,現檢查她的傷勢,別的以後再說。”


    許天心點了點頭,轉目看了看四周形勢,然後彈身朝不遠處的一座林子奔去,上官智迴頭看莊院中沒人跟出來,也隨著奔去,不久,到了林中,許天心揀了個幹淨的地方,把汪青鳳平平放下。


    汪青鳳緩緩睜開眼來,望了兩人一眼,聲細如蚊地道:“對不起,我……沒把事辦好!”


    上官智心頭一沉,忙道:“汪姑娘,先不談事情,療傷要緊,你傷在何處?”


    汪青鳳費力地道;“不必了,我……活下去沒什麽意思……”


    上官智皺了皺眉道:“許兄,看來是內傷,你先檢查一下,小弟到林邊守望,帶有傷藥麽?”


    許天心點了點頭。


    上官智移身到了林邊,心中著實費解,汪青鳳說這裏是她外公家,是什麽人把她打成這樣?她才方說沒把事辦好,聽口氣她已見到了她母親……


    奇怪的是莊院中一直不見有人出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呢?


    約莫兩刻光景,許天心的聲音傳了過來:“上官兄,請轉迴!”


    上官智快步走了過去,隻見汪青鳳半坐著靠在樹身上,眼角噙了兩粒晶瑩的淚珠,看來傷勢已無大礙。


    汪青鳳不待上官智發問,已先開口道:“我已經見到了我娘,任我怎麽勸說,她就是不肯交出名單副本,這事我外公並不知道,我母女是在莊門密談的……”


    上官智盡量抑製住激動的情緒,和聲道:“姑娘是怎麽受傷的?”


    汪青鳳含在眼角的淚珠,終於滾落粉腮,淒涼地道:“最後,也許是我的話說得太過激烈了些,我娘出手打我一掌,並且聲言從今斬斷母女之情,我……當時隻求一死,所以散功承受一掌,才……傷得這麽重!”


    上官智籲了一口氣道:“汪姑娘,事情可以慢慢地來設法,令堂呢?”


    汪青鳳垂下眼簾道:“她走了!”


    “走了?”上官智脫口說了一句,便怔住了,穌玉娘這一走,又到何處去找她呢?從這情勢看來,她是決不肯鬆手的了,這便如何是好?心念之中,又道:“汪姑娘,令堂還說了什麽沒有?”


    汪青鳳咬著牙道:“她說……我爹不能白死!”


    上官智唿吸為之一窒,她父親汪沛,是弑師逆徒,死有餘辜,何況他的死是自作孽,害人不成反害已,並非死在別人手下,她母親穌玉娘的行為,可以說是乖張絕倫,但這些話如果對汪青鳳說出來,除了戳傷她的心,別無用處,她是個明大義的女子,當下強忍了一口氣道:“汪姑娘,非常感激你的協助,在下想問一句,令堂可能會去哪裏?”


    汪青鳳搖頭道:“我再也想不出她能去哪裏了!”


    “你確知令堂已離開莊院?”


    “我見她走的!”


    “朝那個方向?”


    “北邊!”


    上官智心想:“如果她存心要借‘乾坤教’人之手泄忿,便不會出涵穀關,由北轉東的成份比較大,如快馬追趕,還來得及。”


    心念之中,麵向許天心道:“許兄,你好好照料汪姑娘,小弟先走一步!”說完,朝兩人拱拱手,彈身出林,逕奔靈寶。


    迴到城中,已是近午時份,到了靈寶大客棧門首,陡地想起了“黑美人”陳小蕙,腳步不由趑趄不前,碰上了她,又將纏夾不清,就在此刻,小二迎上前來,道:“公子,您迴來了,那位姑娘好等,在門口望了四五趟!”


    上官智心頭“咚!”地一跳,口裏“唔!”了一聲。


    小二笑嘻瞎地又道;“那位姑娘臨走時,還特別關照小的,要小的稟呈您,她去望山集。”


    上官智心頭一鬆,道:“我知道了,小二哥,先開一客酒飯到房裏,馬匹上料,我吃完要趕路!”


    小二哈了哈腰,恭應道:“是,小的這就去辦!”


    上官智突地想到“武盟”首老“蓬島仙翁”杜若冰也投在棧中,忙道:“小二哥,還有件事問你……”


    “公子請吩咐。”


    “有位禿頂老者,帶著幾名手下,投在貴棧在之中……”


    “哦!那位老人家麽,一大早便離開了。”


    “好,沒事了,你去吧!”


