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靈眼看董雲飛擊來之劍,即將刺中心窩,他以捷如電閃般的動作,略一偏身,左手食拇中三指疾陣,撮住董雲飛“羅刹劍”的劍尖小鉤,雙足點處,淩空縱起,右掌並作勢欲往董雲飛天靈擊落!


    董雲飛劍尖被撮,對方右掌又揚,萬般無奈之下,隻得棄劍求生,身軀側處,一式“乳燕辭巢”,橫飛丈許!


    上官靈誌在艾雲飛,根本就未想傷她。右掌微揚之舉,隻是恫嚇性質,見董雲飛縱身避勢以後,遂淩空接住下落樹枝,施展絕世無雙的“雲飄電閃身法”,依然向艾雲飛麵前飄去!


    並乘這淩空飄身的刹那之間,業已掉轉“羅刹劍”,左手緊握劍柄,右手樹枝先以式“漫天風雨”,幻出大片凝光,左手“羅刹劍”,卻在漫天光影之內,招“反臂降龍”,照準艾雲飛當頭劈落!


    一來上官靈的“雲飄電閃身法”,動作太快!二來艾雲飛目睹愛妻董雲飛身曆奇險,悚然失神,以致等也警覺上官靈飛襲自己之時,全身已在對方所發招術威力的籠罩以下!


    既又身臨危境,艾雲飛隻得凝足勁力,“羅刹劍”向上斜開,企圖架隔當頭疾落劍風之後,再作其他應芝打算!


    上官靈自服“獨葉仙芝芝實”,真氣內力方麵,比起未受“九毒書生”姬天缺暗算以前,更為增強,故而當頭劈落及往上斜開的兩柄“羅刹劍”,這一硬劈硬架之下,艾雲飛手中“羅刹劍”,“嗆啷”脆響,立被劈折,虎口也震裂得涔涔出血,不由慘然一歎,閉目待死!


    但上官靈劍到臨頭,驀地想起艾雲飛就是“北劍”蒲琨的獨子蒲鏗,遂收劍改用樹枝,向艾雲飛背上重重一擊,擊得艾雲飛脫口慘號,搖搖欲倒!


    董飛雲怒視上官靈,銀牙咬碎地,趕過察看艾雲飛傷勢,上官靈卻依舊飄飄緩步,走向“玉簫郎君”潘午身前,並把所奪來的“羅刹劍”,向這位“羅刹教”的副掌教,傲然擲去。


    “玉簫郎君“潘午左手微伸,接住“羅刹劍”,隨即擲還董雲飛,並看出來人武學太高,深知不必再使這幹門下弟子,多受傷損,遂麵容一沉,冷然喝道:“你們這些不成材的東西,不要再替‘羅刹教’丟人現眼,趕快收去‘三元天星陣’,由我單獨與來人一會!”


    上官靈因艾雲飛日前曾連傷自己兩劍,尚有一劍之仇未報,方待加以阻攔,但目光瞥處。看見董雲飛正以藥物,使艾雲飛吞服,並替他敷治右手虎口裂傷,不由暗想此人苦頭業已吃得不小,看在他是“北劍”之子,本性又為“孟婆湯”所迷份上,餘下的一劍之仇,便不報也罷!


    “羅刹教”中弟子,遵從師叔法渝,退過一旁,“玉簫郎君”潘午依然先禮後兵地向上官靈抱拳笑道:“潘午謝過尊駕適才手下留情,不傷‘羅刹教’中弟子的性命之德!”


    上官靈以樹枝在地上劃字答道:“未曾動手之先,我已作如此允諾,何必道謝?”


    潘午見他始終不肯開口說話?心中委實納悶異常!但大敵當前,哪敢怠慢?遂不現多加思索,五簫斜舉胸前,向左活開步眼!


    他把上官靈當作大敵,上官靈也深知這位“玉簫郎君”,極不好鬥,樹枝挺處,搶步進身,一出手便是“南筆”諸葛逸在廬山“小天池”所授“夢筆生花”、“押毫泣鬼”、又“腕挾風霜”等“驚神三式”!


    “玉簫郎君”潘午早就驚心於上官靈的身法飄忽,招術神妙,如今更看出他這迴環三式,中蘊無窮變化,威力絕倫,遂也施展自己八八六十四手“漢宮秋”簫法之中,最得意的連環三絕,“蕭史教簫”、“弄玉引鳳”、“漢宮秋怨”,幻出一片簫光,萬點簫尖,電漩接架!


    兩人一手所發三招,全是當代武林中的絕頂奇妙招術,勢均力敵,旗鼓相當,但“玉簫郎君”潘午,究竟不愧身為“羅刹教”副掌教之尊,功力非同小可,接架拆解之間,使得上官靈手內樹枝,折斷了寸許來長一截!


    上官靈蓋麵黑巾以內的臉龐,頓覺一熱,劍眉雙軒,功力暗聚,手中樹枝漫不經意揮出,輕飄飄地襲向“玉簫郎君”潘午,用的是“南筆”諸葛逸融文鑄武以畢生心血精研“生花七筆”中的一招“汨羅遺恨”!


    “玉簫郎君”潘午對上官靈先前所發那威力宛如天風海雨,咄咄逼人的“驚神三式”,倒敢施展“漢宮秋”簫法,硬加接架,但如今對他這招輕飄飄的“汨羅遺恨”,卻眉頭雙蹙地,縱退丈許以外,不願招惹!


    原來“南筆”諸葛逸文通武達,幾乎無物不博,無學不精,這招既名“汨羅遺恨”,其中主要的精微奧妙,自然出諸“屈子離騷”!故而使“玉簫郎君”潘午莫測高深,隻看出隱蘊無窮變化地,驚心縱退!


    上官靈“雲飄電閃身法”,何等迅疾輕靈,潘午身形剛落,上官靈又到麵前,手中村枝,依然毫無奇處地輕輕當胸點到!


    潘午看出這一招在輕妙中寓有莊嚴,仿佛所蘊威力更強,越發不願涉險接架,遂又自飄身縱退,但心頭好生驚疑,暗忖這位“奪魂旗”所施展每一招的精妙程度,怎的都幾乎能令自己莫測高深,不敢拆解?


    他眼光果然不錯,上官靈跟蹤進擊的這一招當胸輕點,名叫“周公問禮”,確比先前那招“汨羅遺恨”威力更大!


    上官靈自入“玄玄別府”與“羅刹教”人物動手以來,共用出三招“生花七筆”!第一招“天馬行空”,將“柳媚花嬌鬼見愁”褚紅桃臉上,劃了兩個破皮見血“十”字,報複了日前一劍之恨,第二招“汩羅遺恨”及第三招“周公問禮”,卻又把“玉簫郎君”潘午,逼得後退連連,不由心頭狂喜,知道自己的攻擊力量,自學會“生花七筆”以後,業已大增,何不索性試試防守力量,是否也已精進?


    他如今最為精妙的防守武學,仍是“逍遙老人”鍾離哲所授的“雲飄電閃身法”,遂乘著“玉簫郎君”潘午不敢拆解那招“周公問禮”,而向後縱退之時,又以手中樹枝,在地上劃道:“我如今停手不攻,且純以守勢,領教領教你八八六十四手‘漢宮秋’簫法!”


    “玉簫郎君”潘午見上官靈樹枝一動,以為對方又有什麽怪異招術使出,正在加意提防!誰知他卻停手不攻,隻在地上劃了這麽兩行字跡。


    潘午因對方知道祁連山玉柱峰腰往事,故直到此刻,仍把上官靈當作是“九毒書生”姬天缺!看完字跡以後,心中暗想你休要賣狂托大,上次玉柱峰腰,“漢宮秋”簫法雖然敗在“奪魂旗”風百卷之下,但如今時移事異,自己在“玄玄別府”,埋頭苦練,功力大進!對方又聲明不再進攻,純采守勢,那杆驚世駭俗的“奪魂旗”,也始終未曾取出,倒看著他怎樣抵禦自己神妙倍增的“漢宮秋”簫法!


    主意既定,遂裝作未曾看清上官靈所劃手跡,也不再發話,身形搶進,玉蕭連揮,蕭孔中銳響噓噓,刹那間,便即幻出一天簫光,把上官靈冪蓋其下!


    上官靈則充分施展鍾離老人所傳傲視當世的“雲飄電閃身法”,在那漫天簫光以內一飄一閃,一閃一飄!果然“玉簫郎君”潘午的“漢宮秋”簫法,徒自大有進境,神妙異常,依舊對這位身穿黑袍,作“奪魂旗”打扮的上官靈,絲毫奈何不得!


    上官靈飄來閃去之間,深深覺出自己雖然吃了兩個多月苦頭,並變成啞吧,但武功方麵,獲益卻確不在淺!若能多找幾次這等良好機緣,磨練磨練,將來再遇“九毒書生”姬天缺時,定可殲滅這位絕代兇人,報仇雪恨,並為武林中永除大患!


