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的天氣是很古怪的。似乎天空還在飄著大雪,卻突然一夜東風襲來,漫山遍野就是山花爛漫,那大團大團的花朵就從深深的積雪下冒了出來,整個山林一片清脆,到處聽到積雪迅速融化、小溪潺潺的聲響。那些南下的鳥兒又大群大群的飛了迴來,整日價在山林上盤旋叫囂,求偶婚配,弄得不亦樂乎。山林中的各種野獸也是春情勃發,還來不及尋找食物填飽空蕩蕩的肚子呢,就有一些心急火燎的摟在一起,開始生物最神聖的繁衍運動。


    也許是被這春風春意挑撥得春心騷動,或者幹脆是那積雪融化順著山坡洶湧而來的大水讓營房沒辦法住人,總之一夜之間,百萬夏軍突然離開營地,朝前迅速逼近數百裏,已經到了唿倫河畔,直接威脅到了海人的唿倫河防線。


    這一次,夏軍的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讓反應遲緩的海**吃一驚。沿途數十個小型哨卡、前進據點被夏軍輕鬆摧毀,海人立刻失去了對唿倫河東岸些許領土的控製,眼睜睜的看著夏人打到了自己防線的門口,開始安營紮寨。唯一可以讓海人放心的就是:唿倫河因為源頭巨量積雪融化,加之各條支流水流膨脹,河麵已經擴張到近百裏寬,飛鳥難渡。


    在防線指揮的海人格林將軍看著偵察機拍迴的圖象,露出了極其輕蔑的笑容:“我倒是看他們這些原始人如何渡過這條河。”


    夏軍沒有渡河,他們隻是在河邊安營紮寨,狩獵捕魚、采集各種藥草樹根等物,輕鬆閑適,彷佛春遊。刑天家的黑厴軍、玄彪軍四十萬大軍順著河流一溜兒紮下了數十裏長的營寨,正對著海人最布置的防線中最寬敞同樣也是防禦力最強的那個山口,無數士兵每天在營盤裏嬉戲打鬧,鬥狗遛獸,說不出的快活。


    其他的數十萬夏軍,則是在唿倫河的上下兩端,和刑天家的軍隊分開了數百裏遠,也是紮下了營盤,彷佛要在那裏等著歡慶來年的新年一樣,根本就沒有出兵渡河的打算。無所事事的士兵,甚至都有人爬到樹幹上抓猴子玩,場麵難看至極。


    一眾海人將領笑得前俯後仰,指著畫麵中那些近乎胡作非為的夏軍士兵,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格林更是武斷的判斷到:“如果夏人的士兵,就是這種素質的話,那麽我很懷疑他們能對我們造成任何的威脅。當然,他們的個人戰鬥力,是不容輕視的。”


    一群站在防線指揮室內看偵察機現場傳迴圖象的將領們,一時間突然臉色都發綠了。他們清晰的看到,十幾個站在木筏上捕魚的夏軍士兵,居然聯手拉起了一條唿倫河中特產的‘魔鬼魚’。那是一種體長三十多米的特大型淡水、鹹水兩棲魚,隻有在每年春天才會順著大水從海裏迴流去唿倫河源頭產卵的巨大怪物。


    “海神啊,難道我看錯了?他們隻有三個人在拉繩子!三個人,抓住了一條魔鬼魚?可能麽?”


    彷佛當頭一棍,這種可怕的場景讓那些驕傲自負的海人將領喘不過氣來。而夏軍這邊,在喧嘩的背後,已經開始了暗地裏的運作。


    夏侯騎著墨麒麟,跑到了蚺軍的營房去找相柳胤。墨麒麟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神獸特有的威壓氣息,讓沿途纏繞在樹上、盤踞在路上的毒蛇大蟒紛紛躲閃,隻有幾條快要化蛟的大蟒,才鼓起了勇氣,對著那墨麒麟吐了幾下信子,然後灰溜溜的退到了路邊。


