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東北拱極門,總兵標兵中營校場正在例行操練。


    中營統領是參將張天放,此人是副將張天望的弟弟。


    當初王五帶隊東援老木崆經過鎖口洞張氏兄弟地盤時,一開始還擔心張氏兄弟有可能降清,結果張氏兄弟不僅沒有降清之意,反而領著所部連同家眷隨王五一同救援老木崆。


    由此,張氏兄弟成為王五從巫山帶出來的明軍殘兵一支,其部約占中營兵的三分之一。


    相對老順軍出身的王五,張氏兄弟其實要更“正規”些。


    因為張氏兄弟是明朝地主階級出身,兄長張天望學有舉人功名,清軍未來前他們與農民軍就是死敵,清軍南下後他們還同已經改編為明軍的忠貞營衝突過。


    時任督師的何騰蛟任張天望為湖廣按察使司副使,後在湖廣巡撫堵胤錫勸說下張氏兄弟才同忠貞營合兵抗清,又一起退入夔東並於此地堅持抗戰十六年。


    王五從不考慮階級成份對於軍隊的影響,他認為甲申以來的抗清鬥爭不是階級與階級間的戰爭,而是侵略與反侵略之間的戰爭。


    誠然愛新覺羅家族過去是明朝的官員,某種說法上稱之為叛亂才合適。


    但當這個家族在關外創文字,設官吏,並開始圖謀禁絕漢民族文化傳承,迫漢人變滿洲,使漢地為胡地後,叛亂的性質就立即變成侵略與殖民了。


    所以,隻要是站在反侵略陣營的任何勢力,不論過去做過什麽,都是王五積極拉攏的對象。


    張氏兄弟便是如此。


    但張氏兄弟也是王五麾下諸將對剃發最為抗拒的,甚至張天望一開始都打算帶弟弟連同部隊潛迴西山。


    也就是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不要用任何理由說服我背叛祖宗,背叛大明,當那辮子鬼。


    隻是在王五耐心說服下,以及韓王、洪部院等都不反對王五在外麵隱忍以待,加之當時形勢對西山根據地十分不利,倘若拒不剃發除引發內部矛盾外,還會給清軍可趁之機,思慮再三張天望這才沒有率部迴撤西山。


    然而其也不願意在荊州做清廷的官,便將所部連同家眷交托弟弟張天放後,帶著張家殉國的幾十口人骨灰去了老家。


    王五沒有勸阻,也沒有因此將張天望的副將銜革掉,而是依舊為其保留。


    並讓張天放給其兄長帶話——“他日割辮之日,便是張兄複仇之時!”


    因而眼下荊州綠營名義上僅次於王五的將領,就是順軍出身的麻思忠。


    麻思忠這會也不在荊州,倒不是不願剃發隱忍,而是陪東安王去安陸府的明顯陵憑吊。


    安陸府就是過去明朝的承天府,境內葬有明世宗嘉靖皇帝生父恭睿獻皇帝朱佑杬。


    無法前往南都孝陵,燕京十三陵祭祀先祖的東安王朱盛蒗隻能將顯陵作為對故國宗社的寄托所在。


    麻思忠名為倍伴,實際是護衛。


    帶了二十多名好手暗中保護東安王。


    因為這位王爺是眼下大陸地區除了韓王以外唯一親貴了,可不能有半點疏忽。


    且也怕東安王萬一落入清軍手中,會給荊州這邊帶來巨大麻煩。


    自為中營統領以來,張天放一直狠抓中營官兵的訓練,並在王五去江南期間多次帶領中營官兵外出“拉練”,是正規化四營中訓練最狠的一營。


    中軍營房位於荊州東北拱極門,距離滿城較遠,因此對於滿城發生的事情張天放此時並不知曉。


    接到軍令後,還確認了一遍:“王將軍是要我營圍住滿城,不使一個韃子逃脫”


    負責到中營傳令的親兵應聲點頭,卻沒注意都統說的是不使一個韃子出城,而張參將這邊確認的是不使一個韃子走脫。


    二者聽著差不多,但實際意思區別卻很大。


    關於昨日草市泰山廟旗兵鬧事,張天放大致清楚,因為當時參與毆打旗兵的營兵就有幾個是他營中輪休的。


    那幾人迴來後就將事說了。


    因這件事主要參與的是親兵營的人,在得知親兵營統領徐霖派人到知府衙門“報案”要求知府李文出麵處理後,張天放便未出麵。


    畢竟,吃大虧的是旗兵。


    將軍不在,荊州這邊還是以穩定為首,能不激化事態就不激化事態。


    未想,剛剛迴到荊州的將軍就傳下這麽一道軍令,且親兵營同滿城的駐防八旗大打出手,事態已經向著不可挽迴的局麵滑去。


    “這麽說,王將軍是要對滿城動手了”


    “這”


    傳令兵不知如何迴答這個問題,但想將軍到處調兵,還說什麽韃子不交人就老少不留、男女不留、雞犬不留,那多半是要動手了。


    韃子怎麽可能把韃子交出來呢!


    結果便稀裏糊塗的又點頭說是。


    “好!”


    連續確認的張天放目中滿是殺氣,上前走到高台邊揮動三角紅旗,邊上親兵立時吹號。


    聽到號聲,正在操練的中營官兵立時停止手中動作,在軍官的帶領下喊著號子向校場中央聚攏。


    共五隊,每隊二百人。


    散開時占滿整個校場,集合起來時卻僅占校場四分之一區域。


    望著眼前訓練得滿頭是汗,手執銃矛盾弩的所部士卒,張天放揚聲將剛剛接到的軍令大聲告訴士兵們。


    “滿城的韃子不問青紅皂白在城中亂殺人,根本不把咱們漢人當人看,也不把咱們漢人的性命當迴事。格老子的,我張天放雖同大夥剃了發,可咱也是漢人,腦後留了辮子不代表我們就要向他韃子卑躬屈膝!


    今日他韃子能肆意屠殺百姓,他日就能將我們也殺了!人活一口氣,佛爭一柱香,還有卵子的都跟我去滿城,如果投降是讓我們低三下四,自視低人一等,任由同胞被他韃子屠戮,那咱們就用手中的刀槍讓他韃子知道我們還有一口血性,還有最後的驕傲!”


    言罷,拔刀朝滿城方向一指:“全營聽令,目標滿城!”


    與此同時水營駐地,原大西軍降將現暫領水營的王勝明,端起酒碗朝數十軍官喝道:“諸位,滿城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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