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秋道:“那薇花夫人,對於老前輩似是很敬畏,咱們如是不在此地,她絕不至和於老前輩動手,如是咱們留在廳中,隻怕反有諸多不便。”


    但聞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了耳中道:“你們過來。”


    李寒秋迴目望去,隻見那黑袍老人不知何時,已然睜開了雙目。


    蘋兒當先舉步行了過去,李寒秋緊隨蘋兒身後。


    李寒秋低聲說道:“老前輩醒過來了?”


    黑袍老人點點頭道:“你們不能走。”


    李寒秋道:“我等不走,豈不要拖累了老前輩麽?”


    黑袍老人道:“不要緊。”抬頭望了廳中的橫梁一眼,道:“你們藏在上麵,未聽得老夫招唿之前,不論發生什麽事情那不許下來插手多管。”


    李寒秋、蘋兒相望一眼,飛身而起,隱入大梁背上。


    那黑袍老人,眼看兩人藏好了身子之後,才緩緩站起身了,伸展一下雙臂,又長長唿了一口氣,重新盤膝坐下,道:“小健,有人找我麽?”


    這幾句話聲音很大,坐在外麵的薇花夫人,也聽得十分清楚,不等於小健迴報,搶先接口說道:“於兄,認得小妹薇花麽?”口中說話,人已奔到大廳門前。


    於小健一橫手中長劍,道:“慢著。”


    薇花夫人雙眉一聳,浮升起一片殺機,但不過一瞬間,又放下臉來,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我如取你之命,隻不過舉手之勞,但你年紀幼小,我也不和你一般見識,去替我通報一吧!就說薇花夫人求見。”


    於小健抬頭望了薇花夫人一眼,也未講活,正待推門而入,卻聽得室中傳出師父的聲音,道:“小健,不用通報了,讓她進來吧!”


    於小健一閃身讓開去路,心中卻暗暗的擔心,付道:“那李寒秋蘋兒都在室中,薇花夫人進入廳中,豈不是要和兩人相遇麽?”


    薇花夫人舉手推開木門,緩步而入。


    黑袍老人頷首一笑,道:“咱們二十年不見了吧!”


    薇花夫人道:“十九年零七個月。”


    黑袍老人微微一笑,道:“你還能記得老夫?”


    薇花夫人笑道:“對於兄,小妹一直有著一份很深的懷念,但你如沉海砂石,一直聽不到消息。”


    黑袍老人道:“你今日到此,又是聽何人說出老夫的住處呢?”


    薇花夫人道:“方秀。”


    黑袍老道:“你受命而來,必有所為了?”


    薇花夫人道:“對於兄,小妹也不便撒謊,小妹受那方秀之托,追蹤他府中一個逃婢到此。”


    黑袍老人道:“方秀本人為何不來呢?”


    薇花夫人道:“他在接待幾位江湖高人,無暇親來,托小妹代他一行。”


    黑袍老人道:“他能確定那逃婢一定在此麽?”


    薇花夫人道:“是的,方秀告訴小妹,那逃婢甚於兄的喜愛。”


    黑袍老人道:“就算她深得我的喜愛,也未必一定到老夫這裏。何況,老夫的處境,她早已清楚,逃亡至此,豈不是自尋絕路麽?”


    薇花夫人道:“這麽說來,那逃婢未曾到此了?”


    黑袍老人道:“如若她逃亡到此,你又準備如何?”


    薇花夫人道:“於兄把她交出,我帶她迴到方府,交還方秀……”語聲一頓,接道;“如是於兄真的很喜愛她,交代小妹一聲,小妹保證留下她一條生命。”


    黑袍老人道:“如是把她處置成殘廢之身,那豈不是比死更為可怕麽?”


    薇花夫人沉吟了一陣,道:“於兄之意呢?”


    黑袍老人道:“老夫之意,說出來,隻怕你也不肯聽從。”


    薇花夫人道:“於兄不妨說說看。”


    黑袍老人道:“你迴轉金陵,告訴方秀,就說沒有追到,人並非方秀的屬下,量那方秀對你也無可奈何。”


    薇花夫人兩道目光,深注在黑袍老人的臉上,緩緩說道:“那是說那逃婢確已到此,於兄存心救她,要小妹放過她是麽?”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道:“假如你猜得不錯,你是否可以答允?”


    薇花夫人道:“唉!就算妹答應了,也是不行。”


    黑袍老人道:“為什麽?”


    薇花夫人道:“這莊院外,四麵通路,都被封鎖,小妹不能帶她迴去,她也發法逃走。”


    黑袍老人道:“我隻是問你是不是願意賣老夫一個麵子?”


