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花時節,垂揚巷陌,東風庭院。重簾尚如昔,但窺簾人遠。葉底歌鶯樹上燕,一聲聲伴人幽怨。相思了無益,悔當初相見。


    ——朱宅竹


    正自心亂如麻,躊躇不定,忽聽得玄風道人喝道:“哪一條道上的朋友,為何躲躲藏藏,光明正大的出來吧!”


    躲在雲台後麵偷聽的陳光世隻道是已給他們發覺,剛要應聲而出,隻聽得有人縱聲笑道:“我早已在這裏了,你們都是睜眼的瞎子,怪得我麽?”


    炎炎和尚等人抬眼向笑聲來處望去,隻見就在他們前麵的一棵樹上,坐著一個氣字軒昂的黑衣人,身形隨著樹枝起伏不定。


    那個“葛老二”是個暗器高手,有人藏在附近,他這個暗器高手竟沒發覺,自覺無顏,想要在同伴麵前挽迴麵子,一抖手發出了七種不同的暗器喝道:“給我滾下來吧!”


    黑衣人也不知用的是什麽手法,隻聽得一陣叮叮當當之聲宛如繁弦急奏,葛老二所發的七種不同的暗器,全部反打迴來!


    饒是葛老二擅於接發暗器,也給他鬧個手忙腳亂,那人反打迴來的勁道比發出去的勁道大得多,他接了一枝袖箭,一枝鐵蓮子,跟著來的鐵蒺藜他可不敢接了,隻好一個懶驢打滾,身驅倒下,這才堪堪避開。鐵蔟藜幾乎是貼著他的額角飛過。玄風道人見勢不好,長劍出鞘,一招披風劍法,替他把其餘的四種暗器打落。


    葛老二尚未爬起身來,那人在大笑聲中已是從樹上躍下,衣袂飄飄,翩然而至,說道:“我遵命來啦,你卻怎的躺下去了?有何指教,站起來說吧!”


    陳光世在石碑後麵偷看出去,看清楚了這個人,不由得又驚又喜。原來這個人是紅纓會的舵主厲南星。


    紅纓會在江湖上是僅次於六合幫的第二個大幫會,前任幫主公孫宏早已告老退休,厲南星是他女婿,繼承了他的幫主之位。他和金逐流年紀相若,交情最好,在武林中也是並駕齊名的。陳光世在泰山之會曾見過他。


    玄風道人卻不認識厲南星,怒喝道:“你是什麽人,膽敢偷聽我們說話!”炎炎和尚連忙說道:“玄風道兄,這位是紅纓會的厲總舵主!”玄風道人麵上一陣青一陣紅,但說出的話收不迴來,隻好硬著頭皮冷笑說道:“是紅纓會的總舵主,那就更不該鬼鬼祟祟的偷聽人家說話了。”


    厲南星淡淡說道:“誰叫你們瞎了眼睛,什麽地方不好談話,偏要在我的身邊嘰嘰呱呱的說個不休,嘿嘿,我不想聽也聽見了,你們商議的事情也不見得光明正大呀!哼,你們商議的是謀財害命不是?我都聽見了,你們怎麽樣?”


    玄風道人與炎炎和尚交換了一個眼色,同聲喝道:“那就唯有把你殺了滅口了!”


    厲南星一聲長笑,冷冷說道:“憑你們這點微不足道行,就想殺我?也好,且看誰向閻王殿上報到吧!”長笑聲中,寶劍出鞘,倏地抖起三朵劍花,分別向對方三人刺去。那個葛老二早已爬了起來,使一對判官筆。加入了戰團。


    玄風道人有意炫露他的亂披風劍法,東刺一劍,西刺一劍,看似雜亂無章,劍柄微微搖晃,忽然間,一柄劍化成兩柄,兩炳劍化成四柄,四柄劍化成八柄,幻出了千重劍影,登時把厲南星的身形罩住了。


    躲在雲台後麵偷看的陳光世看得目眩神搖,心裏想道:“怪不得這牛鼻子臭道士膽敢誇口,他這劍法果然頗為不凡。我要不要出去幫忙厲叔叔呢?”


    心念未已,隻聽得厲南星冷笑道:“亂披風劍法本來也算得是上乘劍法,可惜你練得不到家。”要知厲南星是劍術的大名家,在陳光世眼中認為高明的劍法,在他看來,卻是算不了什麽。


    隻見他徐徐出招,劍勢甚緩,劍尖上好像拴著千斤重物似的,東一指,西一劃,但卻隱隱挾著風雷之聲。說也奇怪,玄風道人那麽奇幻迅捷的劍法,竟是一到他身前八尺之內就給迫開,連他的衣角都沒沾上。


    炎炎和尚喝道:“讓你也見識見識我的火龍功!”雙掌連環劈掌一口氣劈出了六六三十六掌,熱風唿唿,連躲在雲台後麵的陳光世也感到熱得難受。


    厲南星又是一聲冷笑,說道:“黃昏日落,荒山苦寒,多謝你的火龍功暖了我的身子。”單掌拍出,登時就像在炎炎的夏日吹來了一股清風,令人舒暢之極。


    那葛老二本領稍弱,但判官筆點穴的功夫卻也頗為了得,厲南星以一敵三,傲然不懼,但在迫切之間,卻也無法取勝。


    激戰中厲南屋以掌對掌,以劍對劍,一招“鷹擊長空”,迫令炎炎和尚迴掌自保,右手長劍劃了一道圓弧,化解了玄風道人一招七式極其複雜的劍招。葛老二以為有隙可乘,雙筆一分,分點他兩脅的“期門穴”,厲南星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反手一劍,緩慢的劍勢突然間快如閃電,隻聽得當的一聲,火花四濺,葛老二右手的判官筆隻剩下半截,嚇得他連忙後退。


