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望委實沒料到阿刁兄行動力這麽強,說幹就幹。阿刁打開他的筆記本電腦,迅速地輸入了一個網址,將筆記本推給他:“自己看!”


    阿刁仰頭把他的茶一口氣喝了個光,一副農奴翻身做主人的樣。寧望丈二和尚地坐下,見那是個靈異愛好者論壇,阿刁居然以他的名義在論壇上發帖了,還把夢境的內容描述了一遍,令他吃驚的是這貼子竟然沒沉,要說這點破事其實都算不上什麽靈異內容,沒想到這個論壇上還真有些有趣的迴複。


    ——如果lz說的都是真的,這也許是你前世的記憶。


    ——什麽都扯前世太沒說服力了,再說這就不可能是前世,聽lz的敘述,夢境裏的場景和著裝分明都是現代社會的產物,我反而覺得這或許是樓主以前的經曆,可能很恐怖,出於自我保護的心理,大腦就刻意遺忘了。


    ——哈哈lz是何方神聖?現場一群黑衣馬仔還有世界名畫,lz你祖籍西西裏島嗎?


    寧望搔搔頭發,要真的祖籍西西裏島,一切就好解釋了,但他出生就是孤兒,直到十六歲以前都沒離開過福利院,設定是這樣的,不會有錯。


    ——lz以前有沒有被催眠過?我聽說要是催眠結束後喚醒的過程不夠徹底,催眠的影響就會一直持續下去。


    寧望看著這條迴複,可見這個論壇裏也並不全是神棍,這個催眠的說法是有據可循的,他也查閱過類似的案例,其中一則最有名的案例,說是有個心理病患者,老覺得背後有一條惡狗跟著他,去看了許多心理醫生都找不出原因,最後才發現原來這都是因為他早年接受過的一次催眠遊戲。催眠師在催眠場景中暗示有一條惡狗跟著他,結果可能就因為俗話說的“醒來的方式不對”,那人潛意識裏並沒有完全忘記催眠的內容,那條狗就一直留在了他的幻覺裏。


    可他想破了頭皮也想不出自己在什麽時候,在哪裏接受過催眠,又為什麽要接受催眠,催眠中虛構出這樣的場景有什麽意義?


    還要逐條往下看,阿刁卻手賤地直接點到了第二頁:“哎呀,你在這兒浪費什麽時間啊,我要你看的是這裏!”他拖動了一下滾動軸,“就是這兒!”


    這是第二頁的第三條迴複,這條迴複有點長。


    ——樓主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嗎?!我也經常夢見這個場景,大理石長桌,波提切利的《春》,一群黑衣人在爭吵著什麽,還有一個長得很帥的黑衣青年坐在長桌首位,隻有他一個人是東方血統!樓主是不是這樣?樓主求勾搭!


    寧望皺著眉頭,看這求勾搭的語氣像是個女孩子,不過他搞不懂阿刁讓他看這幹嘛:“你不會覺得她說和我做一樣的夢,就真跟我做了一樣的夢吧?”


    “你能不能對我的智商有點信心啊!”阿刁翻了個白眼,又迴頭將頁麵翻到前一頁,“自己好好看看主樓!”


    於是寧望又狐疑地把主樓的內容掃了一遍,什麽大理石長桌,黑衣馬仔,油畫上的仙女,丘比特和赫爾墨斯……那不就是複述他的夢麽……等等!他定了定睛,猛然發現了問題所在。


    阿刁在描述他的夢的時候,隻寫到長桌首位坐著一名穿黑色襯衫和灰色馬甲的青年,但並沒有一個字透露他是東方血統,更何況還是唯一的東方血統!


    寧望猛地從椅子上撐了起來,一旁的阿刁露出得意之色:“現在懂了?你別說,這事你還真解釋不了。”說著拍拍呆怔的寧望的肩膀,“人家都求勾搭了,你要不要去勾搭一下?”


    寧望盯了電腦許久,最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還是可以解釋的。”


    阿刁驚訝:“這還能怎麽解釋?!”


