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秋道:“弟子如能離此石牢,當再以恩師傳授劍法,和他們一決雌雄,不難盡複師門英名……”那老人搖搖頭,道:“我老了,十幾年的病魔折磨,體能、內力,都已消減,活在世上,亦難和人動手。唉!如非為師,他們如何能生擒於你?我一生殺人過多,老而受因病魔,那也是應有的報應,為師的實不願再拖累你了。”


    說罷,突然閉上雙目,不再言語。


    李寒秋唿了數聲師父,不聞老人答允,伸手一摸,老人已經氣絕而逝。


    譚藥師望了那老人一眼,道:“他已病入膏肓,就算不運氣自斷心脈,也難再活多久。”


    李寒秋撫屍低泣一陣,緩緩站起身子,目光投注到方秀的身子,道:“那日圍襲我們師徒,共有多少人?”


    方秀道:“確實人數我巳記不清了,大約總有四十人以上。”


    李寒秋道:“那些人呢?”


    方秀道:“有一半遣在他處,有一半還留在方家大院之中。”


    李寒秋道:“他們之中,有很多都已學會破解我的七絕魔劍了?”


    方秀點點頭,道:“不錯,七絕魔劍乃天下至詭的劍招,如若不知破解之法,天下有誰能接上三招?”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在下再讓他們見識一下真正的七絕魔劍。”


    方秀道:“我已受製,閣下的要求,在下實不知如何迴答。”


    李寒秋目光轉到俞小娟的身上,道:“承姑娘趕來相救,在下……”


    俞小娟接道:“不要說感激的話,如非李兄,我們祖孫早已沒命了。”語聲一頓,接道:“我們雖然製服了譚藥師,但還未控製大局,隻怕還要有一番激烈的惡戰,屆時還要仗李兄大力。”


    君中風突然接口道:“李寒秋,我不是來救你的,隻是不想讓被別人殺死。”


    李寒秋道:“姑娘放心,在下不會忘去和姑娘訂下來的約言。”


    君中鳳道:“你記著就好。”


    李寒秋目光又轉到蘋兒的身上,道:“想不到咱們還能見麵。”


    蘋兒黯然說道:“我在山林中等你,如不是遇上了君姑娘,我不會知道發生的事情。唉!我同君姑娘追到金陵,又遇上娟姑娘……”


    俞小娟道:“好妹妹,現在不是暢敘別情的時間,眼下咱們還有著很多的事情要辦。”


    迴顧了方秀一眼,道:“我們要出去了,希望你通令屬下,要他們放下兵刃,聽命行事。”


    方秀搖搖頭,道:“可惜的是,咱們都無法再生離此地了。”


    俞小娟道:“你說什麽?”


    方秀道:“這石牢之門,共有七重,重重緊閉,無法再開。”


    俞小娟目光轉到蘋兒的身上,道:“這話是真是假?”


    蘋兒道:“小妹沒有來過此牢,無法知道。”


    俞小娟道:“你還在我們手中,如是此牢之門不能打開,你心中定然明白,誰是先死之人。”


    方秀道:“自然是在下先死。”


    君中鳳冷哼一聲道:“你一向貪生怕死,此刻卻突然變得很有豪氣,你認為我們一刀把你殺死麽?那大便宜了,我要一刀一刀地斬你七日,還不讓你死去。”


    方秀搖搖頭,道:“用不到七日,這石牢中有兩個水管,直通蓮池,機關由外麵控製,隻要他們一開機關,立即洪水湧入,不要兩個時辰,這石牢中將灌滿洪水,那時,縱然是精通水性的人,也將被活活悶死。”


    俞小娟道:“你不怕死?”


    方秀道:“但事已如此,怕也沒有法子了。”


    俞小娟四顧了一眼,道:“誰記得假山形勢,咱們此刻動手,也許幾個時辰後可以挖出一條路。”


    方秀道:“石牢堅固,挖掘不易。”


    俞小娟目光轉到譚藥師的瞼上,道:“你可知出這石牢之法?”


    譚藥師道:“除了方秀之外,隻怕再也無人知曉了。”


    俞小娟淡然一笑,道:“方秀,你定然是想和我們談談條件了?”


    方秀道:“姑娘們六七條命,如若隻換在下一條命,當真是太可惜了。”


    俞小娟道:“你說吧!”


    方秀道:“第一事,先要解去我身上之毒……”


    俞小娟道:“還有第二個條件麽?”


    方秀道:“又何止兩個呢?”


    俞小娟道:“你最好一口氣說完。”


    方秀道:“第二個條件,你們要想出一種保證,使我能相信,在你們脫險之後,你們能放掉我……”


    譚藥師冷冷接道:“在下現被娟兒點了穴,運轉不靈,你要他們先把我的穴道解開。”


    方秀哈哈大笑一陣,道:“譚藥師啊,譚藥師,你現在,才想起兄弟麽?”


    譚藥師道:“幾十年來,咱們都合作得很好,但在中間,難免要鬧一點小意見,那自是不足危害大局,或是傷了咱們兄弟和氣。”’


    方秀道:“這些年來,你都以首領自居,想不到,此刻竟和我方秀稱兄道弟來了。”


    譚藥師冷冷說道:“你答不答應?”