    就在此時,玄風道人也猛地喝道,“撒劍!”青光疾閃,急刺厲南星虎口。他的亂披風劍法擅於尋暇覓隙,這一劍當真可以說是攻得恰到好處。厲南星剛剛削斷葛老二的判官筆,攻守之勢,未能立即轉換。


    陳光世正自心想:“我該出去幫忙厲叔叔了。”哪知厲南星的身法比他的動念還快。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隻聽得厲南星一聲冷笑,說道:“不見得!”身形平地拔起,長劍向前伸出,拍在身前數尺外的一根石柱上,這一借力,伊如鷹隼穿林,登時掠過石柱,躍到石碑後麵,那地方正是陳光世藏身之處。


    陳光世張大嘴巴,“啊呀”一聲卻還未叫得出來,就給厲南星掩住。


    厲南星掩住他的嘴巴,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你切不可給他們發現!”放開手,一個轉身,又躍出去了。


    玄風道人和炎炎和尚剛好跳上,厲海星站在最上一層台階,居高臨下,唰唰兩劍,左一招“李廣射石”右一招“玄鳥劃砂”,勢道淩厲之極,玄風道人迴劍自保,隻聽得“嗤”的一聲,炎炎和尚的僧袍卻給他削去一幅,兩人一驚之下,都是不由自己的接連退了三級台階。厲南星占了地利,已是立於不敗之地。


    玄風道人喝道:“有膽的你下來!”厲南星哈哈笑道:“有膽的你可別逃!”果然便跳下去,一招“鷹擊長空”,把玄風道人和炎炎和尚逼得退下台階,又在平地上和他們交鋒。厲南星是因為不願意讓陳光世給他們發現,故此寧願放棄居高臨下的地利。


    陳光世是個聰明人,吃驚過後,仔細琢磨,已是懂得厲南星的用意。心裏想道:“不錯,現在他們尚未知道我已知道他們的秘密,我可以在暗中行事。比厲叔叔出麵,方便得多。若是給他們發覺,至少到三河縣救人,就沒有那麽便利了。”


    厲南星和三個強敵再度交鋒,過了半柱香時刻,仍是不分高下,瞑色四合,暮靄含山,天色已是將近入黑的時分了。玄風道人與炎炎和尚都是同樣心思,決不能容厲南星活著下山。炎炎和尚把火龍功發揮得淋漓盡致,玄風道人把亂披風劍法使得淩厲無前,葛老二本領雖稍差,那剩下的一支判官筆也像一道銀蛇,繞著厲南星的身形飛舞,筆尖所指,不離三十六道大穴。


    隻見厲南星出劍收劍,似乎漸漸顯得有點窒滯生硬,陳光世暗暗吃驚:“好漢敵不過人多,久戰下去,隻怕厲叔叔會有閃失。”炎炎和尚那熱唿唿的掌風,饒是陳光世躲在雲台後麵,也是感到越來越是難受。


    陳光世心裏想道:“雖然我是不能讓他們發覺,但厲叔叔受困,我焉能袖手旁觀?不如我用冰魄神彈暗中助他,敵人未必知道。當真給他們發覺,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陳光世卻不知道,厲南星此時之所以采取守勢,乃是因為他正在默遠內功,準備反擊的。


    冰魄神彈乃是陳家的獨門暗器、武林異寶,它是用唐吉古斯山上冰履之中的萬載玄冰提煉成的,別的暗器講究的是準頭和勁力,隻有冰魄神彈是仗著本身的陰寒之氣傷人。


    雲台下麵,劇鬥方酣,陳光世偷偷彈出一顆冰魄神彈,想道:“厲叔叔練有正宗的上乘內功,陰寒之氣,料想不會誤傷了他。這野和尚的什麽火龍功卻是非給我的冰魄神彈克製不可!”


    冰魄神彈見風即化,何況是飛入了好像是從鼓風爐中噴出來的熱風裏麵。這顆冰蟬彈將出去,無聲無息,下麵的人果然都沒發覺。


    炎炎和尚正在把火龍功發揮得淋漓盡致,忽地感到一股寒氣,奇寒刺骨,氣血不舒!在運功的緊要關頭,哪容得這樣突如其來的侵擾,炎炎和尚凝聚在掌心的熱力發不出去,倒湧迴來,不由得大吼一聲,口噴鮮血。其他兩人卻比較好些,玄風道人功力深厚,隻是打了一個寒噤;葛老二的功力雖然還不及炎炎和尚,但因冰魄神彈是火龍功的克星,故此炎炎和尚受傷最重,葛老二卻還勉強可以禁受得起。


    他雖然禁受得起,厲南星可不容他再鬥下去,騰的飛起一腿,將他踢得骨碌碌的滾下山坡,冷笑喝道:“你這廝值不得汙我寶劍,饒你一死,滾吧!”