    上官靈想得高興,“玉簫郎君”潘午卻攻得皺眉!因為對方那種看來宛如兒戲的一飄一閃身法,卻靈奇神妙到不可思議地步!不管自己使出何等精研獨創的詭異招術,對方隻要飄飄一閃,或是閃閃一飄,便告從容避過,而且果然遵守諾言,純采防衛,絕未還手!


    自己出手,根本打不著人!人家出手,自己則不敢接架!這種情形,未免使“玉簫郎君”潘午,雄心漸淡,壯誌欲灰,幾乎要長歎停手,砸碎玉簫,不再作追隨師姊“笑麵閻婆”孟三娘,共興“羅刹教”與天下豪雄,相互爭霸之想!


    但就在“玉簫郎君”潘午餒氣方生,雄心尚未盡淡,壯誌亦未全灰之際,他靈光忽視,機運忽轉?


    原來上官靈畢竟年歲猶輕,童心未退,在試驗“生花七筆”及“雲飄電閃身法”等一攻一守兩種功力,均極滿意的情況以下,未免高興過頭?竟想把“笑麵閻婆”孟三娘那冊“玄玄真經,羅刹真解,秘奧合錄”上所載功力,也複試上一試!


    故而“玉簫郎君”潘午正欲長歎低頭,退出圈外,上官靈卻“嘿”然一笑,向他微微搖手。


    “玉簫郎君”潘午藉機收勢,愕然凝目,又見上官靈用樹枝在地上劃道:“你這八八六十四手‘漢宮秋’簫法,雖比昔日祁連山玉柱峰腰施展之時,大有進步,卻仍打不到我!我們再複換樣方式玩玩好麽?”


    再換方式,無非比較真氣內力,潘午此時,一來盛氣已餒,二來始終把上官靈當作“九毒書生”姬天缺,深知對方的“七煞寒靈陰功”,幾乎除了鍾離老人、“南筆”諸葛逸、師姊“笑麵閻婆”孟三娘,及“萬相先生”百裏獨外,當世無人能勝!故而見字以後,眉頭雙蹙,無可如何不能不答地問道:“你要換樣什麽方式?”


    上官靈用樹枝劃道:“硬碰硬她,較量一下真氣內力!”


    “玉簫郎君”潘午見果被自己料中。不由暗恨師姊孟三娘怎的恰巧離開,而這位魔頭,偏又適逢其會地,撞上門來,隻怕任憑自己如何盡力相拚?“羅刹教”威名,也將在今夜大為喪失!


    潘午心中雖已生怯,但既屬武林人物,自己又複身為“羅刹教”副掌教之尊,事到臨頭,怎能不硬著頭皮相抗?遂勉裝出滿麵豪情地,狂笑答道:“尊駕的‘七煞寒靈陰功’,威名久震八荒,潘午的‘羅刹陰功’,亦非俗學,我們互換幾掌也好!”


    上官靈冷然一笑,又複劃道:“你不要外強中幹,嘴狂心怯!我且送你一個便宜,不施展‘七煞寒靈陰功’,就用你們‘羅刹教’看家絕學‘羅刹陰功’與你一鬥!”


    “玉簫郎君”潘午先前聽得董雲飛驚唿來人會用本教“羅刹陰功”,便已大覺驚奇,如今再見上官靈所劃字跡,不由越發濃眉高挑,笑聲說道:“潘午恭敬不如從命,尊駕接我一招‘羅刹拜佛’!”


    一麵發話,一麵早把玉簫收起,功力潛聚,搶占機先,雙掌當胸,合十便拜!


    上官靈想不到“玉簫郎君”潘午說打就打,發難這快,自己右手樹枝,尚未甩去,隻得疾翻左掌,以新學“羅刹陰功”,吐勁硬接!


    他一來倉促應變,二來“羅刹陰功’究係新學,功力難如“玉簫郎君”精純,何況又是以一隻左掌,硬接潘午雙掌,自然立被震得退後數步,右手樹枝,也為勁風吹折,隻剩短短一截在手!


    “玉簫郎君”潘午直到如今才搶得這一絲上風,得理之下,當然不肯讓人,以生平絕學“翻天八掌”,夾雜“羅刹陰功”,威勢宛如天驚石破,海嘯山崩地,勁響唿唿,接連攻出!


    上官靈起初尚自不服,掌掌咬牙硬接,但四掌硬拚之下,業又拚得真氣大震,五髒翻騰,接連退後兩丈有餘,這才知道自己舍長用短過份好強狂傲,如今弄得身處極端窘境以內,又不好意思要求停手,卻是怎好?


    “玉簫郎君”潘午雖然暗笑對方托大賣狂,自取其辱,但內頗為驚心,忖度不出這位“奪魂旗”,是從何處學得“羅刹教”的“羅刹陰功”,不傳秘學?


    潘午一麵驚詫,一麵仍自眉飛色舞地,又把“翻天八掌”,夾著“羅刹陰功”,攻出三掌,硬把上官靈逼到一片無法再退的山壁之下!


    就在這種危急關頭,把守“玄玄別府”門戶的孟三魂,突然用真氣傳聲報道:“啟稟師叔,掌教迴山!”


    這“掌教迴山”四字,聽得“玉簫郎君”潘午喜中加喜,上官靈驚上添驚,兩人同時住手,往“玄玄別府”牌樓看去!


    “玄玄別府”牌樓以下,果然現出“笑麵閻婆”孟三娘的身形,“玉簫郎君”潘午大喜叫道:“師姊來得正好,‘九毒書生’姬天缺到我‘玄玄別府’之中,指名會你!”


    孟三娘早已瞥見有一位“奪魂旗”打扮之人,似與師弟“玉簫郎君”潘午,惡鬥方停,遂冷冷“哼”了一聲,身形閃處,往“含青殿”前急趕!


    “玉簫郎君”潘午畢竟不愧為成名人物,一見師姊趕來,便即“哈哈”笑道:“尊駕目前雖然略略吃虧,但係用‘羅刹陰功’互拚,潘午輕車熟路,太占便宜,不能算數……”


    潘午是目注師姊孟三娘,口中向上官靈發話,但話方至此,突聞身後微有異聲,孟三娘也遠遠叫道:“師弟留住此人,待我與他一會!”


    潘午聞言愕然轉身,隻見自己所認為的“九毒書生”姬天缺,業已飛登山壁,隱入密樹叢草以內!


    這位“羅刹教”副掌教“玉簫郎君”潘午,竟被上官靈所施展那幾招“生花七筆”的威力所驚,以為對方武學,確比自己高明,遂未敢冒失追截,等孟三娘趕到麵前,山壁間哪裏還有絲毫人影?


    孟三娘問道:“潘師弟,怎會知道此人便是‘九毒書生’姬天缺?姬天缺不是與你在三仰峰頭,棄嫌修好了麽?”


    “玉簫郎君”潘午搖頭歎道:“這種絕代兇人,哪裏還有什麽信義可言?他對當日祁連舊事,盡知其詳,怎會不是‘九毒書生’姬天缺呢?”


    說到此處,忽然想起兩樁怪事,又向孟三娘說道:“不過姬天缺這次前來,舉動之中有兩樁怪事,令人不可思議!”


    孟三娘眉頭微蹙,不解問道:“怎樣不可思議?”


    潘午說道:“第一樁怪事是他自從到此,絕未開口說話,所有問答,均係劃地作書,如今‘含青殿’前石台以上,還留有指力,所劃字跡!”


    孟三娘怎會料知上官靈被“九毒書生”姬天缺害得失音成啞之事,略一思索以後,點頭說道:“此事並不見得不可思議,因為他既不肯開口說話,必係怕你聽出語音!照這種舉措看來,可能真是‘九毒書生’姬天缺?”


    潘午點頭笑道:“這第一件事,不算過分怪異,但第二件事,卻怪到極處,師姊必須好好參詳,看我們‘羅刹教’內,誰會將教中不傳秘學,泄露給對方知曉?”


    這幾句話聽得“笑麵閻婆”孟三娘著實一驚,目注“玉簫郎君”潘午,訝然問道:“師弟此話從何說起?”


    潘午說道:“今日‘九毒書生’姬天缺與我們交手之時,竟施展出本門秘學‘羅刹陰功’,及‘玄玄劍法’!”


    孟三娘大出意外地“哦”了聲,潘午繼續說道:“不但會‘羅刹陰功’、‘玄玄劍法’,功力並已達到與我相差不遠地步!似乎僅僅對‘羅刹陰功’中的‘陰陰生陽妙訣’,尚未十分參透而已!”


    潘午口中這“陰陰生陽妙訣”六字,聽得隱在山壁暗笑的上官靈耳中,不禁精神一震,心頭狂喜!


    原來上官靈機警異常,一見“笑麵閻婆”孟三娘轉迴“玄玄別府”,便知自己若再勾留必將弄得原形畢現,灰頭土臉!


    故而乘著“玉簫郎君”潘午,與他師姊孟三娘答話之時,悄悄施展“雲飄電閃身法”,竄上山壁,但根本未曾遠去,隻在草叢中,拋出一塊山石,“刷”然作響,惑人耳目,使潘午誤認自己業已高飛遠揚而已!