    相柳胤正在河裏遊泳,赤手空拳的抓起了一條條大魚。春天正是唿倫河的魚兒產卵交配的大好時機,水麵下銀光燦爛,到處都是密集的魚群,這卻是讓相柳胤的拳頭無一虛發,順手抓起一條,就直接丟到了岸上,引來了士兵們一陣陣的歡唿。幾條貪吃的大蟒就在相柳胤身邊飛速遊動,張開大嘴一口一口的吞食著河水中那些呆頭呆腦不知道逃竄的魚兒。


    相柳柔坐在岸邊一棵樹樁子上,看到夏侯騎著墨麒麟跑了過來,立刻跳起,團身在空中翻了十幾個跟頭,猛的落在夏侯騎前。‘鏗鏘’一聲,一柄一指寬,五尺長,其薄如紗,近乎透明,卻是慘綠色帶著一絲腥味的長劍被相柳柔拔出來,指著夏侯的鼻子喝道:“蠻子,你來我們營地做什麽?出兵時不是說好了,隻等刑天蒼雲大帥的命令一到,約定好了日期,我們就分兵進攻麽?你來做什麽?”


    他還在斤斤計較自己和刑天大風他們的賭注,所以說話之間很不客氣。那正在河水中玩得舒暢的相柳胤卻是飛身而起,橫跨百丈寬的河麵,到了夏侯麵前,隨手一掌把自己的弟弟推得後退了幾步,笑吟吟的看著夏侯問道:“篪虎軍候,找我們什麽事情?”他赤裸著身體,皮膚下一條條肌肉筋肉不斷的跳動,彷佛無數蚯蚓在下麵鑽來鑽去,形容古怪至極,這也是相柳家的巫術帶來的後遺症。


    夏侯跳下墨麒麟,從背後革囊內抓住了一副軍事地圖,嗬嗬笑道:“趁著刑天蒼雲大帥的命令還沒到,給你們提個醒兒。這裏有我們去年冬天踏遍了整個唿倫河流域做下來的地圖,尤其對海人防守的幾個隘口、山穀仔細勘查了一番,找到了不少小徑,可以繞到他們的防線背後去。隻是小徑難行,最少也要九等以上的人手才能攀爬過去。”


    相柳胤眉頭一揚,飛快的搶過了那地圖,仔細的看了看上麵密密麻麻的標記和注釋,驚訝的抬頭問夏侯:“你們去年冬天,這麽大的風雪,你們踏遍了整個唿倫河流域?難怪我去黑厴軍幾次,沒看到你。”


    夏侯淡笑,聳聳肩膀笑道:“我篪虎暴龍貪生怕死,最怕手下的兄弟損失太多,所以,先做點功夫,讓兄弟們少點損失,這是最好不過的。”


    古怪的朝著相柳胤笑了笑,夏侯淡淡的說道:“你們蚺軍的最大優勢,就是有這麽多畜生供你們驅使,你們相柳家玩毒的功夫,據說也是大夏第一等的罷?也就比黎巫殿的那些大巫差點。所以,如果你們能夠繞到他們的防線後麵,把毒液注入他們的水源,嘿嘿。”


    相柳胤會意的陰笑了幾聲,朝夏侯伸出了手,可是夏侯伸過來想要和他握手的大掌,卻被相柳柔一手拍了迴去。相柳柔上前了一步,趾高氣揚的吼道:“怎麽,你們刑天家的人,終於學會討好我們兄弟幾個了?哈哈哈哈,沒有我們的助戰,你們能做什麽?”


    相柳胤二話不說,飛出一巴掌在相柳柔臉上狠狠的抽了一記,怒吼道:“廢物,給老子閉嘴!”隨後,他用力的握住了夏侯的手掌,笑道:“我家兄弟不懂事,篪虎軍候不要往心裏去。”


    故意提高了聲音,相柳胤斜睨了相柳柔一眼,淡淡的說道:“我們兄弟和他們兄弟之間的事情,是私事,和大夏的事情,能混為一談麽?家主怎麽就挑了你這麽一個心胸狹隘的蠢貨出來?若是按照你的想法,當年年輕時,刑天家主曾經打斷了我們家主的腿骨,莫非我們家主現在還要提著刀劍和他拚命不成?”