    炎炎和尚隻道是厲南星的一種獨門功夫,就在最後才下殺手的,噴出一口鮮血之後,又驚又怒,喝道:“厲南星,老子與你拚了!”他料想厲南星決不會饒他,是以明知拚鬥不過,也不能不豁出性命撲將過去。玄風道人抱著了同一心思,長劍閃電般的向厲南星急刺。


    陳光世放下了心上的一塊石頭:“果然沒有給他們發覺。”他知道炎炎和尚的火龍功已是大為減弱,葛老二又已跑了,厲南星以一敵二自是穩操勝算,用不著自己再發冰魄神彈。


    不料心念未已,隻聽得炎炎和尚一聲大吼,從厲南星身旁衝過,飛跑下山;玄風道人的衣袖一片殷紅,跟著也跑了。厲南星似乎是想去追趕他們,但身子搖搖晃晃,邁出兩步,便即凝身,顯然也是受了傷。


    陳光世又是吃驚,又是後悔,心道:“早知如此,我應該再發幾顆神彈,拚著給他們發覺,但厲叔叔卻可以免於受傷了。”


    炎炎和尚與厲南星最後拚的那掌,也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以為是性命難保的,一拚之下,忽覺厲南昌的內力減弱許多,雖然自己還是拚他不過,但他似乎亦已是受了自己所傷。


    炎炎和尚得意之極,縱聲笑道:“厲南星,你雖然傷了老子,你至少,也得臥病半年。咱們後會有期,但願你的傷治得好,可莫短命死了。”言下之意,即是還要找厲南星報仇。他雖然不敢迴頭再鬥,門麵話可是不能不說。


    厲南昌故意喘著氣說道:“很好,很好。我也但願你的傷能夠快好,咱們再決雌雄。”說了這幾句話,似乎已是有點支持不住的樣子,坐在地上。炎炎和尚與玄風道人已是去得遠了。


    陳光世跳下雲台,說道:“厲叔叔,你怎麽啦?”正要過去扶他起來,厲南星已是一躍而起,哈哈笑道:“我裝得像嗎?想不到連你也給我騙了。”


    陳光世又驚又喜,說道:“厲叔叔,原來你並沒有受傷。但你為什麽要放他們?”


    厲南星笑道:“我是讓他們以為我是受了傷,他們才不會提防我呀!多謝你這顆冰魄神彈,不過,你出手卻也早了點兒。我本來想再鬥百招之後,才裝作兩敗俱傷,好教他們更不會起疑的。”


    陳光世暗暗叫了一聲“慚愧”,說道:“厲叔叔,你裝作受傷,是為了方便入京行事吧?”


    厲南星道:“不錯,我要殺他們不是不能,但還是留下他們的好。讓牟宗濤幫忙尉遲炯把李光夏救出來,不是可以省卻咱們許多氣力嗎?殺了他們,反而打草驚蛇,嚇得北宮望和牟宗濤不敢按照原來的計劃,那就倒是誤了事了。”


    陳光世說道:“原來他們的說話,厲叔叔你也都聽見了。我卻在為尉遲大俠擔心呢。”


    厲南星道:“你是不是想入京報訊?”


    陳光世道:“不錯,但我又好生委決不下。邵老前輩和蕭夫人的女兒被他們捉去了,家父和他們兩家頗有交情,此事我已得知,自是不能坐視。”


    厲南星道:“你到三河縣救人,我入京報訊。”


    陳光世正是這個主意,說道:“好。那麽我先到三河,但願能夠順利救出她們,再入京拜見厲叔叔和尉遲大俠。”


    厲南星道:“你救了人趕快迴去,切莫入京。”


    陳光世詫道:“為什麽?”


    厲南星說道:“北宮望的統領府,能人不少。炎炎和尚雖然不知道是你發的冰魄神彈,迴去一說,別人看了他的傷勢就難保沒有人看得出來。我想令尊大概也不願意你在外麵‘闖禍’的。”原來陳光世的祖父曾經做過朝廷的大官,是以他的父親陳天宇雖與反清的義士結交,但卻不願正麵與朝廷作對。


    陳光世方才明白,原來厲南星剛才不許他露麵還有這麽一個原因。心裏想道:“其實爹爹早已是受鷹爪思疑的了。那年薩福鼎六十大壽,送了帖子來,我爹爹不去道賀,聽說他們就很不高興,聲言要對付我的爹爹。目前不過暫且相安無事而已,遲早也免不了要和他們衝突。”不過厲南量以長輩的身份囑咐他,陳光世卻也不便多言,隻好應諾。


    厲南星道:“救人如救火,咱們這就分道揚鐮吧。”


    陳光世忽地想起一事,說道:“厲叔叔,你到了京城,會不會去見戴謨?”


    厲南星道:“戴謨是我的老朋友,我這次到北京去,本就是準備住在他的家裏的。你有什麽事嗎?”


    陳光世道:“正是有一件事情想拜托叔叔。”厲南星道:“說吧!”


    “我剛才結識了一位新朋友,他就是和孟元超齊名的宋騰霄。他和他的一位姓呂的師妹也是住在戴謨家裏的,今天才從京城出來,到此遊玩,聽說準備在這裏逗留幾天,在這山上的道觀借宿。”


    厲南星道:“宋騰霄是江湖上的後起之秀,我也常常聽得武林朋友談起他。可惜我現在都沒有工夫見他了。可是他有什麽事情要你轉告戴謨麽?”


