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島上出發時,張煌言正在解散浙江沿海最後的明軍。


    連同傷員在內共485人,另家眷360餘。


    因傷員過多,無法乘船遠渡台灣,為免傷員因為無藥可治枉死在島上,張煌言命副將張昌帶領傷員、家眷及百餘士卒乘坐四條船向最近的橫山島清軍繳械投降。


    與此同時,又下令釋放俘虜的兩百餘綠營兵,由張昌一並帶往橫山島。


    得益於浙江巡撫趙廷臣的好名聲,張煌言並不擔心這些去橫山島投降的士兵會被殺害。


    並致書趙廷臣,請求其能出於“人道主義”精神,給予明軍傷員救治,並對降人及家眷妥善安置。


    王五問隨他同返荊州的羅子木,何以張尚書對那趙廷臣如此客氣,以致於種種安排跟“托孤”差不多。


    羅子木道那個趙廷臣是個好官,出外輕車簡從隻帶三四名隨從,騎馬不坐轎,到任何地方都不打巡撫儀仗,以致於地方根本不知撫台大人駕到。


    據說每餐隻食一菜,或湯菜,或炒菜。


    廚房多上一道菜,這位浙江巡撫都會痛心說:“我多食一菜,百姓便少三餐。”


    趙在浙江為官以來名聲甚好,很得百姓士紳尊重擁護,短短兩三年便令浙江人心徹底為之一變。


    雖說趙廷臣的施政也徹底斷了明軍在浙江的群眾基礎,但對於清廉愛民的官員,哪怕是敵對陣營都讓人敬佩。


    趙給張尚書的勸降信也極是禮貌,從未有任何恐嚇威逼之辭,字裏行間皆透著對張尚書的無比尊重。


    自來浙江後,已前後派出七撥人攜其親筆信勸降張煌言。


    一封比一封誠懇。


    張尚書曾於左右道:“如我大明官員都如趙廷臣,又豈會有甲申國難,更不會有今日國喪。”


    評價很高。


    王五沒來由想到張長庚,老小子雖然是個鐵杆漢奸,在湖廣任職以來官聲也是相當不錯。


    又如那李國英、胡全才、一個個雖都是漢奸出身,但不管是帶兵打仗還是治理地方,真就能用文武雙全來形容他們。


    不過這些人在明朝時,要麽默默無聞,要麽就是比清兵還要壞透的存在。


    如李國英跟著左良玉,沒少幹“借老鄉人頭一用”的把戲。


    現如今留了辮子搖身一變成為清朝大官後,竟一個個都脫胎換骨起來,又是能臣又是清官的,大概也是“勢”的作用。


    都想在新朝做出貢獻,都想在史書上留下好名聲。


    當然,也不排除是這些人良心發現,想為過去贖罪。


    除隨張昌前往橫山島投降的軍民外,另有溫州義軍出身的參將江某不願剃發投降,也不願前往荊州,便領八十餘人前往台灣。


    餘下一百二十餘人由總兵郭法廣、參將魏大龍、參軍徐元耕分別帶隊前往荊州。


    之所以要分做幾撥,自是因為人多易被發現緣故。


    除郭法廣這一支三十餘人直接隨王五迴荊州外,另外兩支一支由魏大龍帶領經由蘇北海州上岸輾轉前往荊州;


    一支則由徐元耕帶隊南下廣東潮汕地區,再經湖南秘密前往荊州。


    兩條路線都是避開了閩浙清軍封鎖監控,相對較安全一點。


    為了確保兩支隊伍能夠安全抵達,王五這邊也以荊州總兵身份給他們各開具路條關引。


    河東君接受了王五的建議,攜女小照前往荊州。


    王五是希望柳如是能夠發揮自身影響及亡夫錢謙益的“價值”,繼續從事暗中聯絡大江南北複明誌士的工作,並為王五的長江水運工作提供幫助。


    想要養兵練兵得有錢,想要有錢就得做買賣,江南作為最大的貨源地以及最大的市場,以及中國最大的財賦重地,王五是必定要圖謀的。


    因而眼下也需借買賣由頭對江南地區進行滲透,如此,自然少不了江南複明之士的幫助。


    這些人,原本也是張名振、張煌言、鄭成功背後的“金主”。


    錢謙益的死便導致張煌言再難從陸上獲取抗清資金。


    錢的死也令江南複明之士各種組織徹底癱瘓停止運作,如此,王五當然要將柳如是“利用”起來。


    團結一切能團結的人。


    關於張煌言妻子、兒子被關在寧波大牢一事,王五問過陳鐵頭可有辦法予以營救。


    陳鐵頭說很難,因為隻要張尚書一天沒有“落網”,或者說張尚書一天不降,他的妻兒都不會被放出。


    浙江地方也沒有膽量放人,除非燕京發話。


    羅子木也說的確如此,故而除了劫獄,他們也想不到別的辦法來營救尚書大人的妻兒。


    王五點了點頭,沒再就此事討論。


    因為,他在燕京有人。


    就是不知道用什麽理由,什麽辦法才能讓“老瑪法”下令釋放張煌言的妻兒。


    尋思實在不行就走走夫人路線。


    算算時間,他的瓜爾佳妻子應該就要啟程來荊州了。


    幫人滿洲小姑娘通一通身子,王五不介意,全當為抗清事業獻身了。


    左右自個也沒什麽損失。


    但如何避免真在小姑娘肚子裏種出果子,就是件麻煩事。


    穆裏瑪早就說明,侄孫女隻要有孕就會迴燕京居住。


    也就是王五的兒女得在燕京為質。


    這是王五沒法接受的。


    這年頭又沒有避種的玩意,又不能不和人瓜爾佳同房,所以挺頭疼的。


    半個月後,船剛到武昌,王五就迫不及待到老張那竄個門,想了解一下湖廣和燕京最新動向。


    老張打量了他半天,眉頭一挑道:“我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王五不加思索:“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鼇拜的孫女不肯嫁你,所以你這個額駙當不成了。”


    老張露出一臉壞笑。


    “我被人退婚,這也叫好消息”


    王五怔住,沒想到老張竟給他帶來這麽大一個好消息。


    “對,”


    老張點了點頭,“我覺得這是好消息,你跟鼇拜走的太近不是好事,萬一將來鼇拜出事,怎麽可能不牽連你。”


    說完,就見王五一臉愁容,十分不快的樣子,不由勸道:“老五,聽我一句話,這婚事不成就不成,沒什麽好可惜的。”


    “我不是可惜我這婚事,我隻是可惜這樣一來我就沒辦法給老瑪法加件衣服了,”


    王五有點鬱悶的拿起桌上一片西瓜啃了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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