    薇花夫人道:“於兄之意是……”


    黑袍老人道:“老夫之意是希望你能放手,不管此事。”


    薇花夫人抬頭四顧了一眼,道:“於兄,那位姑娘可在這座廳中麽?”


    黑格老人道:“哪位姑娘?”


    薇花夫人道:“方府中的逃婢。”


    黑袍老人反問道:“夫人準備如何?”


    薇花夫人道:“什麽事情?”


    黑袍老人淡淡一笑,道:“薇花,這點小事,你還想和老夫鬥鬥心機麽……?”


    薇花夫人嫣然一笑道:“實在說,我奉有嚴命,非要追迴那方府中逃婢不可。”


    黑袍老人道:“這麽說來,你不給老夫的麵子了?”


    微花夫人道:“小妹想賣你一個麵子,不過……”


    黑袍老人道:“不過什麽?”


    薇花夫人道:“小妹作不主。”


    黑袍老人道:“這麽說來,你是奉命而來了?”


    薇花夫人道:“於兄猜對了。”


    黑袍老人雙目神光一閃,凝注在薇花夫人的臉上,道:“薇花,想不到這些年來,你還是寄人籬下,受人之命。”


    薇花夫人道:“不錯啊!小妹生就是受人之命的命。”


    黑袍老人哈哈一笑,道:“這麽看來,咱們數十年的交情,是要付諸流水了。”


    薇花夫人道:“小妹情非得己,還望兄原諒……”語聲微微一頓,道:“據方秀告訴小妹,那方婢非要擒迴不可,因為她知曉的隱秘太多了,而且……而且……”


    黑袍老人道:“而且什麽?”


    薇花夫人道:“而且那方秀告訴小妹,他將盡量抽出時間來,趕來此地,小妹推斷,他可能隨後趕到。”


    黑袍老人道:“唉!方秀告訴過你了,是麽?”


    薇花夫人道:“不錯,他說你身中奇毒,已無能和人動手。”


    黑袍老人道:“所以,你才敢對老夫這樣無禮。”


    薇花夫人道:“那倒不是。”


    黑袍老人神情突然轉變的十分嚴肅,冷冷說道:“薇花,老夫雖然中毒,但武功並未完全失去。”


    薇花夫人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於兄可是在威嚇小妹麽?”


    黑袍老人道:“於長清幾時威嚇過人?”


    薇花夫人眨動了下圓圓的大眼睛,道:“於兄,難道你真會為了那一個逃婢,和方秀翻瞼為敵?”


    於長清淡淡一笑,道:“咱們相識了數十年,你可知曉老夫最為擅長什麽?”


    薇花夫人道:“小妹聽說於兄神卦很靈。”


    於長清道:“還有相人之術。”


    薇花夫人道:“那就請於兄瞧瞧小妹近來的氣色如何?”


    於長清道:“你的氣色很壞。”


    薇花夫人格格一笑,道:“會不會死呢?”


    於長清道:“誠則靈,你如全心全意的相信老夫,老夫倒可指明你一條去路。”


    薇花夫人笑道:“如是小妹相信於兄神卦和相術,小妹就可長命歲了。”


    於長清冷笑一聲,道:“不信老夫之言,一刻工夫之內,你就有殺身之禍。”


    這幾句話雖然是突如其來,但迴出於於長清之口,薇花夫人也不禁駭了一跳,呆了一呆,道:“一刻工夫之內?”


    於長清道:“你可是有些不信麽?”


    薇花夫人道:“太玄虛了,實叫小妹難信。”


    於長清道:“信不信都是不樣,反正一刻工夫之內,就可以證明老夫的所言,是否真實。”


    薇花夫人看他說的十分認真,不禁心中微生驚駭,暗道:“這於老頭精通卜道,武功又極高強,他這般連番重覆,倒是很小心一些,莫要著了他的道兒。”


    心中念轉,口中卻故作輕鬆的一笑道:“小妹這幾年來,倒也很用心地研究武功,自覺還小有成就,放眼當今武林之世,能在片刻工夫之內,殺傷小妹的人,實在還不多。”


    於長清道:“江湖險惡,武功亦不是絕對取勝的因素。你不妨運氣試試,看看自己是否已經中毒?”


    這幾句話,字字如雷電下擊,聽得薇花夫人心中驚駭不已,忖道:“未看他揚手動指,不知以何施放出劇毒?”


