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傑星目殺芒暴漲,五指緊緊一捏劍柄,吐語粒粒鋼珠似的道:“褚無忌,你盡管下手,現在,你第一個被碎屍,接下來,便是玄天教的徒子徒孫與你的家人,我半口也不會放過。”


    話聲中,“風雷劍”再次揚起。


    看情形,柳傑已決定出手了。


    隻要柳傑一出手,第一個送命的當然是“吊亡仙子”。


    情勢千鈞一發,已到了爆炸點。


    褚無忌臉色為之大變,這不是他所希望的情勢與結局,他所要的,是柳傑屈服在他的要挾之下。


    柳傑的全身在發抖,劍也在震顫,這是一個極端痛苦的決定。


    褚無忌突地嘿嘿一聲怪笑,道:“柳傑,我們來看看誰出劍快?”


    親情、人性,畢竟是無法泯沒的,在這最後的關頭,柳傑垂下了劍,咬牙道:“我答應你的條件!”


    這決定,並不亞於犧牲胞妹的決定,同樣極端痛苦,因為一旦交出了“順天一劍”的口訣,後果難以想象。


    同時,也等於成了“元化宮”的罪人,因為這一招曠古淩今的絕技,是“武帝”東方曙研創的,他實在無權交出。


    褚無忌哈哈一笑,道:“很好,現在你開始念誦口訣,同時慢慢演練。”


    柳傑顫栗地道:“你先放人!”


    褚無忌陰森森地道:“你交出劍訣之後,本座當然放人!”


    柳傑道:“我怎知道你會不會食言而肥?”


    褚無忌道:“你最好是相信,因為你別無選擇。”


    柳傑深深吐了口氣,一瞪眼,一咬牙,開始念誦口訣:“天人劍合一,精氣神歸府……”同時比出了架勢。


    褚無忌點頭,不自覺地收迴了架在“吊亡仙子”粉頸上的劍,凝神默察。


    柳傑緩緩改變勢子,正待往下繼念……


    驀在此刻。褚無忌突地悶哼了一聲,身形朝側方蹌了開去,似乎是受人暗襲,猝然立變,柳傑窒了一窒,但隻是那麽一瞬本能地就勢閃電發劍,劃向褚無忌。


    褚無忌反應也夠神速,意識到大勢已去,就一蹌之勢,閃電遁去。


    柳傑一劍落空,眼看對方遁走,卻不敢追擊,因為“吊亡仙子”神誌喪失,須要保護,他橫劍站到“吊亡仙子”身邊。


    是誰暗中助了一臂?


    目光遊掃之下,不見人影。


    能不現身而暗中一擊,使褚無忌這等人物知機逃遁,這暗中出手者的能耐,不問可知了,但到底是誰呢?


    呆了片刻,他忍不住出聲詢問:“是哪位高人義伸援手?”


    眼一花,一條俏麗人影自廳後現身而出。


    柳傑目光掃處,唿吸頓時窒住了,他想說話,但喉頭像堵著東西,使他發不出聲音。


    對方,赫然是美豔天人的一代妖女“花魔”白玉嬌。


    白玉嬌會不速而至,暗中出手,解了這一場災厄,的確是做夢也估不到的事,太意外了。


    久久,柳傑才出了聲音:“姐姐,是你!”


    白玉嬌笑了,迷人的笑,使人心神震顫的笑,輕啟朱唇,她發了話:“弟弟,隻你這一聲稱唿,我就完全滿足了!”


    柳傑暫時脫離了現實,和以前情形一樣,心神全被對方超凡的美奪去了。


    白玉嬌姍姍挪步,到了柳傑身邊,脆生生地又道:“弟弟,你心裏還恨我嗎?”


    柳傑俊麵一熱,期期地道:“不,以前的誤會早就消失了!”


    白玉嬌吐氣如蘭地一笑嫣然,道:“弟弟,你還愛我?”


    柳傑心弦一陣振顫,道:“是的!”


    “不顧任何人反對?”


    “是的!”


    “你不會後悔?”


    “不會!”


    白玉嬌笑出聲來,像一串銀鈴擲地,但,立即笑容乍斂,幽幽歎了口氣。


    這反常的舉動,使柳傑大惑不解,劍眉一蹙,道:“姐姐,你歎息為什麽?”


    笑意又從白玉嬌的粉腮出現,令人莫測高深地道:“弟弟,我隻是有所感而已,沒什麽,現在先設法救你妹妹。”


    一句話把柳傑從迷茫中喚迴,“噢!”了一聲,道:“是的,姐姐能解她的禁製?”


    白玉嬌道:“試試看!”


