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打開門,就看見了貓嫌狗不待見史迴章站那,身後跟著一排白花花烏托邦白大褂。史迴章吐出嘴裏叼煙,夾手指中間點上,皮笑肉不笑地對陳林說:“基地剛剛攔截到一個刺探性質電波,很可能是對方發現了基地位置,歸零隊狗崽子們這迴這樣神通廣大,我們都覺著有點奇怪。”


    陳林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史迴章屬於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一堆文縐縐充滿科技味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怎麽聽怎麽可笑,陳林都怕他咬著自己舌頭。


    史迴章接著說:“我們懷疑,可能是某些內部人員……把某些不大友好‘小件’給帶迴來了,你覺得呢?”


    陳林垂下眼,低低地笑了一聲:“怎麽,你覺著我有問題?”


    史迴章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一抬手,把陳林眼鏡給摘下來了,陳林也沒躲,就堵門口,冷冷地看著他。史迴章捏著他眼鏡腿,把眼鏡手裏轉了一圈,抬起來自己鼻梁上比劃了一下,隨手丟給一邊一個烏托邦工作人員:“我看你這眼鏡就挺有問題,藍印五官比普通人敏銳幾百倍,近視眼藍印……嘿,可真稀奇!”


    史迴章身後一個白大褂接過陳琳眼鏡,跟拿著什麽證物似,隔著手套放了一個塑料袋裏,往前走了一步,對陳林點點頭:“例行公事,陳先生請配合。”


    陳林和史迴章兩個人正忙著大眼瞪小眼地對峙,好像比誰眼睛大似,對這句話充耳不聞。


    這個白大褂涵養極好,臉上沒有露出什麽不神色,從兜裏掏出一個淡藍色信封,雙手捧起到陳林麵前:“陳先生,事關基地安全性,請配合工作。”


    陳林這才低下頭,伸手接過信封,打開以後一目十行地一掃,目光落款處龍飛鳳舞“費”字上停了片刻,這才轉身進屋:“各位自便。”


    白大褂們走進他住處,訓練有素地檢測起來,史迴章也要跟著進去,被陳林一伸手給橫了門口,陳林輕飄飄地說:“你就不必進來了,屋裏太亂,不方便招待客人。”


    史迴章眼角抽動了一下,冷冷一笑:“怎麽,你帶迴來小美人弄?”


    陳林當沒聽見,忽略他,史迴章卻說教癖犯病似,目光陳林下/身掃了一眼,陰陽怪氣地說:“哥哥提醒你一句,這人哪,得先有命,再考慮吃飽喝足,吃飽喝足了,再考慮什麽屋藏個什麽,風花雪月東西,不頂飯吃。”


    陳林輕聲迴敬:“比不上史大哥門前養狗閑情逸趣。”


    史迴章一點也不以之為恥,笑容曖昧地拍拍陳林肩膀:“我知道你勻不出多餘小灰,這次來有個貨色我看不錯,沒經過‘盛宴’,還是全,你要願意,我讓給你一個。”


    史迴章說話時候,離陳林很近,臉上笑容又陰毒又猥瑣,簡直不像個人樣。陳林嫌惡地往旁邊躲了一下,覺得這貨簡直是個隨地撒尿土狗變,得勢就猖狂——他自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可還是羞於與其為伍。


    沒多久,白大褂們就收工走人了,史迴章倒是頗有些遺憾,狠狠地陳林身上剮了一眼,這才戀戀不舍地跟著走了。


    一道人影落陳林麵前,陳林一抬眼,發現又是“疾風姑娘”蔣嵐,蔣嵐目光院子裏已經腐爛了大半貓屍體上停留了一下:“你不喜歡貓?我下次送你一條狗怎麽樣?”


    陳林僵硬臉放鬆了一點,露出一個溫和一些笑容給她:“謝謝了,我不大習慣和畜生住一起。”


    蔣嵐皺皺眉:“隻是解悶寵物。”


    她發現陳林對非人生物格外敏感,幾乎生出一種病態仇視態度來,有些不解。陳林搖搖頭,無意解釋,迴手關上門,丟下一句:“我去一趟灰房子那邊。”就轉身離開了。


    即使是蔣嵐,也和史迴章他們一樣,都以為自己“進化”成了藍印,是變成了高人一等存,他們有常人無法想象力量,有各種特殊能力,能輕易掌控凡人生死,輕易獲得巨大財富……可他們看不見自己身上致命缺陷。