    孟三娘,潘午師姊弟,互相問答之語,全被在草叢中靜坐調氣的上官靈,聽在耳中,不由恍然大悟,暗道怪不得自己被‘玉簫郎君”潘午,一連七八掌猛攻,震得氣血翻動,頭昏眼花,原來未曾悟出“羅刹陰功”中的“陰陰生陽妙訣”,一昧以純陰功出掌,才致先天上便受對方陰陽相生的掌力克製!


    大凡武林人物,莫不對本身絕技,珍秘異常!“笑麵閻婆”孟三娘雖然手著那冊“玄玄真經、羅刹真解、秘奧合錄”,藏諸密室,但依舊保留了幾句最精深的妙訣,未曾寫明,準備將來在把掌教職位,傳與孟浮雲接掌之際,再對她親口秘授,免得萬一被人將這冊手錄盜走,經過苦練精研,能和自己抗衡!


    如今潘午無意中講出“陰陰生陽妙訣”六字,孟三娘立即怫然變色地,沉聲說道:“師弟暫勿多言,我們有話到‘含青殿’內去說!”


    潘午也自知莽撞,愧然低頭,隨同師姊,走入“含青殿”內!


    上官靈見“羅刹教”眾,均已跟隨孟三娘入殿,本可乘機脫身,但因瞥見孟三娘行前,目光屢注峰壁,遂決定索性再沉隱片刻,蟄伏不動!


    果然孟三娘入殿未久,身形忽又電疾閃電,縱到山壁近前,對著叢叢草樹之中,凝集“羅刹陰功”,淩空擊出兩掌!


    這兩掌打的正是上官靈先前拋石惑敵所在,“唿唿”勁風均自他身左吹過,草折枝飛,聲勢懾人,但上官靈卻視如無睹地,一動不動!


    孟三娘擊出兩掌,見山壁間仍無絲毫動靜,才轉身對跟來的“玉簫郎君”潘午,嗔聲說道:“如今若想與舉世群豪,一爭長短;除了勤練本身功力以外,還要各鬥心機!師弟今後切勿莽撞,姬天缺既已偷學了我們的‘玄玄劍法’及‘羅刹陰功’,怎能再容他聽去那三句妙訣?”


    上官靈聽得妙訣共三句,而自己隻知道了一句“陰陰生陽”,不由渴盼那位“玉簫郎君”,索性把其餘兩句,也複一並說出!


    但這種希望,卻告成空,潘午隻是喪氣垂頭,片言不發地,跟隨師姊迴轉“含青殿”。


    上官靈又複靜候片刻,見“含青殿”內,別無異動,才悄悄施展“雲飄電閃身法”,離開“玄玄別府”,自沉沉霧影中,往三仰峰頭而去。


    一麵在那些傾斜石梁以上,輕登巧縱,一麵心頭暗想自己這趟“玄玄別府”之行,不但試出“生花七筆”,妙用無邊,並在挨了“玉簫郎君”潘午七八掌連環猛擊以後,也悟出了“羅刹陰功”中的“陰陰生陽”妙用,今後若能多找這種機會磨練切磋,定比單獨苦練,進境更大,“第二次元宵大會”天下群豪齊聚“萬梅穀”時,何愁不能痛懲“九毒書生”姬天缺,報仇雪恨!


    他想得原本頗好,但上到三仰峰頭以後,卻又彷徨起來,不知究竟尋誰磨練,及怎樣決定行止?


    孟浮雲不知蹤跡,“乾坤五絕”更似野鶴閑雲,無法尋找,自己到底在這茫茫海宇之中,南北東西,如何抉擇?


    想來想去,到底被上官靈從紛紜頭緒以內,想出樞紐,這樞紐就是羅浮山“萬梅穀”即將舉行的“第二次元宵大會”!


    無論是孟浮雲,“乾坤五絕”或那萬惡無邊的“九毒書生”姬天缺,如今不管何在,再過兩個多月以後,必將齊聚羅浮,參與這次群豪競技大會!


    自己既然無法找尋他們,不如先到羅浮,去等他們?何況“第一次元宵大會”以上,“九毒書生”姬天缺設下那等惡毒詭計,幾乎將赴會群俠,一網打盡,這第二次大會,主辦的“笑麵閻婆”孟三娘、“玉簫郎君”潘午師姊弟等,是否也有什麽毒辣安排?趁他們尚在“玄玄別府”之時,先行趕往,略加察看,也可未雨綢繆,預為防範!


    上官靈主意既定,遂離卻武夷,奔向羅浮,但為了使自己這第五“奪魂旗”,更為逼真起見,在途中小作勾留,仿造了一根能夠伸縮自如的“奪魂旗”杆,數十枚“奪魂金針”,及小大骷髏白骨紅旗,以備應用!


    進入“羅浮山”後,尚未到“萬梅穀”之前,先須經過一處廣大梅林,上官靈獨坐橫枝,倚樹小歇,一麵領略枝頭三五初綻臘梅的暗香疏影,一麵迴憶前塵,想起自己當年曾與鍾離老人,在這梅林以人,互作清談,如今卻喉音已啞,可能從此無法複原,不由悲恨難泄地一聲長歎!


    但他這一聲長歎,剛剛出口,耳中卻聽得梅林深處,也自有人發出充滿憤懣意味的歎息之聲,上官靈遂身形微閃,往梅林深處縱入!


    他入林找人,人家也在出林找他,但雙方互一瞥見以後,卻均悚然一驚,收步凝目,原來除了林內之人,臉上多了一副人皮麵具以外,兩人全是一般無二的“奪魂旗”打扮!


    上官靈心頭電轉,暗想天下事奇巧無倫,自己剛到羅浮,便遇“奪魂旗”!但不知這位“奪魂旗”是鍾離老人?“閃電神乞”諸明?“幽冥神君”閻元景,還是銜恨最切,亟欲尋他報仇的“九毒書生”姬天缺?


    他怎樣猜人,人家便在怎樣猜他!林內的“奪魂旗”,心頭也自暗想這由林外縱入的“奪魂旗”是誰?為何臉上換了黑紗覆麵,不戴人皮麵具?


    這種相互僵持,均自默然無語的局麵,延續了約莫半盞茶時以後,上官靈首先不耐,但苦於自己有口難言,無法問話,遂隻得戒意殊深地,一步步向前邁進!


    說也奇怪,上官靈這一膽大,林內的“奪魂旗”,反到怕起他來,上官靈每進一步,林內的“奪魂旗”便即後退一步!


    上官靈見狀心頭微詫,身形一閃,飄進四丈六七!


    林內的“奪魂旗”,是被他這種曠世無儔的“雲飄電閃身法”所驚,趕緊也以輕靈美妙身法,往後縱退。


    上官靈忽然想起兩句俗語,就是“為人不作虧心事,夜半敲門不吃驚”,這位“奪魂旗”見了自己害怕,可能是那無惡不做,罪孽如山的“九毒書生”姬天缺?


    想到此處,急忙加速前追,但對方黑衣背影,業已到了梅林極深之處,並傳來一陰陰森地語聲,說的是:“誰敢輕易冒犯我‘九毒書生’姬天缺?”


    上官靈聽對這一報名證明自己所料果然絲毫不差,武夷山被害仇火,不由頓起心頭,鋼牙咬處,循聲急趕!


    萬梅如海,枝幹縱橫,上官靈正在暗香疏影之間,追出十來丈遠,突然右側有人脫口冷哼,一股勁疾絕倫的銳嘯風聲,便自斜肩帶背地猛劈而下!


    武功到了相當火候,不必對麵交手。聞聲便可察出敵勢強弱!上官靈金風入耳,驀然一驚,知道來人為力之高,是生平罕見勁敵,趕緊一式“織柳穿簾”,宛如輕盈紫燕般,閃出七尺!


    但足尖剛剛點地,尚未迴身,背後人又趕到,勁風霍霍,銳響颼颼,頗似前後左右的丈許方圓,全在威勢籠罩之下!


    上官靈雖處危境,但倚仗鍾離老人所授“雲飄電閃身法”,神妙無方,遂凝勁提氣,一閃一飄,然後再以“潛龍出壑”之式,轉化“細胸巧翻雲”,輕輕落足一株老梅的枝梢以上,迴頭向下看去!


    隻見暗中襲擊自己的,是一位身材微矮略胖的灰衣蒙麵之人,所用兵刃,則僅是一根新折下來的梅枝而已!


    上官靈一向倔強高傲,不肯服人,何況如今業已身集多家絕學?將有大成,自然越發不甘忍氣!遂也從樹頂上折了一根梅枝在手,輕輕一點足下橫枝,以極為美妙的“驚風攝水”身法,飄然落地!


    灰衣矮胖之人,見上官靈自樹頂飄墜,居然毫不答話,梅枝揚處,又複迴環並發地,攻出三招,招才神妙絕倫,威勢極強,宛如萬劍同揮,劍影蔽天的當頭疾落!


    上官靈依舊施展“雲飄電閃身法”,飄來閃去地躲避梅枝襲擊,並已認出對方這連環三招,名叫“刺虎屠龍”、“虹彩經天”及“風搖萬葉”,心中覺得此種招式手法,怎的似曾相識?


