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神聖莊嚴的崎河市人民法院。


    頂著一頭卷發的法官,拿起桌上的小法槌。


    “經崎河市人民法院判決,犯罪嫌疑人李木子,故意殺人,罪孽深重,不知悔改,判處死刑,無緩立即執行!”


    法槌敲落的瞬間,兩個警察將李木子架出去。


    “不要啊法官大人!我冤枉啊!我沒有殺人!”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殺人狂魔李木子被帶到執行地,在一片無人的空地上,他淚流滿麵地懊悔著。可是一切都晚了,執行警察將手槍抵在他腦袋上,麵無表情地扣動了扳機。


    砰!


    “我沒有殺人!”李木子大吼著坐起身,看到米卡斯修耷拉著眼皮,抱著雙臂站在對麵。


    微弱的陽光透過窗子,輕灑在病房地麵的瓷磚上,李木子望向窗外,並不刺眼,烏雲半遮半掩地藏著,可以勉強直視。玻璃窗外,零星地飄著白色的雪花,落在窗台的瞬間,就融化成些許濕潤。


    李木子緩緩睜大雙眼,喃喃地說:“雪……”


    “啊。雪。”米卡斯修順著李木子的視線望向窗外,“你今年17歲吧?在你出生的那年,這個城市還下過大雪。”


    “我見過大雪。”李木子下了床,朝窗邊走去,“小時候有一次,地麵上都積上一層雪,用腳都能踩出腳印。”


    “我說的是鵝毛大雪,如果不清理,幾天下來積攢的雪可以淹沒腳踝,人可以用地麵上的積雪滾雪球堆雪人,就像在極北地區生活的人們那樣。”米卡斯修看著病房牆上的電子日曆:2044年1月28日09:58:04。


    “你說的這種我在視頻裏見過,還以為是後期合成的……”李木子正說著,透過窗子看到一輛紅色的跑車停在醫院樓下,葉梓和佟婉晴拎著購物袋下車,兩個人一副有說有笑的模樣,“葉子和佟婉晴她們兩個,和好了?”


    “塑料姐妹才會因為爭吵鬧掰。”米卡斯修也走到窗邊,“可別小看了女生間的友誼啊。”


    李木子沉默了一會,說:“謝謝你們了,把我和葉梓從公安局救出來。”


    “其實也沒做什麽。”米卡斯修朝窗外望著,一輛白色的敞篷跑車從醫院的大門外經過,副駕駛坐著很奇怪的男生,高舉手臂豎著大拇指(沒錯就是我!),“葉梓清醒過來了之後,向張局說明了情況,再加上我家小主的關係,張局才同意暫時釋放。但是你仍然沒有逃脫犯罪嫌疑。”


    “我還有嫌疑?”李木子愣了下,“我隻是路過而已,你們不是也都幫我說清楚了嗎?”


    “是這樣沒錯。”米卡斯修打開窗子,將手伸出窗外,柔軟的雪花落在手心,瞬間融化,“但據死者家屬表示,死者生前和一個叫李木子的男生來往密切。”


    *


    “你和李木子以前不是挺密切的嗎?怎麽連他的手機號都沒有。”蘇飴說話的時候嘴裏冒著熱氣。


    “新手機裏其實也存了的,隻不過手機壞了。”


    蘇飴瞥了我一眼,“你背不下來朋友的手機號嗎?”


    “嗯,親朋友好友的生日和手機號什麽的,從來都記不住,哪怕刻意去背,隻要隔上幾天,就會忘掉。”


    “那還是不夠上心,你的生日我就永遠都不會忘,不管現世還是異界,4月29日,金牛座,但我感覺你不太像。”


    “誰知道呢,星座這種東西……”我抬頭望著天上飄落下來的雪花,像是亮晶晶的銀色沙塵。


    “異界的雪,似乎比這裏大多了,我感覺到過白茫茫的一片,一望無際,像魔幻電影中的冰原雪山一樣。”我所恢複記憶的畫麵都很模糊,某個片段,某些話語,就像夢中的場景一樣,無法描述具體。在那些記憶中,就連我自己,也是以第三人稱的視角所出現。


    隻不過我想不明白,為什麽,有些我並未參與的事情,仍然會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比如雷克和狄伶兒的事情,比如蘇飴一直都瞞著我的事情,我應該沒有理由知道才對。


    望著天空上的雪花時,我的腦海裏又出現了一幅場景,不!與其說是具體的場景,倒不如說是一種感覺——朦朧,讓人質疑的感覺,甚至可以說成是錯覺。類似男女之間猜測愛意的感應雷達。


    我無法用語言去具體形容,隻是在飄落的雪花中,感覺到了嶽皚和少女,正踩著淹沒了小腿的積雪,一步一步,朝日月之島進發,尋找曾和異界的我打成平手的許灼涼。


    真的是記憶,還是我的憑空幻想呢?


    這件事我也沒有參與,但我猜想,這事是在我和許灼涼交手之後發生的。


    但這碎片具體應該擺放在哪裏呢?


    如果說少女和嶽皚去找許灼涼之後,少女又到現世找我的話……


    不對,這邏輯根本就不合理。我突然想到另一個複蘇的片段,嶽皚加入暗夜的時候,很顯然夢墨已經是代理團長了。


    難道說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是在少女迴到異界之後嗎?也就是這陣子剛剛發生的?


    沒錯,想要邏輯通順就隻能這樣捋順時間:我來到現世之後,少女才來找我,然後少女迴異界,認識了嶽皚,再和他一起去日月之島。可是……如果是發生在異界的我已經死亡之後的事情,處在現世的我為什麽會知道呢?哪怕恢複異界的記憶也做不到這一點吧?


    這——應該不在我異界的記憶當中啊……


    “喂!你聽沒聽到我說的話啊?”蘇飴用手肘碰了下我的胳膊,完全打斷了我的思路。


    “嗯?你說什麽?”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蘇飴皺著眉頭,不再說話。


    “風很像……”我突然說出的話語,讓蘇飴有些奇怪地看向我。


    我繼續說:“陽光很像,遠處的山,也很像。隻有人真的不一樣……”


    剛認識葉新的時候,他對我說過這句話。


    我隻不過在這句話上做了補充:“還有冬天的雪。”


    車緩緩停在了路邊,蘇飴死死地抓著方向盤,閉上了雙眼。


    我沒有想到,這句隨口而出的話,讓她誤會了。


    “是啊,不一樣。”她說,“強扭的瓜,真的不甜啊。非要迴去的話,就去找她吧……”


    “蘇飴,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什麽都一樣,就人不一樣!我不是夢墨,就因為我不是夢墨!”蘇飴大吼著發泄完之後,突然將額頭撞落在方向盤上,睫毛上的殘淚凝成了冰霜,“白鞍,請你告訴我,你到底喜歡她什麽,我到底……比她差在哪裏?我可以改,可以學,隻要我能辦到的事情,我都可以做;隻要我所擁有的東西,我都可以給……”


    感動的同時很心疼。


    酸楚的同時很幸福。


    或許,這就是被愛的感覺嗎……


    我抬頭看向左手豎著的大拇指,它在零星飄落的晶體中,像一幅用後期特效處理過的動態壁紙。


    你到底棒在哪裏啊?異界的白鞍,你明明愛她,又為什麽要讓她深陷痛苦呢?瞧啊,身為高傲的七分殿公主,她已經被你欺負的,沒有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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