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彬彬——她永遠是識大體,在同學們鬧不愉快的時候出來調節勸解的優等生,她又好看又聰明,學習勤奮人緣好。


    在七班所有的女孩子裏,論長得最美的,或許是沈白兮,可她隻是個yin險刻薄心機深沉、又不討同性朋友喜歡的小賤人;論成績最好的,可能是常年第一的柳蓉,可她隻是個一天到晚沒睡醒一樣、隨時夢遊隨時搞不清狀況的沒長大的小姑娘。


    她趙彬彬才是最後的贏家。


    她一直這麽覺得,直到事情慢慢發展到無法收拾的地步,趙彬彬以為自己會繼續幸災樂禍地坐山觀虎鬥,繼續看著這場戲在她蓄意謀劃又jing心引導的情況下越來越熱鬧。


    可她錯了,她驚慌失措,她覺得自己快被這個秘密撐爆了。


    趙彬彬和顧清陽作為七班的代表去了王碧瑤家裏,一路來迴,趙彬彬再也沒有能鼓足勇氣,看顧清陽一眼。那些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微不足道的補償,終於還是沒能讓她自欺欺人地補上她漏了一塊的良心。


    第一輪梳理似的複習過去,第二輪開始,題海鋪天蓋地地壓下來,三次模擬考試的時間開始排上日程,jiāo高考報名費,被老師囑咐各種注意事項,課間掰手腕的遊戲被白玉以“傷筋動骨一百天,不能傷了手”為由,全麵禁止。


    高考倒計時牌子的百位數消失不見了,變成了一個冰冷的零。


    一輪複習以後,全班大排名又一次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趙彬彬一落千丈,摔出了前二十名,常露韻前期鍥而不舍的努力終於在她異常的堅持下,顯示出了成果,第一次模擬考試進了班級前五名。


    她樂得當天晚上就任柳蓉下黑手狠宰了一頓,掏錢的時候那慡快的模樣簡直讓店員覺得她身後的柳蓉其實是高利貸債主。


    然後那天晚自習的時候,白玉走進來,目光在全班掃視了一圈,特別在趙彬彬的身上停頓了半天,最後還是移開了,把顧清陽和柳蓉叫到了自己辦公室。


    柳蓉第一次遭到被老班請到辦公室喝茶的待遇,心裏腦補了各種亂七八糟的理由,又想起了自己一模考擦著及格線飛過的語文成績——這都已經快成了她的一塊心病了,於是戰戰兢兢地問顧清陽:“那個……班頭,你這次語文也又悲劇了?”


    顧清陽還沒來得及說,白玉倒是聽見了,有些哭笑不得地迴頭看了她一眼,難得不那麽嚴肅地說:“是好事——你那語文也好好學學,跟語文老師多jiāo流jiāo流。”


    白玉到了辦公室,才把事情說出來——七班現在有一個保送名額。


    第三十五章 選擇和放棄


    白玉看了他們倆一眼說:“這個校長推薦的保送名額,咱們班是一定有一個的,具體是什麽學校什麽專業,我現在也說不清楚,不過學校肯定是全國前五,專業還要到時候再看人家安排。”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頓了頓,好像是要給兩個人留一點反應時間似的。


    柳蓉幾乎是下意識地偏頭看了一眼旁邊的顧清陽,卻發現顧清陽也在看著她——保送,全國前五的學校,離高考還有不到一百天,有這個名額,就意味著從此可以解放了,可以穩當了。


    柳蓉掐算了一下自己的成績,就算不保送,沒有額外加分,完全luo考,她也不是考不上……何況保送的專業還不確定。


    可是高考的事,誰說得準呢?


    有的時候,“能做到”和“最終做到”,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比如物理考試拿滿分對於她來說也是在能力範圍之內的,可那麽長時間的考試,誰能保證不打個哈欠,不走個神,然後看錯個數呢?


    誰能保證高考前一天不會拉肚子?誰能保證到時候準考證不會和橡皮一起私奔?誰能保證考試時不會把a卷塗成b卷?誰能保證說明文三道閱讀題目,每道題四分之一的正確率,她不會因為人品不好而趕上六十四分之二十七的概率全滅呢……何況鑒於三道小破題可能存在邏輯上的關聯,這個錯題率還有可能不是獨立事件,那全滅概率還要更大一點……


    柳蓉腦子裏開始出現一堆一堆亂七八糟的數字,她趕緊晃了晃腦袋,打住那些越來越不著邊際的思緒。


    就聽見白玉清了清嗓子,喝了口水,繼續說:“全班同學在我眼裏,都是一樣的,你們將來越好,我就越高興。隻有一個名額我也很為難,在這件事上,我不會偏心,今天把你們兩個叫來,我沒別的意思,都是好同學,希望能有一個更公平的方式解決這件事,誰將來好了,我看著都高興。”


    柳蓉好不容易從自己翻江倒海的腦補空間裏掙脫出來,因為白玉這一句話,又被打了迴去,腦子裏有個小人跳出來開始計算——“公平=全麵=學習成績+綜合素質”,綜合素質肯定是越綜合越好,那這個東西怎麽評定呢?


