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一道縫隙,陽光好刺眼,伸手也遮擋不住。


    我的手呢……


    偏頭看去,一隻血淋淋的大手在我臉旁。


    猛地坐起身,夢遊者們的屍體,就像磚頭般疊成了牆。


    隨著意識的漸漸清醒,濃烈的血腥味直衝到了鼻子裏,我想嘔吐,胃裏卻沒有任何東西。


    我的全身上下,都是血。


    站起身,腳踩的地麵土壤,是暗紅色的。


    屍牆比我還高出一截,圍城了一個圈,我在正中央,抬頭看向了耀眼的陽光。


    昨夜發生的事情在腦海中迴放:我被夢遊者砍掉了一隻手臂,然後便不斷地奔逃,直到臨近洛江的另一端岸邊時,我失去了意識。


    “醒了?”


    正想著,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迴頭看去,是個眉清目秀的男人,此時正坐在幾個夢遊者屍體的背上,用幹布擦拭滿是血跡的細長太刀。


    我揉了揉眼睛,他模糊的臉龐再次變得清晰,手持太刀的手臂沒有衣袖,雖然皮膚上沾染了一些凝固的血液,卻仍然白皙細膩的像個女人。


    “許灼涼?”


    “芳草萋萋,寄我相思,人心叵測,灼涼難識。”他端詳著手中細長的太刀,緩緩地說,“兄弟,你忘了我的名字。灼涼二字隻是為了在遊戲裏掩人耳目而已。實際上我單名一個字,許。”


    濃烈的血腥味熏得我的腦袋有些發昏,“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人?你是說夢遊者麽?”


    我咬牙看著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沒錯,就是咱們周圍的這些屍體,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抬起眼皮,“兄弟,如果我沒猜錯,你的手臂就是被他們砍下來的。”


    “沒錯,是夢遊者砍下來的……可是……可是!”我左右看著四周慘不忍睹的屍牆,連條出路都沒有,“他們隻是被控製了而已,你怎麽能忍心殺掉這麽多活生生的人呢?這也太殘忍了!”


    “殘忍?”他盯著我的雙眼,“白鞍,你是認真的麽?看來你真的把我給完全忘記了。”


    “並沒有完全忘記,我知道你是誰,許灼涼,多虧了你的幫忙大家才能摧毀掉遊戲世界。”我咬著牙說,“或許你是我的朋友,但是現在,我要離開這裏。”


    “什麽意思?兄弟,你要跟我決裂?”


    “別叫我兄弟!!”我憤怒地吼著,如果不是他幫忙打敗了亡靈龍,我現在就想撲過去揍他一頓!


    這種冷血動物,視他人的生命如草芥一般,到底和神域有什麽區別?


    他皺下了眉頭,隨手用太刀朝一旁畫了個十字,屍牆瞬間崩裂出一個出口。


    “你是怎麽做到的?這個世界已經陷入了靜態力場,不可能再使用超出人類極限範圍之外的能力。”


    “誰說這能力超出人類極限範圍之外了?”他將太刀插入腰間,“你要迴古堡麽?”


    “嗯。”我看著他露出來的右臂,看不出一丁點的肌肉,又瘦又細,肩部的袖口露出若隱若現的鎖骨……


    等等!他的胸是鼓出來的?再看向他的臉龐,如果不是留著短發,真的就像個女人一樣。


    難道說……


    “把這個帶迴去。”他從胸口掏出了一個長條形的麵包,朝我扔了過來。


    本想雙手去接,卻隻有右手伸出去接住了麵包。


    我低頭看著懷裏的麵包,“食物……在這個世界,應該是很貴重的東西吧?”


    他沒說話。


    我這顯然是在明知故問,雖然真不想接受他的任何饋贈,但是想起在古堡裏的葉梓和木子,我還是厚著臉皮說:“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一條蛇就是幾天的口糧,這個麵包對他們來說一定特別重要,更何況我現在也有點餓了。


    生怕許灼涼反悔了似的,我抱著麵包跑了幾步,發現這裏就是洛江邊上,遠遠地都能看到對岸那片光禿禿的樹林,隻要原路返迴,就能迴到古堡。


    “畢竟在醫務室睡了兩節課,連謝謝也不說,最起碼臨走前要說老師再見吧?”