    上官智進棧迴到房中,不一會,小二送來了酒飯,吃喝之間,不期地又想起了“傾城花無影”伍筱芳,一想到她,便覺得心煩意亂,明明兩人不能結合,隻是一段供作追憶的不了情,但總是不能自己,由她,他又想到了險作同命鴛鴦的李靜蘭,想起了李靜蘭,伍筱芳的影子便被斥了。


    李靜蘭處身在“乾坤教”秘舵之中,由於自己拒絕而離去,將受到什麽佯的待遇?


    這一段情,將來又是如何了局?


    想著想著,不由英雄氣短起來,不自禁地長歎出聲。


    酒飯之後,立即束裝上道,追查穌玉娘下落是大事,雖然這行動有如大海撈針,但卻不能不做。


    奔了一程,來到通向望山集的岔道,上官智想起“黑美人”棧內的留言,不必說,她師徒到望山集是查究“赤發真君”的死因。


    當然,他避之唯恐不暇,豈會去自找麻煩,一抖韁,順大道馳去。


    正行之間,忽聽道旁林中,傳出一聲女子的尖叫:“救命呀!”


    上官智心中一動,暗忖:“還是辦自己的正事要緊,少理這些岔事。”奔出了數丈,他又勒住了馬,見溺不拯,殊非俠義之道:“既然碰上了,如果不理,問心難安,何況唿救的是女子?”心念數轉之後,他終於撥轉馬頭。


    “救命呀!”又是一聲尖叫傳來。


    上官智再不猶豫了,一抖韁,衝入林中,隻見一名村姑打扮的少女,被兩個蒙麵人左右逼住,登時殺機衝頂,一躍下馬。


    蒙麵人之一嘿嘿一笑道:“小妹子,別窮嚷嚷,跟爺倆快活一番,你又不損失什麽。”


    另一個道:“妞兒,包管你欲仙欲死,其樂無窮。”


    那村姑麵無人色,簌簌抖個不住。


    上官智拴好了馬匹,正待撲去……


    “嗤!”一樣東西電射而至,掉在身前,上官智暗吃一驚,轉目四掃,卻不見人影,揀起那東西一看,赫然是一張紙包著一個小石頭,打開一看,紙上還有字跡,上麵寫得是:“少管閑事,速離為上!”


    上官智不禁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麽人傳柬示警,看字跡,是匆匆用眉筆寫就的,不用說,傳柬的是女人了,是誰呢?這就奇怪了,同樣是女人,不但袖手,還要別人勿管閑事……


    大白天,飛石傳柬而不現行,這女的身手相當驚人。


    兩個蒙麵人業已分別抓住那村姑娘的手,往林深處拖,那村姑娘死命的掙紮,口裏狂叫“救命!”不休。


    上官智可按捺不住了,管它什麽傳柬示警,閃電撲了過去,口裏大喝一聲:“放手!”


    兩名蒙麵人似乎陡吃一驚,雙雙鬆手彈開,長劍出鞘,上官智如飛絮般的落在那村姑與蒙麵人之間,兩蒙人再退數步,其中之一獰聲道:“朋友可知道上的規矩,光棍不擋人路?”


    上官智冷冰冰地道:“我知道一個規矩,見敗類不殺三分罪!”


    兩蒙麵人齊齊獰笑了一聲,一個道:“朋友口氣不小,看你細皮白肉……”


    另一個打斷了話聲道:“別掃了興致,打發了算了,還講個什麽勁!”


    上官智這才注意到兩個蒙麵人的眼神精光閃閃,芒焰帶青,分明是內家高手,而且音調蒼勁,年紀當在中年以上,似乎不應在這荒野企圖非禮村姑……


    那村姑緊緊靠在上官智身後,口裏嗚咽出聲。


    蒙麵人之一突地退了開去,道:“交給你吧,用不著二對一!”


    另一個抖了抖手中劍,哈哈一聲怪笑道:“哥兒,你既然佩著劍,必練有幾招江湖把式,拔劍吧,否則閻老五在帳上不記你是個武士,豈不遺憾。”


    上官智氣衝牛鬥,根本不屑答話,“嗆!”地拔出劍來,揮了出去。


    “鏘!”地一聲金鐵震鳴,蒙麵人屹立不動,從容化解了這驚人的一擊。


    上官智大感意外,他料不到對方會有這高的功力,這一劍他用了七成功力,江湖中一般高手決接不下,估量著對方必應劍而倒,誰知事實大謬不然,現在,他意識到那傳柬示警的,並非無因了。


