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愁與鄺真真就是這樣。


    旋轉的氣團越擴越大,在他們還沒有向旁拓到洞壁時,已經打穿了河底,河底一露,風河不再托著他們,將二人從河底露了出去。


    萬家愁本來緊貼在鄺真真身後,風河一露,他便伸手摟住了她的腰,右手向上伸出,手臂驟然伸出六丈,向旁一劃,搭到了洞壁,手臂一收,二人已貼到壁邊。


    下落之勢頓時消減了許多。


    他手足並用,屢與牆壁接觸,三次之後,已能控製落勢,帶著她緩緩下降,不多時腳下一實,已落到了地麵。


    眼前突然一亮。


    前麵現出一個甫道。


    此時已別無選擇,隻好向前。


    行出百十丈,現出一個山洞。


    洞約五六十丈方圓,洞內光光,隻有一座假山。


    兩人都覺出一股強烈的死亡氣息、。


    鄺真真打量著,道:“這裏不會有人吧?”


    萬家愁還未迴話,突然聽地下傳出一個尖銳的聲音:“有,我在這裏已經等你們多時了。”


    二人均大吃一驚。


    就在萬家愁與鄺真真左側不遠的地方,假山突然移動,現出一個洞口.在地下冉冉地升起一座平台來一個白發蒼蒼、麵上無須,氣色紅潤的老人端坐其上,嘿嘿他尖聲笑著。


    鄺真真失聲叫道:“教主……”跪到地上。


    莊鼎尖聲笑著,道:“免禮。”


    他看著萬家愁道:“嗯,不錯,很不錯。老夫等你這等人物,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


    複對鄺真真楊揚下領,道:“你,起來吧。雖然你一向助紂為虐,理應嚴懲,但老夫念你在最後時刻能迷途知返,便饒你這一次。”


    鄺真真誠惶誠恐地站了起來。


    萬家愁道:“你就是莊教主麽?”


    莊鼎點點頭道,“對,就是老夫。你迴去告訴宋香,她事情辦得很好,我很滿意。這裏有一頁修羅大潛能寶典,你拿去交給她,讓她認真習練,三年之後,武林女子將無人能與她抗衡。”


    他輕輕一吸氣,從懷中抽出一頁發黃的書紙,略一送氣,平直地遞到了萬家愁麵前。


    這一頁紙看來平平常常,可萬家愁看得明明白白,知這老人的內功已登峰造極,隻可惜四肢皆殘,身不能動,在心中歎道:“沒想到這“修羅大潛能”果真非凡,此老者若非四肢皆殘,魔教並吞中原可就不是一句虛話了。”


    他也輕輕地吹一口氣,將那麵書紙又平平地送了迴去。


    莊鼎脫口讚道:“好功夫!”


    氣一籲,那張紙平平地落在了麵前。


    他上下打量著萬家愁,點點頭,道:“嗯,不錯,魔教有你這等人物領導,當能天下無敵了。”


    一吸氣,從懷裏拉出一本書來,平平地放到身邊台上。


    開口道:“萬家愁,你跪下,給我叩一個頭,把這本寶典拿去。”


    萬家愁道:“磕頭,為什麽?”


    莊鼎道:“我委作為新任魔教教主,你不該叩頭麽?”


    仰起頭來,無奈地笑了一下:“的確,這儀式是簡單了一些,想當年……罷,不提也罷。


    盯著萬家愁:“怎麽,你還不跪下麽?”


    萬家愁站立不動,道:“莊教主,在下所來,是受一位朋友之托,前來救你的,傳位之事,千萬不要提起。”


    在鼎訝道:“年輕人,你不肯跪我麽?莫非你不知這寶典的法力?”


    萬家愁道:“知也好,不知也好,那是你們魔教中的東西,與我無關。”


    莊鼎怒道:“宋香賤人,怎麽辦事如此糊塗?她事先沒跟你說明白麽?”


    萬家愁道:“在教主,咱們閑話少說,你還是跟我出去吧。”


    莊鼎突然苦笑了兩聲,道:“出去,你看老夫還出得去麽?”


    萬家愁知這老者內力非常,唿吸之氣已可殺人,可他卻不想與這四肢皆殘的老人動手,向旁走了幾步,這才向他走過去,站在他身後察看著。


    心中一震。


    老者四肢皆無,隻有上半身在石台上坐著,這他早看在眼裏。


    卻沒有想到老者盤坐在石台上的屁股卻不是人體,已經成為一塊化石,與底座牢牢地連在了一起。


    他訝道:“這,這怎麽可能?”


    莊鼎冷冷地道:“這世上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你現在不是親眼看到了麽?我在這洞中餐風宿露,若非有寶典上吸天地之靈氣的秘訣,焉能活到今日?


    “你們必已注意到,這洞中清靜無比,連一隻小蟲子也沒有,為什麽?


    “因為它們都在我的肚裏呀!”


    他仰頭尖笑起來。


    萬家愁可憐地看著他。


    莊鼎道:“為了苛延殘喘,我按照寶典上的指點,將身上一切沒用的東西全棄之不顧,隻留下腦和身,讓真氣流轉,這才練成了寶典上的內功,可人也成了一塊僵石了。


    “我這一世,已經無所作為,倘若你們再晚來三天,隻怕見不到我了。


    “可我含辛茹苦為了什麽?就為了能殺死段天民那賊子,重新光複魔教大業,此二事不成,我死不瞑目!


