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們在趙書寧死後。


    還對她的屍體如此褻瀆的話。


    隻怕宋知意真的會將這個秘密,帶到入土的時候。


    “先前——”


    宋知意緩緩開口。


    “淩姐姐對你們出手的時候,我看到了她,對帝尊他們求救。”


    “夠了。”


    “傷你們,不是小寧兒本意,可如果不用這個辦法的話,不僅你們,可能這九州大陸之上的所有百姓,都保不住。”


    “尊者——”


    “小寧兒對這些人或許不在意,她如此做,就是為了讓你們活下來,你們活下來,是她的希望。”


    幾人低頭。


    一陣無聲的沉默。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


    更別說這幾人,都是叱吒江湖的熱血男兒。


    隨便一個。


    都是一個大洲的風雲人物。


    可此時。


    他們低下頭。


    雖然沒有聲音。


    可趙淮知道,他們應當,都是在自責,那地上,不時的有那麽一兩滴淚水掉落。


    顧寒尋先迴過神來。


    “尊者,你活了許久許久,你知道的,肯定極多,有沒有辦法,有沒有辦法將寧寧救迴來?”


    幾人練滿抬頭。


    趙淮看著眾人希冀的目光。


    卻隻能搖了搖頭。


    靈力盡毀。


    精神力也煙消雲散。


    就連身體。


    也是顏如玉好不容易保留下來的。


    若真是有辦法的話。


    那顏如玉就不會是這般瘋魔的狀態了。


    “尊者——”


    “沒有辦法的。”


    幾人頹廢的坐到地上。


    他們抬眸。


    看向二人。


    顧寒尋笑了笑。


    不知所雲。


    他跪了下來。


    隨著他的這一動作。


    其餘幾人,都將目光看向了他。


    “先祖?”


    顧寒尋道:“我落發為僧,已有六百年的光景,此生我作孽太多,這條命,早就活到了盡頭,如今,該將這幾百年偷來的光景,還迴去了。”


    顧寒尋朝著顏如玉與趙書寧所在的方向。


    深深的叩了三個響頭。


    之後。


    再也沒有了動靜。


    顧寒尋的身體,就像是一座雕塑一般,保持著虔誠的姿勢,一動不動。


    顧芷若連接著唿喚了幾聲,顧寒尋皆是沒有反應。


    他上前查看。


    將手放在了顧芷若的鼻息之間。


    氣息全無。


    顧芷若嚇得後退三步。


    連忙跪下。


    “高僧他?”


    “先祖他——他——坐化了。”


    沒有人能想象。


    先前。


    還與他們一同助陣的灰衣僧者,在下一刻,竟然會原地坐化,他那幾百年的靈力精神力修為,放在現世,都是無數修行人所追逐的對象。


    可如今。


    他竟然這般容易的就去了。


    不是死在誰的手中。


    顧寒尋的唇邊。


    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離去的時候。


    似乎整個瞳孔之間,都被當初的那個女子所占據了。


    她正盈盈的朝著自己走來。


    扶起自己。


    笑意盈盈的說道:“顧寒尋,不就是腿斷了嘛,你誌氣還在,血氣也還在,沒什麽可怕的。”


    然後。


    女子伸出了手。


    他微微一笑。


    將手放了上去。


    至此。


    顧寒尋的氣息全無。


    身體中的精神力凝聚成千萬朵梨花。


    落在了半空之中的顏如玉與趙書寧的身上。


    他們相見相知相處。


    皆是在承尋殿旁的梨園。


    她說她是罪臣之女,他說他是斷腿之人,無寵之皇子。


    漫天梨花。


    她就那般靜靜的在樹下。


    對著他。


    說著鼓勵的話,露出了顧寒尋這幾百年來,覺得最好看的笑容。


    梨花的花瓣片片灑落。


    有些許。


    順著趙書寧的指尖。


    鑽了進去。


    隻是。


    漫天花雨。


    沒有人注意到那些許的變化。


    “高僧他?他的靈魄不見了。”


    隨著這句話。


    幾人連忙上前查看。


    顧寒尋的靈魄是不見了,不僅如此,他的身體,竟然也在慢慢的化成虛無。


    東方宇希眉頭緊皺。


    顧芷若還是沒有從震驚之中迴轉過來。


    趙淮歎了口氣道:“他——獻祭了。”


    獻祭?


    自願獻祭?


    如同幾百年前的千機殺那般?


    這就是主動獻祭嗎?


    是為了誰?


    “尊者,高僧他何必這般,姐姐已經——”


    趙淮的眼睛突然一亮。


    不過。


    隻是瞬間。


    他的眸子。


    又變得灰暗下去。


    趙淮走向宋知意。


    “你知道,還有一線生機的,對不對?”


    宋知意痛苦的搖著頭。


    他不知道。


    就算知道。


    他也不可能說。


    “宋知意,小寧兒待你如何?”


    “尊者,你不用如此提醒我,我欠淩姐姐的,這一世都還不起,我隻恨,恨我沒有修行的能力,若不然,這個時候,我也可以為之搏一搏,不管那傳言是真是假,不管這做法,有沒有用。”


    宋知意說話的時候,深情有些激動。


    說完之後。


    方才捂住了自己的嘴。


    初溫初暖連忙湊了上來。


    東方宇希也好似看到了希望。


    “宋知意,你什麽意思,你將話說明白一些。”


    “我們這些人之中,隻有你對這些天理之事有著一些了解,你若是有辦法救淩姐姐,哪怕隻是一線希望。也務必告知我們。”


    宋知意搖著頭。


    目光卻看向了顧寒尋消失的方向。


    他能說嗎?


    上古禁術。


    誰敢動用?


    且不說有沒有效果。


    但說這犧牲,就是無比巨大的,沒有人能夠預料得到結果會是怎麽樣的。


    以數萬生靈的性命,去換淩姐姐複生?


    而且。


    還不一定成功。


    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他如何開得了口,自己可以毫不在意這條賤命,可是他們呢?他們都是淩姐姐細心嗬護,培養至今的,他們身死,淩姐姐就算活過來了,隻怕也不會快樂。


    宋知意的想法。


    在趙淮強大的精神力窺視之下,一覽無遺。


    已經數不清楚。


    這是趙淮第幾次歎氣了。


    “宋知意,你不必自責,這事,或者,有人願意替你去做。”


    宋知意看向趙淮。


    連著那幾人。


    也都疑惑的看向趙淮。


    趙淮向前一步。


    那朵巨大紅蓮之中的一對男女,一動不動。


    “顏如玉,萬事,都要考慮後果。”


    “有些東西,你是不能動的。”


    “就算你用盡一切方法讓她活過來,她若是看到自己用心守護的九州大陸變成廢墟,殘垣斷壁的話,她隻怕一生,都會在愧疚之中度過。”


    趙淮從沒想過。


    自己生而為妖。


    修煉成尊。


    本應是邪惡的一方。


    如今。


    竟然會麵對這種情況,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看來。


    趙書寧對他的影響,也早就深入了骨髓。


    顏如玉莞爾一笑。


    他的手輕輕的撫上趙書寧那張慘白的臉。


    溫柔的道:“我們寧兒,不會記得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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