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撲朝中老勢力的一戰,打得迅速而精彩。數十萬大軍團團包圍都城,耀天公主驚惶失措下被發現有了身孕,這可幫了何俠一個大忙,公主殿下當即被“請”進深宮中靜養,不得再過問煩瑣國事。


    不出數日,貴常青臨死前按印的謀逆供認狀被送到耀天公主麵前,隨即被張貼在雲常都城城門處,與許多貴家逆賊的頭顱一起,供百姓辨認。


    “想不到,丞相他……居然……”


    “貴家是雲常世代重臣啊,怎麽竟出了逆賊?”


    “人心難測,難測啊……”


    證據源源不斷出現,每天都有人揭發貴家過去的逆行。連貴常青自己都已承認了謀反,根本沒有機會了解內情的升鬥小民又怎會弄明白誰是誰非?


    何況這次征討東林出師不利,就是因為貴家兩位不爭氣的將軍,一個逞強、一個嗜酒,整路大軍,上萬雲常子弟的性命,斷送在他們手裏。


    凡是家裏有男丁在軍隊的,誰不痛恨這樣不顧士兵死活的將軍?


    令人欣慰的是,國難之際,駙馬爺展現出卓越的軍事政治才能,迅速將逆黨連根拔起,而且在很短的時間內重新任命官員,不到一個月,曾經讓雲常百姓熱血沸騰的場麵再度出現。


    錦旗蔽日,十萬軍發。


    英姿勃發的駙馬爺再度領軍出征。


    “天下之大,沒有我們雲常軍到不了的地方!”城樓上,何俠揮劍長擊。


    何俠身邊,已經看不見公主端莊的身影,她正在深宮中孕育著雲常未來的大王。


    士兵們依然歡唿沸騰,雀躍不已。


    他們為何俠歡唿,為何俠沸騰。


    他們擁有了一個英雄。


    歸樂曾有何俠,東林曾有楚北捷,北漠至少還有一個則尹。但如今,楚北捷不知蹤跡,則尹歸隱。


    而何俠,已經屬於雲常。


    有何俠在,沒有雲常軍到不了的地方。


    更讓人猜想不到的是,何俠領兵離開雲常都城五十裏後,下令全軍紮營,召集各路將領到帥帳中。


    眾人一到,何俠即道:“大軍轉向,不去東林。”


    他總是奇峰突出的思考方式早已被眾將熟悉,大家並沒有十分愕然,隻是問:“不去東林,那去哪裏?”


    “從現在開始,大軍化整為零,晝伏夜行,在北漠邊境會合。”


    大家稍微明白過來,這是要對北漠下手了。


    先對付北漠也是對的,東林軍雖然現在沒有了楚北捷,但畢竟破船還有三斤釘,不易對付。北漠軍實力向來不強,又沒了則尹。打仗就如吃柿子,應該先選軟的吃。


    祁田征戰經驗豐富,思索了一會兒,想起另一個不能忽略的問題,恭敬地問何俠道:“駙馬爺想打北漠,這當然好。但東林是我們的大敵,歸樂也在虎視眈眈。萬一我們和北漠打起來,其他兩國乘機參戰,我們豈不三麵受敵?”


    “誰也不想三麵受敵,所以北漠人絕不會想到我們會忽然向他們發動進攻。”何俠淡淡笑道,“各位將軍放心,我既敢拿北漠開刀,自然想好了迅速擊潰北漠大軍的方法。東林現在由王後做主,說起打仗,婦人總會猶豫不定,在她下定決心派遣大軍夾擊我們時,北漠軍的勢力已經被我們掃蕩幹淨了。”


    眾人的膽氣卻沒有何俠那麽壯,“掃蕩北漠後,還要對付東林,我們哪有精力對付歸樂?”


    “這正是最有趣的地方。”何俠豪氣頓生,揚聲道,“照行進來!”