    “年輕人,你現在還不肯幫我麽?”


    萬家愁搖搖頭,道:“莊教主,你要報仇,我可以完成你的心願,幫你殺死段天民,但當教主一事,我決不應允。”


    莊鼎看著他。


    萬家愁臉上沒有一絲猶豫。


    他長歎一聲,仰頭尖嘯著:“天意,天意!”


    轉目看著鄺真真。


    鄺真真垂首斂目,不敢仰視。


    莊鼎道:“真真,你過來。”


    鄺真真走了過去,跪在台下,道:“教主有何吩咐?”


    莊鼎道:“你到台上來,把這本寶典拿去。我委你為魔教教主。”


    鄺真真吃驚地搖著手道:“不,不行!”


    莊鼎道:“我也知你資質尚差,但這也是無法之法。好在你已經得負心竹和這位萬公子相助,練成了五毒神功,從此出入江湖,除這萬公子外,世上也鮮有人是你敵手,諒來不會為本教招辱了。”


    點點頭:“你上來。”


    鄺真真聽話地躍到了台上。


    莊鼎道:“你知道出去的路麽?我這石座下,乃是黑煞風河的源頭。這風河綿長六百裏,團團環轉,每繞一周,約需三個時辰。你們由此出去,用五毒神功擴出丈許一個風眼,安居其中,約半個時辰,便可到黃泉福地。”


    鄺真真吃驚地道:“怎麽?這風河中的風眼是人力而為麽?”


    莊鼎點點頭,道:“那均是老夫所為。這修羅大潛能寶典原深藏在此,我每次來此,抄錄數頁,其他仍留在洞中,以防萬一,”


    淒然笑道:“幸得我留此一手,若不然,恐怕早被段天民那廝殺死了。


    “幾十年中,我來此三次,在風河中留下三個風眼,最後一次,便永遠留在這裏了。”


    萬家愁與鄺真真想象著他在此餐風宿露,靠吸捉小蟲維持性命,迫使自己身上無用的部位化為石頭,均心生感慨,默默無語。


    莊鼎道:“真真,你幫我一下。將作的左手榮宮對在我背上的大椎穴上。”


    鄺真真照做。


    莊鼎道:“將你右手勞宮貼在我丹田上。”


    鄺真真照做。


    突然一聲驚叫,覺出莊鼎雄渾的內力源源不斷地從兩手間湧入自己體內,忙要抽手。


    可兩手象粘在他身上一樣,哪還抽得開?


    內力翻湧,她承受不住,昏了過去。


    當她醒來時,已經躺在萬家愁的懷裏了。


    驚魂未定,向台上看著。


    台上的莊鼎已經變成了一塊風幹的化石。


    她驚愕地道:“他……”


    萬家愁點點頭,道:“是,莊教主將他畢生的功力全都注入到你的身上,他老人家已經仙逝了。”


    鄺真真突然笑起來。


    她這一笑,聲音格外尖銳,竟同莊鼎一般。


    萬家愁心裏一頓。


    鄺真真的笑容不知怎麽夾有一種邪怪,叫他心裏很不舒服。


    鄺真真道:“我是魔教教主了?我是魔教教主了?”


    她又哈哈地笑起來。


    她眼裏射出賊亮的精光,配上那笑容,顯得有些威嚴,也有些猙獰。


    卻全無一絲可愛。


    萬家愁扭過頭,不再看她,用雙掌在台石上一推。


    台下頓時風聲唿嘯,寒氣撲麵。


    他伸手去拉鄺真真,道:“真真,我們走吧。”


    鄺真真厲聲道:“大膽!”伸手一擋。


    兩手相對,轟的一聲,鄺真真退後了半步,萬家愁的身子也搖了搖。


    鄺真真驚愕地道:“我,我怎麽了?是不是莊教主的魂魄附體了?”


    萬家愁沒有吭聲。


    不知怎麽,他突然對鄺真真心生厭惡。


    站在洞口,道:“真真,我們走吧。”


    鄺真真笑道:“走?到哪去?”


    萬家愁道:“迴去呀。”


    鄺真真盯著他道:“你就那麽急著迴去見那兩個小妖精?”


    萬家愁一愣,道:“真真,瑩瑩和宋香在段天民的手裏,咱們還是別在這裏耽誤時間了。”


    鄺真真道:“我不走。我要在這裏把寶典上的武功練好。”


    萬家愁看看她。


    鄺真真的神色很堅決。


    萬家愁道:“好,你不走,我走。”


    鄺真真道:“你走?沒有我,你能在黑煞風河中打出風眼麽?”


    萬家愁冷冷一笑,道:“鄺真真,你把自己估計得太高了。


    “看來,莊鼎傳給你的不僅是武功,還有他做為魔教教主的狂妄。


    “我最後問你一遍,走還是不走?”


    鄺真真道:“大膽!萬家愁,你威脅本教主麽?”


    萬家愁不屑跟她多說,轉身躍入了風河。


    立刻順流而下。


    遠遠地;他聽到鄺真真尖聲叫道:“萬家愁,你會後悔的!”


    他沒有迴答。


    他有神功護體,順河飄流,約半個時辰,遠遠已看見光亮。


    知道那裏便是黃泉福地,從懷裏掏出天蠶絲來,抖散在手裏。


    眼見來到洞口,算好方位.猛然出手!


