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憑一個窮人在湊巧的時間迴了,然後突然吃上了肉,並不能就此判定人家就和這件事有關。送走周八娘,吩咐順猴兒去查看此事後就和李花匠一起領著雨荷等人繼續善後——能夠挽迴多少是多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沒傷了根本,總歸還有重新緩過氣來的時候。


    喜郎瞅了個空湊到牡丹身邊,小聲道:“娘,小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牡丹停下手:“你說。”


    喜郎帶了幾分決絕,瞟了周圍的滿等人一眼,低聲道:“不怕您生氣,其實小的覺得呂十公和康兒大概和這事兒也脫不掉幹係的。”


    這麽多人,就沒一個敢直截了當地當著她的麵說是呂方。包括順他們,也隻是敢背裏頭,或者當著雨荷的麵叨幾句,可是喜郎卻了這第一人。牡丹看著喜郎,他比剛來的時候長高了一大截,已經比她高了將近半個頭,在這裏吃得好,身板已經拉開了。倘若不看他的眼睛,乍一看會以為他是個大人。他不知道,其實他也脫不掉嫌的。這裏麵的多數人都脫不掉嫌疑。牡丹微微一笑:“知道了。”


    喜郎見她沒什麽特別的反應,膽愈發大:“那幾日就是他主仆二人住在種苗園裏,之後雨荷姐姐就發現了有花染病。平日裏大家想進這種苗園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隻有他們有這機會!就算不是他們幹的,他們也定然是知情不報,等著看芳園的笑話。”


    等著看芳園的笑話,呂醇一定會,但呂方會嗎?牡丹歎了口氣:“我知道了,現在你安安心心地做你自己的事情。”接下來她看到喜郎迴去後,滿他們每個人都輕輕拍了他的肩頭一下,表示對他這種勇敢的讚同。看來他剛才的話代表了大多數人的心思,他通過這種出頭進言的方式獲得了滿等人的承認。但是他最想討好的李花匠卻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牡丹走到李花匠身邊,低聲道:“李師傅,您覺得會不會是他們?”


    李花匠沉默地看了她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牡丹隱隱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還好,還有個人和她一樣,不相信呂方是這樣的人。假如她的朋友在背後捅她的刀,借著她的信任給她致命一擊,那將是一件多麽悲催的事情。可是,假如順猴兒找不到那個翻牆而入的人,又該怎麽辦?到那時,她也不得不從康兒的身上下手了。


    “娘,呂十公來了。您見不見?”阿桃咋唿唿地跑進來,表情神秘兮兮的,仿佛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樣。


    “當然見!請他到正堂去坐,我馬上過來。”牡丹毫不猶豫地迴答,準備洗手見客。見滿等人表情各異地看著她,便又提高聲音交代阿桃:“要以禮相待!”


    呂方愁眉苦臉地站在芳園門口,康兒的嘴噘起老長,生氣地對著立在一旁,對自己主仆二人指指點點,或是拿鄙視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芳園的人做鬼臉:“公,他們看我們的樣像看賊,難不成是咱們幹的?”


    呂方皺眉道:“不得無禮!看看你那鬼樣!有人這樣說了嗎?有人罵你了?”


    康兒撅嘴道:“那倒沒有。”可是阿桃看到他們都沒個笑臉的說,而且還沒說讓他們先進去。以往都是先讓他們進去,奉了茶湯,然後才慢慢稟告牡丹,現在卻讓他們站在大門口等,這算什麽呀?要說芳園的人沒有懷疑他們,死他都不相信。他低聲嘟囔著:“真是好心沒好報。要早知道會這樣,您就該這裏遠遠的,這樣有什麽差錯也扯不到你身上。”


    “你給我閉嘴!”呂方陰沉著臉,固執地看著門口。他不信牡丹也會這樣看他。縱然他的確就是那個最該被懷疑的人,但他就是覺得,無論誰懷疑他都行,就是牡丹不能。他們原本是知音。在呂醇指使行會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她都仍然能相信他,把花交給他照料,現在她也不該懷疑他。


    當看到阿桃從裏麵走出來時,呂方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期待而擔憂地看著阿桃,就生怕會從她的嘴裏說出那句可怕的話來,牡丹不見他。假如真的她不見他,他就隻有硬闖了,無論如何,這樣的罵名他是絕對不能背負的。


    “呂十公,我家娘請您往正堂裏吃茶,她淨了手就來。”阿桃的臉上看不出有多歡迎他,但也看不出有多鄙視他,行動舉止間倒是和往日一樣規矩。


    康兒當即不客氣地對著那幾個圍觀他們的人做了幾個難看無比的鬼臉,呂方鬆了口氣。歡喜中又多了幾分興奮,她願意見他,還能以禮相待,說明她沒有猜疑他。


    牡丹很快就來了,她穿著家常的半舊藍色襦裙,頭發挽得很緊實,包著塊碎花綢,一看就知道她適才在打理花。她望著呂方一笑,盡力語態如昔:“十郎,令尊的病好些了麽?”


