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早晨醒得很早,即使再累,淩晨四點上下他也就差不多要睜眼了。這一宿睡得格外沉,他醒來時候還有些迷茫,幾乎忘了自己什麽地方。耳邊傳來另一個人唿吸聲,蘇輕先是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清醒,就先警醒了,一團漿糊腦子就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


    他猛地睜開眼,正好看見搭自己身上胳膊,愣了片刻,才微微地舒了口氣,想起這是胡不歸帳篷。


    蘇輕小心地翻了個身,想把胡不歸胳膊從自己身上摘下去,輕手輕腳地折騰了片刻,未果,於是仰麵朝天,望著帳篷頂,不知怎麽,困意再次襲來。


    蘇輕就用力眨巴了兩下眼,覺得就像是有人給他下了安眠藥一樣。有多少年沒有這種醒了以後還想要再趴迴去睡個迴籠覺感覺了呢?


    然後他偏過頭,看了一眼近咫尺胡不歸,心裏又疑惑起來,想著,為什麽自己意識到旁邊人是胡不歸就鬆了口氣呢?蘇輕抬起手,輕輕地把胡不歸額前一縷頭發撥開,發現對方好像出了一點黑眼圈。


    蘇輕一直覺得,“愛”是一個非常了不得字眼,即使心裏有,很多情況下也不能說出來,否則就像刺蝟打個滾把軟軟肚皮亮出來、像野狼抬起頭把喉嚨送到對方手裏一樣,是一個很沉重、沉重到可怕字。


    可胡不歸就他耳邊直言不諱地說了出來,就像是……就像是他輕飄飄身上加了一道保險栓一樣。


    蘇輕琢磨了一會,忽然間就覺得很奇妙,他以為自己一直沒有能世界上留下什麽痕跡,像鳥飛過天空一樣,隻有自己知道——小崽子屠圖圖不算,小東西情況特殊,屬於還靠自己養著——可現,他忽然被告知,自己和另一個人之間有了某種奇特聯係,看不見也摸不著,隻有留心觀察時候,才能看出那麽一點蛛絲馬跡來。


    “蘇輕……”他心裏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我叫蘇輕,我是個叫蘇輕人,家b市,暫時住歸零隊。”


    他慢慢地伸出手,找到胡不歸搭自己身上那一隻,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對方皮膚,感受到上麵傳來溫暖體溫。他就像是個好奇小動物,碰一碰,戳一戳。


    忽然,胡不歸那隻老老實實垂那任他鼓搗手掌張開,一把攥住蘇輕手指。蘇輕一愣,轉過頭去,發現胡不歸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他戳醒了,正睜著一雙黑沉沉眼看著自己。


    兩個人都沒說話,片刻,胡不歸忽然感覺到了什麽似,整個人僵硬了一下,然後放開蘇輕手指,翻了個身,和蘇輕拉開了些距離,低低地說了一句:“再睡一會。”就閉上眼睛不肯看他了。


    蘇輕感覺胡不歸不大對勁——胡隊眼皮還微微顫動著,臉上肌肉明顯繃緊了,那模樣怎麽也不像是要補眠,他眼珠就繞著胡不歸臉轉了一圈,忽然想到了什麽似,本性畢露地露出一個壞笑,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胡不歸胸腹間往下摸了下去,胡不歸差點從原地彈起來,一把攥住蘇輕手腕,也不裝睡了,唿吸明顯急促了起來,半坐起身:“蘇輕!”


    胡不歸手心溫度熱得燙人,蘇輕一臉流氓相地衝他擠擠眼睛:“哎呀男人嘛,我懂。”


    胡不歸吹胡子瞪眼,奈何拙嘴笨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蘇輕歎了口氣,彎起膝蓋,腳尖輕輕地胡不歸小腿上蹭了蹭:“胡隊,憋這個跟憋尿一樣,都對身體不好。”


    胡不歸沉默著看了他一會,有些急促唿吸就慢慢緩下來,鬆開蘇輕手腕:“你還沒想好,就別鬧我了。”


    蘇輕一愣:“又不是沒……”


    胡不歸就坐起來,想要越過他爬出帳篷,一邊低低地說:“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等你……考慮好,如果以後真決定和我一起……”


    他後幾個字幾乎是壓喉嚨裏說,蘇輕沉默了片刻,就胡不歸已經要越過他身上鑽出去刹那,他忽然一把抓住胡不歸胳膊,輕巧一翻身,肩膀磕他胸口上,把胡不歸撞得往後一倒,手指就靈活地鑽進了胡不歸褲子。


    胡不歸悶哼一聲,想把他推開,可蘇輕就那樣半跪他麵前,微微低著頭,滾得有些亂頭發遮住整個額頭,隻露出一雙黑暗中會發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臉。