    寧望看著屏幕思忖道:“這兩個馬甲都是你的,你一個人分飾兩角,為了治療我的唯物主義,不惜不擇手……”


    他話音沒落就被摁在桌子上一頓好揍,阿刁海扁完起身扯了扯衣服,丟下一句“友盡”轉身拉開了大門。


    “別別!我開玩笑的!”寧望撲上前拽住阿刁的衣服,阿刁不假辭色別過肩膀就往大門外跨,然後就聽見“刺啦”一聲。


    阿刁隻覺得手臂一片透心涼,轉頭驚愕地看見自己的衣袖眨眼已經握在了寧望的手裏。


    寧望提著衣袖小聲道:“你這袖子是可以卸下來的啊……”


    出離憤怒的阿刁終於跳了起來:“你給我裝!我讓你裝!這都第幾次了?!你知道這衣服多少錢嗎?!我他媽就不該穿得好好地來見你,來見你就應該穿成流浪漢!”


    .


    在阿刁的威逼下,寧望硬著頭皮登陸了阿刁的賬號,給那個迴複他的名叫“巴托裏的愛人”的id發去一封私信,很快就要到了q|q號,其實他也好奇為什麽對方會知道自己的夢境,難道這真的是他們共同經曆過的場景,隻是他忘記了?可是這麽大氣高端的場景他一個福利院裏出來的孤兒怎麽可能經曆過?他又開始懷疑莫非這是哪一部名不見經傳的電影,他小時候看過後來忘記了,正巧這姑娘也看過?


    阿刁在屋子裏踱來踱去,摩拳擦掌,似乎認定終於找著了能顛覆他世界觀的東西,可是快到晚上十一點了對方還沒有加他q,阿刁隻好帶著衣袖先迴去了。寧望送阿刁離開後進浴室衝了個澡,出來就發現q|q驗證通過了,對方一上來就發來一大串話:


    ——是雕牌青年嗎?我等你好久了!


    ——你是最近才開始做這個夢的嗎?


    ——我今年二十三,你今年多大了?


    等等,等等,你得給我時間讓我迴答啊!寧望發了個滿頭大汗的表情,對方才算消停下來。寧望一一迴答了問題,對方都隻是機械地“哦哦”,他想了想,試探著問:“你做的那個夢,除了夢見房間裏的人和東方青年,還有沒有其它的內容啊?”


    q|q那頭一直沉默著,寧望難得等得有點心焦,這時對方給出了出乎意料的迴複:“我們約出來見個麵吧。”


    寧望心中不由得警鈴大作,這也太猴急了,他盯著聊天框喃道:“你還不知道我是哪裏人呢?萬一你在北坡我在華蓮呢?”


    對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立刻迴道:“我看了你的資料,你在庚林市吧,我跟你一樣。”


    寧望對著屏幕皺著眉頭,好像有點太巧了,但是對方在論壇的那個迴帖又不像是胡謅出來的。


    “有些事可能當麵說會更清楚。”巴托裏的愛人道。


    寧望心中輾轉猶豫,不知要怎麽迴複,對方又迴道:“如果你同意,那就明天晚上七點,在中央公園正門外,你不來也沒關係,但我會在那裏等你,如果你改變主意,就打我的手機。”末了又附了個手機號。


    沒等他迴答,兩秒後那個q|q頭像就徑直灰了下去。寧望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發了一陣呆。


    .


    “昨天勾搭得怎麽樣?”


    寧望拉開門,門外是一大早就來查崗的阿刁:“哦,那個呀……”說著就要接過阿刁手裏的包子和豆漿。


    “先說情況再吃!”阿刁將東西提遠。


    寧望隻好開門讓阿刁進來,把情況大致說了一通,期間兩個人邊吃早飯邊看著電視。老電視機上正播放一則熱門新聞,這條新聞其實已經不新鮮了,從一個月前開始就見諸各大報紙和網絡,說的是市裏陸續發生好幾起人口失蹤事件,失蹤人口多是市裏幾所大學的學生,也有其它的一些年輕人。警方調查到現在,既沒找著人也沒找著屍首,無法確定這些年輕人是死是活。聯想這些失蹤人口都是二十歲左右身體健康的青年,很容易就讓人想到器官販賣什麽的。


    新聞裏開始滾動播放失蹤人士的照片,阿刁滔滔不絕地講起來:“對了你曉得嗎,最近網上有好些人聲稱自己在最近見過疑似失蹤的人,而且不止一人說,他們見到失蹤者時,發現失蹤者變得比以前更漂亮更氣質了,都差點沒認出來!”


