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絢菜,你說‘人’這種東西,會不會變,”


    朦朧的、淺綠色的光線中,帥氣的少年半靠在樹幹上,側著身子問道。


    “什麽啊——”


    少女劈劈啪啪地發著短信,有些心不在焉,“突然的問這個幹什麽,”


    “我在想啊,如果有一天我突然變成了陰沉粗魯的家夥,你會覺得怎麽樣,”


    “哈,”少女停下了手指,歪頭看了看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幸,你不會是覺得自己太優雅了,需要改變一下形象吧?”


    “誰知道呢……”


    少年擺弄著左手的手套,低聲地咕噥了一句。


    “不過,隻要是人,就總會變的吧。”


    少女轉過頭,一邊繼續著手指運動一邊說道,“不管怎麽說,隻要生存的環境改變了,將來的目標改變了,甚至身邊的人改變了,自己就會多多少少改變一些的吧。”


    “是啊,人被改變,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少年歎了口氣,“呐,絢菜。”


    “什麽?”


    “……你說我……”


    樹下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少年歎息一樣的聲音幾乎融化在了樹枝搖動的嘩嘩作響之中。絢菜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想要聽清身旁少年未盡的話語,但那聲音卻像受到了幹擾的電波一般,斷斷續續地搖曳著。


    “……我……到底怎麽辦才好……”


    “什麽?”


    少女轉過頭,凝視著靠在樹上一動不動、留海的陰影下隻能看得出嘴唇在翻動的少年,心裏忽然湧出了一股恐慌。她闔上手機站了起來,一邊伸手向少年的肩膀搭去,一邊在唿唿的風聲中提高了聲音,“幸,你剛剛說……”


    “……不過還好,至少我還有點時間。”


    少年打斷了她的話,抬起頭對她粲然一笑,逆著光的臉龐上是滿滿的元氣。


    “什麽——”


    她愣住了,“什麽是還有點時間?”


    少年沒有迴答她,笑容燦爛得有些刺目。


    “嘛,就讓我在這最後幾天裏……”


    “幸!你在說些什麽啊!”


    深深淺淺的、朦朧的光線,像是吞食掉了少年的身軀,那張帥氣的笑臉也變得模糊了起來。絢菜伸著手站在樹下,呆呆地看著他緩緩轉身、輪廓越來越淡,像是朝籠罩了整個世界的綠色光線中走了過去一樣,留給她了一個逐漸消失的背影。


    「呐,絢菜。」


    她一個人站在樹下,聽著嘩嘩作響的樹葉。


    伸出的那隻手……


    「さよなら。」


    始終還是沒有拉住他。


    “幸————!!”


    柔和的晨光中,少女猛然從床鋪上彈坐了起來。她鬢邊的長發被冷汗浸濕了,一縷一縷地貼在了臉上,發育姣好的胸脯劇烈地起伏著,一顆心簡直要從喉嚨裏跳出來。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熟悉的擺設讓她眼睛裏漸漸有了焦距。


    “什麽嘛,是夢啊……”


    她苦笑了一聲,掀開被子下了床。


    “——絢菜,起床了嗎?”


    門外響起了母親溫柔的聲音,讓她冰涼的四肢逐漸迴暖,被噩夢壓抑住的情緒也放鬆了下來。


    “已經起來了!”她一邊換衣服一邊應道。


    “洗漱完了就快點下來哦,外麵有警官要找你。”


    “警官?”絢菜愣了愣,複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來了嗎……”


    樓下的客廳裏,佐藤美和子和奈緒麵對麵地坐著,睿智的黑色和淩厲的金綠色互相閃爍,看向對方的眼神裏都帶有些許無奈。


    “佐藤さん,真沒想到你這麽早就來了。”


    “今天要進行的內容很多,不早點來不行啊。”佐藤笑了笑,“倒是你,難得的休息日怎麽不多睡會?我原本計劃先詢問了相關者之後再聯係你,誰知道你反倒比我還早到了幾分鍾。”


    “隻是個意外而已,”奈緒聳了聳肩,“昨天迴家後才發現這個相關者是認識的人,所以就打電話預約了時間,原本想趕在你詢問之前的,畢竟普通的聊天比警官詢問更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認識的人?”


    “啊,這個向日絢菜,是我一個朋友的姐姐。”


    “居然這麽巧!”


    “是啊……”


    話未說完,一個紅色的影子便像騎著駱駝似的,顛簸著從樓梯上跳了下來。


    “早~~~你來得也太早了吧奈緒!昨天慈郎那家夥說想吃米花大酒店的蛋糕無限量供應,結果吃著吃著那家夥先睡著了,我們為了送他迴家直到到晚上才迴來,累都累死了,還想著今天多睡會呢。”紅發的少年睡眼惺忪地走到奈緒身旁重重坐下,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腦袋砰地一聲磕在了她的肩頭,“吃了早飯沒?我大姐還在樓上,一會才能下來——啊,困死我了。”


    “早……我說嶽人,拜托你先看看周圍的環境行麽?”奈緒哭笑不得地拍掉了那顆紅彤彤的腦袋,朝佐藤所在的方向比了比,“這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佐藤さん,來找你大姐的。”


    “啊,哦。”向日嶽人使勁地拍了拍臉,衝佐藤彎了彎腰,“早上好,我是向日嶽人,請多指教。”


    “早、早上好。”佐藤看著這個用奇特方式打了招唿還不自覺的少年,眼睛裏盈滿了笑意,“啊呀,這樣看起來,你和奈緒還真像姐弟一樣呢。”


    “怎麽可能!!”