    胡不歸看進那雙眼睛裏,腦子裏就像有根弦崩開了,他竟然有些迷惑了,總覺得那雙眼睛裏裝著一個他永遠也難以企及、卻終其一生都追逐星辰大海一樣。可是它那麽遙遠,當他迴想起來時候,會有種好像自己已經衣衫襤褸地走那條追逐路上一輩子感覺,迴望一眼,即是萬萬年。


    他眼前幾乎花了起來,脊背不自覺地挺直,胡不歸甚至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飄了起來,原本推拒手緊緊地攥住了蘇輕肩膀。


    蘇輕“嘿嘿”一笑,隨手被單上抹了一把手:“跟你說了我技術不錯……”


    胡不歸猛地把他按下去,一隻手撐他耳側,眼神裏迷茫散去,眼神顯得有些危險了,他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問:“你這些亂七八糟都是從哪學來?”


    蘇輕眨眨眼睛:“我天賦異稟。”


    胡不歸眼神深了些,一把攬過蘇輕脖頸,這個吻來勢洶洶,不像以往那樣幾近克製溫柔,甚至近乎啃噬了。蘇輕倒覺得這才比較過癮,於是勾住胡不歸脖子,萬分配合——反正他流氓慣了,一點也不怕擦槍走火。


    直到寂靜早晨忽然傳出一陣悉悉索索聲音,然後一個人大大地打了個哈欠,胡不歸才迴過神來,喘息著直起身來,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蘇輕被他扯掉了兩顆扣子襯衫和露出來鎖骨。


    蘇輕頗有些意猶未地低聲罵了一句:“我操,哪個混蛋這麽早起來?”


    胡不歸別過臉去,好像輕輕地笑了一下似,他隻有笑起來時候不那麽嚴肅,一張忽然柔和了棱角臉顯得特別溫暖,然後他伸手攏好蘇輕衣服,滾成了一團被子裏翻了翻,從犄角旮旯裏找到了蘇輕衣服上兩顆扣子,蘇輕瞠目結舌注視下,從搭一邊夾克外衣裏翻出一個小包,裏麵什麽東西都有——鑷子,迷你小鉗子,剪子,錐子,坑爹是還有一團線和一根針。


    胡不歸低聲說:“別動,我給你釘上。”


    蘇輕沒動——不是聽話,是還風中淩亂著。


    好半天,胡不歸都給他縫上了一顆,他才顫顫巍巍地說:“你……你給我縫扣子?”


    “嗯,別亂動,當心紮了你。”


    “你……你縫扣子?”蘇輕感覺自己腦子好像變成了一個壞了複讀機,就會重複這三個字,“你會縫扣子?不是……你……”


    “閉嘴。”胡不歸說。


    蘇輕就真閉嘴了,覺得有點缺氧。


    當他們兩個一前一後地從同一個帳篷裏出來時候,正站外麵伸懶腰常逗就變成了一塊石頭,張著嘴傻乎乎地看著他們——蘇輕嘴唇顏色豔得有些腫了,開著一顆扣子領口隱隱約約地露出一個淺淺印子。


    蘇輕自己身上綁上負重,十分自然地按習慣去開始晨練,經過常逗身邊時候波瀾不驚地說:“早啊常工。”


    常逗張著嘴目送著他背影遠去。


    胡不歸就陰沉沉地他身後說:“再張大一點,連臭蟲都能飛進去了。”


    常逗就繼續張著嘴,目送著他同樣越過自己、遠去背影,然後原地站了一會,用力甩了甩腦袋,感覺自己還不大清醒,他於是麵有菜色地爬迴了自己帳篷,打算睡個迴籠覺。


    st培訓班裏項目千奇百怪,除了神奇小黑屋、鏡像投影儀,他們又見識了不少層出不窮古怪物品:有大規模模擬器,模擬各種場景,從古羅馬鬥獸場、特洛伊戰場乃至二戰經典戰役,數據都極其精準;有感覺隔離器,戴上這東西人視覺味覺聽覺嗅覺觸覺裏隻被允許保留一項,隻能艱難溝通下,和同組搭檔“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耳朵”地艱難完成任務,過分是摘下隔離器,才發現背景音樂真就是“兩隻老虎”。


    也會有一些突發訓練和演習,甚至第四天時候一幫人還被拎到邊境上,協助特種部隊跟毒販子們幹了一仗。


    就幾個人開始習慣st培訓班,並且隱隱期待培訓班裏弄出來各種訓練項目時候,胡不歸帶著沉寂了好幾天聯絡器忽然尖銳地響起來。


    總部發來緊急通知:發現巨大能量聚集群,速歸。


    這迴他們沒有能再坐上老伯大牛車,直升機是直接降落到培訓基地裏把他們接走,臨走時候,寇桐終於又出現了,帶著他們鏡像投影測試結果,一路小跑地出場,按名字挨個發到他們手裏。


    沒有人再蒙住他們眼睛,直升機巨大轟鳴聲裏離開了這個神秘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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