    寧望咬著包子並不以為然:“哦,是嗎?”


    “你能不能夠尊重一下我的意見?你不覺得這事很蹊蹺嗎?”


    “如果是真的,那確實蹊蹺。但網上聲稱隻是網上聲稱,又沒證據,是不是真的都還另說,更沒什麽蹊蹺不蹊蹺的了。”


    “我是在幫你找靈感啊!這難道不可以順理成章地寫成外星人綁架之類的題材嗎?”阿刁恨鐵不成鋼地道。


    “你都能想到說明這題材太俗氣,那我是萬萬不能寫……”


    “斯蒂芬寧。”


    寧望後知後覺地抬起頭:“…………對不起。”


    “算了算了,我就問你什麽打算吧,那個巴托裏愛人的約你要去赴嗎?”


    寧望放下豆漿,沉吟著點頭:“去。我想了一晚上,哪怕是騙局,也要弄明白是怎麽迴事。”


    阿刁比出大拇指:“總算你還有點身為懸疑小說家的基本素——”


    “因為實踐出真知。”寧望仰頭灌下一大杯豆漿,放下塑料杯子,幹勁十足地一抹嘴。


    “……”


    .


    不過在赴約前寧望還有點別的事要做,他要去中央公園見雪兔子先生一麵。


    因此他比約定的時間提早到了中央公園,健身中心的流動宣傳車還在廣場上,英龍華也繼續派發著傳單,過一會兒雪兔子先生就會出現,世界依然有條不紊地運轉著,但是今天對寧望來說是不尋常的一天。他比往常更想要見到雪兔子先生。


    一方麵他的理智告訴自己巴托裏愛人的話不是騙局就是誤會,沒有任何深入的必要,一方麵他卻矛盾地感覺這將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這讓他格外地需要勇氣。


    然而應該來帶給他勇氣的雪兔子先生卻沒有出現。


    寧望一直等到五點過,櫻花樹下依然隻有陌生的路人,但是廣場上的流動宣傳車還在,保不準雪兔子先生還會在最後一秒出現,於是寧望在長椅上耐心地接著等待。


    天色漸漸暗下來,廣場上的人也開始少了,工作人員將健身中心的宣傳台和遮陽傘收迴車上,六點半了。


    一個多月來第一次,雪兔子先生失約了。


    寧望迴頭打量英龍華,英龍華似乎也顯得有些失望,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挎上挎包,朝櫻花樹的方向望來,有同事叫她,女孩才“啊”了一聲迴頭。有人陪自己一起失望,這讓寧望的心情稍微好過了些,就像戰鬥時有個同伴。他以為英龍華會和同事們一起乘宣傳車離開,但英龍華沒有上車,隻是和車上的人揮手道了別。宣傳車開走後,女孩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這才步行離開公園。


    英龍華都不在了,雪兔子多半不會露麵了,寧望隻得失望地起身離開。


    中央公園大門口就是公車站和地鐵站,傍晚時零零星星飄起雨來,寧望就走去站台下邊遮雨邊等待巴托裏的愛人,卻沒料到英龍華也在等車。


    公車來來去去,站台上的人也換了一批又一批,寧望悄悄打量了一下英龍華,英龍華小姐作為雪兔子先生的暗戀對象還是夠格的,雖然美貌值遠及不上雪兔子先生,但實話說雪兔子先生那種長相和氣質本身就是比較犯規的。


    不知過去了多久,這條線路上的公車都來了個遍,英龍華始終沒有上車,某一刻街燈全亮了,出神的寧望才想起自己是來等人的,摸出手機,一看已經七點半了,連忙給那個號碼撥了過去。


    彩鈴是一首日語歌,寧望正想還挺好聽的,站台這邊也響起了同一首歌。


    寧望聽著幾乎同步的手機鈴音,大驚失色地轉頭,站台的另一頭,英龍華握著手機打量他:“你是……雕牌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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