    陳光世道:“他這歡到北京是想找尋他的好友孟元超的,但如得不到他的消息,也不知他來了沒有。”


    厲南星道:“剛才那個炎炎和尚和那牛鼻子(玄風道人)談話,好像是說孟元超已經到了北京。北宮望和牟宗濤串通,就是想要對付他。”


    陳光世道:“是呀。所以我想轉托叔叔,將這件事情告訴戴謨。他是老北京,說不定可以打聽到孟元超的消息。”


    厲南昌道:“好,我會留心在意的。我與孟元超在泰山之會結識,我也很想再見到他呢。”


    兩人分手之後,陳光世連夜趕往三河縣。他卻不知道在他的前麵有一個人也正是要到三河縣的,這個人乃是孟元超。


    這兩天北京風聲正緊,孟元超是個膽大心細的人,心裏想道:“我負了義軍的重托,可不能鬧出事來。”驀地想起雲紫蘿的老家是在三河縣,三河縣離北京不過兩日路程,“不如到三河縣看看紫蘿是否已經迴家,順便避一避風頭,待得風聲平靜,再迴京吧。”打定主意,於是就轉道前往三河了。


    孟元超小時候曾跟隨師父金刀呂壽昆到過三河,也曾在雲紫蘿家裏住過,舊地重來,不知不覺已是將近二十年了。


    二十年前事,一到心頭,兒時舊侶,相見恐無由。孟元超踏進這條山村,自是不禁甚多感觸了。


    驀地想起了與雲紫蘿分手前夕,宋騰霄給他看的那幅圖畫,那幅畫是宋騰霄父親少年時候畫的,畫中三個少年騎著駿馬在原野上奔馳,一個是孟元超的師父呂壽昆,一個是雲紫蘿的父親雲重山,還有一個就是宋騰霄的父親宋時輪自己。宋時輪這幅畫就是紀念他們三人的友誼的。


    孟元超心頭悵愁,低聲吟誦畫上的題詞:“秋色冷並刀,一派酸風卷怒濤。並馬三河年少客,粗豪,皂櫟林中醉射雕。殘酒憶荊高,燕趙悲歌事未消。憶昨牢聲寒易水,今朝,慷慨還過豫讓橋。”


    舊地重來,心頭浪湧。孟元超不禁想道:“唉,上一代的交情不知我們這一代還能不能繼續下去?宋騰霄和我還有見麵的機會的,隻是紫蘿和我卻怕是相親爭如不親,有情卻似無情了。唉,我和她的孩子今年也已經有九歲了。她縱然不想見我,我也非得見她不可。”


    浮想連翩,不知不覺雲家的大屋已經在望。此時大約是三更時分,夜深人靜,忽聽得屋內似有笑語喧喧。


    重門深鎖,屋子裏的話聲外麵的人本來是不容易聽見的,但因孟元超是自小練過暗器功夫的,耳目特別靈敏。是以未到門前,已是聽得內間人語。


    一聽之下,孟元超不禁大為奇怪了。“怎的裏麵全是男人的聲音,有的還是在劃拳賭酒。紫蘿和她的姨媽都是愛好清靜的,決不會邀請這些粗豪的客人在家中鬧酒。”


    孟元超心知有異,於是毫不聲響,悄悄的繞到屋背,施展輕功,偷偷進去。


    雲家的客廳前麵是一個很大的院庭,院子裏有幾株梧桐樹,孟元超藏身在一棵梧桐樹上,隻見客廳裏有六七個粗豪漢子,果然正在鬧酒。


    忽地有一個人說道:“咱們還是適可而止的好,可別喝醉了。”另一個人道:“怕甚麽?”那人說道:“你忘記了玄風道長怎樣吩咐咱們嗎?”此言一出,接連有好幾個人笑了起來!“廖大哥你也忒小心,看守兩個小姑娘,還怕她們會飛嗎?”


    那姓廖的說道:“他們當然是飛不出去,但也得提防有人來救她們呀!你們知不知道,雲紫蘿新近有了一個情人,這個人就是繆長風。”


    這幾句話聽入孟元超耳朵,不由得他不又是吃驚,又是惱怒,心裏想道:“這班家夥想必不是強盜就是鷹爪,我豈能容得他們信口雌黃,汙蔑紫蘿?但聽他們的口氣,似乎是有兩位少女被他們囚在這兒,這兩位姑娘卻不知是誰?這班家夥為什麽別的地方不去,偏偏要來這兒把紫蘿的老屋占作巢穴?”為了摸清這班人的道路,孟元超暫且隱忍不發,希望多聽一些。


    隻聽得一個人說道:“繆長風?是不是曾在太湖西洞庭山上和炎炎大師交過手的那個人?聽說那次炎炎大師吃了點虧。”


    那姓廖的說道:“不錯,那次炎炎大師還是和咱們統領大人的帥弟西門灼聯手的呢。”


    那幾個鬧酒的漢子聽了這話,不知不覺也都放下酒杯了。一人說道:“玄風道長已經走了,繆長風倘若跑來這裏找他的姘頭,這可如何是好?”


    孟元超記起那天在泰山上陳天宇曾經和金逐流談過繆長風這個人,暗自想道:“怪不得陳大俠誇讚這個姓纓的是江湖上一尊人物,大有古代遊俠之風。這班家夥提起他就這麽驚恐,可見陳大俠說的並非虛言。可能他是紫蘿新結識的朋友吧?”