    人在洞口一閃而過,飄出十數丈,突覺手下一沉。


    心中一喜,知是自己拋出的天蠶絲如願纏在了洞內的鍾乳石上。


    有天蠶絲引導,趟出風河對他來說就不是一件難事了,使出萬象神功,手臂長出,隻倒了兩倒,便已站在了洞府之中。


    宋香見他平安迴來,歡唿一聲,撲入了他的懷抱。


    萬家愁摟著她,眼睛在洞內巡視著。


    靠在假山邊,躺著段天民的屍體。


    他們從井口進來的那扇門卻大開著,門間夾著石頭,不再合攏。


    顯然又有人在這裏出人過。


    他心中一緊,問道:“阮瑩瑩呢?”


    宋香一愣,抬眼看著他。


    萬家愁抓住她的胳膊問道:“阮瑩瑩呢?”


    宋香冷冷地道:“你把我抓疼了。”


    萬家愁鬆開了手,不無歉意地問道:“宋香,你告訴我,瑩瑩呢?她到底怎麽了?”


    宋香長歎了一口氣,道:“咳,看來,她在你心中的份量還是比我要重些。


    “你放心,她沒死,她隻是跟她表哥走了。”


    萬家愁瞪起了眼睛:“沈君玉?”


    宋香點點頭,瞟著萬家愁道:“天下竟有那等風流倜儻的人物。”


    萬家愁道:“瑩瑩,跟他走了麽?”


    不知為什麽,心中竟象長出了一口氣。


    宋香道:“也算是吧。”


    萬家愁心頭又是一緊,道:“也算是?這是什麽意思、’宋香道:“她是被他表哥拉走的。但也沒見她怎麽反抗。”


    萬家愁道:“拉走?為什麽?”


    宋香道:“我不知道,聽那沈公子說,是想叫你不忘與他之約。”


    萬家愁脫口罵道:“下流!我既然與他相約,到時自會去會他,這算什麽?”


    宋香譏刺地道:“算什麽?人家是瑩瑩的表哥呀!說來總比踉你在一起名正言順一些。”


    萬家愁嘿然無語。


    良久,仍心懷不滿地道:“他既與我約會在兩月後,便當耐心等待,怎麽提前來尋找?”


    宋香道:“這你可誤會了。他此來,不是尋你的,是來殺段天民,替師門清理門戶的。”


    萬家愁這才想起段天民,走到他身邊看看。


    隻見段無民頸下被刺破一個小洞,不由心下一凜,道:“這大成聖劍果真名不虛傳。對段天民這樣的高手,竟也能如此利落地一劍致命,沈君玉的武功,似不當如此吧?”


    宋香道:“你能得師傅真傳,他為什麽不能?”


    萬家愁迴頭看著她,道:“什麽?”


    宋香點點頭,道:“是,他師傅為了讓他能與你決戰,已將他一身功力全注給他了。”


    萬家愁道:“楊夫子?這是為何?”


    宋香道:“他於你師傅婆羅戰主曾有約,因故未能一會。為此抱憾一生。


    “現在若與你相鬥,又顯然是以大欺小,但若讓沈君玉與你相對,又知他略遜一籌。


    “除了這個辦法,還教他想出什麽辦法較量出你們兩派的武功高低呢?”


    萬家愁長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與沈君玉的這場血戰是不可避免了。事關兩位先師的榮譽,正所謂義不容辭。


    神農架主峰上,山霧繞繞,古樹參天。


    峰頂有一平台,方圓約二十餘文,在合抱粗的冷杉樹包裹下,格外靜溫。


    山下較平緩,有采藥人踏出的小路到山腰。


    上山無路,均是峭壁奇石,險陡難行。


    但稍有功夫者甚或身強體壯者均可攀登。


    如果沒有人把守的話。


    今天卻沒人能上去。


    能上山的五處平緩處,均有人把守。


    而且是讓人望而生畏的名門大派。


    少林、武當、峨嵋、華山、昆侖。


    這五派中的任意一派,均招惹不起,何況五派連手?


    所以那些山下的人隻能望山興歎。


    他們都是來看熱鬧的。


    江湖上的兩個後起之秀,秉承師父的遺願和武功,要在這神農架上決一雌雄,武林中人,誰不想一飽眼福?


    尤其這兩人均是當年武林中三大武學宗師的傳人。天竺的婆羅戰主當年闖蕩中原,許多一流高手都貼在他手下,聲名至今猶存。


    杭州楊夫子深居簡出,但大成聖劍卻威揚天下,正邪兩道無不恭敬有加。


    他們的兩個弟子均得二人畢生功力,武功造詣已堆彌宗師,遠在當今武林七大高手之上。


    這樣的熱鬧,誰不想看?


    可他們上不去山,隻能在山下猜測,議論紛紛。


    南麵守山的是昆侖派。


    昆侖派前些年在江湖中有些勢微,但自從出了陸天行以後,聲名大振,門下弟子已近千人,這一次帶出的二十人均是昆字輩弟子,陸天行的滴傳徒弟,他們跟從師傅以來,一位在山上練功,很少有機會下山行走,這次有緣擔此重任,一個個意氣風發,可想而知。