    她心理已為於長清所征服,不知不覺間運氣自試。隻聽於長清哈哈大笑,道:“薇花,你如是當真中毒,那方秀就無能幫你的忙了。”


    薇花夫人運氣試過之後,不覺有異樣之感,不禁大怒,冷冷說道:“好啊!想不到以你於長清的身份,竟然也施用起詭術來了。”語聲甫落,突覺一股異味,撲入了鼻中。


    薇花夫人呆了一呆,霍然起身,正待唿從人衝人廳中,瞥見於長清連連搖手,道:“快些坐下,老夫傳你解毒之法。”


    這些變化,緊相綿連,使薇花夫人沒有多想的機會,隻好依言坐下。


    於長清不待薇花發問,又接口道:“你生性軟弱,屈服於方秀之下,也還還罷了,但你那位義姊,乃一宮之主,生性剛強,不知何以也肯屈服於方秀之下?”


    薇花夫人答非所問的,道:“你用什麽毒,如何解救?先解了我身受之毒,咱們再談別的。”


    於長清道:“總要一個時辰之後,奇毒才會發作,你隻管先迴答老夫的問話。”


    薇花夫人怒道:“先解了我身中之毒,咱們談不遲。”


    於長清淡淡一笑,道:“看來你仍然是有些怕死。”


    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翠玉瓶來,打開瓶塞,小心翼翼的倒出一粒丹丸,接道:“吞下去,運氣調息,盞茶工夫之內,可見效用。”


    薇花夫人接過丹丸,道:“這藥丸當真是解藥麽?”


    於長清道:“你如是心中多疑,那就不要食用。”言罷,閉上雙目,不再理會薇花夫人。


    薇花夫人目光凝注在於長清臉上瞧了一陣,吞下了手中藥物。


    於長清突然睜開眼睛,笑道:“吞下解藥了麽?”


    薇花夫人點點頭道:“吞下去了。”


    於長清道:“感覺如何?”


    薇花夫人道:“微帶甜味。”


    於長清道:“糟了,我身懷解藥,都帶有一點苦味……”


    薇花夫人接道:“明明是甜的,不過片刻時不,難道我還會記錯不成。”


    於長清道:“良藥苦口,帶甜味的藥物,那就有些問題。”


    薇花夫人道:“什麽間題?”


    “糧衣毒藥,有點甜味的藥物,定然是毒物無疑,”


    薇花夫人冷哼一聲,突然一抬右腕,三點寒芒,直飛過去。


    這等近距離中,薇花夫人猝然發難,本是萬無不中之理,但那於長清早已有了準備,右手一挑,突然一陣金鐵交嗚之聲,三枝小巧的銀梭,盡為於長清擊落。


    凝目望去,隻見那於長清右手之中,搖著一個四寸見方的鐵牌。那鐵牌上,畫著一幅太極圖。


    微花夫人冷笑一聲,道:“你給我那顆藥,才真正的毒藥。”


    於長清點點頭,道:“隻可惜你知道的晚了一步。”


    薇花夫人道:“方秀早已知曉了,你和那逃婢,暗有勾結。所以,他即將率領高手趕來。”


    於長清接道:“但他無法救得了你。”


    薇花夫人道:“為什麽?”


    於長清道:“來不及了,你服角的毒藥,將在半個時辰之內發作,而且一發作就不可收拾。”


    薇花夫人道:“可是,這半個時辰之內,我還有再戰之能,足可和你一分生死了。”


    於長清道:“你豈會是老夫之敵。”


    薇花夫人道:“方秀說你服了奇毒之藥,雙腳麻軟,連路都不能走了,怎的還會和人動手呢?”


    於長清道:“所以,你才敢對我如此無禮。”


    薇花夫人突然一探腰際,取出一條彩帶,道:“解藥現在何處?”


    於長清突然長長歎息一聲道:“想不到老夫一語成讖,當真是要替你辦喪事了。”


    薇花夫人聽得一怔,道:“你胡說些什麽?”


    於長清冷冷說道:“因為你太低估老夫之能了。”


    薇花夫人道:“方秀算無遺策,我想他的話比你可信多了。”


    於長清突然站起身子,在室中快速地走了一周,道:“你還是耳聞為準呢,眼見為真?”


    薇花夫人呆了一呆,道:“你一點未受毒傷麽?”


    於長清冷冷說道:“老夫毒傷已愈。”


    薇花夫人暗運功力,突然一抖右腕,彩帶如靈蛇一般,橫裏向於長清卷了過去。


    於長清道:“念在咱們昔年相識的情份上,老夫給你最後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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