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安睜開眼來的時候,已經是華燈初上。


    似乎昨天經曆,不過一場夢,一覺醒來,她還躲在熟悉的房間。


    手指一動,才發現臂上沉沉的,微轉過頭來,便看見一頭青絲如瀑。


    似乎察覺到她的動靜,軒轅杉抬起頭來,握著她的手,眼中流轉的,都是盈盈喜意。


    她看著他,淺淺一笑。


    眼中閃爍著星星點點的波光,軒轅杉緩緩俯下身來,將臉貼到她臉上,直至彼此唿吸可聞,他眉目如畫,彎了嘴角,喚道,“淇安!”


    明明沒有聲音,卻覺得那話裏,也溢滿了喜悅。


    “淇安!”他喃喃念著,輕輕閉了眼。


    “對不起!”她開口道。


    軒轅杉睜開了眼,有些不解的看著她。


    淇安抬手,環住他的腰,“都是我大意,才沒發現已經懷有身孕,才害得寶寶差點走掉。不過,”她臉色發紅,聲音極低,“我哪裏會想到不過一次就會……而且,而且他居然也不鬧騰,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寬厚的手掌撫上她的肚子,軒轅杉嘴角盡是笑意,“那當然,怎麽會舍得鬧騰娘親,那可是我的孩子。”


    “你還真當他現在就知道心疼人啊?”淇安瞪他一眼,笑罵道。


    軒轅杉不說話,隻是擁著她。


    “淇安,我已經給皇兄上了請婚書,等到蕭榮等人到了京城,我們就成親吧!”


    淇安看他,“他們會答應嗎?”


    那些人,皇室宗親,士族大夫。軒轅杉再是驚才絕豔,也難堵悠悠眾口。


    親王正妃,竟是下臣棄婦,如何上得了台麵。


    軒轅杉臉上笑容不變,“一切有我。”


    淇安伸手戳戳他的臉,“你說給我聽。”


    她不想他一個人擔著,多一個人,即使不能分擔,分享也好。


    軒轅杉抿著嘴,不再動作。


    淇安盯了他一會,忽然臉一皺,撫著肚子。


    “淇安?”軒轅杉連忙翻身坐起,臉色都變了。


    “哎喲我肚子痛,我心情不好我就會肚子痛!”然後拿眼瞟著軒轅杉。


    軒轅杉臉上神色變了數變,終是忍俊不禁,大笑起來,星目劍眉,在笑容裏飛揚。


    “你剛剛的樣子,該叫朗兒來看!”


    淇安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大言不慚的說道,“朗兒來看也沒什麽稀奇的,他那些招數還不是從他娘我這裏學去的。”


    笑鬧一番後,軒轅杉才答她,


    “皇兄不會為難。其他人若想怎麽著,哼!”軒轅杉眉毛輕抬,“就說今年水災,江淮一帶顆料無收!”


    淇安睜大了眼睛,“你是說你的封地無收?”


    軒轅杉笑著,笑容裏卻隱著冷然,“連報三年欠收,便叫國庫空去一半,看那幫人還能叫囂什麽?”


    淇安咽了咽口水,“你連皇上也敢威脅?”


    “皇兄我怎麽會去威脅,想必是皇兄藉著這個理由去威脅那些人吧!”


    “如果他們還是堅持原則不罷休呢?你也知道,有些人,非常清高,寧死不屈的。”淇安繼續問下去。


    “如果真是太麻煩了……”軒轅杉扯起一抹笑意,執起她的手,“那便放棄吧,一個王爺而已,誰愛當誰當。”


    這樣也可以?淇安看著他麵上一派平靜從容之色,也不由得笑了,果真如傳聞中一般的固執。


    不過,她喜歡,“好!”她說。


    管他什麽風雨,就讓軒轅杉頂著吧,誰讓他,嗯,長得比她高呢?


    “小七,你找我?”胡太醫風風火火的闖進來。


    軒轅杉極不讚同的瞪他一眼,枉他身為醫者,又為人師,難道不知道孕婦是需要安靜的嗎,他走路這麽大聲,可不吵著淇安了?


    淇安卻早已眼開眼來,“師父!”


    胡太醫早已經按上她的脈搏,半響之後,“沒什麽事啊,小七你叫我來做什麽?”


    淇安笑笑,“軒轅你先出去一會,我有話跟師父說。”


    軒轅杉皺了皺眉,坐在床邊沒有動。


    “軒轅!”淇安推推他。


    軒轅杉舉起手來,比劃道,“關於你身體的事嗎?我要聽,我不想擔心。”


    淇安搖搖頭,“不是,是別的一些事.”