    也的確沒人敢跟他們作對。


    被攔在山腰的那些豪傑,武功高於這些昆侖弟子的也不是沒有,但他們五大派聯合行動,得罪了昆侖派就等於得罪了其他四派,這個梁子,誰也挑不起。


    眼見旭日高升,料山上的比武已快開始,山腰的眾人心急火燎,有些不耐煩起來。


    可仍然沒人敢出頭闖關。


    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思,盼著別人出頭。


    為看一場熱鬧惹上五大門派,那熱鬧再好看,也不是非看不可了。


    日影漸高,人們由焦急至煩躁,有的更快一由煩躁到灰心了。


    諒想今天的熱鬧一定是看不成了,有人收拾了家夥,準備下山。


    就在此時,在山下傳來一陣串鈴聲。


    隨著一個女子的嬌叱,一頭及驢搖頭晃腦地走上山來。


    大家都從山下來,知這山勢雖然不象山上那樣陡峭,但也坡急難行。人尚須不時手足並用,騎驢四平八穩地上來,有些異想天開。


    但這異想天開的事卻有人做了出來。


    而且並非隻為嘩眾取寵。


    那驢行走跳躍,十分自然,比山羊還要靈便。


    有這樣的驢做腳力,誰肯下地走呢?


    遠看看驢,近了便要看人了。


    驢上的女子一身跤絹,綠衣綠褲,頭戴鬥笠,綠紗蒙麵,手持一棍綠竹棒,身材苗條,揮棒趕驢時露出一截玉臂,白得耀眼。


    看不見她的麵貌,因為看不見,更顯得清而惹人。


    女子來到眾人麵前,並沒停下,而是催驢往山上去。


    昆侖派弟子擋住了她。


    女子道:“咦?你不是昆侖派的小道士麽?怎麽替我把起門來了?”


    道士一愣,道:“什麽?我,我替你把門?”


    女子道:“就是,這神農架從今天起,歸我修羅派管了。你不是替我把門麽?”


    道士道:“修羅派?沒聽說過。”


    女子道:“過去你是沒聽說過,今天你不是聽到了麽?起來,讓我上去。”


    道士道:“不行,現在山上五大門派有要事,誰也不許上去。”


    女子吟了一口道:“什麽五大門派?沒想到你們這些名門正派也要借人家裝幌子。”


    但凡在漂亮文人麵前,男人的自尊心總是格外強些,那道士聽了她的話,果然麵上生怒,道:“什麽裝幌子?你把話說清楚些!”


    女子道:“還用說麽?明明今天山上是人家婆羅戰主與揚夫子的弟子比武,與你們五大門派有何關聯?卻勞你們在這裏狗一樣的替人家攔道,這不是裝幌子麽?”


    昆侖派弟子一聽,盡皆大怒,紛紛圍上來斥道:


    “喂,你說話老實些!”


    “竟敢到昆侖派頭上動土麽?”


    “明白的,趁早下山去!”


    女子格格一笑,道:“怎麽,你們這一幫小道士要打我一個人麽?好哇,來呀!”


    昆侖派弟子中走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揮揮手,止住了眾位弟子喧鬧,抬手一揖道:“在下昆侖陸放參見姑娘。”


    綠衣女子道:“哦,你就是陸老道的兒子陸放麽?聽說你也是一代英才呀,怎麽不上山去跟人家後起之秀比武,倒在這裏攔道?”


    陸放修養甚好,仍客客氣氣地道:“姑娘既知山上比武,就不要上去了。刀光劍影,若有閃失,大大不便。”


    綠衣女子道:“我來就為看這個熱鬧,你不讓我上去是什麽意思?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話?”


    陸放道:“我是為姑娘好。”


    綠衣女子道:“謝謝,我心領了陸放,我看你這人挺懂禮貌。就給你一個麵子,也不跟你打架了,你讓這些人讓開,叫我上山。”


    這番話顯然根本沒把昆侖派的門人放在眼裏,那些道士們聽了,個個摩拳擦掌,可防放卻並不生氣,仍謙謙有利地道:“姑娘,這個怨在下不敢做主。今日之事,乃五大門派相約聯手,別說在下,就是在下的師傅也不會獨自答應江姑娘上山的。”


    綠衣女子道:“五大門派,你抬出他們來嚇唬人麽?昆侖派怎麽淪落到這等地步!”


    陸放擺手止住門下,仍心平氣和地道:“姑娘此言,是不把我們五大門派放在眼裏了?


    不敢請教姑娘大名?”


    綠衣女子道:“我麽?說出來怕嚇你們一跳,我乃修羅派掌門鄺真真。”


    此言一出,不僅道士們,連那些江湖中的豪傑們均哈哈地笑起來。


    華北五虎中的老大李彪曾與鄺真真相識,遠遠地站起來,道:“鄺師妹,你可真會裝神弄鬼,怎麽到這裏占山為王啦?”


    鄺真真頭也不迴,冷冷地道:“李彪,你在這兒很好,我修羅派缺人手,想叫你們來幫忙,幹不幹呢?”


    李彪的身邊站起一個人道:“到鄺掌門的麾下,我們倒是一百個樂意,武林三豔,誰不垂涎三尺?能天天麵對,是我們兄弟的福份嘛!隻是不知掌門人肯不肯將麵紗摘下來,讓我們兄弟五個看看,是不是值得?”


    鄺真真嬌聲一笑,道:“這位兄弟說話倒受聽。他是誰?”


    李彪方要答言,那人攔住他道:“大哥,我自己說。迴掌門,屬下是華北五虎的老三李豹,不知掌門有什麽吩咐?”


    眾人聽他此言,都哈哈地笑起來。


    鄺真真點點頭道:“哦,原來是浪蕩虎,久仰。”


    李豹大咧咧地道:“彼此。”


    鄺真真突然怒道:“大膽,跟掌門也敢說彼此麽?”