    方秀略一沉吟,目光轉到俞小娟的身上,道:“解了譚藥師的穴道。”


    譚藥師幹笑一聲,道:“獨木難支大廈,隻有咱們合作,才能完成江湖大業。”


    俞小娟道:“如果我不答應呢?”


    方秀道:“你們四五條命……”


    俞小娟道:“我們四五條命,換你們兩條。”


    譚藥師道:“以四對二,劃不來,劃不來。”


    俞小娟道:“這等大事,我一個人也作不了主,要和他們商量商量。”


    目光一掠君中鳳,接道:“你意下如何?”


    君中鳳道:“隻要李寒秋能守信約,其他的事,小妹都不願多管。”


    俞小娟點點頭,道:“蘋姑娘,你呢?”


    蘋兒道:“一切由姊姊作主。”


    俞小娟,道:“李兄,有何高見?”


    李寒秋道:“在下已是必死之人,承蒙相救,諸位如何決定,在下無不遵從。”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諸位授權給我,小妹就獨斷獨行了。”目光轉到方秀身上,接道:“三個條件,我隻能答應兩個。”


    方秀道:“哪兩個?”


    俞小娟道:“解你身上之毒,放你安全迴去,然後你集合人手,咱們決一勝負。”


    方秀道:“好吧!如若在下戰敗,那時仍是難以逃脫。”


    李寒秋道:“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取你之命。”


    方秀迴顧了譚藥師一眼,道:“譚兄,兄弟已經盡力了。”


    俞小娟臉色嚴肅地說道:“不過,我們有一個條件。”


    方秀道:“什麽條件?”


    俞小娟道:“你先殺死譚藥師。”


    方秀道:“這個麽……這個……”


    俞小娟接道:“譚藥師恨你之深,不在我們之下,如若放他離開此地,你將多一個仇人,為何不借此時機,取他之命。”


    譚藥師臉色大變,說道:“方秀奸詐無比,你們不能信他之言。”


    方秀望了譚藥師一眼,道:“隻怕在下不是譚藥師的敵手。”


    俞小娟道:“我已點了他的穴道,他身體運轉不靈,你可放心和他動手。”緩緩把手中長劍,遞到方秀的手中。


    方秀接過長劍,道:“譚兄,你已必死無疑,何不成全了兄弟?”


    譚藥師雙目中射出了忿怒的火焰,道:“方秀,你認為殺了我,他們真會放你麽?”


    方秀道:“如是他們不放我,殺不殺你都是一樣。”


    譚藥師冷冷說道:“老夫雖然有幾處穴道被點,但我武功並未失去。”


    俞小娟道:“我已把利害說明,殺不殺譚藥師,要你決定了。”


    方秀略一沉吟,舉劍刺向譚藥師的前胸,口中說道:“兄弟離此之後,還可替你報仇,譚兄死也可以瞑目了。”


    譚藥師雖然幾處穴道被點,隻是轉身不夠靈便,如是有人從背後施襲,他閃避不易,但縱橫閃躍,還可應付,閃身避開一劍,還擊了一掌。


    兩人立時展開一場惡鬥。


    譚藥師武功更高,但他身上幾處經脈受製,發掌力道大為減弱,身體運轉,漸感難以適應,手中又無兵刃,逐漸地難再接方秀長劍攻勢。搏鬥之間,突聞方秀大喝一聲,長劍連變,殺手迭出,譚藥師一個應付不及,被方秀一劍斬下了一條左臂。


    方秀一劍得手,跟著飛起一腳,把譚藥師踢翻了一個跟鬥。劍鋒疾沉,又斬下譚藥師一條右腿。


    譚藥師受重創,再加上身上幾處經脈受製,自知難再支持,急忙說道:“俞姑娘,要他住手。”


    俞小娟右手疾出,點向方秀右腕,逼離了方秀的劍勢,道:“住手。”


    方秀收住劍勢,道:“姑娘不是要在下殺死譚藥師麽?”


    俞小娟道:“他已經受了重傷,看樣子,已經活不下去了。”目光轉到譚藥師身上,接道:“你有什麽話要說,快些說吧!”


    譚藥師道:“方秀不可信任。”


    俞小娟道:“這個,我們知道了。”


    譚藥師道:“方家大院中,所有第一流高手,都已經遣派出去,分向各門派施襲,目下這方家大院中十分脆弱。”


    俞小娟點點道:“多承指教,閣下還有什麽話說?”