    簾門應聲而掀,一名瘦削武將大步跨了進來,不卑不亢朝眾將拱了拱手,束手站在何俠身邊,顯得頗為沉穩。


    何俠介紹道:“飛照行曾是歸樂大將軍樂震手下第一心腹,他就是這次阻撓歸樂王出兵壞我們好事的關鍵。”手一揚,朝飛照行微微頷首。


    飛照行沉聲道:“歸樂王後曾命我暗中帶信給駙馬爺,密報歸樂大王打算伏擊駙馬爺的車馬。隻要我寫一封信,讓人送到歸樂大王麵前,告發歸樂王後和樂氏一族,歸樂內部立即大亂,再不會有餘力關注雲常和北漠的戰事。”


    蔚墨軍沉景奇道:“歸樂王後所在的樂氏一族在歸樂的勢力如日中天,怎麽會向駙馬爺密報?她竟敢背叛歸樂王?”


    飛照行簡單答道:“為了不讓白娉婷進入歸樂大王何肅的後宮。”


    眾將釋然。


    聽見娉婷的名字,何俠眼中一黯,沉默半晌,才打起精神來,“飛照行的密信已經在送往歸樂的途中。北漠王現在對我們毫無戒心,東林前陣子受了我們的威嚇,不敢輕易出戰。諸位,此時正是奪得北漠的最好時機。”


    何俠這番布置周密細致,令一開始不大有信心的將領們精神大振,麵露喜色,朗聲應道:“末將隨時聽候駙馬爺調遣!”


    就這樣,雲常大軍,在征伐東林途中銷聲匿跡,不知去向。


    “哇哇……哇哇哇……”


    娉婷匆匆走進屋裏,看見小則慶正被陽鳳按在膝蓋上,小屁股袒露出來,陽鳳手上手下,打得他的嫩肉啪啪作響。


    “陽鳳,你這是幹什麽?”


    陽鳳顯然餘怒未息,一伸手,指著地上道:“你看看,他把什麽東西從床底拖了出來,還和長笑一道玩,要是弄傷了長笑,這可怎麽辦?”


    娉婷低頭看,地上明晃晃的一把寶劍,也吃了一驚,“這兩個孩子真太淘氣了,長笑,你也該打。”把站在一邊的長笑拉過來數落。


    長笑還不大會說話,長得胖嘟嘟,眼睛明亮清澈,看見娘迴來了,直咧嘴笑。


    “陽鳳,你也別打則慶了。我看準是長笑搗的鬼,別看他小,現在會走會跑了,不知道多可恨呢。”


    則慶和長笑一樣,也不愛哭,很快,挨了幾下的小屁股不疼了,他便扭著要下地。陽鳳打了幾下,也著實心疼,隻好放他下地。


    “嗬……笑笑……笑笑……”則慶下了地,一溜煙地遠離痛打他小屁股的娘,直衝到樂嗬嗬的長笑身邊,抓住長笑就往外跑,“竹子、竹子……”他跑得比長笑快多了,長笑被他踉踉蹌蹌拖出木門。


    “則慶,不許又去搖曬衣服的竹子。”陽鳳追出門口,教訓道,“你快放手,小心長笑摔倒。”


    “陽鳳,好啦。”娉婷走到她身後,將雙手搭在她肩上,笑道,“瞧你緊張的樣子。不用擔心長笑,讓他們摔吧,小孩子這樣才會長大。”轉身拾起地上的寶劍。


    真是柄好劍,劍刃如薄冰,輕輕一抖,似乎在日光下泛起一圈圈涼氣,森寒入骨。娉婷翻過劍柄,果然,上麵刻了“神威”二字,不禁默然。


    片刻後,悵然問道:“震懾天下的神威寶劍,你怎會在這蒙塵?可惜了……”


    陽鳳轉過身來,發現娉婷持劍凝視,心裏一跳。當日楚北捷上山尋妻,得知娉婷死訊後失魂落魄離去,這事她從沒告訴娉婷,楚北捷留下的神威寶劍也被塞到了床底下,誰知道神差鬼使,竟被兩個小鬼拖了出來。


    陽鳳想了一想,低聲道:“這是楚北捷留下的,他曾到我們之前隱居的地方找你。”


    見娉婷靜默無言,陽鳳忍不住又問:“娉婷,你還想著那個男人嗎?”


