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隔著一張餐巾紙,把u盤包好塞進兜裏,心裏恍然大悟了蔣博為什麽沒有參加比賽。


    他大概早就預料到了結果,知道範筱筱肯定打好了招唿,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嶄露頭角的。隻是他大概沒想到,範筱筱為了把他們趕盡殺絕,居然親自蒞臨初試現場,就為了不讓她當漏網之魚。


    江曉媛想起工作室一降再降的價目表,後知後覺地發現,蔣老師原來不顯山不露水地承擔了那麽大的壓力。


    一瞬間,沮喪與愧疚jiāo織成了一道巨大的洪流,衝得她坐立難安,恨不能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這時,一輛眼熟的車忽然貼著路邊停下,車窗落下,祁連探出頭來:我來這邊辦點事,正好聽人說今天你們比賽麵試,怎麽樣?”


    江曉媛:……”


    這種分外倒黴的時候,她最不想見到的人中無疑就有祁連。


    江曉媛簡直不敢想象她在祁連心裏是個什麽形象——是不是一個從出生開始就沒順心過的倒黴蛋?


    但是能怎麽辦?總不能裝沒聽見轉身就走吧?


    江曉媛默默地深吸一口氣,用一個轉身時間,拚命把心情收拾gān淨了。


    是你啊,看來今天我又能蹭車了?”她故意大大咧咧地說,比賽就是鬧著玩的,那麽多大牛,我算哪根蔥?”


    祁連打量著她的表情,不由得皺了皺眉:上來。”


    江曉媛突然之間長了某種本領,她能根據場景屏蔽自己的情緒——做chun日新娘”那套方案的時候,她心裏一直惦記著祁連那碗酸溜溜的麵,以及那天溫暖而蹩腳的廚房裏一點暗流湧動的曖昧。


    她本以為再見祁連會有些尷尬,可是此時,那些尷尬、曖昧已經連同失落和憤懣一起,全被她團成一團努力忽略了。


    她整個人麻木得百毒不侵。


    上了車,祁連問:怎麽,是麵試有什麽問題嗎?”


    江曉媛簡短地否認:沒有。”


    祁連剛要說話,江曉媛餘光瞥見,不著痕跡地截口打斷他:前麵書報亭給我停一下,我要買本雜誌。”


    她買了一本時尚雜誌,好像抱住了一本絕世擋箭牌,坐在副駕駛上就漫不經心地翻了起來,不時隨口貶損一下各大品牌的設計師,弄得祁連一句話也插不上。


    他眉頭越皺越緊,終於在江曉媛點評某品牌新出的手包充滿了小學生裁紙課的童趣時,不客氣地直接插話說:別東拉西扯,跟我說說麵試的事。”


    沒什麽好說的,”江曉媛麵不改色,就是看了看作品,問一些常規問題,走過場一樣。說實話,這種規格的比賽,蔣老師出馬還差不多,我麽?我連高化資格都還沒考下來,真得了什麽名次,豈不是不合理?”


    祁連沉默了一會:等會能給我看看你的作品嗎?”


    江曉媛斜了一眼——祁連像大多數普通男人一樣,除了黑白灰就是卡其色,一年到頭換不換衣服壓根沒人看得出來。


    你能看懂什麽?”江曉媛問,‘hello kitty’和蝴蝶結嗎?”


    祁連無言以對,對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事,他確實一竅不通。


    過了一會,他說:你情緒不太對,好像不高興,到底是因為什麽?”


    江曉媛:我都忙成狗了,有什麽特別值得高興的?哎我到了,今天謝謝了。”


    說完,車還沒停穩當,江曉媛就冷漠地下了車,把祁連所有的關心都隔絕在了身後。她一點也不想和祁連分享她的糟心事,就好像一點也不想素顏出門麵對心上人一樣。


    江曉媛迴了工作室,蔣博依然不在,也不知道早晨聲稱要宣布的消息是什麽。


    她就把桌上的客戶資料和工作都丟在一邊,自作主張地給自己放了半天假,把曾經被她丟在垃圾箱裏的u盤清理gān淨,登上了涅槃工作室的營銷號,將她那無人喝彩的參賽作品簡單編輯了一下,發了上去。


    這種時候,網絡居然比現實更有人情味,這些日子以來她陸續積攢的粉絲先後跳出來迴複了她。


    有一個粉絲問:小涅槃得獎了嗎?”


    江曉媛迴複:可能要被刷了。”


    這話一出,粉絲們在下麵排了一排他們瞎”什麽狗屁預選賽”組委會肯定有潛規則”等等,好生替她義憤填膺了一迴,江曉媛鬱結的心情總算緩和了一些。


    傍晚時分,蔣博迴來了。


    江曉媛以為他至少會問一句結果,但是蔣老師一個字都沒說,想必是從什麽渠道聽說範筱筱出現在了現場,心裏已經有數了。


    江曉媛:早晨你要跟我說什麽事?”