    “他的病不算什麽,是心病罷了。”呂方見她看著自己笑,心裏一熱,脫口而出:“丹娘,你不怪我?”


    牡丹反而被他這句話給驚著了:“怪你?”


    “哦,不是……”呂方有些語無倫次,或者說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平緩了一下情緒:“我的意思是說,你不懷疑我?”


    牡丹沒有說話,隻抬眼看著呂方。呂方站在那裏,姿勢僵硬地扭著頭盯著她看,眼睛黑幽幽的,表情很愁苦,又很委屈,還帶著一股害怕。他在害怕她說她懷疑他。牡丹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為什麽要懷疑你?你是我的朋友啊。”


    呂方的嘴一點一點地咧開,他衝動地往前行了兩步,又猶如被火燙了一樣退了迴去,道:“我終於放心了。”可隨即,他又懷疑地看著牡丹,認真揣摩著她的表情,迴憶著剛才牡丹說話的口氣,她該不會是敷衍他?其實心裏就懷疑他?


    於是他大聲道:“我是趕過來幫忙,以證明我的清白的!我不會做這樣卑鄙的事情!”說完這句話,他整個人都覺得輕鬆了。仿佛這樣,他就和牡丹又迴到了原來的時候。


    牡丹笑道:“我相信你。”見到呂方的那一刻,她心裏有的那一點點疑就全部都消失不見了。她腦裏有個聲音堅定地告訴她,呂方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呂方幾乎是活蹦跳地卷著袖:“那你安排我做事吧,我現在能做什麽?”


    牡丹道:“既然你主動請纓,那我正好請你幫個忙。你能找到金不言麽?如果你能,請你替我告訴他,我不能履約了,我退他的錢,賠他的錢,請他將這錢去另外定一批貨,省得耽擱了他的大事。”


    呂方一愣:“真的到了這個地步?”


    牡丹歎道:“幾乎被毀得差不多了,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履約了。”她本想試探一下呂方,問問他,呂醇是不是早就準備了大量的嫁接苗,但話到嘴邊繞了幾繞,她終究是覺得說了相信他,還這樣試探他,不厚道。


    “你別難過,總能過去的。”呂方的表情比她還難過。他聽外麵傳得很兇,還以為有誇大的成分在裏麵,此刻聽到牡丹親口證實,他才相信這是真的。


    雨荷走進來,表情複雜地看了呂方一眼,低聲稟告牡丹:“李師傅在外頭,他想見呂十公。”


    呂方聞言,忙主動往外去扶李花匠,表現出十二分的尊敬:“李師傅,您的病好些了麽?”


    李花匠擺擺手,示意他扶,然後就似一根經久風霜的木樁,瘦削而堅硬地立在那裏,對著他比了幾個手勢,大意是,假如他真的想幫牡丹,不如利用金不言想邀請他去杭州管園的心情,和金不言說,讓金不言去訂購他們呂家的牡丹,或者是去訂曹家花園的牡丹。興許金不言找到了貨源,就不會那麽責怪牡丹了。平息一下情緒,不要把事情鬧大。


    “這有何難?”呂方爽快地迴答,可隨即他的表情漸漸凝固了。這麽多的牡丹,而且是作了特別要求的,如果不是早有準備,誰突然拿得出來?能夠拿得出來的都和這件事脫不掉幹係。他沉默片刻,看了看牡丹,又看了看李花匠,臉上露出一個苦笑來:“我明白了,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隨即埋著頭飛快地走了。康兒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忙追了上去:“公,公,你怎麽又要走了?”


    呂方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他不能原諒呂醇。雖然還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呂醇和這件事有關,但從呂醇裝病,把他叫迴去不放他出門,又突然了對牡丹派去的人的態,今日一聽到他說要來芳園幫忙,就立刻答應了他的這些表現來看,實在是不正常。


    他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走出芳園,到了隱蔽處,他招手叫康兒過去:“你過來。”


    康兒氣喘籲籲地靠過去:“公?”話音未落就挨了呂方狠狠一個耳光,康兒隻覺一陣天昏地轉,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地嚎啕大哭起來:“您幹嘛打我啊?”他跟了呂方這麽多年,可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


    呂方的手都打疼了,看著康兒迅速紅腫起來的半邊臉,他也心疼,仍然硬著心腸,疾言厲色地指著康兒:“你說,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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