    名稱既然想起,來曆也在一刹那間,隨即想出,上官靈驚得施展“雲飄電閃身法”,連退幾步,退出對方連環三招的威力圈外,擺手作勢,注目凝神,暗想這不是“北劍”蒲琨震懾天下武林的“蒲家劍術”麽?


    自己當日在東海“長生磯”上親見“北劍”蒲琨與“東僧”醉頭陀,“三指劍”惡鬥“龍虎鋼環”之時,便曾目睹蒲琨施展這“刺虎屠龍”、“虹彩經天”、“風搖萬葉”等連環三式!


    何況灰衣人的矮胖身材,又與蒲琨仿佛?上官靈自然欣喜異常,認為定是“乾坤五絕”中失蹤已久的“北劍”出現!自己正好向他報告別來各情,及他獨子蒲鏗,如今本性被迷,陷身“羅刹教”,改名艾雲飛的一切經過。


    灰衣人見上官靈突向自己擺手作勢,不由也覺愕然,遂一收梅枝,暫停攻擊!


    上官靈因自己喉啞失音,有口難言,遂隻是依舊以手代口,以書代話,但一時粗心,竟忘了將臉上的蒙麵黑巾,先行揭去!


    灰認人目光注定上官靈,隻見他用所折梅枝。在地上劃道:“你是不是在‘萬姓公墳’……”


    上官靈本心想問對方是不是在“萬姓公墳”失蹤的“北劍”蒲老前輩?但字跡剛剛劃到“萬姓公墳”,灰衣人業已怫然發怒,梅枝揮處,又向上官靈攻出一招奇幻絕學!


    事出不意,饒你“雲飄電閃身法”,妙絕當今,上官靈所著黑袍,仍被對方梅枝,劃破下一條兩寸來長裂口!


    上官靈心頭好生氣憤,暗想對方怎的太不講理?管你是不是“北劍”蒲琨,彼此先鬥上一陣也好!


    念頭動處,見對方連綿不絕的攻勢又來,遂亦揮動梅枝,施展新學成的“玄玄劍法”相抗!


    這樣打法,上官靈未免吃了大虧,因為灰衣人不出他所料,確是在“萬姓公墳”莫名其妙、糊裏糊塗受挫,而忍辱含羞,覓地苦練神功,如今才趕來羅浮,準備在“第二次元宵大會”以上,誅除仇敵,恢複英名的“北劍”蒲琨!


    蒲琨名列“乾坤五絕”,向有“天下第一劍”之稱,雖然手中所用,並非威震江湖的“三指劍”,僅是一根梅枝,但因功力精湛,招術神妙,揮舞起來,威勢依舊咄咄逼人,宛若天風海雨!


    上官靈所施展的“玄玄劍法”,雖亦武林絕學,但一來新近練成,功力猶淺!二來尚有最精微的一兩句妙訣,未獲“笑麵閻婆”孟三娘真傳!以這等新練而未窺全貌的“玄玄劍術”,來對付威震天下的“蒲家劍術”哪有不敗之理?


    三五迴合,尚可勢均力敵,十來照麵,便已相形見絀,鬥到二十來招,上官靈哪裏還有還手進攻之力?硬被“北劍”蒲琨,圈入一片梅枝所化的驚風幻影以內!


    無可奈何之下,上官靈趕緊換招,施展“南筆”諸葛逸畢生心血所創的“生花七筆”!


    “乾坤五絕”對上官靈無不垂青,自然不會有“笑麵閻婆”孟三娘那等藏起幾句重要口訣的事情,伺況上官靈由鍾離老人轉贈那冊上載“坎離真氣”、“坎離指”、“生花七筆”的小書以後,又獲“南筆”諸葛逸親自指點,自然所得極精,僅僅因練習時日未久,尚欠幾分火候,未達純青之境而已!


    “天馬行空”、“汨羅遺恨”、“周公問禮”三招,迴環並發之下,那種融文鑄武,兼具莊嚴高古,神妙較靈的奇絕威勢,果然驚得“北劍”蒲琨,劍影微收,身形一晃,縱出兩丈左右,目注上官靈,低聲喝道:“你究竟是不是“九毒書生”姬天缺,怎的也會施展‘南筆’諸葛窮酸的‘生花七筆’?”


    上官靈一來如今正需要尋覓這等極強對手,磨練武功,二來暗想這位“北劍”蒲老前輩,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番急攻,若換了一個武學稍差之人,豈不早就被他活活打死?直到自己施展“生花七筆”才始開口發話,但對方可以開口發話,自己卻有口難言,索性暫時不加迴答,等把“生花七筆”,整個操練完畢以後,再作打算!


    主意既定,隻在鼻中冷冷“哼”了一聲,身形捷雲飄地,飄到“北劍”蒲琨近前,梅枝一繞一抖,又複使出一招“生花七筆”之中的“周遊列國”!


    “北劍”蒲琨見對方不予答理,依舊強行進攻,不由頓被激怒!但因深知“南筆”諸葛逸所創這招“周遊列國”,變化循環,生生不息,所蘊威力極強,遂也不願輕易被上官靈的招勢圈住,右肩微塌,足下“倒踩七星”,身軀接連三轉,閃出八尺,低聲叱道:“慢說你隻偷學了‘南筆’幾招獨創劍術,便是諸葛窮酸親自在此,他那‘生花七筆’,也照樣莫奈我何!”


    隨著話音,又複以梅枝當劍,威勢萬鈞地,灑落一天劍影!


    上官靈知道這位“北劍”蒲老前輩,畢竟名列“五絕”,威震乾坤,份屬武林高手的第一流中第一流,決不是“玉簫郎君”潘午之類人物可比!雖然他那柄“三指劍”,已沉洞庭湖底,掌中所執,僅是一根梅枝,但威力仍非自己徒仗新學乍練的“生花七筆”,所能抵禦!


    自己要在這位老前輩手下,藉機磨練,必須拚著吃點苦頭,仗“生花七筆”攻敵,用“雲飄電閃身法”防身,再複在閃展騰挪,進攻退守之間,聚精會神地,偷學他一兩招“蒲家劍術”!


    心中電轉以下,漫天劍網,已然蓋到當頭,上官靈靜氣凝神,抱元守一地,飄飄一閃,閃閃一飄,便即避過了“北劍”蒲琨這招“天花蓋頂”的威力圈外!


    蒲琨見狀,不禁又是微吃一驚,訝然問道:“你還會‘逍遙老人’鍾離哲的‘雲飄電閃身法?”


    上官靈苦於有口難言,無法作答,遂把梅枝揚處,攻出一招“慈雲廣被”!


    這一招是“西道”天癡道長“玄天七十二拂”中的精粹絕學,上官靈暗想自己雖然無法答話,但“北劍”蒲琨也應該在身匯“西道”天癡、“南筆”諸葛及“奪魂旗”鍾離老人等三家絕學以上,猜出自己的身份來曆!


    但“北劍”蒲琨聰明一世,懵懂一時地,偏偏未曾意會上官靈用心,反而哈哈狂笑說道:“我倒看看你偷學了‘乾坤五絕’中多少能耐?除去業已用過‘生花七筆’、‘雲飄電閃身法’、‘玄天七十二拂’以外,還會不會‘龍虎鋼環’和‘三指劍’?”


    蒲琨一麵狂笑發話,一麵竟以數十年純功,刻意施為,利用梅枝代劍,展盡精奧!


    這一來上官靈果然支持不住,飄閃招架之際,身上業已疼痛入骨的,挨了三四下梅枝,但為了自己天賦聰明,想乘機偷學幾招“蒲家劍術”精華,遂依舊咬牙強撐,但不再以“生花七筆”及“玄天七十二拂”進攻,僅仗“雲飄電閃身法”,竭力防守!


    “北劍”蒲琨見對方如此強拚,心頭怒發,威力再加,上官靈的股上肉厚之處,又挨了重重一下,所著黑色長衫,也添了一條尺許裂口!


    上官靈暗忖自己經這一翻纏戰,業已偷記熟“北劍”蒲琨三招精妙劍法,何必再吃這種眼前虧?遂凝足十成功力,一招“伏羲畫卦”向“北劍”蒲琨,猛攻而出!


    這招“伏羲畫卦”,是“南筆”諸葛逸所創“生花七筆”中,威勢最強,變化最妙的一招,上官靈又是以全力施為,頓使“北劍”蒲琨感覺全身均被漫空習舞的“乾三連”、“坤六斷”等卦象,密密籠罩!


    蒲琨想不到對方顯然已落敗勢,連招架均告不支之際,竟複仍有如此精妙招術攻出!並因眼前卦象密呈,威力極大,不願輕易涉險,遂把梅枝舞成一片漩光,在身形未被漫空卦影幕罩之前,足跟點地,倒縱八尺!


    上官靈利用這一招“伏羲畫卦”,略為逼退“北劍”蒲琨,遂趕緊乘機脫身,縱往梅林深處!