    軒轅杉眼中閃過一絲黯然,終究還是一閃身出去了。


    “說吧,什麽事,非得要把他支走!”胡太醫撚撚胡子。


    淇安頓了頓,高聲喊道,“長卿!”


    “是!”長卿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我有事,隻想和師父說。”淇安隻說了一句,便聽見長卿腳步離去的聲音,片刻之後,屋頂上有勁風吹過,很快,便恢複了安靜。


    淇安這才笑到,“我找到治軒轅的方法了!”


    軒轅杉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麽,他站在院中,隻聽到“嘩啦!”一聲椅子倒地的聲音。


    他緊張的往房間的方向急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側耳傾聽,似乎又沒了聲音。


    不過片刻,胡太醫的聲音忽然響起,驚愕之極,“什麽?”


    半響,房門打開,胡太醫簡直是從裏麵跳出來的,“不行,不同意,老夫絕不同意。”


    軒轅杉瞪大了眼睛,因為淇安居然鞋都沒穿,也追出來了,抓住胡太醫的手袖,搖著,“師父,你別這麽衝動嘛,你仔細想想,有你在,我能有什麽事啊?”


    胡太醫漲紅了臉,“不同意,堅決不同意。”


    一邊拉開淇安的手,一邊往外走來。


    與軒轅杉正麵對上,臉上血氣翻湧得更厲害了,指著軒轅杉便罵道,“先前看著不順眼,現在看看,哼哼,也不怎麽樣.”


    軒轅杉摸摸臉,有些茫然。卻還是反應極快的上前抱起淇安,用衣袍遮住了她的腳,一邊,不讚同的看她一眼。


    淇安卻是來不及和他說什麽,一雙眼,隻望著門外的胡太醫,“師父,你用你醫者的腦袋考慮看看嘛!”


    “我首先是你師父!”胡太醫吼道,一邊恨恨的拔腿就往外走。


    “師父!”淇安在後麵喊了一聲,看他頭也不迴的就往外走,隻得歎息一聲,“原來有些遺憾,竟是終生不能彌補。師父,我隻不過做錯一次,你卻要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裏每次的麵對都成了愧疚。”


    胡太醫的腳步慢了下來。


    淇安還在那悠然說道,“罷了,罷了,前半生的債,後半生來還。最多不過,以後忍氣吞聲,百依百順,就當是欠了他的吧!”


    胡太醫卻已經蹬蹬蹬的走了迴來,在淇安麵前站定,胡子都還在抖動,顯是氣得不清。喘了一會,才吼道,“誰說你欠他的,你誰都不欠,誰敢給你半點委屈?”


    一邊徑自推門進去,迴頭,“你還不過來慢慢講?”


    淇安笑得越發豔麗,扯扯軒轅杉的衣袖,“放我下來吧!”


    軒轅杉一頭霧水的把淇安放迴**,又被胡太醫一把給推出去了。


    “他們在搞什麽鬼?”軒轅杉問輕五。


    輕五摸摸鼻子,轉頭問旁邊的長卿,“他們在搞什麽鬼?”


    長卿看他一眼,“小姐在說話,胡太醫在聽。”


    輕五頓時被噎住。


    而此時,胡太醫正把著淇安的脈,確認了又確認,才說,“你斷定無礙?”


    淇安一笑,撫著肚子,“寶寶尚未成形,生盅不會附著。卻恰巧有他骨血,引得出他體中生盅,此時再好不過。”


    胡太醫歎口氣,“原本你身體底子很好,倒也不須擔心,隻不過經曆昨天一事,胎位不穩,終還是有些兇險。”


    淇安搖搖頭,“無事,我們封了手上穴位,自然對寶寶無礙。”


    “那你呢,生受萬盅鑽心之苦,你能忍得住心緒不動?尤其是此時你身懷有孕,更是脆弱。“


    淇安低下頭去,臉上浮起幾絲慘淡之色,“我自然忍得住。”


    “小七,你當知道,若你心緒浮動,不但引不出生盅,也會影響到你腹中胎兒。”


    淇安捏緊了手,“師父,我曾受過比這更痛的傷,我當然忍得住。”


    胡太醫目光凝住。


    淇安看著發白的指尖,“師父,我忍得住的。”


    她當然忍得住傷痛,就算痛至刻骨,她也依然可以微笑,經曆了那些,還有什麽樣的疼痛她忍不住。


    “軒轅杉,但願他值得你如此!”胡太醫的手緩緩拍到她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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