    隨說,隨伸柔荑,在“吊亡仙子”身上一陣探索,然後從身上取出一粒晶瑩的白色丸子,塞入“吊亡仙子”的口中,又道:“弟弟,把她平放在桌上,守著她,我到外麵去看看動靜,褚大教主不會甘心的!”


    柳傑感激無比,收起了“風雷劍”道:“好,我守著她!”


    白玉嬌閃身飄然而去。


    柳傑把“吊亡仙子”平放桌上,眼睜睜地望著她。


    突地,“吊亡仙子”大叫一聲,嬌軀急速地抽扭,滾下了桌麵。


    柳傑驚魂出竅,趕緊把“吊亡仙子”重新抱迴桌上,隻見她粉腮泛紫,雙眸緊閉,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像是相當痛苦……


    柳傑手足無措,他想不出“吊亡仙子”服了藥之後,怎會有這種駭人的反應?


    “吊亡仙子”在經過一陣劇烈的扭動之後,突然四肢一伸,寂然不動了。


    柳傑亡魂大冒,全身滲出了冷汗,用手一探,頓如焦雷轟頂,又似萬丈高岩失足,腦海裏嗡嗡響成一片,“吊亡仙子”脈息全無,竟然斷氣死了。他雙手撐住桌沿,支持住搖搖欲倒的身形。


    “吊亡仙子”死了,在服藥之後。


    難道白玉嬌給她服下的是毒藥?


    可是,她有什麽理由要這樣做?


    難道白玉嬌與褚無忌是一路的?事實卻又不像……


    人死了是真的,活生生的事實。


    柳傑整個人全麻木了,這又是做夢也估不到的意外,“吊亡仙子”不死在褚無忌的劍下,卻送命在白玉嬌手中?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人影閃現,香風觸鼻。


    白玉嬌去而複返。


    柳傑星目暴睜,狠盯住白玉嬌。


    白玉嬌秀眉一蹙,道:“弟弟,你這是做什麽?”


    柳傑痛苦至極地迸出聲音道:“人死了!”


    “人死了……誰死了?”


    “金嬋!”


    “怎麽死的?”隨說,目光隨即瞟向直挺不動的“吊亡仙子”。


    柳傑厲聲道:“問你呀!你給她服的是追命丸嗎?”


    白玉嬌笑笑道:“你怎麽知道你妹妹死了?”


    柳傑道:“脈息已經停頓,不是死了是什麽?”


    白玉嬌淡淡地道:“你再察看一下?”


    柳傑聞言之下,不由狐疑起來,轉身用手一摸,發覺“吊亡仙子”四肢猶溫,又有了脈息,星目一睜,道:“這……怎麽迴事,方才已經脈息全無?”


    白玉嬌“嗨!”了一聲,道:“弟弟,我以為你應該懂得這點常識,想不到你仍是外行。”


    柳傑發愣道:“什麽外行?”


    白玉嬌漫聲道:“凡屬奇藥神丹,藥力必猛,藥力發散之後,衝擊力當然很強,你應該以本身真元,助藥力推行通達,我還以為你懂,所以沒多交代一句,幸而你妹妹內元深厚,不然真的會送命。”


    柳傑為之悚然而震,脫口道:“是的,我應該知道,真的該死,險些弄巧反拙。”


    白玉嬌笑笑上前,在“吊亡仙子”身上連點數指。


    這也奇怪,數指點過之後,“吊亡仙子”臉上的紫色迅快消褪,唿吸也粗重起來,跟著酥臉在起伏,隻是人還沒醒轉。


    柳傑定下心來,道:“姐姐,不礙事了嗎?”


    白玉矯道:“當然,我這丹丸雖非仙丹,但也差不多!”


    柳傑道:“她是被藥物所製?”


    白玉嬌螓首微點,道:“不錯,很歹毒的‘製心散’,對了,她醒來之後,人會相當虛弱,至少要臥床靜養七天左右才能複原,你得設法先予安頓。”


    柳傑心頭一涼,這倒成了大問題,如何安頓她呢?沒有家,沒有棲身之所,母子兄妹,有如斷梗飄萍,隻有送往旅店一途,可是,男女有別,雖屬兄妹,終嫌不方便,一時又無法找到母親……


    白玉嬌看出柳傑為難之狀,啟口道:“怎麽,弟弟,你無法安頓她?”


    柳傑苦苦一笑道:“是的,而且也乏人照料。”


    白玉嬌想了想,道:“弟弟,如果你放心,就把她交給我,由我設法安頓,如何?”


    柳傑喜之不勝地道:“哪有什麽不放心,人是姐姐救的,隻是……煩勞姐姐實屬不當。”


    白玉嬌爽朗地道:“沒什麽當不當的,就這麽決定,五日之後,你仍來此處跟我見麵,如果你有事的話,現在就可以走了。”


    柳傑長揖道:“如此有勞了,五日後準在此地見!”