    相柳柔愣了一下,悻悻的說道:“我就不信他們還有什麽好心了。”


    相柳胤臉上那些原本就在鑽來鑽去的肌肉條紋猛的爆起來老高,他怒吼道:“廢物,能有什麽好心?不過是讓我們家的兄弟手足能少死幾個!我告訴你,如果你還不能把私人恩怨和公事分開,我就叫家主把你送迴族地,讓你做一輩子太平廢物!”


    朝著相柳柔劈頭蓋臉的咒罵了一通,罵得相柳柔直不敢抬頭,相柳胤立刻換了一張笑臉,朝夏侯微笑道:“倒是勞累了篪虎軍候了。這地圖對這次的大戰,可是寶貴至極。這麽說來,我要先派人去摸熟一下道路麽?”


    搖搖頭,夏侯翻身上了墨麒麟,笑道:“倒也不用,我們臨走,已經用巫火做下了標記,極容易找到。”笑了幾聲,夏侯朝相柳柔挑釁的揮了揮拳頭,大笑道:“相柳老六,我們刑天大兄說了,別忘記了我們的賭注,看看到底誰幹掉的海人多。還有,抓住一個海人的俘虜,頂十個殺死的頭顱,怎麽樣?海人的俘虜,可是極難抓的。”


    相柳胤緊緊的盯著夏侯,慢慢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朝夏侯揮出了一拳:“好,一個頭顱一個銅熊錢,一個俘虜一個玉錢。”


    夏侯揮拳迎擊,兩拳相碰,震得附近唿倫河水猛的退開了十幾尺。


    相柳胤猛的退後了一步,臉上笑容頓時一斂。夏侯臉上是青了又綠,綠了又青,但是瞬間化為正常。夏侯仰天一陣長笑,猛的在墨麒麟背上翻了幾個跟頭,策動坐騎,揚長而去,就留下了相柳胤在那裏,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相柳胤的臉色,相柳柔低聲問道:“老三,怎麽了?”


    相柳胤臉色極其陰沉的說道:“剛才一看到他就發現他臉色不對,所以臨走故意試了他一下,果然,有對巫毒之術到了登峰造極境界的大巫,給他下了最厲害的‘萬毒降巫咒’。”


    相柳柔一臉的霧水:“那是什麽?我從沒聽說過。”


    相柳胤怒道:“就是說,篪虎暴龍這蠻子,從今以後,所有巫毒都對付不了他!除非有巫力超過那給他下咒之人的大巫對付他,否則,我們相柳家最強的毒技,對他完全沒有了效果。”


    三角眼一翻,相柳柔笑道:“那怕甚?我們不能對付他,還有家裏長輩,找他們要一份巫毒,照樣幹掉了他。”


    相柳胤看了相柳柔半天,終於仰天長歎道:“你在安邑到底學了些什麽?我在蛇澤修行的時候,你到底在幹什麽?‘萬毒降巫咒’,最少也要八鼎大巫才能施展出來,最少也要八鼎大巫才能有那能力施展,而且必須是對巫藥、巫毒之術了解極其深湛的大巫才能施展。”他看著相柳柔,冷聲道:“而且那施咒的大巫,三十日之內,巫力會下降接近一個鼎位,耗費的精力、心血更是不用多說。”


    手指狠狠的捅了一下相柳柔的心口,相柳胤冷聲道:“這說明什麽?這說明篪虎暴龍這蠻子身後,起碼有一個黎巫殿的八鼎大巫在幫他。而巫殿的大巫你是清楚的,沒有天大的好處,他會幫一個在安邑沒有任何根底的蠻子?”


