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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算是這樣竭力的掩蓋,卻也沒能掩蓋去外頭的動靜。楊姨娘的聲音越發見大,甚至有越來越驚天動地的趨勢。眾人都坐不住了,擔心是不是何誌忠沒控製好,做得過了。最先出去的是二郎,緊接著三郎和白氏也找了借口出去。隻留下岑夫人等幾個人留下陪蔣長揚粉飾太平。


    甄氏是個好看熱鬧的,早就等著看這天的熱鬧,見狀也打算開溜,卻被岑夫人支使了去做事情:“你爹有對犀角雕的荷葉杯要給成風的,收在裏頭我那個白藤箱子裏。你去找了出來給他。”甄氏這脾氣,出去隻怕是要搧陰風點鬼火,沒事兒都要nong得有事,怎敢放她出去?


    甄氏本已經噘起嘴來,一聽說可以翻岑夫人的箱子,立刻又高興起來,立刻接了鑰匙。偏她心眼多,要扯了牡丹一起進去找。牡丹朝蔣長揚抱歉地一笑,起身陪甄氏進去。


    甄氏對岑夫人的房裏熟悉得很,徑自就在岑夫人的床下尋到一隻兩尺見方的白藤箱子出來,熟練地開了箱,先取了那對犀角荷葉杯出來,並不罷手,而是雙眼放光地翻著裏頭的金銀欲器等物,抓著個鼓腹撇口的古瓶顛來複去地看,笑嘻嘻地和牡丹低聲道:“娘這些東西美吧?她還有一隻箱子,裏頭裝的是各色織金錦緞。還有一個xiǎo匣子,好多瑟瑟珠子等物,都是好的。這個瓶子,聽說是個古物,要值不少錢。”


    甄氏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看,這人吧,剛開始覺得她話多討嫌,又占強,現在看來卻是很不會隱藏自己心思,當著外人又極其護短的一個人。牡丹忍笑點頭:“娘的好東西是不少。”


    甄氏突然垮了臉,歎了口氣:“好東西是不少,不過是娘的體己,我也隻是能看看而已。(..tw無彈窗廣告)”然後蔫蔫地將東西收入箱子中藏好了,沒精打采地鎖上鎖,又在屋裏轉了一圈,方才戀戀不舍地和牡丹一起出去。


    待去了外頭,何誌忠卻已經領著二郎等人全都迴來了,並不見楊姨娘與六郎。何誌忠接過牡丹手裏的盒子,打開了放在蔣長揚麵前,笑道:“這犀角是早年間在婆露國得到的,請了人精雕細琢而成,放在家中已經有些年頭了。你們成親,我也沒什麽合適的東西給你做見麵禮,就是它了。”


    蔣長揚忙起身行禮謝過,恭敬地雙手接了,沒事兒似地和何誌忠談起他此番出海遇到的事情。何誌忠好麵子,不願意在新nv婿麵前丟醜,竭力保持鎮定,言笑晏晏的。


    牡丹在一旁偷看何誌忠,見他雖然笑容滿麵的,眉眼裏卻是擋不住的疲色,岑夫人的臉色也很不好看,顯然都是強撐著的。不由擔憂地去看一旁默然無語,隻管上茶湯的薛氏。


    薛氏見狀,招手叫她出去,二人在角落裏站定了,薛氏方道:“爹bi著你六哥寫離書,你六哥不肯,破口大罵,罵孫氏薄情寡義,鮮廉寡恥,他拖也要拖死她……又說咱們沒個好人,看著他成了這個樣子,不聞不問不說,腿傷都還沒養好呢,就變著法兒地折騰他,攛掇孫氏和他和離,就是想nong死他,好分了他那份財產。他鬧得實在不像話,孫家人說的話也極難聽,爹氣得夠嗆,打了他,說他這離書寫也得寫,不寫也得寫。”


    牡丹一時無語。實際上,何誌忠對三郎和六郎兩個庶子向來極好,從沒虧待著他們,這樣戳心窩子的話何誌忠聽了怎能好受?想來六郎發出的那聲尖叫就是被何誌忠給打了,便問薛氏:“聽著叫得那般慘,不知是打了哪裏?孫家呢?”


    “孫家得了離書就去了。”薛氏長歎了一口氣:“其實開始爹也沒怎麽打你六哥,不過就是打了兩個耳光。隻是他自xiǎo嬌,受不得,還強著,想著爹舍不得真把他怎樣。哪成想爹是早就拿定了主意的,說他哪裏來的什麽家產?原來出mén時說過,如果他膽敢去鬥激,就要將他的腿給打斷,再趕出去的。給家裏惹了這麽大的禍事,竟然還有臉活著。就叫人將他那條傷腿壓在了凳子上,說留著這腿不過是禍害家裏人,不如永遠斷了才好。