    李豹挺著臉道:“咱們倆還有什麽不能說呢?”


    身邊的老大剛要阻止,鄺真真已經出手,她從驢背上一躍而起,飛到李豹身邊,綠捧在他額上點了一點,又飛迴了原處。


    這一下飛去飛來,疾如閃電,眾人均大吃一驚。


    有許多了解鄺真真的人暗暗忖道:“真是上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鄺真真在哪裏練出了這等武功?”


    更讓人吃驚的是受傷的李豹在那裏大聲慘叫起來。


    他麵上被部真真點了一棒,雖然沒有躲開,可也不覺疼痛,誰料轉眼之間,便潰爛成瘡,向外冒著膿水,且不斷擴大,須臾間,整個額頭便現出了骨頭。


    李彪大驚,忙道:“鄺真真,你這是為何?快拿解藥來!”


    鄺真真道:“解藥麽?我有。但必須是我的門人才給。你們五個,可入我修羅派麽?”


    李彪向眾兄弟使了一個眼色,大家一齊跪在地上,道:“參見掌門。”


    鄺真真格格一笑,道:“免禮!我知你們現在拜我,並非出於真心,隻是想騙了我的解藥,再殺了我。對不?”


    李彪見李豹額上的演麵已經上臉,急道:“鄺真真,我們不騙你!快把解藥拿來!”


    鄺真真道:“罷,強扭的瓜不甜,你們心裏不服,我就是收下你們,也不肯全心為我出力。但我告訴你們,今天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我們修羅派缺人,才招集你們,日後,隻怕你們求我,我也不肯收你們呢!”


    說著話,手指一彈,將一團粉紅色的藥末彈將過來,敷在了李豹的臉上。


    她距此五六丈遠,能將細細的粉末彈來,均勻地塗在李豹的患處,其功力,在場的人均自料無法相比。


    一個個都收起了小覷之心。


    鄺真真轉過頭來,對陸放道:“陸公子,你現在可肯放我上山麽?”


    陸放斬釘截鐵地道:“不放。”


    鄺真真點點頭,道:“嗯,你這道士不錯,肯到我修羅派來麽?”


    陸放搖搖頭,道:“問姑娘不要開玩笑。請下山吧。”


    鄺真真道:“陸放,我告訴你,若不是我夫君與你們師傅有些交情,今天我絕不會這等輕易饒了你們。憑你們幾個人也想攔我?我走了!”


    她突然一揮手中綠律,那驢長嘶一聲,奔騰而起,從陸放等人的頭上躍過,向山上跑去。


    陸放等急忙出劍招唿,隻聽得當當兩聲,陸放與兩位師弟剛來得及與她兵器相接,其他的人連這樣的機會也沒有,那驢已風馳電掣般躍了過去。


    隻見它身體直立,兩前蹄搭在一塊岩石邊上,兩個後蹄又搭上去,爬山意象走平地一般敏捷熟撚。


    在它背上的鄺真真仍保持著直坐的姿態,當驢直立時她身體與山峰已成直角,卻沒有一絲搖晃。


    陸放倒吸了一口氣,道:“潛移法?”


    聽說世上曾有過這樣一種武功,能將人的內力附在動物身上,使那動物如人一般靈活機敏。


    但以前隻當那是一種傳說,沒想到今日真真切切地見到了。


    與他一起跟鄺真真兵器交接的兩位師弟也神情愣然。方才一接之間,三人均覺渾身一震,連連退了三四步,可空中的鄺真真卻晃也沒晃一下。


    他們仁練武均在二十年以上,以二十年的功力,尚不堪一個弱女子隨手一擊,心中的懊惱,無可言表。


    主峰上,當世武林的七大高手圍著那塊空地環立,神情肅穆。


    少林圓音居乾位、昆侖陸天行居兌位、峨嵋鍾無垢居坤位、冀北包嘯風居離位。武當虛舟道長居器位、華山李玉真居震位、向來不大露麵的江南萬柳散人張安世此次也破例占一方居良位。


    智慧仙人阮雲台站在坎位,與他們成八卦陣。


    在此陣中,站著四個人。


    兩男兩女。


    南邊的一對是沈君玉和阮瑩瑩。


    北邊的一對是萬家愁和宋香。


    沈君玉怒視著萬家愁,眼裏都是仇恨。


    不僅愁恨,而且惱怒。


    惱怒的是這個萬家愁一露麵,便不曾正眼看過他,一雙眼睛隻盯在他身邊的阮瑩瑩身上。


    阮瑩瑩的模樣也的確好瞧。


    兩月不見,她麵容推懷,臉色蒼白,那張美麗的臉上憑添了一種淒涼,一種無奈,楚楚動人,楚楚可憐。


    萬家愁的心都要碎了。


    她顯然有什麽話要跟他說,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又不好開口。


    萬家愁隻好自己問。


    他用傳音入密法問道:“你怎麽了?”


    阮瑩瑩沒有迴答。


    萬家愁又問:“你喜歡他?”


    阮瑩瑩還是沒有迴答。


    萬家愁再問:“你希望我贏麽?”


    阮瑩瑩微微搖搖頭。


    萬家愁訝道:“你想我輸?”