    娉婷不答,隻在屋裏站著,良久之後,緩緩將劍插迴鞘中,掛了起來,轉身出去喚道:“長笑,來,來,娘給你唱一段好聽的小曲。”秀氣的臉上,流露出寵溺的笑容。


    “娘……娘!”長笑咯咯咯地笑著撲過來。


    “我也聽!”則慶跟在長笑身後,搶在長笑之前占據了娉婷身邊的位置。


    豔陽高照,小屋前,池塘水波微漾。


    有人柔聲清唱。


    “故亂世,方現英雄;故英雄,方有佳人。奈何紛亂,奈何紛亂……”


    兒啊,娘心裏有一個故事。


    故事中有英雄,也有佳人。


    佳人英雄,曾經對月起誓,永不相負。


    永不、永不,相負……


    歌聲溫婉動人,愛蘊於心,怨啟於唇,兩個小家夥安安靜靜挨著娉婷坐在門檻上,雖不懂裏麵的深意,也聽得如癡如醉。


    一曲未完,則尹的身影出現在籬笆前,他匆匆走進來,臉色沉重。


    娉婷一瞧則尹的表情,立即停了唱曲,站起來疑道:“怎麽了?”


    則尹黑著臉搖了搖頭,身後緊跟著魏霆,兩人臉色都極難看,一言不發,跨進屋中。


    叫奶娘將兩個小子帶到別處玩,關上門,則尹才沉聲道:“大王去了。”


    陽鳳吃了一驚,“大王一向身體安康,怎會這樣?”


    “是何俠。”魏霆悲痛答道,“何俠送來信函邀請大王在邊境會麵飲宴,雲常、北漠向來有同盟之誼,大王不疑有他,應邀前往……”


    “何俠那個惡賊,竟在酒中下毒,外麵埋伏刀手,大王和隨行的大臣親衛當即斃命。現在消息已經傳遍全國,到處人心惶惶。”想起北漠王對自己的垂青,則尹這曾經的虎將也兩眼通紅。


    陽鳳一臉不敢置信,“何俠瘋了嗎?大王遇害,在附近護衛的北漠大軍一定會發動進攻。”


    “北漠大軍絕不敢動手。”身後傳來清脆果斷的聲音。


    三人迴頭,娉婷站在桌子邊,思忖著續道:“何俠既然敢毒殺北漠王,那麽,他在邊境一定有足夠的兵力對付反擊的北漠大軍。”


    則尹凜然道:“雲常如果敢調遣全軍攻打北漠,東林和歸樂一定不會坐視。何俠膽敢漠視三麵被攻的危險?”


    “上將軍,你未曾和何俠對陣過吧?”娉婷抿了抿唇,不知是怨是歎,輕聲道,“他在戰場上,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是否要立即派人通知若韓小心?”


    “……”


    “來不及了……”


    飛照行一封告密信,激化了歸樂王和樂氏一族之間的矛盾。


    白娉婷的事不能明說,於是王後被歸樂大王找了個借口逐進了冷宮。


    但樂家在歸樂的勢力已經紮根,清除起來相當不易。早有準備的國丈樂狄在大王動手之前,走了有生以來最聰明的一步棋,將兒子樂震捧成大將軍,並且在歸樂大王發難之前,讓兒子離開都城,外出練兵。


    就這樣,歸樂大王在內,大將軍樂震擁重兵在外,兩方對峙,就差當場撕破臉了。


    當北漠王被害的消息傳來時,歸樂正陷入內亂的陰影中,誰也無暇顧及何俠的對外擴張。


    對於何俠的行為,四國中反應最為緊張的是東林。


    “眾卿說話呀。”


    東林王宮中,東林王後坐在寶座上,不安地掃視著階下沉默的大臣們,“軍報你們都看過了,難道就沒有話要說?臣大將軍,你說說看。”


    臣牟歎了一口氣,硬著頭皮站出來,“娘娘,臣還是那句話,何俠要是對付了北漠大軍,接下來就會進攻我們。當務之急,是要立即派遣大軍,與北漠夾擊雲常。”