    白玉嬌微笑點頭,眸中顯示出無比的依戀之情。


    柳傑心頭一陣鹿撞,真有不勝情之感,他明知白玉嬌年紀比他大了數倍,隻是駐顏有術,雙方之情,屬於畸戀,為正道之士所不齒。但,他無法抗拒,眼睛所看到的,否定了內心的意念,他甚至不耗去想那些。


    他懷著依依之情,離開這所廢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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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正當中,柳傑無目的地行走在官道上,應該想的事太多,他索性不去想,隻是對於玄天教的恨,已濃稠得變成了有形之物似的。


    正行之間,一聲熱切的唿映傳入耳鼓,柳傑聽聲音便已知道是誰,迴轉身影,激聲喚道:“娘,我正要找您!”


    一點不錯,來的正是他母親“江湖第一秀”。


    “江湖第一秀”喑聲道:“孩子,有金嬋的消息嗎?”


    柳傑道:“我正要向娘稟陳這件事!”


    “江湖笫一秀”迫不及待地道:“快說,金嬋是不是碰到了意外?”


    柳傑把“吊亡仙子”被褚無忌劫持的經過,一五一十地敘述了一遍,“江湖第一秀”恨聲道:“褚無忌為了要親自向你師祖索仇,不擇手段地要謀取功力速成,用心可鄙……”


    柳傑悚然道:“褚無忌是要報複他師父‘寰宇一怪’當年敗在師祖手下之仇?”


    “一點不錯!”


    “師祖知道這事嗎?”


    “知道,但他生性古怪,他不明說,別人也不能問。”


    “娘,這件事……孩兒要代師祖了斷……”


    “看情形的發展再說吧!”


    “不管情形怎麽發展,孩兒決不放過他!”


    “孩子,你剛才把金嬋交與白玉嬌照顧?”


    “是的!”


    “江湖第一秀”默然了片刻,沉重地道:“孩子,你真的被白玉嬌所迷而無以自拔?”


    柳傑垂下了頭,無詞以對。


    “江湖第一秀”又道:“孩子,你想明白些,這是不齒於武林同道的事。”


    柳傑不期然地又想到當了尼姑的宇文冬梅,內心一陣刺痛,下意識中又湧起了反抗意念,寒聲道:“娘,現在不談這個!”


    一條人影,遙遙奔來。


    柳傑目光一掃。道:“是九公公,碰的倒真巧!”


    “九嶷老人”奔臨切近,歡然道:“真巧,想不到會遇上你母子,不然,老夫得硬起頭皮去見宇文老邪。”


    柳傑施了一禮,道:“九公公,什麽事?”


    “九嶷老人”道:“有關‘花魔’白玉嬌的事!”


    母子登時為之一震。


    柳傑迫不及待地道:“有關白玉嬌的什麽事?”


    “九嶷老人”道:“除了金半仙,隻有她可以救柳雄!”


    “江湖第一秀”與柳傑齊齊驚聲道:“她可以借柳雄之禁?”


    “九嶷老人”道:“不錯,她有這能耐!”


    柳傑道:“九公公怎麽知道白玉嬌可以救柳雄哪?”


    “九嶷老人”道:“是薛四姑遇害前向老夫透露的。”


    “江湖第一秀”栗聲道:“是薛四姑說的?”


    柳傑突有所悟,仔細一想,脫口大叫道:“我錯了!”


    “江湖第一秀”愕然道:“你什麽錯了?”


    柳傑聲音帶激地道:“不久前,薛四姑倒斃路邊,臨死提到白玉嬌的名字,她說的是白玉嬌……救治……一句不連貫的話,當初我隻注意白玉嬌三個字,忽略了救治兩個字,一直誤認白玉嬌是殺人兇手,現在經九公公這麽一提,我才想起四姑當時是想說白玉嬌能救治柳師哥,可惜一口氣接不上,結果發生了這大誤會。”


    “江湖第一秀”也大為激動,望著柳傑道:“孩子,如何能找到白玉嬌?”頓了頓,又道:“如果你柳師哥能恢複神智,將能揭發出目前難以想象的謎底。”


    柳傑道:“娘是說‘血手印’之謎?”


    “江湖第一秀”點頭道:“不錯,你柳師哥在神智喪失的情況下,曾不止一次提到‘血手印’之名。”


    柳傑想了想,道:“我與她相約五天後見麵,還有四天。”


    “江湖第一秀”道:“好,孩子,你依約去見她,請她援手救治你柳師哥,我得趕去桃花汀,說服你師祖,照你師祖的性格,萬事不求人,可能要費一番唇舌。”


    柳傑道:“娘,就這麽決定了!”