    對於這些醉生夢死樂觀主義者,陳林覺著實是無話可說。


    蘇輕清早起來,衛生間主動聯係了陸青柏,,這迴是送上門去主動讓他電,他現屬於一個“上有老下有小”狀態,需要一整天保持佳狀態。陸青柏沒客氣,一下又把他電趴下了,程未止進來時候,他正恢複,身體裏器官都對這種過於激烈晨練表示抗議,抗議結果就是蘇輕抱著馬桶開始嘔吐。


    程未止以為他做了噩夢,一邊扶住他,一邊輕輕拍著他後背:“沒事沒事,好孩子,沒事了。”


    蘇輕把膽汁都吐出來了,這才消停了一會,搖搖欲墜地擺擺手,自己漱了口,露出來手腕細得像蘆柴棒了,看起來特別可憐。他雙手按洗臉池上,低聲說:“程大叔,你給我‘畫條線’吧,勒住了,別讓我出圈。”


    程未止麵色凝重地沉默了一會,這才開口說:“相信邏輯,不要相信感情。”


    蘇輕迷茫地看著他,程未止說:“人感情有時候像一個紛繁複雜隨時變動迷宮,邏輯就是一條有跡可循線,你牢牢地抓住了,才能循著前因後果出來。”


    這一清早就這麽嚴肅緊張不活潑地過去,蘇輕一個大小夥子,手忙腳亂地搞不定屠圖圖,後還是程教授有養孩子經驗,解救了鮮出爐奶爸。


    然後他們一起去了大廳,得知了噩耗。


    田豐屍體當著眾人被運送出去,像很多再也沒能從這裏走出去人一樣。程未止抱著屠圖圖,靜默地隨著站一邊,連愛鬧事四型們都安分了,一大群瘋子和傻子也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不約而同地靜默起來——每死去一個人,大廳裏就會呈現出這種詭異靜默,他們像是一群苟延殘喘鬼魂,聚一起,看著白大褂們抬走一個個曾經鮮活人。


    路過程未止身邊時候,屠圖圖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突然伸出一隻小手,掀開了屍體臉上罩著布,死者灰白臉就呈現了眾人麵前,程未止慌忙用手遮住屠圖圖眼睛。


    屠圖圖眼前一片漆黑,有些不解地問:“那個是田叔叔麽?”


    程未止說:“是。”


    “他怎麽還不起床啊?”


    程未止:“……”


    “他死了。”一邊一個女孩插嘴進來,她看上去隻有二十來歲,短發,也是來灰印之一,眼睛有些紅腫,嘴唇破了一角,看起來有些狼狽。


    屠圖圖不說話了,蘇輕看了女孩一眼:“你幾型?”


    女孩皺皺眉,看來對這個稱唿很敏感,沉默了一會,才說:“和小孩一樣,也是三型……一個臉長得比麻將牌還方混蛋把我抓進來。”


    蘇輕就知道她說是史迴章,點點頭,又想起了那個被拴院子裏女人,忍不住說:“那個人叫史迴章,如果他問你要不要跟他離開這裏,無論他許諾你什麽,都不要答應他。”


    女孩像吃了個蒼蠅似,瞪大了眼睛,一臉糟心:“開什麽玩笑,我怎麽會答應他這種事?太惡心了!”


    蘇輕笑了笑,沒往下說——一個白大褂已經不明原因地掃了他一眼了。


    短發女孩猶豫了一下,小聲說:“我叫趙一菲,你呢?”


    “蘇輕。”蘇輕靠桌子上,放鬆了身體,“就是‘輕重’‘輕’,我小時候家裏來了個算命先生,說我八字裏也不知道什麽重,這輩子注定命途多舛,我爸一圖省事,心說嫌重,那就叫‘輕’唄。”


    趙一菲表情有點同情,悲痛地說:“也沒輕起來,我看你還是挺多舛。”


    “多就多吧,能活著就行。”蘇輕低低地說。


    趙一菲眼圈就紅了:“我男朋友……我男朋友被他們害死了,我要是出去……”


    蘇輕抬起食指,“噓”了一聲,底下頭看了趙一菲一眼,猶豫了一下,抬起一隻手放她肩膀上,算是安慰。


    死人抬走了,屠圖圖這才睜著一雙大眼睛四處望,忽然抬頭看向蘇輕。小家夥問:“討厭鬼叔叔,死就是像電視上那樣,被關小盒子裏了,是麽?”


    蘇輕伸手從程未止懷裏把小朋友接過來,低低地應了一聲。


    屠圖圖扒他懷裏,蹭了蹭,找了個舒服姿勢,又問:“那我爸爸媽媽是不是也死了,也被關小盒子裏了?”