    “北劍”蒲琨見狀,縱身狂笑叫道:“名震江湖的‘九毒書生’,你在‘九幽地闕’之中的威風何在?”


    上官靈聽蒲琨仍把自己當作“九毒書生”,但苦於無法辯白,遂隻好暫時脫離僵局地,深入梅林,不過心頭頗為懷疑“北劍”蒲琨分明對“九毒書生”姬天缺恨毒已極,好容易才在此處,狹路相逢,怎的並未痛下絕情殺手?


    疑念方作,遠遠又響起“北劍”蒲琨的剛傲語音說道:“姬天缺,你可知道老夫今日對你不下絕情殺手用意,是要留你一條性命,在‘第二次羅浮大會’之上,再當著舉世群豪,加以誅戮,複我‘北劍’英名!元宵在即,你不要膽怯不來,並招唿那鬼頭鬼腦的‘九幽地闕新主人’,同到‘萬梅穀’中一齊受死!”


    上官靈聽得又覺好氣,又覺好笑,暗想像“北劍”蒲琨這等老前輩,雖然名列“乾坤五絕”,武學極高!但心機方麵,卻遜於“萬相先生”百裏獨、“九毒書生”姬天缺等兇人多多!


    一方光明磊落,事事由正道而行;一方狡詐陰刁,根本不擇手段,雙手互相爭鬥起來,除非真是蒼天有眼,報應循環,否則無疑定然正人遭殃,好人得勢!


    一麵思忖,一麵繼續深入,穿越梅林,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穀之中,又不禁被一種新奇景象,大為惶惑!


    上官靈本來是因為自己挨了“北劍”蒲琨好幾梅枝,不僅衣衫破裂,皮肉紅腫,連周身骨節,均感微做酸痛!遂想覓一幽靜所在,調氣行功,複本培元,並試探試探是否能把偷學“北劍”蒲琨的三式精妙招術,與“玄玄劍法”,互相配合,自己再參以所會其他珍奇絕學,別創幾手威力不凡的新穎劍術!


    但才出梅林,便被林外穀口的景象所驚,把這些想法,暫時拋撇!


    原來這穀口是片開闊空地,地上按著“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及“休生傷杜,景死驚開”,畫著奇門八卦圖形,仿佛是座陣勢,但卻有人對之特意著色!“乾” “坤”兩卦色黑,“生”“開”兩門色赤,其他除了“震”卦,“死”門,未曾著色以外,則為一律藍色!


    上官靈看了這種奇異布置,不免疑心大起,但猜來猜去,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遂就在穀口峭壁之間,尋塊足以藏人的嵯峨怪石,一麵靜坐行功,一麵等待這布置陣勢之人轉迴,遠遠偷窺究竟!


    等了足有半日,依然不見人來,上官靈卻漸漸入了天人交會,物我兩忘妙境!


    由華華日朗,行功直到皎皎月明,上官靈非但祛除了一身傷痛疲勞,反而精神煥發,並自靜中參悟出若把偷學“北劍”蒲琨的三式妙招,與“玄玄劍法”中三式絕學,配合融會施展,威勢更將淩厲神妙!


    人有所悟,必定高興異常,上官靈麵含微笑,正待起身,按照心頭盤算,加以演練!但目光瞥處,幾疑雙眼發花?穀中那一片五顏六色的奇門陣式,如今竟已驀然失蹤?毫無跡象!


    上官靈癡呆呆地凝眸穀口,暗想這科怪事,簡直太稀奇,難道有人把那片五顏六色地皮,在自己靜坐行功之間,一齊鏟去?


    心頭正在疑鬼疑神,一片人語之聲,忽自梅林以內,遠遠傳到!


    首先是一種陰沉口音笑道:“百裏兄,你這種殺人於無形無聲,無色無味之中的巧妙安排,委實令我心服口服!”


    另一個高傲清朗口音笑道:“姬老弟,不要把我捧得過高,我這種布置,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尚不願輕易地施展!”


    夜靜山空,話音傳送輕易,何況上官靈身負內家絕頂神功,耳力自強,故而梅林距離他藏身峭壁,雖還不近,人語之聲,卻聽得頗為清晰!


    前一聲“百裏兄”,聽得上官靈震驚虎膽!後一聲“姬老弟”,聽得上官靈咬碎鋼牙!深知這即將在梅林內走出之人,必是以一身絕藝神功,及滿腹詭謀奇計,欲與“乾坤五絕”爭雄的“萬相先生”百裏獨,及害得自己武功幾廢,至今有口難言的巨惡元兇,“九毒書生”姬天缺!


    由於“萬相先生”百裏獨,與“九毒書生”姬天缺互相笑語之聲,使上官靈入耳以下憬然頓悟,此地莫非就是百裏獨與“乾坤五絕”約會的“子午峪”口!


    這兩位狼狽為奸的絕代兇人,雙雙來到,上官靈自知不敵,遂不敢顯露身形,屏息靜氣,遠遠藏在石後,偷窺究竟!


    果然梅林以內,緩緩走出二人,作“奪魂旗”打扮的,無疑便是“九毒書生”姬天缺,另一位清臒絕俗的青衫老者,雖然比較陌生,上官靈也可不料而知,便是幾乎曾將“乾坤五絕”,戲弄於股掌以上的“萬相先生”百裏獨!


    隻聽“九毒書生”姬天缺,向“萬相先生”百裏獨笑道:“小弟雖對百裏兄各種謀略及巧妙布置,佩服之至!但‘逍遙老人’鍾離哲,及那投湖未死的‘南筆’諸葛窮酸,亦頗足智多謀,諸事仍宜特別小心!何況百裏兄那些靈效無比的毒藥物,有時也會意外失效?”


    “萬相先生”百裏獨聞言,訝然問道:“姬老弟此話怎講?”


    “九毒書生”姬天缺笑道:“這次我在武夷山中,巧遇上官靈小鬼,誤認我是鍾離老人,遂被我將機就計,騙他服下一粒你那色分‘紅、黃、藍、白、黑’,功能令人‘聾、啞、盲、癱、死’的黃色毒丹!”


    “萬相先生”百裏獨接口問道:“難道那上官靈服下黃色毒丹之後,竟未失音成啞?”


    “九毒書生”姬天缺得意笑道:“上官小兒不但立即喉音喑啞,難發片言,並被我擊碎絞盤,放落巨石將他永遠監禁在武夷山中一處壁上畫有‘雙心白石’的山腹秘室以內!”


    上官靈遠遠聽得姬天缺這番洋洋得意之語,不禁咬碎鋼牙,暗想有朝一日你這“九毒書生”,落在我的手中,非把你碎屍萬段,方足泄恨!


    “萬相先生”百裏獨聽完姬天缺所言,卻自仰天長笑?


    姬天缺不解他發笑用意,蹙眉問道:“百裏兄為何發笑?”


    百裏獨笑聲一收,好似感歎無窮地,緩緩說道:“我笑的是世間事往往奇巧無倫,你監禁上官靈的那間壁上畫有‘雙心白石’秘室,就是我昔年與‘玄冰仙子’錢無咎行道江湖時,所營建的一處‘武夷別府’!”


    姬天缺聞言,大出意外地“哦”了一聲問道:“這倒真是太以湊巧,但不知百裏兄那‘武夷別府’,有無其他出入門戶?”


    百裏獨搖頭歎息答道:“非但‘武夷則府’,別無其他入門戶,絞盤一碎,巨石落,便告與世永絕,連那黃色毒丹,我也早把解藥用完,故而上官靈無解救,唯有默默無言,困死山腹!不過這小鬼天資聰慧,是朵極為難得的武林奇葩,如就此夭折,亦未免有些可惜了呢!”


    上官靈聽見那種使自己服之成啞的黃色毒丹,連“萬相先生”百裏獨均無解藥,不由黯然神傷,暗想自己雖然僥幸重見天日,並增強武功,但難道從此便將喑啞難言的,以迄沒世?


    百裏獨感歎至此,突然反向姬天缺問道:“姬老弟,你方才曾說我所煉絕毒藥物,有時失效!上官靈既已喑啞,則……”


    姬天缺不等百裏獨說完,便即接口說道:“那種五毒靈丹,對上官靈雖然有效,但對於‘笑麵閻婆’孟三娘的一位得意女弟子孟浮雲,卻毫無效驗!”


    百裏獨意似不信地,雙眼一翻,姬天缺卻繼續說道:“孟浮雲也被我騙得服食一粒黃色毒丹……”


    百裏獨插口問道:“難道孟浮雲未曾喉啞失音?”


    姬天缺笑道:“她豈僅未曾喉啞失音,說起話來,反而格外清圓,美妙得宛如黃鸝百囀!”


    這幾句話,不但聽得百裏獨眉頭深蹙,連遠遠暗中窺探的上官靈,也對孟浮雲不畏毒丹之事,詫異無已!


    百裏獨訝然說道:“我這種‘五毒靈丹’,除了早已用完的解藥以外,隻有罕世難逢‘三葉仙蘭’的所結‘蘭實’,可以祛解!但‘三葉仙蘭’已極難尋,‘蘭實’更要三百年才能結實,並在瞬刻之間,便將自行爆裂,其中所蘊的漿汁精華,一見天風,卻告失去靈效!故而古往今來,從未聽說有人獲得這種世間難得靈藥,予以服食,難道那孟浮雲竟有此福緣不成?”