    譚藥師道:“在這假山之旁,換心密室中,還有四十餘位高手,他們都已被一種藥物迷倒,那解藥,隻有方秀知曉,你們隻要看著他,不讓他進入換心密室中……”


    方秀突然向前欺進兩步,手起劍落,斬了潭藥師的腦袋。


    俞小娟冷笑一聲,道:“方院主,你下手晚了一步。”


    方秀揚了揚手長劍,笑道:“在下已如約殺死了譚藥師,這兵刃要以還給姑娘了。”


    李寒秋搶前一步,道:“交給我。”


    方秀雙目相注在李寒秋的臉上,緩緩把兵刃交到李寒秋的手中。


    俞小娟道:“方秀,現在,你可以讓他們打開門了。”


    方秀道:“在下身上毒還未解。”


    君中鳳取出一粒解藥,遞了過去,道:“服下這粒解藥。”


    方秀接過解藥,卻不肯立刻服下,高舉著手中解藥說道:“有一件事,在下想先行說明,如若我在一個時辰之內,還未能和他們再行連絡,他們就會放水……”


    君中鳳冷冷接道:“你放心食用,那是真真正正的解藥。”


    俞小娟道:“方院主最大的毛病,就是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秀不再多言,舉起手中丸粒,吞了下去。


    君中鳳道:“這是對症之藥,很快就可以除去身上之毒,你隻要運氣一試,就可感覺出來。”


    方秀依言暗中運氣相試,果然有著奇毒漸消的感覺,當下說道:“在下帶幾位離開石牢,咱們在假山之勞分手,我隻要諸位給我一頓飯的工夫,諸位就可隨便動手了,再見之時,任憑諸位施展什麽手段對付我方某人便了。”


    俞小娟道:“在這一頓飯工夫之內,我們隻可等著你方院主屬下的攻擊,不能還手,是麽?”


    方秀道:“隻要諸位不越出咱們協定的限界,絕不會有人對你們施襲。”


    俞小娟道:“一頓飯的工夫,如若是全力奔馳,可以走出二十裏外。”


    方秀道:“我相信俞姑娘早已作了安排,在下也無法逃出方家大院。我如離開此地,天下還有何處能夠容我立足?”


    俞小娟道:“你一向不守吉諾,這一次希望你言而有信。”


    方秀道:“姑娘但請放心,如是我無法挽救此難,也無法再生人世了。”舉步向前行去。


    李寒秋道:“等一等。”返迴石牢,抱起師父屍體,道:“在下想向方院主借用一物。”


    方秀道:“借什麽?”


    李寒秋道:“一具棺材。”


    方秀道:“這個麽,區區奉送。”又舉步向外行去。


    隻見他不停地用手在石壁之上敲打,重重門戶,應聲自行開啟,顯然,那是一種暗記。


    幾人隨在方秀身後,行出石牢。


    方秀迴顧了俞小娟一眼,笑道:“諸位守在此地呢,還是要在下送你們到門前廣場中去?”


    俞小娟答非所問地道:“方院主,譚藥師臨死之前,說過一番話,你還記得麽?”


    方秀笑道:“他臨死情急,胡言亂語,俞姑娘怎能相信?”


    俞小娟冷肅地說道:“那些人都是經過藥物迷傷了心智,勝之不武,我們不希望和那些人動手。”


    方秀道:“可以,在下不用他們就是。”


    俞小娟道:“我相信你方院主把那一些人當作你方家大院拒敵的主力。”


    方秀略一沉吟,道:“諸位想毀約?”


    俞小娟道:“我們先到那換心密室中瞧瞧譚藥師的傑作,方院主不會反對吧!”


    君中鳳冷冷笑道:“就算你反對,也是不行。”


    方秀道:“咱們相約之言中,似乎沒有這一條吧!”


    俞小娟道:“但也沒有不能增加條件,是麽?”


    方秀目光轉動,隻見李寒秋、君中鳳、蘋兒等很自然站成了合圍之勢縱突起奔跑,也難僥幸,當下仰天打個哈哈,道:“姑娘等如若一定要到那密室中瞧瞧,在下自當帶路,不過,我先要把話說明,那密室中機關重重,如是稍有失誤,就難免重蹈石牢覆轍,被困其中。”


    君中鳳道:“有你方院主和我們守在一起,如若真有機關發動,也有你方院主的苦頭好吃。”


    方秀道:“你們四個,我方某隻有一條命。”


    俞小娟道:“多謝提醒,這次我們會小心,不會讓人太沾光。”


    老奸巨滑的方秀,此時亦覺得無計可施,隻好說道:“好吧!在下帶路。”


    俞小娟道:“慢著。”


    方秀道:“姑娘又變了主意?”


    俞小娟道:“招唿你一個屬下來,要他們先送一棺木來,收殮起七絕劍景老前輩的屍體,要他們安放在你前院空場正中,供上素花白燭,等我們看完你們換心密室之後,自會給你機會,召集屬下,公平決鬥,你如想妄逞詭謀,施展暗算,那我們也就樂得省事一些,先殺了你,然後一把火燒了你方家大院,譚藥師已死於你手,如再殺了你,還有一個韓濤,諒也成不了什麽大事。”


    方秀淡淡一笑,舉手一揮,假山旁花木深處,快步奔過來一個黑衣勁裝大漢,欠身說道:“院主有何吩咐?”


    方秀依娟兒之言吩咐一遍。那大漢立時轉身而去。


    片刻之間,四個健仆,抬來了一具棺材,殮收七絕劍的屍體,抬起棺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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