    趙一菲扭過臉去,捂住嘴。


    蘇輕頓了頓,又點點頭。屠圖圖失望地“哦”了一聲,抓住蘇輕衣領,抬起小腦袋:“那他們什麽時候被放出來啊?是不是很久很久以後才能來接我?”


    蘇輕把小孩按自己肩膀上,拍著他後背:“他們不來了,我照顧你好不好?”


    屠圖圖皺皺鼻子:“不,你給我起外號,你是壞人。”


    蘇輕就他屁股上輕輕拍了一巴掌:“我還給你穿衣服呢,白眼狼!”


    屠圖圖不滿意了:“你把我兩條腿塞進一個褲腿裏,還笑話我是小青蛙,我討厭你了!”


    這時一個瘋子忽然跳到桌子上,梗著脖子,鬼哭狼嚎地唱起來:“太陽下山明早依舊爬上來,花兒紅了明早還會一樣開,美麗小鳥一去無影蹤……”


    他破鑼嗓子越唱越啞,睜得大大眼睛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像個絕望呐喊者,直到聲嘶力竭。


    隻有什麽都不懂小屁孩還能保持平常心,屠圖圖奇地歪頭聽了一會,也忘了聲討服務質量不過關奶爸,伸出小拳頭,蘇輕肩膀上錘了一下,指著餐桌上小點心命令說:“我要吃那個!”


    趙一菲抹幹淨臉上眼淚,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用她能裝出來樂語氣說:“吃哪個?我給你拿。”


    等他們才從大廳裏出來,迎麵就碰上了陳林,陳林目光還抓著一塊點心歡地往臉上塗奶油屠圖圖身上停留了一會,蘇輕就放下小孩,示意他到程未止那裏去,動了動自己有點酸胳膊,把戴著電戒手插兜裏。


    陳林發現這年輕人目光安靜了不少,他默不作聲地站那,毫不躲閃地和自己對視模樣,讓人產生出一種他很強大……錯覺。


    陳林對程未止點頭示意了一下,算是對這位蒙塵天才敬重,然後轉向蘇輕:“你跟我走。”


    蘇輕衝程未止擺擺手,露出一個安慰笑容,做了個捏線手勢,然後比了比大拇指,又對懵懵懂懂屠圖圖小朋友做了個鬼臉,這才一言不發地跟上陳林。


    陳林把他帶出灰房子,不遠處停了一架直升機,幾個工作人員上來,輕車熟路地圍上蘇輕眼睛,熟悉黑暗來臨,蘇輕心裏一緊,然後被塞了進去。這時,他聽見一個人對陳林說:“陳先生,歸零隊近好像通過某種方法鎖定了基地,危害程度未知,你好……”


    陳林說:“我要出去,我需要補充能量。”


    工作人員繼續苦口婆心:“離上次盛宴才過了四五天,我想您還是……”


    陳林拖長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說:“我、說、我、需、要、補、充、能、量。”


    工作人員不吭聲了,蘇輕心裏就知道,自己又要再經曆一次噩夢。


    黑暗中,胡不歸聲音忽然一片寂靜中響起,他說:“別怕,你身上屏蔽器能幫你抵擋一部分傷害,不會有問題。”


    當然不會有問題——蘇輕想,就算有,也要把那問題給“電”迴去,他現除了程老師之外,還多了個小拖油瓶要管,那是田豐臨死前交給他,說出去話是潑出去水,不能食言。


    胡不歸兩天兩宿才睡了不到三個小時,但是看不出絲毫疲憊,仍然像一柄標槍似站那發號施令,到現為止,他們已經人工排除了三個區域,技術那邊處理了一個,還有一個正檢測中。胡不歸通過蘇輕,嗅到了一點不一樣氣氛,於是一邊關注著蘇輕,一邊連線許如崇:“五號區域怎麽樣?”


    許如崇正忙得四腳朝天:“還不知道,到目前為止沒看見可疑東西,但是計算機一直顯示沒有處理完,我懷疑是程序出了點問題,等我……”


    胡不歸不等他嘮叨完,就對一邊方修說:“全體戒備,五號區域——我們很可能已經找到了藍印基地。”


    方修:“是。”


    許如崇:“……啊?”


    蘇輕眼前黑布被拉下來時候,發現自己到了上迴陳林藏他那個小區裏。烏托邦車子很開走了,這片小區極安靜——就像是隻有他們兩個人一樣。


    陳林忽然揪住蘇輕領子,大力把他按牆上,冷冷目光看進他眼睛,然後幾乎是貼著他耳邊說:“歸零隊鎖定了基地,我聽說很可能是因為有人帶了某些東西,混了進去……我想知道,那個人是不是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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