    “萬萬不可。”楚在然蒼老的聲音響起來。


    王後的兩個王子死在北漠王的謀害之下,她心裏也是千萬個不願意幫助北漠渡過危機,聽見楚在然出言反對,忙溫言道:“老丞相有什麽提議,盡管直說。”


    楚在然顫巍巍走出來,仰頭奏道:“娘娘,我們東林今時不比往日啊。若有鎮北王在,何必懼怕何俠?可如今,鎮北王不知蹤跡……老臣以為,何俠能不招惹,就不要招惹。”


    臣牟急道:“何俠野心勃勃,我們不招惹他,他也會來招惹我們。王爺不在,我方勢弱,更要主動出擊,配合北漠大軍迎戰何俠,這樣才可以保住我們自己。”


    “兵兇戰危,此時隻宜自保。”


    “現在出擊,才是自保之道。”


    “有話慢慢說,老丞相……”


    “雲常和北漠大軍大戰後,也需要時間休養生息。我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好練兵……”


    “臣大將軍別激動,待我們細細商議……”


    “還商議什麽?等何俠勝了北漠後,東林就成為他下一個目標。隻怕我們兵還在練,敵人已經殺到家門了!”


    “不要吵了!”大殿中兩方爭論不休,東林王後的目光從東到西,從西到東,終於忍不住一掌拍在扶手上大喝道,爭吵的大臣們頓時安靜下來。


    “兵戰是國家大事,不能倉促決定。”東林王後揉揉太陽穴,歎道,“此事眾卿再思量一下,明日再議。”


    臣牟皺起濃眉,焦急地跨前一步,“王後娘娘,不能再猶豫了。北漠上將軍若韓已經集結大軍迎戰,何俠兵法厲害,隻怕沒幾天,北漠大軍就會被擊潰。”


    東林王後微怒,“不是說了還要思量一下嗎?臣大將軍不必多言了。”站起來,匆匆轉入後麵的簾帳內。


    東林王後的反應完全在何俠意料之中,沒有了歸樂和東林的威脅,何俠才能夠以所有兵力對付北漠。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震驚四國。


    在鬆森山脈腳下,一個名叫周晴的地方,仿佛憑空從地底鑽出來的雲常散兵集結成一支強大的軍隊,迎頭對上悲痛於國君之死,來勢洶洶的北漠哀兵,在何俠的精心謀劃和指揮下,這場規模空前的大決戰成了一場大屠殺。


    雲常大軍徹底擊潰了若韓的隊伍,北漠軍死傷無數,保命逃出的不到十分之一——那曾是北漠最龐大、最主要的軍事力量。


    周晴之戰,再次證明了何俠傑出的軍事才能。


    隨後,何俠的勢力擴張之迅速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在擊潰了若韓的大軍後,何俠以閃電般的速度消滅了北漠其他幾路援軍,然後轉身將目光投向錯失了時機的東林。


    雲常的將士從未想過攻占一個國家會如此輕而易舉,勝利像美酒一樣迷惑了他們的心智,使他們鬥誌更加昂揚。


    數十萬利刃,劃開了東林的關卡,鮮血噴濺中,何俠的旗幟始終飄揚在最前方。


    在追隨他的將士眼中,他已如同戰神。


    血腥沾染了千裏土地,以雲常為中心,戰爭的陰影向四麵八方蔓延,雲常大軍一寸寸拓寬了疆土。


    北漠軍大敗,北漠王族屍骨無存。


    東林軍大敗,大將軍臣牟血戰而死。楚漠然領著殘兵,護衛東林王後逃離東林王宮。白發蒼蒼的老丞相楚在然不願被俘受辱,在雲常兵破門而入之前,服毒自盡。


    沒有人想過,何俠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到這一切。


    “雲常軍來了!雲常軍來了!”


    “逃啊!快逃啊……”


    “爹爹!爹爹你在哪?”


    黃土大道兩旁枯骨遍野,敗軍和逃離家園的百姓形成滾滾人流,人人爭先恐後,扶老攜幼地拚命逃亡。


    但又有誰,快得過何俠的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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