    阮瑩瑩頓了頓,輕輕點了點頭。


    萬家愁突覺一陣心痛,旁邊的宋香輕輕挽住了他。


    在場的人均是內家高手,雖不知他們在說什麽,可從二人的神情中已知他們在對話。


    圓音大師看了一眼身邊的阮雲台,搖了搖頭。


    阮雲台也輕輕歎了口氣。


    他名為知慧仙人,這一世不知為武林中解了多少疑難,到後來卻給自己和自己的女兒設下了這樣一個難題。


    如果不是自己多事,女兒和那位表哥沈君玉已是一對伉儷。


    可現在,女兒的心思顯然不在沈君玉身上了。


    更惱人的,是萬家愁現在心中不僅存有他的女兒,還有另外兩個女人:宋香和厲無雙。


    宋香猶可想,那厲無雙……無論如何花容月貌,也已是一個四十歲的人。


    讓女兒和這些人共一個男人,而且甘居其下?


    他這一世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活得很瀟灑,可這一次,卻瀟灑不起來了。


    可他麵上還是很平靜。


    因為他要主持這場武林中的曠世紛爭。


    時至正午,他開口說話了:“二位,今天我們八個不請自來,請二位不要見怪。


    “我們此來,並無惡意,隻是為二位維持秩序,免得外人幹擾。


    “當然,也想一飽眼福。


    “同時,也為了維護武林的安寧。二位比武,天下皆知,多少江湖人士,嘯聚山下,恩怨情仇,難免相見,為避免一場無妄廝殺,我們派門下將他們隔開。這一點,二位想來不會有異議吧?”


    萬家愁與沈君玉均點點頭。


    阮雲台道:“好,二位不嫌我們多餘,我們就再毛遂自薦,為二位當一裁判如何?”


    萬家愁與沈君玉愣了一下,可還是點點頭。


    阮雲台道:“當然,我們也知道,二位的武功已出神入化,非我等所能裁決高下,武學一道,高手看低手,如同兒戲,低手看高手,眼花鐐亂。我們這些裁判,隻為二位維護一個公平。


    “保二位不使毒、不暗算。至於輸贏,二位乃宗師學問,心下自知,願意讓我們明白,知會一聲,不願讓我們明白,憑我們眼見。二位同意否?”


    萬家愁道:“我告訴你。”


    阮雲台點點頭道:“多謝。還有,為使二位不兩敗俱傷,咱們約定三百招如何?三百招過後,無論勝負,均不許出手,若互不服氣,可來日再戰。”


    萬家愁與沈君玉又愣了一下,相對看了一眼,不知怎麽麵上都湧起會意的微笑,點了點頭。


    阮雲台道:“二位可還有什麽話說?”


    萬家愁搖了搖頭。


    沈君玉卻舉起手道:“萬兄,咱們此戰代表各自師傅,你我二人是不是也加點彩頭呢?”


    萬家愁看著他,不解地問道:“什麽意思?”


    沈君玉從身邊拉起阮瑩瑩,道:“這個女人,我愛過,你也愛過。愛過我,也愛過你。


    就是現在,我想她也說不清楚愛誰。


    “但事情總要有一個了斷,所謂大下寶物,有力者居之,女人也慨莫能外。咱們這一場,就賠上她如何?你勝了,她歸你,你敗了,她歸我。”


    眾人聽他此言,均轉目看著阮雲台。


    智慧仙人這次臉可丟得大了。


    沈君玉方才這番話,不僅汙辱廠阮瑩瑩,他這個當父親自然更掛不住。


    以阮雲台的身份,當世武林中誰敢小覷?更別說敢拿他的女兒當賭注了。


    何況說這話的還是他的外甥?


    阮雲台心裏十分惱怒,麵上卻沉靜如初,道:“好,說得好。我阮雲台強自出頭,該有今日之辱。”


    眾人本來替他難堪,聽他此言,不由得想起往事。


    阮雲台此舉,現在說來,自然會有各種各樣的評價,可在當初,萬家愁善惡未分之時,誰能說不是一種壯舉?


    世人以成敗論英雄,這些人均是當世高手,大俠大義,自然不肯落俗。追想往事,對阮雲台的敬佩由衷而生。


    阮雲台又道:“以我女兒為注,我不反對。所謂咎由自取,我當受此辱。但既然是我的女兒,我就有權說了算,我不把她嫁給贏家,而是嫁給輸家。”


    眾人均是一愣。


    圓音大師點點頭,忖道:“善哉!阮仙人果真是良善之人。為使這兩個年輕人不拚死相搏,竟出此下策,策雖低,善莫大焉!”


    眾人轉念之間也明白了阮雲台的用意,均同情且又敬佩地看著他。


    隻有沈君玉誤會了姨父的心意,以為他是想成全自己和阮瑩瑩。


    但心中毫不感激。


    阮雲台這樣講,就等於小看了他沈君玉,認定他一定會輸。


    的確,當日在銀老狼的婚禮上,他表現不佳,而萬家愁的神勇,盡人皆知。


    可今非昔比,自己身受師父楊夫子畢生神功,姨父還提這樣的條件,不僅是汙辱他,簡直是連他的師父也一起汙辱了。


    他心中對姨父很不滿意。


    向來不滿意。


    如果不是姨父,豈有今日尷尬?


    他武功平平,卻不自量力,要當這武林的領袖,憑三寸不爛之舌,唿風喚雨,為搏一己之名,竟不惜搭上女兒清白,報在當日,還不思改悔,仍充正人君子,做出慈愛為懷的姿態,豈不可笑?