    嶽人忽然清醒了過來,大聲抗議著,“絕對是兄妹啦!!我怎麽可能比奈緒這家夥看起來小!”


    “是嗎——”奈緒拉長了聲音哼笑了一聲,“即使身高比我低?”


    “對對!即使身高——”嶽人順著奈緒的話說了下來,突然又覺得有些不對,瞬間迴過了神,“不對!誰身高比你低了!”


    “嗨嗨,你最高,”奈緒敷衍地揮了揮手,“我們還是先說正事吧。”


    聽了奈緒的話,以嶽人的個性原本應該大聲反駁並一蹦三尺的,誰知今天的他卻有點不同尋常,居然愣了一下之後安靜了下來。


    “就是昨天說的那件事?”嶽人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我大姐和稻尾家的大哥是青梅竹馬,從幼稚園就經常在一起了,一直到小學畢業搬家了之後才分開……稻尾家的大哥出了那種事,怪不得我大姐這兩天都有點不對勁。”


    “不對勁?是怎麽樣的不對勁?”奈緒問道。


    “還能怎麽樣啊!”嶽人白了她一眼,“經常吃著飯就開始發呆、一吃完飯就到附近的公園裏一動不動地坐到天黑才迴來、老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哭、有時候還會自言自語……直到昨天她的情緒才好一些。”


    “這也難怪,畢竟是自己很親近的人去世了。”佐藤歎了口氣,“希望今天她的情緒不要失控才好。”


    “對於稻尾家的大哥,我大姐其實很喜歡他的。”嶽人向樓上張望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道,“聽到他自殺的消息之後,我大姐總是哭著說‘都是我的錯’的。”


    “是……嗎。”奈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樣說來,向日絢菜一定是知道點什麽了。”


    “但願如此。”佐藤歎了一口氣。


    “不過嶽人,好像這件事對你的情緒沒有什麽影響呢。”奈緒看著麵色毫無變化的少年,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們應該也是青梅竹馬吧?”


    “算不上啦,頂多是認識而已。”嶽人撓了撓頭,“當時我們家搬走的時候我才上小學三年級,和大我四歲的稻尾家大哥幾乎沒有說過什麽話,稻尾家的弟弟也整天和他大哥一起打棒球,和打網球的我沒有什麽共同語言啦。說起來,和他們家關係好的也隻有我大姐了,直到上了高中還有聯係的。”


    “也是,聽你對他們的稱唿就知道了。”


    幾人又閑聊了幾分鍾,一直沒有出現的向日絢菜終於露了麵。


    向日絢菜是一個漂亮開朗的女孩。


    她像每一個注重外表的高中生一樣穿著整齊的洋裝、梳著甜美的卷發,甚至還畫了淡淡的妝,姣好的身材和大大的藍灰色眼睛使得她整個人散發著蓬勃的青春氣息。但即使她已經用穿著和妝容極力地掩蓋了,眉宇間還是露出了一絲疲憊和黯然。


    “初次見麵,我是向日絢菜。”


    她對佐藤點了點頭,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我是警視廳的佐藤,關於三天前的事件有些事想了解一下。”


    佐藤美和子翻開了警察筆記,對她說道,“接下來的問題也許對你來說會很痛苦,但希望你能盡量配合我們。”


    “是幸的事吧。”絢菜淡淡地笑了笑,神情有些虛弱,“我知道了,請說吧。”


    在佐藤的詢問中,向日絢菜慢慢地說出了和稻尾幸之間的關係。


    就像嶽人說的那樣,二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稻尾幸和她的性格很像,都是積極樂觀的人,就連他的左手受傷無法再打棒球的事也是一樣,雖然會低落好一陣子,但最終還是充滿元氣地迴到了眾人的視線中,溫和的性格也沒有任何人對他有所怨恨。所以警視廳當時結案時所給出的“被剔除出正選而情緒低落、最終自殺”這樣的解釋,向日絢菜是完全不相信的。


    但對於稻尾幸是否有自殺動機,她卻給出了不一樣的線索。


    “幸的手受傷後,曾經說了很奇怪的話。”


    絢菜迴憶著稻尾幸所說過的話,對佐藤說道,“就在上周做完檢查、醫生說他無法再打球的第二天,他曾問我:‘人的本質會不會變’、‘我突然變了會怎麽樣’,但最讓我在意的還是他後麵的話……他說,至少他還有點時間,就讓他在這最後的幾天裏——”


    向日絢菜忽然不說話了,突來的沉默讓佐藤和奈緒麵麵相覷。


    “‘在這最後的幾天裏’?”佐藤急切地問,“在那之後呢,他又說了什麽?”