    那姓廖的這才說道:“你們也無須如此驚恐,老夏已經去邀請楚老前輩,說不定歐陽堅也會和他們一同來呢。今晚不來,明天早上準會到的。”


    那幾個放下了心,很是不好意思,一個說道:“笑話、笑話,咱們這許多人,怎會怕一個繆長風。”一個說道:“當然,楚老前輩來了,咱們更可以放心。不來也不打緊,咱們喝酒吧。”


    那姓廖的笑道:“我勸大家還是少喝一點,小心為宜。最怕楚老前輩沒來,那姓纓的先來了。喝醉了酒怎麽打架?”那兩個大吹法螺的家夥聽了這話,果然不覺又是憂形於色,放下酒杯。


    孟元超正自暗暗好笑,忽聽得似有衣襟帶風之聲從對麵屋頂掠過,膝朧的月色下隻見一條黑影藏身在中間正屋的屋瞻下麵,方向正對著這間客廳。


    孟元超皺了皺眉頭,心裏想道:“這人莫非就是繆長風,若然當真是他,陳大俠的話可就有點言過其實,這人的輕功雖也不錯,卻還算不得是第一流的功夫。比起我的小師妹似乎還比不上。”他卻不知此人並非繆長風,而是陳光世。


    好在屋子裏的人也不過是江湖上的二三流角色,陳光世從屋頂掠過的衣襟掠風之聲,他們竟未發覺。


    孟元超正在偷笑這班人口出大言,胸中並無實學,隻聽得又有腳步聲響,一個中年漢子陪著一個身材魁梧的老者進來。


    那姓廖的漢子“啊呀”一聲,連忙站起來迎接,滿麵堆歡的說道:“楚老爺子,請得你老的大駕到來,我們真是不勝榮幸。”


    那老者手上玩著兩個鐵彈,當當啷啷作響,說道:“你們的北宮大人早就有信給我,我已歸隱多年,想不到他還知道我的名字。我遲至今日方能進京,還得向他請罪呢。”話雖如此,得意之情則是現於辭色。


    孟元超心中一動,想道:“莫非這個老家夥就是外號通天狐的楚天雄?”原來楚天雄在三十年前是橫行西南數省的獨腳大盜,後來不知怎的,忽地金盆洗手,隱居在雲南的哀牢山中,孟元超曾經聽得蕭誌遠說過他,剛才一時間卻想不到會是他。


    果然便聽得那姓廖的說道:“你老人家從滇南遠來,一路辛苦了。”


    陪他來的那個中年漢子說道:“玄風道長想請你老人家在這裏暫住一兩天,待他迴來,再一同進京。”


    楚天雄道:“玄風的師父是我的結拜兄弟,我可也正想見見他呢。他去了哪裏?”


    那姓廖的道:“他和炎炎大師有個約會,快的話明天就可以迴來了!”


    那中年漢子,道:“歐陽堅本來約好和我一同出京迎接楚老前輩的,臨時卻不見他,想必是京中有事,給北宮大人留下來了。”


    那姓廖的道:“咱們慢慢再談。楚老前輩,你一路辛苦了,先歇歇吧。


    楚天雄忽地哈哈一笑,說道:“我恐怕還不能歇息呢!”


    那幾個人愕然相顧,正自不明其競,楚天雄陡地喝道:“外麵的朋友,請進來吧!”


    孟元趟吃了一驚,心道:“這老頭兒果然厲害。”正要跳下去,隻聽得“轟然”一聲,楚天雄已是飛出手中的兩個鐵彈,衝窗飛出,正是向著陳光世蔽身之處,陳光世慌忙躲閃,隻見瓦片紛飛,屋瞻崩了一角,屋頂穿了個洞。隔著一間院子,楚大雄飛出的鐵彈竟有如此威力,孟元超見了也是不禁暗吃一驚。


    陳光世大怒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們也嚐嚐我的冰魄神彈滋味!”他少年氣盛,險些吃了楚天雄的虧,大怒之下,不假思索,便跳下來,人未闖進廳堂,六七顆冰魄神彈已是連珠打入。


    冰魄神彈遇風即化,化作一團寒光冷氣,彌漫開來,儼如濃霧。客廳裏的那七個漢子,有五個冷得牙關打戰,格格作響,瑟縮一團,連話也說不出來。但那姓廖的漢子和陪伴楚天雄同來的那個漢子卻隻是打了個寒顫,立即便能跑出門外迎戰,顯然功力不凡,至少不在陳光世之下。


    楚天雄哈哈笑道:“我正嫌屋子裏的熱難受,多謝你給我送來這陣清涼。”隨手向東南西北拍出四掌。把那團寒霧驅散。


    那姓廖的漢子正自一刀向陳光世劈去,他的刀是鋸齒刀,善能克製刀劍,不料陳光世的冰川劍法卻是與任何一派劍法不同,唰的一招“冰川渭流”刺出,寒氣沁人,寒光耀目,這姓廖的漢子雖然禁受得起,卻也不能不退了兩步。另一個漢子剛要上去幫忙,忽聽得楚天雄喝道:“暫且住手!”