    葉新的話迴蕩繚繞著,當初在學校醫務室的時候並沒有感覺這樣刺耳。


    “他又不是我的老師!”我嘀咕著,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想要贏得別人的最終,首先要學會尊重別人。”


    我迴過頭,見他正站在屍牆旁邊,麵無表情地朝我這邊看著。


    這種人不值得被道謝!他殺了那麽多人!再說我為什麽要想起這些小時候的心靈雞湯!簡直幼稚死了!!


    我已經忘了,其實前前後後的時間,也隻過去了半年多而已,並不是什麽小時候。就在幾天之前,我殺了三歲,吸食了它的靈魂。或許是為了逃避那種難以承受的愧疚,我竟感覺事情已經過去了許多年了……


    奔跑著,狂風唿嘯而過,砂石打在我的左肩上,疼得我頭皮發麻。於是我將麵包夾在胸前,用右手去捂住了左肩。


    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左肩上包裹著的,是許灼涼的衣袖……他把自己的袖子扯下來,給我包紮傷口。


    而當我再次迴過頭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其實在我剛跑出來時就注意到了,屍體圍牆的四周附近,還躺著許多活著的夢遊者。


    他為了給我爭取包紮傷口的時間,才建造了這樣一座圍牆,如果我沒有猜錯,這種圍牆最大的作用不是遮風和防守,最主要的是,它可以掩蓋活人的氣息,讓那些夢遊者迷失追蹤我們的方向。


    昨晚追趕我的夢遊者,可遠不止我現在看到的這些……


    夢遊者在白天睡去,夜晚來臨時又會醒來,我時不時瞄向地上躺著的夢遊者,不自覺地又加快了步伐,得趕快迴古堡商量對策才行。


    躍過江邊斷裂的柵欄,我順著下坡跑進了幹巴巴的洛江河床,沒一會便又迴到了那片光禿禿的樹林。


    體力漸漸支撐不住時,我放慢了腳步,隨便找了根樹幹倚靠著坐下來,打算休息一會。


    咕嚕嚕——


    肚子如雷打般響,我看著手裏的麵包,忍不住舔了下幹癟的嘴唇。


    “不行,還是大家一起分享比較好。”


    我自言自語地將麵包放在背後,沒一會又拿出來。


    “隻吃一口沒問題的吧?更何況,如果我現在餓死了,那木子和葉梓就都吃不到了。”


    這樣想著,我打開了麵包的塑封袋,奶香味瞬間撲鼻而來,可就當我長大嘴巴的時候,餘光中突然出現了一把弓箭。


    “住嘴!”女子拉開弓弦,“如果你不想死的特別痛苦,就讓你的嘴巴離食物遠一點。”


    她穿著葉梓的衣服,手裏拿的,是李木子的弓箭。


    “少女……”我瞪大了雙眼,她的模樣絲毫沒有改變,和在遊戲世界中時一模一樣。


    “你說什麽?”她看著我的臉,緩緩皺下了眉頭。


    就在這時,樹後又走出一個矮小的老太太,她拄著一根木棍,滿臉幹褶扭曲的皺紋,眯成縫隙的雙眼就像刀子一般,“桃兒,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與任何陌生人交談,快點動手!”


    “姥姥,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他?”


    話音未落,男人從另一棵樹後走出來,他一把奪過了少女手裏的弓箭,將箭矢瞄準了我的腦袋,“下次再給馮桃練手。”


    我盯著那個男人的臉,很熟悉,似乎從哪裏見過。還沒來得及迴憶,隻聽到“嗖”的一聲——腦門就像竄進了一縷冰水,意識立刻隨著箭矢飛出了我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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