    絢菜搖了搖頭:“那之後的我沒有聽清,他的聲音很小,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樣。我之後追問了,他卻說沒什麽,是我自己聽錯了。”


    “這可真是……”奈緒的表情變得有些糾結,“這樣曖昧的表達很容易讓人理解成自殺前的告白,但實際的線索卻又指向了另一種答案,實在讓人無法判斷。”


    “喂,奈緒,有什麽不對嗎?”嶽人看著幾人複雜的表情,有些抓狂,“稻尾家的大哥不是自殺的嗎,說出這樣的話也沒有什麽問題吧,你那個‘很容易理解成’是怎麽迴事啊?難、難道他不是自殺——”


    “唿——”奈緒籲了一口氣,拍了拍嶽人的肩,“稻尾幸自殺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什、什麽?!”絢菜像被針紮了一樣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幸他不是自殺?難、難道是——”


    “啊,是他殺事件。”


    “居然……”


    絢菜的嘴唇嚅動了半天,像卸了框子一樣重重地坐迴了沙發,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太好了……不是自殺……那個笨蛋……”


    她的臉色變了又變,如同承受著什麽痛苦的事,最終忍不住輕輕地啜泣了起來。


    “喂、喂!大姐!”


    嶽人手忙腳亂地拍著絢菜的肩膀,又急衝衝地去倒了杯茶放在桌上,手足無措地看著哭泣的少女,隻得將求救的眼光投向了奈緒。


    “拿紙巾啊笨蛋!”奈緒無奈地扶額。


    向日絢菜用嶽人遞來的紙巾捂住了眼睛,過了一會終於抬起了頭來。她對佐藤和奈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而後在弟弟期待的目光中端起了桌上的茶,氤氳中看向嶽人的目光中充滿了感激與疼愛。


    “啊!大姐你終於正常了!”


    看到絢菜平複了情緒,嶽人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真是……比訓練還累啊!”


    “你想死嗎?”


    紅著眼睛的絢菜對他威脅地呲了呲牙,神情中終於沒有了濃濃的壓抑。


    佐藤和奈緒相視而笑。


    雖然氣氛很好,但她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咳咳……”佐藤喚迴了絢菜的注意力,“之前的問題我們都明白了,不過還需要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絢菜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七月二十號,也就是稻尾幸去世的那天,晚上九點二十分到十點二十分之間,你在哪裏?”佐藤問道。


    “這是……幸的死亡時間嗎?也就是說需要我這個時間段的不在場證明?”絢菜在佐藤肯定的表情中皺起了眉頭,“我那天晚飯後就出去散步了。因為對幸所說的話很在意,有些心煩就一直在米花公園裏閑逛,一直到接近十點才迴到家。雖然沒有證人,但我在九點十分左右的時候給嶽人打過電話,迴家前大概九點四十分的時候也打過。”


    奈緒看向了嶽人,嶽人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佐藤在警察手冊中做了記錄,站起身來對向日家的二人說道,“非常感謝你的配合,有什麽問題我會再聯絡你的。”


    走出了向日宅,看著合上的大門,佐藤頭痛地按了按太陽穴。


    “沒想到隻是詢問了第一個相關者就耗費了將近一早上時間,除去知道了死者曾經情緒低落之外沒有任何收獲。”佐藤對奈緒說道,“但是總覺得向日絢菜的不在場證明有些曖昧不清……在死者的胃裏發現了安眠藥的成分,如果是在死者失去意識的時候打電話,那個時間死者的弟弟還沒有迴家,即使說話聲音很大也不會被任何人察覺的吧。”


    “不,我覺得向日絢菜是清白的。”奈緒思索說道,“我昨天問過了嶽人,向日絢菜喝紅茶的時候總要放至少兩勺砂糖,幾乎是個嗜甜者,而且犯人是個左撇子,而她不管端茶杯還是拿紙巾的手都是右手,所以她是犯人的可能性很低。”


    關鍵是,犯人如何將鑰匙包送迴房間、將案發現場設置成密室的呢?


    還有那個茶杯上的血痕……


    “佐藤さん,昨天那個杯子上的血痕,化驗結果出來了嗎?”


    “那是被害人稻尾幸的血沒錯。”佐藤點了點頭,“而且那個杯子裏的紅茶,有「馬來酸咪達唑侖」的成分,與死者胃裏的安眠藥成分相符。”


    “那麽已經能夠確定被害者是先被灌下安眠藥導致昏睡之後才被犯人殺害的,這樣一來增加了一個很大的可能性。”奈緒的眼裏閃著不明意義的光芒,“佐藤さん……說不定,在稻尾幸睡著、他弟弟為他蓋被子的時候,犯人已經潛伏在房內了!”


    而且就在房間的死角,舉著那根紅色的球棒。


    如果被發現了的話——


    “幸好沒被發現呐……”奈緒麵色複雜地喃喃。


    作者有話要說:嶽人出來打醬油了~~~


    熬夜了,今天還得碼一章,容我先睡會去……


    有點困,大概這章有點亂。


    這個案件大約還有2~3章就結束了,緊接著就該鬆田陣平的爆炸案了


    頭痛死我了嗷——!!! 鬆田陣平好難寫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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