    他猶自不服軟,說禍事不是完全因他而起,爹偏心。爹便真的要動手,他方才被嚇著了,爹的腳才踩上他的腿,他就尖叫起來。之所以突然沒了聲音,卻是被活生生嚇暈過去了。楊姨娘哭鬧,卻又是以為他被爹給打死了,所以在那裏尋死覓活的,幾個人都拖不住。爹又叫人將冷水潑在你六哥頭臉上,他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寫離書。孫家得了離書,爹又叫給了錢物,送孫家出mén,叫楊姨娘陪著他迴房去。依我看,這事兒沒完,隻怕是等你們走了還有得磨。你是沒看見,當時爹氣得渾身發抖。”


    牡丹聽到薛氏說六郎那話,禍事不是完全因他而起,那便是指的其實是因她而起。雖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六郎如果本身沒有品行上的問題,就不會被劉暢設計,但究根到底,也的確是因她而起,不由默然無語。


    待吃了晚飯,一家人正坐著說笑,她便去尋何誌忠:“爹,我有話要和您說。”


    何誌忠笑道:“說罷。”


    牡丹扯了他的袖子:“我要私底下和您說。”


    何誌忠見她表情有異,便笑著起身,對蔣長揚道:“看看,剛還說她自xiǎo嬌養,現在就體現出來了吧?”蔣長揚隻是笑。


    父nv二人進了書房,何誌忠笑道:“丹娘有什麽悄悄話要和我說的?”


    牡丹咬著唇,猶豫良久,方xiǎo心地看著何誌忠道:“爹爹,我要同您坦白一件事,先前六哥賭錢被nong進牢裏頭去關了那許久,是我做的手腳。是劉暢設的圈套,當時勸不住他,我便讓貴子花錢請托了內衛的人,在劉暢打算動手的時候把他給nong進去了。就是想要他長長記性,牢記教訓。”


    何誌忠臉上的笑容突然收起來,好一歇都沒說話。牡丹有些害怕,緊緊扯住他的袖子,也不說話,就是睜大眼睛看著他。她和何誌忠的立場是不一樣的。六郎隻是她這個身體同父異母的哥哥,而且自來就不親厚,隔著一層,就算是她迴了家,他也不曾和她有過什麽接觸,更無論多深厚的感情。在他給整個家裏帶來大風險,且正常途徑規勸無效的情況下,她會采取自認為行之有效的方式,保護家裏的其他人。可是何誌忠不同,六郎一樣是他的親生骨rou,而且是他疼愛的幺兒。情之所至,采取的措施也不一樣。


    他會不會認為她太毒了?她非常珍惜何誌忠和岑夫人對她的這份情感,之所以想親口告訴何誌忠,是因為她想有一日何誌忠定然會知道,與其讓他從旁人口裏知道,不如她親口告訴他。牡丹擔憂地扯了扯何誌忠的袖子:“您是不是覺得我做得過分了?”


    何誌忠神色複雜地看著牡丹,曾經軟弱良善到寧可自己吃苦受累,也絕不叫一聲委屈的丹娘現在已經學會了強硬的解決事情。不知不覺中,她的變化越來越大,變得有些陌生了。他歎了口氣:“丹娘啊,這件事情你做得很隱秘,想必這家裏沒其他人知道?”


    牡丹心知絕對不能把岑夫人和二郎他們牽扯進去,便道:“後來人進去了,家裏人忙著打點想接他出來。我就告訴了娘和二哥,我說劉暢bi得太緊,不如讓六哥多在牢裏呆段時間,避一避。他們就聽了我的。”


    何誌忠歎道:“他們肯定是不會把這事兒告訴我的,既然擔心我覺得你做得過分,為何還要告訴我?”


    牡丹低聲道:“我做這事沒私心,不怕您知道。之所以特意告訴您,是因為不想您因為六哥的事情傷心之後,又因為我的刻意隱瞞而傷心。後來的禍事雖是劉暢一手惹起來的,可六哥也沒說錯,不完全是他原因……”她簡直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麽,越說越luàn,她晃了晃頭:“我已經想盡辦法了,反正,我不想要家裏人受傷害,不想娘傷心,不想您傷心。”


    何誌忠靜靜地看著牡丹,見她開始晃頭,有些語無倫次,方低聲道:“不要再說了。我都明白。劉暢的事情已經過去,就不要再提。你六哥的事情你也無需內疚,他是咎由自取,賭錢那件事情你處理得很好。如果是我在,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而且……”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有些艱難地道:“是我沒教好他。”


    父nv二人一時相對無言。


    光線越來越暗,第一聲暮鼓響起,何誌忠像是突然被驚醒,抬起頭來看著牡丹微笑:“時辰到了,迴家吧。別讓人家久等。我有點累,就不送你們到mén口了,你和成風說一聲。”


    牡丹難過地朝他行禮告退,待她走到mén前,又聽得何誌忠在背後喊了一聲:“丹娘……”


    她迴過頭去,但見暮光裏何誌忠的鬢角蒼白,神情疲憊之極。她心疼地道:“爹爹?”


    何誌忠朝她揮揮手:“爹不怪你。好好過日子。”看著牡丹的表情驟然鬆下來,何誌忠黯然地想,這孩子其實心裏還是有些怨自己當年把楊氏母子帶迴家來的吧?包括岑夫人他們,心裏未嚐沒有怨言。可縱然六郎犯了這麽多錯,那仍然是他的兒子,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六郎就這樣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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