    陳光世是個初生之犢不怕虎,傲然說道:“你們恃多為勝,我又何懼。”


    楚天雄哈哈一笑,說道:“少年人,我要擒你易如反掌。”說至此處,飛出一枚銅錢,當的一聲,就把陳光世刺向姓廖的漢子的長劍打得歪過一邊。陳光世的虎口發熱,長劍都幾乎把握不牢。


    陳光世吃了一驚,仍然說道:“我敢到你們這裏,本來就不打算活著迴去,你們有多少人,盡管來吧”


    楚天雄笑道:“好一個倔強的小子,但老夫可不想以大壓小,我問你,你是不是陳天宇的兒子?”


    陳光世道:“哦,原來你也知道我爹爹的名字,不錯,那又怎樣?”


    楚天雄笑道:“我與令尊雖未相識,卻也彼此聞名,你迴去告訴他,他就知道我是誰了。嗯,看在你爹爹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你迴去吧!”話中之意,顯然是對陳光世的父親頗有幾分顧忌。


    陳光世道:“你把蕭家和邵家的兩位姑娘放出來,我自然會走。”


    楚天雄道:“什麽蕭家和邵家的姑娘?”


    那姓廖的漢子道:“那兩個女娃兒是玄風道長拿下的,北宮大人要她們有用,可不能給這小子。”


    陪伴他同來的那個漢子道:“楚老爺子,你若是不方便和這小子動手,待我們對付他。我們可用不著害怕什麽江南大俠陳天宇。


    這幾句話可叫楚天雄麵子掛不住了,當下一聲冷笑,說道:“這麽說我倒是非動手不可了,否則別人隻當我怕了陳天宇啦。”


    聲出掌發,一個“神猴探爪”,疾抓陳光世的肩頭,陳光世滴溜溜一個轉身,橫劍反削。他快,楚天雄更快,一個“登山路虎”式,欺身而進,拳頭劈麵打來。他這一拳大出陳光世意料之外,兩人的距離本來還有一丈開外,他隻是跨上一步,照理拳頭還不會打到對方身上的,不料他身形前俯,手臂突然間好像暴長了尺許,閃電般就打到了陳光世的胸前。


    陳光世豎劍一立,心裏想道:“好歹也得叫他受一點傷。”要知高手過招,隻差毫厘,楚天雄的拳頭若是先打著了陳光世,以他這一拳的勁力,陳光世非得重傷不可。那時他的劍縱然傷著對方,也是無關緊要的了。”


    按拳理而論,楚天雄這一拳是應該先打著陳光世的,但他卻突然變招,喝道:“撒劍!”化拳為抓,一抓抓著了陳光世的寶劍,雙指鐵鉗般的鉗著劍脊。原來他到底是多少有點兒顧忌陳光世的父親江南大俠陳天宇,是以不敢傷他性命。


    他卻不知陳光世這柄寶劍與別不同,這柄劍是用寒玉練成的“冰魄寒光劍”楚天雄抓著了它,隻覺奇寒徹骨,冷得難受。他雖是內功深厚,寒氣傷不了他,但因出其不意的突感奇寒,抓著劍脊的那股勁道不知不覺就鬆了幾分,陳光世喝道:“不見得!”趁這機會,振臂反削。楚天雄逼得五指鬆開,喝道:“好小子,你不扔劍認輸。可休怪我不客氣了。”


    陳光世手臂酸麻,倒躍數步,橫劍以待,楚天雄剛要撲過來,忽聽得一人喝道:“欺負小輩,算什麽好漢。我來和你這老狐狸比劃比劃!”院子裏的梧桐樹上跳下一個人,不問可知,自是孟元超了。


    陳光世曾在泰山之會見過孟元超,又驚又喜,叫道:“孟大俠!”與此同時,那個陪伴楚天雄一同來的漢子也在失聲叫道:“啊,是孟元超!楚老爺子,這姓孟的是欽犯,可不能放過了他!”原來這人名叫夏平,他是曾經參與過某一次清軍圍攻小金川之役的,是以他認識孟元超,不過孟元超卻不認識他。


    孟元超心裏想道:“這老狐狸的通臂拳差不多已臻化境,須得以巧著破他。”他在樹上觀戰,早已想好對付之法,當下寶刀一攻,緩緩劃了一道圓弧,向對方削出。


    楚天雄冷笑道:“原來名震小金川的孟元超,伎倆也不過如此?”使出空手入白刃功夫,便要硬搶孟元超的寶刀。孟元超陡地大喝一聲,刀光如電,突然由極慢變為極快,橫斫直劈,一口氣連劈了一十三刀!隻聽得嗤嗤聲響,楚天雄的半截衣袖給他快刀削去,化成片片蝴蝶!


    孟元超這一十三刀一氣嗬成,快如閃電,傷不了楚天雄,也是不禁有點吃驚。心裏想道:“陳光世若是對付那兩個漢子,今晚隻怕要糟。”


    楚天雄身形一矮,伸指一彈,倏的長身撲起,隻聽得“掙”的一聲,孟元超的寶刀竟然給他彈開,這一指是在孟元超的一路刀法剛剛告一段落之際彈出的,使得險到極處,卻也妙到毫顛。夏平和那姓廖的漢子大聲喝彩,陳光世暗暗心驚。孟元超刀鋒一偏,使了個“旋刀式”,內中暗藏六七個複雜的殺著,楚天雄衣袖被削,心中也是吃驚不小,一時間倒也不敢太過急攻。


    楚天雄跳開一步,打個哈哈說道:“當今之世,以快刀馳譽江湖的,除了尉遲炯就是你了。嘿,嘿,英雄出少年,這話果然不錯,但你想要勝過老夫,目下隻怕還是不能!”笑聲中又再撲上,與孟元超再度交鋒。打法與剛才大不相同。


    孟元超凝神應戰,隻覺腥風撲鼻,好不難受。楚天雄雙臂長異常人,這還不算古怪,他的十隻手指竟如鳥爪一般,長逾數寸、烏黑光亮。十指一伸一縮,宛似十枚利針,“刺”向孟元超的關節要害。與他指甲一彈之際,就有腥風撲鼻!