    蔣太後:你那指甲油顏色調得太寒磣了,趕緊洗了。”


    江曉媛對天翻了個白眼,打算和他理論一二,蔣博卻沒容她開口,繼續說:這是第一件事,還有一件事——我找到了一個投資人,打算借投資人的力量,把工作室搬走,你覺得怎麽樣?”


    第57章


    江曉媛第一反應是:投資人?哪來的冤大頭?無緣無故地為什麽要給我們投資?”


    蔣博:你會說人話嗎?”


    江曉媛快抓狂了,因為蔣博這工作室搬家的決定做得比”明早吃ji蛋灌餅”還要草率幾分。


    她追問:搬去哪?”


    首都,我就不信誰的手能伸那麽長,”蔣博說,反正你就不用管了,活gān好了,明年chun天把證考下來,沒事多學點東西,以後別砸我的招牌。”


    江曉媛冷冷地說:咱這半死不活的工作室也算開張了嗎?哪來的招牌?”


    忍你很久了知道嗎?”蔣博指著江曉媛說,小心以後我雇個專業團隊,開了你這種一天到晚塞老板心的破員工——為什麽不能搬家?外麵的世界海闊天空,以前是沒錢走不了,現在既然拉到投資了,還留在這種小地方gān什麽?”


    江曉媛:那現有客戶資源呢?”


    打廣告。”蔣博說,網上、海報,請專業營銷人員,除了核心競爭力,這都不是問題——核心競爭力就是你的技術要過硬,不能掉鏈子,懂不懂?”


    說完,蔣太後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地準備離開,江曉媛連忙叫住他:等等!”


    蔣太後迴過頭來,邪魅狷狂地一挑眉,示意她有屁快放。


    江曉媛吞吞吐吐地說:今天那個預選賽,我……”


    我聽說了。”蔣博難得沒有為她的不痛快作色,他雙手插在兜裏,垂下眼的一瞬間看起來有點無措,沉默了一會,才低聲說,我確實沒想到她會做到這種地步,在這個賽區恐怕沒辦法了,這次讓你白忙一場,對不起。”


    江曉媛說不出話來,蔣博幾次跟她道歉,全都和那位範女士有關。


    可是他又做錯了什麽呢?


    蔣博神色淡了一些,對她說:雖然要走,這幾天的工作也不要偷懶,我過兩天可能去外地看看,如果有客人來,你不要掉鏈子。”


    江曉媛:……你還沒說投資人是誰!”


    蔣博假裝聽不見,揮揮手走了,擺明了不想告訴她。


    江曉媛一個人在工作室裏轉了幾圈,腦子裏忽然浮現出一個想法——為什麽祁連今天剛好在預選賽會場附近?那個所謂的投資人不會就是他吧?


    這麽一琢磨,越想越有可能,不然還有誰這麽人傻錢多,投資一個一點前途都沒有的小破工作室呢?


    江曉媛立刻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想問問祁連。


    可她寫好了,卻又遲遲沒有發出去。


    江曉媛遊移不定地想:這樣會不會顯得我有點自作多情了?”


    如果真是祁連,那麽他究竟是人傻錢多,還是因為她呢?


    這種問題根本沒法用理智來分析,江曉媛的理智”作用有限,隻會歇斯底裏地衝著她的耳朵叫喚多照照鏡子,少自作多情”。


    而隨著時間推移,當她遇到什麽困難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沒法對祁連開口了。


    江曉媛看著那條沒發出去的短信,心裏有點堵,在這個孤獨的時空中,她百般糾結的心情居然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訴。


    不過話說迴來,在原來那個時空,她也沒地方傾訴——她最好的朋友就是馮瑞雪,而馮瑞雪名義上是她的閨蜜,實際上扮演的角色卻類似小丫鬟、小跟班,兩個人的關係完全不對等,以江曉媛那該硬氣的地方軟弱、該軟弱的地方硬氣的性格,是不可能對馮瑞雪說什麽心裏話的。


    她在人際關係中看似qiáng勢,實際軟弱得很,越是喜歡對方,就越是不想透露一點弱點,恨不能把自己包裝成一個睥睨天下的女王陛下。


    她永遠也不能仰著頭和別人說話,哪怕色厲內荏,也要在台階上。


    她在這方麵總是不自信。


    當天傍晚,蔣博急匆匆地應付完江曉媛離開工作室,其實並沒有走遠,他跑到不遠處的一家比較安靜的餐廳,去見那個給他們投資的冤大頭——祁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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