    阮瑩瑩這些天來在耳邊絮絮叨叨,也盡講些萬家愁的好處,勸兩人握手言和,這等女人,朝三暮四,還有什麽可愛之處?


    自己若勝了,搏一彩頭,或無不可,若敗在對方手下,得這樣一個女子,同床異夢,豈不是自找苦吃?


    當下開口道:“阮仙人,瑩瑩是你的女兒,你要將他嫁誰;我不敢多言。


    “但我在這裏表明自己的態度。


    “如若我勝了萬家愁,阮仙人認為我堪稱佳婿,將女兒嫁我,我自感激不盡;“倘我敗在萬家愁手下,你既使將女兒嫁我,我也決不會娶她!


    “何況,此一戰乃我們兩門榮辱之戰,師父將畢生功力付於我,我目可為一女子讓人?


    讓師父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就是我自己,又有何麵目立於天地之間?”


    他刷地一聲拔出劍,對萬家愁道:“時間不早了,咱們先鬥三百招吧!清亮兵刃。”


    萬家愁向前站了一步,拍拍手道:“我一生不用兵刃,就隻一雙手。”


    兩人對立凝視,場內登時煞氣襲人。


    場外突然傳來串鈴聲,一個女子嬌聲叫道:“我來了!”


    萬家愁聽出是鄺真真的聲音,方要收式。


    沈君玉全神貫注在劍尖,隻覺對方雖隻一雙肉掌,卻封閉得全身密如鐵桶,無一隙可乘,突覺對方左肩露出一空,想也不想,一劍刺出!


    萬家愁式在欲收未收之時,暮覺殺機透入,急忙側身,迴指一彈!


    這一指彈在劍上,發出龍吟之聲,那劍若在別人手中,早被擊飛,可拿在沈君玉手上,卻隻偏了半寸。


    萬家愁的肩頭衣衫被劃破,還被粘去了指甲大的一塊皮。


    他向後跌退,抬手示意。


    沈君玉也向後一躍,這才發現場外多了一個騎驢的女人。


    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能將驢騎到這修羅架上來的女人,的確引人注目。


    更何況她還那麽苗條。


    隻是不知她長相如何?


    鄺真真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撂起了麵紗,朝他一笑。


    沈君玉不由得出了神。


    鄺真真從驢背上跳下來,對萬家愁道:“萬公子,你好狠心!怎麽就扔下我跑了?”


    一邊說著話,一邊朝在場的眾位舉舉手,挨個打著招唿。


    這七大高手都不認得她,但因她是萬家愁的朋友,均點了點頭。


    鄺真真瞧著沈君王,噴噴讚歎,道:“好,果真是一表人材!喂,我方才在路上聽你們打賭,我再加個賭注如何?你們誰要是贏了,我就嫁給誰!”


    眾人聽了她的話,均是一愣。


    萬家愁小聲斥道:“真真,休得胡鬧!”


    鄺真真道:“哎,怎麽是胡鬧?我是當真的歎!方才阮仙人說把他的女地嫁給敗家,那贏家豈不是太吃虧了麽?興他賭女兒,為什麽我不興賭自己?”他看看沈君玉道:“怎麽樣,你對我這個賭注可感興趣麽?”


    沈君玉一生不苟言笑,現在當著阮雲台的麵,不知怎麽就想氣池一下,笑著點點頭道:


    “感興趣,隻是小姐……”


    鄺真真道:“我叫鄺真真。你叫我真真好了。”


    沈君玉道:“是,真真,如若我真的贏了,你不要失言。”


    鄺真真道:“失言我就不會。不過我可是有條件的。嫁給你,我要踉作比武打賭,誰贏了呢,誰就說了算,你答應不?要是不答應,現在反悔,可還都來得及呢!”


    沈君玉笑容滿麵,連聲道:“好好,咱們一言為定!”


    萬家愁悄聲道:“真真,不要胡鬧!”


    他忽然聽得鄺真真用傳音人密法說道:“萬家愁,我說過叫你後悔,就一定叫你後悔!”


    心裏一愣,抬頭看她。


    鄺真真卻仍在跟沈君玉說笑:“喂,沈公子,這一位,我賭你贏。”


    沈君玉笑道:“如此說來,你豈不是有心於我了?”


    鄺真真道:“你好好打呀!好好打我就是你的了!”


    峨嵋師太鍾無垢對她這付風騷樣本就不順眼,見她羅裏羅咦,心中不耐,喝道:“鄺姑娘,這裏有要事,你靠後!”


    鄺真真調皮地看著她,道:“怎麽,老師太,你也想押上一注麽?”


    眾人大駭。


    鍾無垢的脾氣江潮上無人不知,最是乖戾,這女子敢這樣說他,想是不要命了。


    萬家愁知她惹下了禍,忙向她身邊靠了一步。


    於此同時,場內的沈君玉也向鍾無垢身邊一躍,抬手便是一劍!


    鍾無垢兩袖本已飄起,喜覺劍光刺到,急忙揮出右臂,卸去劍氣,左袖之力仍然揮出,拍向鄺真真。


    萬家愁正要出手遮擋,不想鄺真真驢頭一橫,攔住了他,挺身受了峨嵋師太這一掌。


    鍾無垢大吃一驚。


    發出的掌力竟如石沉大海,無一絲反應。


    鄺真真安坐驢背,紋絲未動。


    沈君玉本就無心傷人,隻為分散師太功力,見鄺真真無恙,躍後罷手,向師太施了一禮。


    鍾無垢長歎了一口氣,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我老了!以後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身形一飄,人已在數丈之外,竟是一去再不迴頭。


    鄺真真驅驢站在她的位上,道:“八卦陣缺人可不行,我來補上吧。不知阮仙人和七大高手,可看我還中用否?”