    孟元超心道:“他這指甲裏藏的不知是毒粉還是練成毒爪。”當下暗運內功,預防中毒。快刀隨著對方的身形疾轉,卻不劈將出去,隻是把刀鋒對準對方的要害,那兩個漢子看不出其中的奧妙,楚天雄是個武學的大行家,卻是不敢不防。這樣一來,楚天雄不敢近身搏擊,孟元超也怕給他抓著,隻能用守中寓攻的刀法緊迫對方,雙方各有顧忌,一時間倒變成了僵持的局麵。


    陳光世正要上去,那姓廖的漢子道,“姓陳的,咱們勝負未決,再決雌雄!”鋸齒刀揚空一閃,使出瑣劍法來對付陳光世的冰魄寒光劍。他已經領教過冰寒光劍的厲害,早就有準備,氣沉丹田,不怕寒氣的侵襲。


    夏平說道:“陳光世,你本來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卻和朝廷的叛逆做了一夥,當真可惜啊可惜”!


    陳光世怒道:“你們做韃子的奴才,才當真是可恥啊可恥!”


    夏平冷冷說道:“我本想看在令尊份上,饒你一命的,你這麽說,我倒是不能饒你了。擒拿叛賊,我可顧不了江湖規矩啦”


    陳光世怒道:“並肩子上吧,羅嗦什麽?”夏平哈哈笑道:“好,你這小子活得不耐煩了,那就成全你吧!”取出一對判官筆與那姓廖的聯手夾攻,他一出手,陳光世便知他的本領在那姓廖的之上。


    夏平雙筆一錯,分點陳光世兩脅的期門穴,陳光世橫劍一封,還了一招“橫雲斷峰”,攻中帶守。哪知夏平的筆法溜滑之極,筆尖稍偏,倏然間又指到了他的膝蓋的環跳穴。陳光世劍法。雖然精妙,臨敵經驗卻無多,給他一輪急攻,攻得手忙腳亂。


    那高瘦的漢子名叫廖凡,和夏平是老搭檔,他的鋸齒刀本來是擅克刀劍的兵器,如今得了夏平相助,可以無慮陳光世的反攻,兵器有威力更能大大發揮。好在陳光世用的是冰魄寒光劍,與普通刀劍不同,但卻也給他逼得不能不小心翼翼的對付。劍上所發的寒氣侵襲不了對方,陳光世鬥到三十招開外,已是險象環生。


    陳光世一個轉身,夏平喝道:“哪裏跑?”口未合攏,忽地覺得奇寒徹骨,寒意直透心頭。原來陳光世乘他不備,轉身之際,偷偷彈出枚冰魄神彈,夏平正在張開大口,冰魄神彈飛入他的口中。饒是他功力不凡,也不由得不急退三步,隻能舞起雙筆防身,好緩過口氣運功禦寒,攻勢登時緩了。


    陳光世正要再發冰魄神彈對付廖凡,把手一掏那裝盛冰彈的玉匣,不覺大吃一驚,暗暗叫聲“糟了!”原來他的冰魄神彈已經用得一顆不剩。


    本來冰魄神彈若不是恰好彈入夏平口中,也是無濟於事的,但最少還有個可以反敗為勝的希望,如今冰魄神彈已是用光,連這點希望也沒有了。


    夏平緩過口氣,冷笑說道:“好小子,你還有什麽伎倆?”雙筆急攻,他不知陳光世的暗器已經用盡,要迫他騰不出手來。陳光世在一刀雙筆夾攻之下,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漸漸連招架亦是感到為難了。


    孟元超與楚天雄惡鬥,一個是快刀如電,一個是捷若猿猴,但由於孟元超要提防他的毒爪,卻是不免稍稍屈處下風。


    正在吃紫,忽聽得一聲長嘯,宛若龍吟,說時遲,那時快,嘯聲未歇,一條黑影已是飛過牆頭,落下雲家院子。


    陳光世這一喜非同小可,叫道:“繆叔叔,你來得正好!”廖凡則是大吃一驚,失聲叫道:“不好,繆長風來了!”:


    孟元超聽得陳光世叫出“繆叔叔”三字怔了一怔,心道:“啊,原來他才是繆長風。”隻聽得繆長風叫道;“光世不用著慌。蕭夫人和雲紫蘿呢?”陳光世道:“不知她們哪裏去了,我隻知道蕭月仙和邵紫薇已經是給這班賊子捉著了啦。”孟元超心裏想道:“他一來就問紫蘿,看來交情是很不尋常的了。”


    高手比拚,哪容得稍有分神。楚大雄乘機進招,嗤的一聲,把孟元超的衣裳撕破,正是肩頭琵琶骨的位置,幸而還沒有給他的毒爪傷著。孟元超一條左臂麻木不靈,橫躍三步。


    在這時間,繆長鳳亦已對廖凡、夏平二人痛下殺手。廖凡知道是繆長風,早已慌了,鋸齒刀揚空一閃,沒頭沒腦的斫下來。繆長風使出個“卸”字訣,衣袖一揮,裹住刀鋒,輕輕一帶,“嗤”的一聲,廖凡大刀脫手,衝力過猛,跌了個四腳朝天了。