    活動記錄?經曆簡曆?民主選取?群眾意見?


    慢慢的,她腦子裏亂七八糟的聲音終於沒了,柳蓉好像在了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從背後審視著一起在老師麵前的男孩和女孩,冷靜地考量著。


    學習成績,顧清陽雖然也是優等生,卻是沒法和即使在語文常年徘徊在及格邊緣線上、也能以理科成績的壓倒性優勢保持總成績全班第一的自己比的。但是如果說這個戰場是自己的領域,那另一個戰場就是顧清陽的領域了,換屆選舉全票通過的不敗神話,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個神人。


    隨後柳蓉把目光轉移到白玉身上,想著如果自己是班主任,該怎麽選擇呢?


    白玉說每個人在她眼裏都是一樣的,大家將來越好她就越高興,這句話和她之後說的“在這件事上,不會偏心”,邏輯上是矛盾的,如果她真的是想要最大化全班的利益,那這個名額分配,不偏心是不可能的——全班隻有一個保送名額,給顧清陽,從老師的角度來說,是更好的選擇。


    一來顧清陽是個人才,應該有這麽一個上名校的機會,二來高考考的是成績,不是素質,是自己還是顧清陽參加高考,哪個人的風險更小,可能得到的分數更高,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是不言而喻的。


    僅僅是電光石火之間,誰也不知道這個總看起來迷迷糊糊的小姑娘腦子裏像是超級計算機一樣分析了敵我戰況,第一時間給出了一個最靠譜的結論。


    顧清陽眉頭皺起來,再次看了柳蓉一眼,踟躕了好久——白玉也不催他們,隻是在一邊靜靜地等著這陣子沉默過去,最後顧清陽終於再次抬起頭,對白玉說:“老師,我……”


    柳蓉忽然打斷他,一直以來,柳蓉給人的感覺都像是三句半裏最後敲鑼邊的那位,說話做事總要比別人慢半拍,班委會開小會的時候,她也是別人說過了以後,才慢悠悠地補充幾句,從來不冒尖,也從來沒有打斷過別人的話。


    此時,她語速適中,表情輕鬆地說:“老師,這個名額我放棄,還是留給班長吧。”


    顧清陽看著她,那一刻表情忽然一片空白。


    白玉皺皺眉:“柳蓉,你還是好好想想吧,這不是開玩笑的事,關係到你未來。有自信是很好,但是……”


    柳蓉笑了笑:“我又不是考不上,要保送gān什麽,給我也是làng費。”小女孩說話的聲音並不大,語氣也很誠懇,卻有種擲地有聲的倨傲在裏麵。


    白玉隻得對顧清陽說:“你先迴去吧,柳蓉你再留一會。”


    顧清陽遲疑地看了柳蓉一眼,出門走了。


    辦公室裏就剩下兩個人,白玉才說:“都這個時候了,老師不應該說這話——你們都還小,有時候想事情太草率,你有沒有考慮過,萬一高考成績不理想怎麽辦?明天發生什麽事,今天誰說得準?連天氣預報都不準,你這不是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麽?”


    白老師也很頭疼,有一個人自願放棄,對她來說其實更好處理,可看著這小姑奶奶這麽不當迴事的模樣,她又忍不住語重心長地把她留下來教育,口若懸河地說了大半天,自己都覺得不對頭——這不是鼓動他們倆爭個頭破血流麽?


    柳蓉說:“老師,就算成績不理想,那也是我自己考的,我不後悔。將來能走到哪一步,是我自己選擇的,我能走到哪裏,就是哪裏。我能考多少分,能上什麽學校,能選什麽專業,這些是我的未來,我不想讓別人替我決定。”


    她微微皺皺眉,不知道這麽說,白玉是不是能理解,畢竟她即使曾經年輕過,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她可以迴憶,卻因為時代不同,很難設身處地地理解,好半天,柳蓉才繼續說:“老師,我才十來歲的人,要是現在就想著怎麽樣穩當,怎麽樣有保障,這一輩子後邊也沒什麽出息了。”


    白玉愣了片刻,竟然笑了出來,看著她說:“你覺得老師歲數大了,不理解年輕人了?”


    柳蓉正經百八地接了一句:“誰說的,您肯定理解,我也理解您是怎麽想的,等我到了您那年紀,我遇到什麽事,肯定也慎重三思……可我不是還有好幾十年呢麽。”


    如果這個時候不冒險、不犯錯誤、不固執,那這一輩子還有什麽機會呢?難不成要等到很多年以後,才去當一個瘋瘋癲癲的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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