    圓真等見她方才行為,已知她內功高超,非自己能比。況當此情況下,有萬家愁和沈君玉兩大高手為她護架,當真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一個個雖然氣得目瞪口呆,但又無可奈何。


    圓音悠然開口道:“阿彌論佛。阮施主,我看我們今天是多管閑事了。白雲師太說得對,咱們老了,以後該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是非強弱,非我等可勉力主持了。倘再自不量力,隻能是徒取其辱。”


    將身一飄,退出八卦陣,向山下走去。


    虛舟等人也一言不發,飄身而退。


    七大高手連同阮雲台一起,轉眼散盡。


    峰頂隻剩下幾個年輕人了。


    鄺真真道:“萬公子,當年你獨鬥七大高手及這阮仙人,身受重傷,今日我一人退盡他們,是不是勝你一籌?”


    萬家愁心再忠厚,也覺出她此來是專找自己麻煩來了,皺眉道:“真真,我知你神功初成,心內發癢,你能不能暫耐一時,待我與沈公子決鬥又後,再試你功力?”


    鄺真真道:“好哇,打!不過你們可別忘了,我和瑩瑩在這裏押著呢,勝負自己可掂量著。”


    她向驢頭上一拍,毛驢聽話地後退了數步,讓出了場子。


    邊退邊向沈君玉一笑,道:“沈公子,當心!”


    沈君玉也向她笑笑。


    凝劍在胸,立了個門戶。


    殺氣驟起。


    萬家愁也嚴陣以待。


    兩人對峙,雖未行動,卻殺氣騰騰。


    阮瑩瑩功力稍弱,退後幾步。


    宋香開始還勉力支持,後來漸覺殺氣襲體,也退出三步。


    隻有鄺真真騎在驢上若無其事,嘴裏不斷地點評著:


    “阮瑩瑩,你父枉稱智慧仙人,在武學一道,卻大有不足。


    “方才我聽他說,約好三百迴合,真是井蛙之見。


    “象他們七大高手,死纏爛打,互無高低,可能須三百合方見分曉。


    “在這兩個絕世高手之間,何用三百合?


    “你看那場上殺機,縱七大高手在此,也得退出十丈開外,才能保無事。


    “如此濃重,一發已已,二發嫌甚,豈會有三?


    “我看他們兩合之內,立見輸贏。”


    宋香與阮瑩瑩瞠目結舌,如鴨子聽雷。


    麵對鄺真真,她們有恍如隔世之感。


    鄺真真說話之間,宋香與阮瑩瑩已被劍氣逼得又退出了數步,可鄺真真依然騎在驢上,紋絲未動。


    縱算她功力大增,抵得住劍氣,可那驢怎麽也能抵擋得住?


    莫非她真的練成了潛移之功?


    呆愣之間,忽聽得鄺真真輕聲道:“看!”


    兩人隻覺麵前紅霧一閃。


    場上兩人一臥一立,殺氣頓消。


    臥著的身上無傷。


    立著的鮮血如霧。


    她們不知道是誰贏了。


    隻有鄺真真看得清楚。


    沈君玉突然出擊,刺了萬家愁一劍。


    他畢竟才得師父功力,未能完全消化,又心浮氣躁,這一劍刺得早了些。


    當然他也是有恃而發。


    以劍對徒手,他本已占了先機,手中兵刃比萬家愁長出數尺。


    是以才敢搶先攻擊。


    可他沒有想到,萬家愁的萬象神手竟能出人意料地長出數尺,在他的劍刺中他肩時,自己的肩頭也是一痛,腫骨格格一響,已碎在萬家愁手中。


    萬家愁並非想與他兩敗俱傷。


    可對方的劍實在太快,他無法躲避,隻得以手代創,搏個平手。


    沈君玉右手脫劍,左手搶到,握住劍柄,順勢一劃。


    萬家愁右手也疾出,點向他肩頭。


    他這一指本可將對方的肩頭刺透,可驀然間腦中閃過了阮瑩瑩蒼白的臉色,力道收迴了四成。


    萬象神手卻長出數丈,抵著肩頭將沈君玉推後。


    沈君王身手再快,怎及他深臂之速?


    為卸去力道,隻得仰麵躺倒。


    萬家愁胸前被利劍劃出一道傷痕,由深及淺,雖深處不過半寸,但因內力洶湧,噴血成霧。


    雖得他及時收住,但胸前鮮血淋漓,很是狼狽。


    沈君玉從地上站起來,忍著傷痛,點點頭,道:“你贏了。”


    萬家愁道:“不,你贏了。”


    沈君玉歎了一口氣:“平手。”


    萬家愁道:“平手。”


    沈君玉用左手提起劍,向山下走去。


    鄺真真叫道:“喂,我呢?跟誰呀?”萬家愁突然伸臂將她攬人懷中:“真真,不要再任性了,跟我走吧!”


    右手牽住阮瑩瑩的柔美,伴同宋香一起往山下走去。


    以後江湖中隻怕是再也見不到這個傳奇性的人物了。


    江湖中有一個沈君玉已經夠了,這也是萬家愁和阮瑩瑩對他的一點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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