    夏平功夫較好,但也抵擋不了繆長鳳的三招。繆長風霍的一個“鳳點頭”,閃開筆尖,也不拔劍,便把雙指使出判官筆法,虛虛一戳,喝道:“來而不往非禮也,讓你們也見識見識我的點穴功夫!”夏平雙筆一封,哪知是個虛招,突然間繆長風的指法由虛化實,點向他的肩井穴,夏平使個“脫袍解甲”的家數,想避招進招,不料眼看繆長風的雙指是點向他的左肩的,不知怎的,連看也未看清楚,隻覺右肩一麻,右肩井穴已是給地點個正著,跟在廖凡之後,“卜通”一聲,夏平也跌倒了。


    此時孟元超剛剛吃了楚天雄一點小虧,橫躍斜避。繆長風迎上前去,陳光世說道:“這位是孟元超,孟大俠!”


    繆長風啊呀一聲,不由得呆了一呆,心道:“原來這人就是孟元超。唉,隻怕這次我又是來得錯了。”原來他本是不想再來見雲紫蘿的,隻因放心不下,是以走了一程,又折迴頭,想到雲紫蘿的家探聽一下消息,若然她們安然無事,他才放心離開。不料一到村頭,就聽見雲家的打鬥聲音,這就逼得他不能不現身露麵。想不到又恰恰在雲家碰著了孟元超。他雖然不是很清楚知道孟元超與雲紫蘿的關係,但亦早已知道他們的交情非比尋常。頓時間心頭不覺一片茫然。


    廖凡爬了起來,給夏平解開穴道,叫道:“裏麵的人,快把那兩個女娃子押出來!”他是想用邵蕭二女作為人質,威脅繆長風不敢用武。


    陳光世瞿然一省,叫道:“繆大哥,快快打發這個老賊,進去救人!”


    繆長風性情豪邁,一時心情的激蕩迅即過去,定下心情,叫道:“孟大哥,你和光世進去救人,我來對付這老狐狸!”


    孟元超見他打倒廖複二人的手段,知道他是可以對付得了通天狐楚天雄,說道:“好,多勞繆大哥啦。”


    陳光世急急忙忙的衝進內堂,孟元超跟著進去,但心裏卻是有點惴惴不安。


    “紫蘿不知是否也已落在敵人手上?嗯,早知道繆長風今晚會來,我就不用來了。”孟元超心想。心念未已,忽聽得尖銳的女子叫聲,把孟元超從迷茫中驚醒,孟元超心頭一震,連忙飛跑進去。


    陳光世聽見叫聲,衝入一間房間,隻見邵紫薇和蕭月仙業已給兩個大漢捉住,旁邊還有四個他們的人。陳光世唰唰兩劍,以劍尖刺穴之法,點倒二人。第三劍正要刺出,那兩個大漢喝道:“你敢再動,我就要了這女娃子的性命!”他們的手掌,一個按在邵紫薇的背心,一個按在蕭月仙的背心,所按的位置正當脊椎骨第三節下麵的“風府穴”,隻要掌心勁力一吐,登時就可要了她們的性命。


    邵紫薇叫道:“陳大哥,別要顧我,你把他們盡都殺了,我縱然性命不保,也是心甘。”


    按住她的那個大漢獰笑道:“很好,很好。我這條爛命換一個千矯百媚的美人兒,那也很值得啊。姓陳的小子,你聽她的話,那就來吧。”


    陳光世如何敢上,忍氣說道:“你們待要怎樣?”


    那兩個漢子喝道:“你先給我出去!”


    就在此際,一個冷冷的聲音忽地接下去說道:“你們有沒有誠意作成這樁買賣,價錢可不是這樣討法啊!”


    孟元超衝進來的時候,已經殺了兩人,衣裳上滿是血汙。虎目圓瞪,手按刀柄,神威凜凜。那兩個漢子雖然有人質在手,也是給他嚇得心頭卜卜的跳。


    捉住蕭月仙的那個漢子道:“對不往,這樁交易,我們大占上風,價錢是不能讓的了。你們給我出去,我答應不傷她們的性命”


    孟元超冷冷說道:“這位陳公子和她們是好朋友,我與她們可是無親無故,用不著顧忌,嘿嘿,咱們還是求個公平交易,各讓一步吧。你們雖是漫天討價,我卻並不就地還錢,你們隻須放走一個,我們就走,這樣你們也還有一個人質可以自保呀。這叫做當中取價格不吃虧。否則我姓孟的說得到做得到,你害了她們,我在你們的身上碎割三十六刀!”


    陳光世想不到孟元超會想出這個辦法,大吃一驚道:“盂大俠,這,這怎麽可以?”蓋元超道:“不能全救,救一個也好。”邵紫薇和蕭月仙則各自為對方著想,爭著叫道:“留下我,放邵姐姐。”“留下我,放蕭姐姐。”


    那兩個漢子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是答應這條件的好還是不答應的好,陡地刀光一閃,這兩個漢子未叫得出聲,右臂已是給孟元超的快刀削了下來。原來孟元超乃是故意與他們胡扯,轉移他們的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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