    姬天缺自然不知究竟,但上官靈卻聽得恍然大悟!不過他在暗為雲姊姊欣幸以後,卻立即黯然傷神,心想“三葉仙蘭實”曠世難尋,自己這喉音複原之望,恐怕是異常虛無飄渺的了?


    百裏獨說完以後,微一沉思,繼續向姬天缺說道:“此事太以費人尋思,隻可暫且存疑,等將來遇上孟浮雲時,我再親自試她一試!倒是我所布的‘顛倒迷蹤九宮八卦追魂陣’,頗為複雜巧妙,老弟似應略加練習,以免臨時發生謬誤,使‘乾坤五絕’等人,有所警覺才好!”


    姬天缺笑聲說道:“百裏兄所布陣法,顛倒陰陽,逆運五行,並隱含先後天變化之機,威力何等神妙?略加練習,小弟未必便能領會,還請將其中妙訣,盡量相傳,方不致臨事貽誤!”


    百裏獨點頭笑道:“這‘顛倒迷蹤九宮八卦追魂陣’,可算是我壓箱底的最後手段,好在我已將生平所學,著書立說,藏於廣西勾漏,及山東嶗山,留諸後世,不怕失傳,大可以這最後手段,與‘乾坤五絕’等人,作最後生死一搏!勝則立將威震江湖,名蓋天下,即令萬一落敗,身遭劫數,亦無所憾的了!”說到此處,這位“萬相先生”百裏獨,好似滿懷豪氣,無從發泄,仰首雲天,放聲長嘯!


    上官靈暗自思忖“九毒書生”姬天缺雖甚陰刁奸惡,但人極卑鄙,不像這“萬相先生”百裏獨在武功既好,機智又足以外,並還頗有胸襟!無怪此人被“乾坤五絕”等老前輩們,引為舉世唯一勁敵!


    正在思索,忽見百裏獨用手在地上寫了幾行字,並向姬天缺說道:“這十六個字,關係我這‘顛倒迷蹤九宮八卦追魂陣’的機密至巨,老弟必須緊記!至於其他倒換陰陽,挪移五行等先後天變化,反而容易參悟,隻要我親身為老弟喂招,演練兩遍,便可熟練!”


    彼此距離尚遠,上官靈雖能偷聽百裏獨、姬天缺說話,卻無法偷看那地上所書的是何字跡?不由心癢難搔,頗覺煩躁!


    但姬天缺好似惡貫將滿?靈智漸蔽,竟不曾體會“萬相先生”百裏獨以手代口,寫字相示的保密深意,目光一注之下,隨口念道:“乾坤身危,生開命絕,震卦死門,無災無厄……”


    百裏獨見姬天缺竟將這十六字機密,隨口念出,不由眉頭深蹙,向姬天缺搖手禁聲,目光儼如電閃般,一掃四外,眼皮微微垂闔!


    上官靈異常聰明乖巧,知道“萬相先生”百裏獨這突然閉目闔睛之舉,是要施展內家極上乘的“蚊語如雷”功力,靜聽周圍有無外人潛伏?遂趕緊暗用龜息之法唿吸,以免泄露蹤跡!


    百裏獨靜聽片刻,雙目霍然一張,炯炯神光,注定姬天缺沉聲說道:“姬老弟怎的如此冒失?這十六字,若能口傳,我何必以指寫字?且喜周圍尚無外人潛伏,萬一有人聽去,傳入‘乾坤五絕’耳中,豈不令我滿腹心機,均將白費!”


    姬天缺愧然低頭,百裏獨又換了笑容說道:“事情已成過去,老弟不必負疚!但因我們與‘乾坤五絕’最後決戰在即,以後諸般舉措,必須特別謹慎!來來來,你且照這十六字所雲,遠避‘乾’‘坤’兩卦,及‘生’‘開’二門,與我同往‘顛倒迷蹤九宮八卦追魂陣’上,演練演練倒轉陰陽,挪移五行等先後天一切變化!”


    話完,身形飄處,卓立“死門”,姬天缺也縱到“震卦”方位,與百裏獨兔起雀落,虎躍龍騰地,互相喂招過手!


    上官靈遠遠留心細察,果見百裏獨、姬天缺身形,盡量占住“震卦”“死門”,即令被對方淩厲招勢所逼,不得不飄身避讓,也隻在其他各卦各門,稍為點足借力便迴,決不涉及“生”“開”二門,及“乾”“坤”兩卦!


    演練久久以後,百裏獨停手縱出“顛倒迷蹤九宮八卦追魂陣”,向姬天缺笑道:“趁著距離‘第二次羅浮元宵大會’,尚有十來日光陰,姬老弟且陪我去找些毒蠍奇蛇,在這‘乾’‘坤’兩卦及‘生’‘開’二門以上,再加些蠍漿蛇汁,增強毒力!”


    上官靈這才知道無怪自己先前曾見“乾”“坤”兩卦色黑,“生”“開”二門色赤,“震卦”“死門”未曾著色,其他則一律淺藍!原來“乾坤”卦象,“生開”門戶的位置以上,含有劇毒,“震卦”“死門”,則安然無事,但不知其餘耶些色呈淺藍的卦象門戶,有無什麽玄虛在內?


    這時“九毒書生”姬天缺,業已隨同“萬相先生”百裏獨,飄然遠去,上官靈垂頭深思,終於從他們適才演練身法以上,參透機關,高興得心花大放,眉飛色舞!


    由於百裏獨、姬天缺喂招過手之際,偶然被人逼得暫離“震卦”或“死門”方位,均是在其他門戶方位以上,點足即迴,故而上官靈認為其他門戶方位,亦有毒質,但不若“乾”“坤”兩卦,“生”“開”二門之烈,暫時點足無妨,不宜在上久立!


    他既然參透機關,遂趕緊設法寫了七份上書:“乾坤身危,生開命絕,震卦死門,無災無厄”字樣的柬帖,並依研參心得,在“無災無厄”以下,加了“其他方位,不可久立”八字,因自己不能言,準備在每見“乾坤五絕”及諸明、閻元景等老前輩時,便給他們一份柬帖示警!


    常言說得好:“聰明反被聰明誤”,上官靈如今正好合了這句話兒,自己以為機緣巧合,識破對方重大秘密,智珠在握,左券穩操,其實卻被人充分愚弄利用,上了“萬相先生”百裏獨的一場莫大惡當!


    原來百裏獨起初真不知上官靈隱身暗處,但因他平素行事,麵麵俱到,顧慮周詳,遂在欲對“九毒書生”姬天缺,告知“顛倒迷蹤九宮八卦追魂陣”秘密之際,先運內家“蚊語如雷”的靜聽妙技,對周圍略為偵察!這時上官靈尚未知機屏息,竟被百裏獨聽出可疑,循聲注目以下,又複瞥見上官靈微微露出石外的半絲黑色衣角!


    這樣一來,百裏獨靈機動處,妙計又上心頭,遂在用手畫那:“乾坤身危,生開命絕,震卦死門,無災無厄”之時,多寫了:“姬老弟且將這十六字,故意泄露,因有人潛伏暗處,我們大可以加利用”等語!


    其實他這“顛倒迷蹤九宮八卦追魂陣”,任何一處方位門戶以上,均無絲毫毒質!隻是故意加以染色隱去,再將藥物,暗藏衣角之間,動手時隨著藥物飄落,地麵便會逐漸現出各種色澤!


    對方與自己動手之人,一經瞥見,心頭必然疑慮叢生,精神分注!內家絕頂人物,相互過招,功力火候,本就不會過份懸殊,勝負之機,就看誰能始終靜氣凝神,抱元守一!既被自己小弄狡獪,影響心理,精氣神旁注渙散之餘,無論是“南筆”諸葛逸、“西道”天癡,甚至名馳八表的真“奪魂旗”鍾離老人,也定然飲恨於自己專神一誌的攻勢以下!


    如今上官靈再若將那七張柬帖,分送“乾坤五絕”、“閃電神,乞”諸明,及“幽冥神君”閻元景,則他們除了心理上疑神疑鬼以外,身形動作又必限於“震卦”“死門”,則這七位絕代高人的一世英名,豈不更複無疑地,定然在“萬相先生”百裏獨、“九毒,書生”姬天缺手下,付諸流水?


    但上官靈哪裏知道自己蹤跡業已泄漏,“萬相先生”百裏獨狡若天狐,不肯放過絲毫可以利用的機會,與“九毒書生”姬天缺一吹一唱,在自己身上施展了一條作弄“乾坤五絕”的借刀殺人妙計!還以為巧逢機密,識破奸謀,興匆匆地,寫好那七張柬帖,揣在懷中,準備向那些對百裏獨所布奸謀,懵然無知的老前輩們,一一示警!