    相柳柔恍然大悟般說道:“這麽說來,家主的巫毒,還是可以毒死他。”


    相柳胤已經沒有力氣再和他計較,隻是有氣無力的說道:“你可以去試試,誰知道他背後到底是黎巫殿的哪位大巫?或者,可能是黎巫殿的殿主?你招惹了他,你也不怕招惹禍事麽?尤其他得到了天巫的全部智慧,哼哼,也許你動了他,就等於動了現任天巫和大王,你試試?”


    終於明白了夏侯身上如今的厲害關係,相柳柔不敢再多說廢話,但是他還是嘀咕了一句:“那也是天巫殿照應他,和黎巫殿又有什麽關係?”


    懶得給自己這個陰險毒辣但是有時候卻又實在是愚鈍得可以的弟弟過多的解釋什麽,相柳胤抓著那地圖喝道:“召集所有本家的將領去中軍商討一下,這玩意應該怎麽用才能讓我們占得最大的便宜。和刑天大風他們的賭注也就罷了,但是立下了功勞,可是能夠在大王和家主麵前好好的露臉一次的,這可不能胡亂對付。”


    沉吟了片刻,相柳胤突然一笑:“刑天大風卻是大方,這麽重要的地圖,居然就送了過來。唔,也不能讓他們看輕了我相柳家的子弟,給他,還有其他幾家的人,每個地方送去一百份我們製的最強的巫毒罷。唔,選那發作緩慢,要兩三天以後才會突然暴斃的那種。”


    相柳柔這下卻是反應了過來,很是毒辣的說道:“沒錯,要是水源裏放猛毒,一下就毒死了幾個,他們肯定有了提防,隻有這慢毒,嘿嘿。”


    很是興致勃勃的,相柳柔跑去自家的隨軍輜重隊,挑選那些冬天時他們兄弟無聊,親手配製的巫毒去了。


    有了夏侯他們跋涉了一個冬天換來的詳細地形、軍情的情報,有了相柳家突然大方提供的慢性巫毒,加上後方安邑突然又送來了一大批的軍械,其中更有一些巫印之類的可以直接使用的大威力法器在裏麵,整個大夏軍隊士氣一下就提升了起來,磨刀霍霍,就準備屠宰眼前海人這頭肥嫩嫩的羔羊。


    那些憋了將近半年的夏軍士兵,已經等不及的去海人的領地裏好好的抓幾個夫人女子,發泄一把。雖然說夏侯是軍法官,有他在的時候,還真沒人敢觸犯刑天滄風留下的軍律軍規,但是一旦開戰,戰火綿延,戰場延伸數千裏,你夏侯能管得過來?那些被欲火燒得眼睛都紅了的世家子弟們,更是已經開始盤算,要擄掠幾個海人的貴婦,好好的品嚐一下海人的貴族女人,是什麽滋味了。


    這一年的三月二十七日,也就是積雪都還沒有融化完,到處都還有一片片斑駁白色的時候,刑天蒼雲和刑天歿終於送來了聯合命令:各家子弟指揮的新軍部隊,在四月的第一天,開始隊海人進行全麵的進攻。不管發生任何事情,命令上要求他們起碼把海人的主力部隊吸引住半個月的時間。半個月,隻要半個月,足夠已經潛伏在海人腹地兩翼的夏軍主力對海人東部領乃至中部領的命脈,進行毀滅性的打擊。


    刑天大風第一次召集了所有的世家子弟,召開了一次戰前的動員會議。


    當然,以這些年輕人的見識、閱曆和經驗,他們說不出什麽大道理,刑天大風隻是把袖子一卷,一拳轟在了麵前的會議桌上,大吼了一聲:“他媽的,老子這裏大把大把的金銀珠寶,是大王預先送來做賞金的。哪個兄弟有本事,盡管帶著手下的兄弟們拿走就是。總共十萬個玉錢的賞金,大家分分,可是夠我們去西坊痛快多久的?錢在這裏,能不能拿到,就看你們的了。”


    為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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