    心念之中,把功力運到十成,再次攻了出去。


    又是一聲震耳的金鐵交鳴,那蒙麵人被震退了兩步,依然分毫無損。


    蒙麵人哈哈一笑道;“朋友還真的有兩下子,不枉大爺拔劍,來,你也接大爺一招!”隨劍聲出,閃閃寒芒,罩向上官智,奇詭厲辣,令人咋舌。


    上官智一咬牙,施出了殺手鐧“乾坤一擲”,以攻應攻。


    那蒙麵人可真滑溜,招式出到一半,突地閃電般彈了開去。


    上官智有心要取對方性命,招式不收,跟蹤進擊,驀在此刻,隻覺背後“命門穴”上重重地挨了一指,連意念都不及轉,眼前一黑,便栽了下去。


    這一指換了別人,十個也死了。


    蒙麵人哈哈一聲狂笑道:“上官智,你就認了吧!”說著,又飛指連點了上官智數處穴道。上官智全身癱瘓如泥,但心下卻十分清楚,恨得牙癢癢的地,隻怪自己太疏忽了,江湖經驗不夠老道,眼睜睜鑽入圈套。


    那村姑嬌笑了一聲道:“少俠,你這麽健忘,竟認不得我了?”


    上官智定睛細看,才認出這村姑赫然是“乾坤教”秘舵中見過的青衣少女留香,不由暗道一聲:“完了,這一落在對方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恨、憤、怒,全都沒用,隻有設法脫身才是上策,於是,他定下心來,運起本門心法,以謀自解穴道。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行了多遠,穴道逐一被衝開,但真氣卻無法凝聚,上官智大感駭然,想來想去,想不出是什麽道理?


    轎門隙縫的光線由暗淡而消失,轎內漆黑一片,業已入夜了,轎子仍飛奔不停。


    上官智由焦灼而絕望,真氣始終不能提聚,他試了數遍,穴脈無一阻塞,也不似中毒的跡象,何以真氣不聚呢?


    轎子終於放了下來,轎門一啟,燈光刺目,上官智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才看出眼前是一個大廳,轎子正放在廳門之外,廳內坐了不少人,居中坐的,赫然是“金龍聖母”,座旁侍立的是“黑美人”陳小蕙,麵色十分難看。


    兩廂坐了七八人,兩個蒙麵人也在其中,上官智認得其中的三人,紅石穀內見過的堂主雷蘇,姓布的總管,另一個是被李靜蘭的母親稱作十三哥的“天狗”任幼輝。


    “金龍聖母”大喝一聲道:“把那小子拖出來!”


    轎旁兩名黑衣漢子立即伸手入轎……


    上官智冷叱一聲:“閃開!”


    兩名漢子陡吃一驚,不期然地縮手後退,廳內眾人神色也為之一變。


    上官智除了真氣不能聚,行動已能自如,起身下轎,昂首入廳,在中央一站,那一份豪氣英姿,的確令人心折。


    那曾與上官智交手的蒙麵人嘿嘿一笑道:“上官智,本座知道你功力不賴,定能自解穴道,可是解不了真氣被封的禁製,對麽?現在你與普通人無異,乖乖地,免吃苦頭!”


    上官智咬著牙,目光逐一掃過廳內眾人,最後停在“金龍聖母”麵上,他故意不看“黑美人”,他怕有損自尊。


    “金龍聖母”老臉上的皮肉一陣抽動,沉聲道:“上官智,你如果自命是個武士的話,坦白迴答本聖母一個問題。”


    上官智心頭一動,暗忖:“難道她為了‘黑美人’的親事,而如此小題大做麽?”心念之中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瞟向“黑美人”,“黑美人”眉毛緊緊鎖在一起,麵上的表情十分複雜,看不出她心裏在想些什麽?


    “金龍聖母”又開了口,聲音冷厲刺耳:“你說,真君是如何被害的?”


    上官智聞言一震,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為了“赤發真君”被殺的事,想不到這件公案會落到自己的頭上,登時心念疾轉:“該不該說出童曉光呢?童曉光殺‘赤發真君’是為了報仇,這公案隻自己一人暗中目睹,自己如說了出來,對方必不擇手段對付他,而他就要與伍筱芳成親,一方麵得顧及道義,另方麵得替伍筱芳著想,算是償她的情,事實上自己與童曉光無怨無仇,他之仇視自己,完全是為了伍筱芳……”


    心念之中,冷冷地道:“芳駕怎會向在下提此問題?”


    “金龍聖母”冷笑了一聲道:“你與‘不老書生’、‘百寶仙婆’等是一道的人,除了你們,誰也沒這能耐!”


    上官智道:“芳駕是憑臆測?”


    “金龍聖母”厲聲道:“你不敢承認麽?”


    上官智一披嘴道:“笑話,大丈夫敢做敢當,有什麽不敢承認的。”


    “金龍聖母”重重地哼一聲道:“你曾在望山集現身,又跟蹤到靈寶,你如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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