    “乾坤五絕”中最先到達羅浮之人,顯然是自己曾經挨了他好幾次梅枝的“北劍”蒲琨,上官靈遂取出“幽冥神君”閻元景贈給蒲琨那根“通天犀角”所製的深碧玉簪,包在一張柬帖之中,準備先尋“北劍”!


    轉念一想,自己與“玉簫郎君”潘午較量“羅刹陰功”,氣血小受震蕩,卻悟出了“陰陰生陽”妙訣!與“北劍”蒲琨過手,挨了好幾梅枝,又偷學會了三手精絕劍招,都是先苦後甜,起初吃些小虧,終於對武功大有裨益!


    照這樣看法,自己在“第二次羅浮大會”結束之前,不必恢複本來麵目,幹脆遇上“東僧”,便鬥“東僧”,遇上“西道”,便鬥“西道”!甚至遇上“南筆”,或鍾離老人,也無妨假戲真唱的對壘一番,他們決想不到第五“奪魂旗’會是自己!來既可在動手之間,切磋受益,二來也試試這些名滿乾坤的老前輩們,是否還有什麽壓箱底的奇招絕學,未曾顯露?


    主意既定,上官靈遂在這羅浮山中的接近“萬梅穀”一帶,到處留題:“香雪海埋三指劍,中宵九毒待蒲琨”字樣!


    “香雪海”是羅浮山內梅花最盛之處,距離“萬梅穀”,亦不在遠,上官靈日間到處留題,夜來便住宿於“香雪海”中,等待“北劍”蒲琨赴約。


    第夜萬梅如海,靜悄無人,第二夜香雪幽幽,終宵寂寂,直到第三夜,也就是“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的除夕之夜,上官靈才遠遠看見有條人影,向“香雪海”中疾閃而入!


    不過這襲人影,比較瘦長,不像“北劍”蒲琨那等矮矮胖胖,上官靈心頭頓起疑雲,暗想這是何人?似乎並非“乾坤五絕”等幾位老前輩的其中之一!


    疑念未畢,“香雪海”百頃梅林以外,響起一陣淒厲語音說道:“九毒書生,你倘若自命英雄?便不必再藏藏躲躲,在‘第二次羅浮大會’,開始之前,先了了我們的當年舊債,豈不是好?”


    這種語音,對上官靈並不陌生,但卻聽得他眉頭一蹙!


    不陌生之故,是聽出來人正是“斷魂穀”內的“斷腸人”,也就是第四“奪魂旗”,“幽冥神君”閻元景!


    聽得眉頭蹙之故,是上官靈認為無論“乾坤五絕”中哪位前輩,甚或“閃電神乞”諸明前來,自己均可在糊裏糊塗地動手之下,偷學幾招絕學!但對於這位“幽冥神君”閻元景,則似乎不能沾惹,弄得不好,還難免挨他幾記“白骨玄功”及“陰屍煞氣”!


    既有此種顧慮,上官靈遂取出一份柬帖,拋在地上,然後退入深林,靜觀這位“幽冥神君”閻元景,有何舉措?


    “幽冥神君”閻元景發話以後,略候片刻,未見“香雪海”中,有人作答,遂冷笑連聲,黑衣飄處穿林直入!


    入林隻見永魂雪骨,一望無邊,疏影暗香,蕭疏幽寂,哪裏像是自己於“萬梅穀”左近所見留題“香雪海埋三指劍,中宵九毒待蒲琨”所說,有位“九毒書生”姬天缺,在這“香雪海”中,等待“北劍”蒲琨相互惡鬥的絲毫光景?


    “幽冥神君”閻元景正在愕然凝目,向四周打量之際,突然一陣寒風,卷得上官靈拋在地上的那張柬帖,飄起數尺!


    閻元景目光微瞥,“咦”了一聲,身形略閃,便將柬帖拾起,隨口念道:“乾坤命危,生開命絕,震卦死門,無災無厄,其他方位,不可久立!”


    念完,意似不解地,自語說道:“這封柬帖,不知是何人留給何人?看這‘乾坤’‘生死’等卦象方位之語,似乎有人設下什麽惡毒陣勢?而有人暗中加以點破!”


    上官靈伏在梅林深處,聽得好不蹙眉?暗想這位“幽冥神君”閻老前輩,是否在“斷魂穀”內,把那死人骨頭,吃得太多?以致迷了心竅!你們是趕來“羅浮”,踐約之人,則擺設惡毒陣勢的,不是“笑麵閻婆”孟三娘,便是“萬相先生”百裏獨,哪裏還用得著猜疑思忖?


    而投柬人既肯揭開孟三娘,或百裏獨的陰謀,自屬“乾坤五絕”友好,你隻要把柬上言語,牢牢緊記,在遇上類似陣勢之時,豈不立即恍然?知所趨避!


    上官靈暗氣“幽冥神君”閻元景太笨,閻元景卻偏偏手持柬帖,凝神注目地仔細參詳,好似極為費解?


    上官靈見這位老前輩的惑然神情,委實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但自己苦於有口難言,又不願把本來麵目,過早揭穿,遂也未免略感躊躇,暗忖對這目前局勢,究應如何應付,才是穩妥之策?


    “穩妥”兩字,在所有策略之中,最難籌定!上官靈尚未想出絲毫頭緒,“香雪海”外,居然又有人來?一條灰衣人影,電閃入林,蒙麵矮身,軀體微胖,正是“乾坤五絕”中的“北劍”蒲琨趕到!


    蒲琨手中所執,依舊是一根梅枝,驀見“幽冥神君”閻元景的那身“奪魂旗”打扮,自然以為是向自己挑戰的“九毒書生”,雖覺此人怎比前晚略高略瘦?但因看出既非鍾離老人,又非“閃電神乞”,遂仍片語不發地,一振梅枝,勁風銳嘯,密影蔽空,便向閻元景急攻而至!


    閻元景在“乾坤五絕”之中,僅僅見過“南筆”諸葛逸一人,自然認不出“北劍”蒲琨,但因怵於對方攻勢淩厲異常,遂騰身退後一丈六七,一麵暗聚所練就的“白骨玄功”,一麵向“北劍”蒲琨,沉聲叫道:“來者何人?切莫輕狂找死!”


    “北劍”蒲琨一聽“幽冥神君”閻元景發話口音,便知此人不是“九毒書生”姬天缺!但因閻元景末後那句“切莫輕狂找死”之語,過份刺耳,遂仍冷“哼”一聲,梅枝微揚,又待發動攻勢!


    上官靈知“幽冥神君”閻元景在“斷魂穀”內,所練“白骨玄功”及“陰屍煞氣”,霸道無倫!而“北劍”蒲琨,性情又極剛愎,生恐他們彼此恃強不服之下,有所誤傷,遂趕緊將那內包“通天犀角”玉簪的柬帖,用暗器手法,照準“北劍”蒲琨打去!


    “北劍”蒲琨方欲以梅枝代劍,進身搶攻,忽見梅林深處,白光微閃,有一團紙狀之物,直對自己打來,遂暫時不向“幽冥神君”閻元景進攻,提氣飛縱,淩空接住上官靈所拋柬帖!


    柬帖才一入手,蒲琨便發覺其中藏有物件,但身形飛縱之勢,卻毫未停留,依舊捷逾電閃地,撲向梅林深處!


    上官靈何等乖巧,柬帖出手以後,立展“移形換影”輕功,悄無聲息地,右閃三丈有餘,藏在一株百年老梅的極粗枝椏之上!


    這時“幽冥神君”閻元景也已隨後縱到,“北劍”蒲琨正在拆開柬帖,取著那枚“通天犀角”所製的發簪,還以為閻元景是追撲自己而來,遂將柬帖犀角簪,全交左手,右掌真氣微凝,照準“幽冥神君”閻元景,“唿”的一聲,便自劈空擊去!


    閻元景早把“白骨玄功”,凝聚待敵,見狀越發不悅,暗想對方這位矮矮胖胖的蒙麵之人,到底是什麽來曆?怎的這等狂傲,自己且十成十的硬接一掌,試試你這劈空罡氣,究竟能有多大威力?


    心念既定,雙掌也已猛然外翻,目光突然瞥見“北劍”蒲琨手上所持角簪,不由大吃一驚,暗叫不妙,趕緊蓄勁不發,並想向後縱退,但蒲琨擊出的雄勁掌力,業告排空湧到,閻元景低“哼”一聲,身形飄飄蕩蕩地,硬被震出五六步外!


    “北劍”蒲琨“哈哈”一笑,尚未發話,“幽冥神君”閻元景已先為略調息,高聲叫道:“來人可是名列‘乾坤五絕’,人稱‘北劍’的大俠蒲琨!”


    蒲琨冷笑一聲答道:“尊駕何人,居然能在劈空掌力的滋味之中,辨出蒲琨來曆!”


    這幾句話兒中所含意味,又複高狂冷傲無比!若換旁人?怎能忍受?但閻元景既久已心儀“乾坤五絕”,又與“閃電神乞”諸明、上官靈等,有極好交情,遂裝作聽不懂蒲琨語意,微笑答道:“在下心儀蒲大俠風采已久,可惜始終未能有緣識荊,如今還是從蒲大俠手中那根角簪之上,僥幸猜對!”


