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布爾走後,一直躲在幕後的金道台探出身來,瞅著正遠去的荊州將軍背影,不禁感慨一句:“這位巴將軍是個厚道人。”


    “未必。”


    王五笑了笑,厚道人是不會搞投機倒把的,任理由天花亂墜也不會。


    巴布爾同意暗中給八旗經商開口子,隻能說明這家夥是個實用主義者。


    當然,也是他額駙的身份在做怪。


    他要不是鼇拜孫女婿,你看巴布爾有沒有好臉給他。


    也正因了他王五這個少保孫女婿身份,巴布爾才想從中大賺一筆。


    因為,出了事有鼇拜在。


    這叫朝中有人好做官,家有好狗門不栓。


    見金道台手中拿著幾份公文,便問何事。


    “是武昌剛轉過來的塘報,”


    金冠三忙將手頭三份塘報遞了上前。


    塘報其實就是官方發行報紙,隻是上麵沒有任何娛樂新聞,也沒有鬼怪故事,有的隻是朝廷大小政令,以及人事、軍事上的部署。


    當然,能登在塘報上下發的,肯定不是機密。


    真正機密的事,都是點對點的秘信來往。


    作為官員,讀塘報一來可以領會朝廷精神,二來也能從各種信息中研讀政策走向,因而塘報在這個時代非常吃香。


    比如王五每次看過的最新塘報都會被金道台拿去叫人抄寫,暗中售賣給荊州的官紳。


    不敢說洛陽紙貴,一字千金,一份塘報賣個幾十兩銀子卻是不難。


    王五接過第一封打開看了下,幾條都是清廷最近關於吏治整頓的條例。


    匆匆掃了下,重點是突出一個監查製度,這些都是鼇拜主政以來推動的政策,跟他無關便隨手丟在桌上。


    再拿第二封塘報來看,也都是些清廷政策方麵的事,但其中一條引起了他的注意。


    說是雲南平西王吳三桂出兵攻打水西叛亂土司安氏,俘獲明偽國公皮熊,現將此人押到了滇南,朝廷念皮熊忠義明室,特命平西王吳三桂勸降之。


    “皮熊,國公”


    王五是第一次知道在雲南境內仍有明軍殘餘力量活動,且領頭的還是個國公,不禁問金冠三可知皮熊此人。


    “莫不是那八十多歲的老皮熊”


    金冠三對皮熊也不是太了解,隻知此人前明行伍出身,並非原孫可望、李定國的西營出身,一直在西南堅持抗清,好像還被永曆朝廷封過王。


    除此,不清楚了。


    王五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因為皮熊是落在吳三桂手中的,他想救也救不了。


    這世間唯一能救皮熊的就是吳三桂。


    清廷都念皮熊忠義叫吳三桂勸降,說明哪怕皮熊不願降也不會殺害,畢竟八十幾歲的人活不了幾天。


    就看吳三桂怎麽想,又怎麽做了。


    想了想,總覺得吳三桂為了向清廷證明自己的忠心會殺害皮熊,不禁有些煩燥。


    繼而覺得是時候去江南殺人奪寶了。


    因為王永康手上的那個“法寶”非常重要。


    女婿向老丈人進言,多半比吳國貴、劉玄初他們的進言要好的多。


    若能救下老皮熊,也不枉自己把身子賣給鼇拜,再賣給吳三桂了。


    最後一封塘報看的王五冷笑連連。


    一條是詔告天下加稅。


    因為“三藩”和“西山賊”導致清廷軍費開支太大,國庫已經入不敷出,所以清廷恢複了過去明朝剿餉,加賦五百多萬兩,要各省督撫按戶部分攤歲額於今年夏稅補收。


    這無疑又加重了農民負擔。


    王五記得康熙能被前世某些人稱為明君的一個重要功績,就是欽定盛世永不加賦。


    然而事實的真相是,永不加賦的前提是不僅按正常朝代的田賦收取,連明朝在危急時期臨時征收的三餉(遼餉、剿餉、練餉)也全部收取,且定為了正賦。


    也就是清代的賦稅收取比明朝緊急時期收取的還要多。


    如此,農民負擔已經到了崩潰邊緣,當然不能再加了。


    再加,怕又是一個明末。


    另一條更是讓王五眉頭深鎖。


    清廷竟然下令瓊州所轄三州十縣實施禁海,“邊周環立界二千七百裏,惟海口所津渡往來如故,自餘魚鹽小徑俱禁斷不行”。


    也就是說海南島也全島封禁,不使片舟下海,理由是恐海賊鄭氏從瓊島獲得補給。


    這簡直就是荒唐透頂。


    海南離台灣幾千裏遠,鄭家是吃飽了撐的跑海南這個開發有限的地區去獲得補給。


    隻能說,禁海已經禁出魔障了。


    還有一條讓王五看的更是哭笑不得,清廷下令將蘇北所有入海口原先建造的閘口全部堵塞,以免鄭氏海船經由江北地區的入海口“寇邊”。


    “這餿主意多半不是韃子自個想出來的,不知是哪位漢官大老爺拍腦袋想出的好主意。”


    王五搖了搖頭,入海口建閘口一是為了防止海潮倒灌,二則是為了汛期泄洪。


    把閘口全封上,海船是沒法進入內河了,可卻會導致汛期洪水出不去,必然導致田畝被淹,釀成水害。


    也就是說出這個主意的家夥把水利設施變成了水害設施,毫不在意江北地區百姓的死活。


    清廷卻采納了這個主意,不能說清廷蠢,隻能說清廷毒。


    鄭家想要破這個局,多半就要和日本以及西班牙諸國開展貿易了。


    印象中,同東西方的海上貿易也始終是鄭家財源的大頭。


    也是海貿的巨大利潤彌補了鄭家在台灣經營發展的種種不足。


    不過鄭經退到台灣,其實也表明鄭家已經放棄恢複中國,真就想效朝鮮、琉球藩屬例。


    某種程度上,不當再視鄭家為複明勢力。


    史書給鄭經執政時期定了個“明鄭”說法,倒也準確。


    鄭家的明,而非朱家的明。


    不過鄭家在台灣能維持,怕是張尚書就維持不了了。


    “你安排一下隨行人員,讓水營準備幾條大船,明日我就去江南。”


    王五讓金道台辛苦一下,今天就把隨行人員名單擬出。


    “大人是不是下個月再去”


    金道台提醒說京裏派來查看滿城工程的左副都禦史莫洛就要來了,隨行的還有兵部、工部、戶部的相關官員,這些怕是都要王五親自接待打點。


    “胡鬧,工程是我承包的麽要我接什麽待”


    王五頗是不滿,當官不做工程跟八旗不經商是一個道理,你金冠三連這點覺悟都沒有,怎麽當他的蕭何、李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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