    蒲琨目光一注手中角簪,看出形質奇古,決非凡物,愕然問道:“這根角簪,並非蒲琨原有,你怎會從此辨出……”


    閻元景笑道:“這根角簪,是明初海盜金天龍遺寶,我曾托上官靈,將金天龍所遺寶庫以內的六件寶物,分奉‘乾坤五絕’及‘閃電神乞’諸明,其中指定贈送蒲大俠之物,就是這根質料不識,用法不明的奇古發簪!”


    對方既然如此說法,又提到上官靈、“閃電神乞”諸明之名,蒲琨自然不會再複那等狂傲,“哦”了一聲,複行問道:“尊駕既然不是外人,姓名怎的尚未見告?”


    閻元景微一抱拳,含笑說道:“江湖末學閻元景!”


    蒲琨這才恍然大悟地搖頭笑道:“我大概近來連遭拂逆,大走背運,居然如此糊塗?以致見了閻兄這身裝束,尚未想起你是第四‘奪魂旗’,也就是‘九幽地闕舊主人’、‘幽冥神君’!”


    “幽冥神君”閻元景長歎說道:“世事而今多劫數,江湖到處出魔頭……”


    但剛剛感歎兩句,突然“咦”了一聲叫道:“這根發簪,是我托上官靈轉贈蒲大俠之物,如今既自梅林深處擲出,莫非上官靈也在此間,這精靈古怪的小鬼,藏藏躲躲地戲弄我們作甚?”


    “北劍”蒲琨聽閻元景這等說法,二人遂目注梅林深處,提氣高叫“上官靈”,但上官靈見自己身份已被兩位老前輩猜出,越發不肯出頭,隱在暗處,一動不動!


    “北劍”蒲琨見梅林深處,無人應聲,遂向“幽冥神君”閣元景點頭說道:“不錯,不錯,我日前曾在這羅浮山內,遇見一名仿效‘奪魂旗’裝束,但臉上缺少人皮麵具,隻用黑巾蒙麵之人!此人居然學會鍾離老人、諸葛窮酸,及天癡道士等,諸家絕藝,一言不發地,與我纏鬥許久!如今想來,此人果然除了小鬼上官靈以外,再無別個!”


    說到此處,目光一注手中柬帖,訝然又道:“既是上官小鬼,因甚這等鬼頭鬼腦?大弄玄虛!還有他與我悶聲啞鬥,一語不發,究屬何意?”


    閻元景瞥見“北劍”蒲琨手中柬帖,亦複赫然寫著:“乾坤身危,生開命絕,震卦死門,無災無厄,其他方位,不可久立!”


    遂“哦”了一聲,詫然道:“他給蒲大俠這份柬帖,與給我的一份,完全相同,難道並非兒戲?而關係一樁重大秘密不成!”


    話完,便把自己那份柬帖,遞與“北劍”蒲琨觀看!


    蒲琨見兩份柬帖所書字樣,果然全同,遂想了一想,瞿然說道:“上官小鬼,雖然搗蛋調皮,但不會不識輕重,在這正邪決戰的最後緊要關頭,費盡心思地,把我們誘至此間,投帖示警,定有重大原因!可能‘笑麵閻婆’孟三娘,與那‘九幽地闕新主人’互相勾結,‘萬梅穀’中有甚類似‘萬姓公墳’以下的惡毒布置?”


    上官靈伏在暗中,聽這兩位老前輩一陣胡猜亂測,覺得頗為好笑!


    暗想這近在目前的“萬梅穀”、“子午峪”兩場大會,自己最好能夠變換另一副麵目,公然參加,才比較有趣!因為如今這第五“奪魂旗”身份,已為“北劍”蒲琨看破,似乎不便再用?


    他正自思忖之間,又聽得“幽冥神君”閻元景向“北劍”蒲琨問道:“蒲大俠令郎蒲鏗少俠的靈智,業已恢複了麽?”


    “北劍”蒲琨在“九幽地闕”受挫以後,忍辱不死,依舊奔馳天涯之故,就是為了找尋自己獨生愛子蒲鏗下落!如今忽聽閻元景達等說法,不禁驚喜交集地,急急詢問究竟。


    閻元景見上官靈在“斷魂穀”中,對自己所敘述的各種事情,“北劍”蒲琨竟不知曉,遂微笑說道:“令郎之事,我也是聽上官靈對我說起,他如今業已投身‘羅刹教’下……”


    “北劍”蒲琨聞言先是驚得全身一震,然後向“幽冥神君”閻元景,微帶怒意地沉聲說道:“閻兄,你此話是否屬實?蒲琨頗覺懷疑!因犬子蒲鏗,雖然駑鈍不肖,但一身傲骨……”


    閻元景見“北劍”蒲琨的怫然之色,溢於言表,遂接口笑道:“蒲鏗世兄,是名父之子,自然無論在操持或武學方麵,均必高超秀拔,絕俗軼倫,他怎會甘心歸入‘笑麵閻婆’孟三娘門下?”


    蒲琨聽得惑然不解起來,“咦”了一聲問道:“閻兄不是說犬子業已投身‘羅刹教’下?”


    閻元景笑道:“蒲大俠難道忘了閻元景動問蒲鏗少俠的靈智,已否恢複之語?”


    蒲琨這才聽出閻元景語意,愕然問道:“閻兄這等說法,是不是孟三娘用甚******物,害得犬子,失雲本性?”


    閻元景長歎一聲答道:“豈但迷失本性?蒲少俠如今業已盡忘本來!蒲大俠大概想不到令郎改名‘艾雲飛’?並與孟三娘的大弟子董飛雲成婚!”


    蒲琨簡直有點不信耳內所聞,鋼牙猛銼,怒無可泄地,把手中梅枝一折兩斷,用力甩出,“奪奪”連聲,幾乎將一株老梅樹幹,生生穿透!


    閻元景深知“乾坤五絕”無不愛名惜羽,“北劍”蒲琨身為人父,尤其望子成龍,驟聞此等事,自然悲痛憤怒得難以自製!


    遂含笑安慰說道:“此事詳情,是由上官靈告我,待閻元景一一轉告蒲大俠,然後再定怎樣拯救令郎,並使他恢複靈智之計!”


    蒲琨憤然叫道:“犬子如此不肖,還要救他則甚?蒲琨寧願絕後,也不願辱沒家風,‘第二次元宵大會’,犬子若隨孟三娘參與,我便把他先斃於掌下,再複自盡!”


    上官靈暗中聽得不住搖頭,心想自己若不替艾雲飛動動腦筋,可能他在乍見“北劍”蒲琨,尚認不出生身之父以前,便將遭受這位名列“乾坤五絕”,剛愎暴躁的老人毒手!


    遂乘閻元景向蒲琨敘述自己於“玄玄別府”以內,遇見蒲鏗化身的艾雲飛,一段經過之時,暗運指力,在一株老梅幹上,鐫了三十二字,寫的是:“孟婆妙藥,一服迷魂,蒲鏗無罪,北劍無能!三指劍沉,九幽主易。盛會羅浮,好爭此氣!”


    鐫完,功力潛聚,照準這株老梅根部,接連三掌,震得土翻樹折,橫倒塵埃,然後施展“雲飄電閃身法”,閃出數丈以外,又複靜靜潛伏!


    蒲琨剛聽完閻元景對自己所作敘述,便聞得掌力震樹之聲,遂對閻元景略施眼色,兩人分由左右雙方,向那發聲所在,電疾撲去!


    上官靈早就料出這兩位武林前輩,必分左右撲來,故而身形不但往後縱退,並於落地以後,即不再動,致使堂堂名列“乾坤五絕”的“北劍”蒲琨,及第四“奪魂旗”“幽冥神君”閻元景等兩位蓋代奇俠,又告撲空,聽不見絲毫聲息,看不見絲毫蹤影!


    蒲琨及閻元景的目光尋不見人,便被上官靈掌力震倒的那株老梅吸引,同時也就發現樹幹以上,所鐫字跡。


    就在此時,羅浮山中,共有四批武林奇客出現,全是向“萬梅穀”方向,緩緩行去!


    第一批是從武夷山“玄玄壑”“玄玄別府”之中趕來的“笑麵閻婆”孟三娘、“玉簫郎君”潘午,及“羅刹教”下弟子“二雲一鬼六大遊魂”,及那位誤飲“孟婆湯”,本性全迷,靈智未複的艾雲飛等。


    第二批是“乾坤五絕”中的“東僧”醉頭陀、“西道”天癡道長!


    第三批是在武夷山彼此誤會受傷,被孟浮雲以“羅浮大還散”,及“如意天蜈蛛”所救的“南筆”諸葛逸、“閃電神乞”諸明!


    第四批則是名驚天下的真“奪魂旗”“逍遙老人”鍾離哲,以及仙姿絕豔,美擬天人的孟浮雲二位,但幸虧上官靈未曾看見,否則必會大驚,因為孟浮雲手中,卻拎了一顆鮮血淋漓,麵目酷似上官靈的六陽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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