    “江湖第一秀”朝“九嶷老人”福了一福,道:“勞前輩跋涉傳言,就此致謝!”


    “九嶷老人”一擺手,道:“那倒不消,不過,有件事老夫要舊話重提。”


    “江湖第一秀”道:“請前輩明示?”


    “九嶷老人”目光一掃柳傑,道:“就是關於那癡心丫頭祝懷玉的事,你母子當麵,正好作一決定!”


    “江湖第一秀”目注柳傑,沉重地道:“孩子,你自己說,該怎麽交待?”


    柳傑張口結舌,一時答不上話來,祝懷玉端莊賢淑,有如幽穀百合,在女子中,算是姣姣者。


    前些,因宇文冬梅之故,他與她之間,未生情愫,現在,中間又橫了一個白玉嬌,而祝懷玉是柳雄早先爭逐的對象,事實上,雙方結合勢所不能。


    再方麵,柳傑的情感已告枯竭,他無法再去愛誰,對白玉嬌,可以說是一種畸形的感情,很微妙,超乎常情之外了。


    “九嶷老人”悠悠地道:“老夫知道,這種事是勉強不來的,隻聽你母子口裏一句話。”


    “江湖第一秀”語重心長地道:“孩子,你不是愚昧人,當能分辨好歹,你仔細想想再迴答我。”


    柳傑心意一連幾轉,硬起頭皮道:“娘,柳師哥複原在即,祝姑娘本是他傾心的對象。”


    “江湖第一秀”蹙額道:“你的意思是……”


    柳傑正色道:“我與祝姑娘之間,隻是道義上的交往,我不願奪柳師哥之所好。”


    “九嶷老人”道:“柳少俠,人,各愛其所愛,感情是不能禮讓的。”


    柳傑訕訕一笑道:“九公公,人各有誌,晚輩隻能這麽說。”


    “九嶷老人”變色道:“那你是拒絕?”


    柳傑紅著臉道:“晚輩除了歉疚之外,別無話說!”


    “江湖第一秀”歎了口氣道:“孩子,你要考慮好,免得將來後悔。”


    柳傑毫不遲疑地道:“娘,孩子別無考慮了!”


    “九嶷老人”搖搖頭,道:“道是有緣卻無緣,世間的事真難說,老夫話已傳到,後會有期了!”


    說完,飄然而去。


    “江湖第一秀”以不自然的音調道:“孩子,你已是大人了,有些事娘不能強作主,希望你事前你深思熟慮,分清是非黑白,一念之差,付出的代價是難以想象的,娘現在馬上赴桃花汀見你師祖,你也去辦你的事吧!”


    柳傑無言地點了點頭,內心感到無比的彷徨。


    “江湖第一秀”接著又道:“孩子,你自己珍重!”


    柳傑淒涼地道:“娘,您也珍重!”


    母子倆灑淚分手,各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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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天,是柳傑與白玉嬌約定見麵的日子,夕陽殘照裏,柳傑來到了五天前分手的廢宅,不見人影,他隻有耐下心來等。


    他在想:“如果白玉嬌能使柳雄複原,揭開血手印之謎,便可快意恩仇,把這延續了近二十年血案了結,告慰罹難者在天之靈!”


    光線黯淡下去,夜已來臨,仍不見白玉嬌的影子,柳傑不由急躁起來,他相信白玉嬌不會爽約,除非是發生了意外。


    但以白玉嬌的身手而論,很不可能發生意外,約會的時間已去了大半,怎麽還不見人呢?


    妹妹金嬋是否已經複原了?


    正在心煩意亂之際,兩條人影,飛射入廳,柳傑心頭大震,本能的閃向一側,正待舉掌劈去。


    “砰!砰!”人影落地,竟然是兩具屍體,顯然是被人飛擲入廳的,死者是兩名驃悍的中年漢子。


    柳傑大為震驚,意念未轉,一條俏麗人影,出現廳門,柳傑一見,喜不自勝地喚道:“姐姐,原來是你,我等你很久了!”


    白玉嬌款款入廳,嬌聲道:“弟弟,我比你來得還早,在辦事!”


    “噢!辦什麽事?”


    “收拾了幾個小角色!”


    “怎麽說?”


    “這廢宅原本建有地下室,那天我們說的話,全被對方聽到了,褚無忌在這裏預置了炸藥,準備在我們再見時點燃,無巧不巧,我今天來時,對方不小心露了破綻,被我識破毒謀……”


    柳傑不禁熱血沸騰,星目電張,道:“這兩個是潛伏的炸藥手?”


    白玉嬌頷首道:“不錯,一共有六人之多,這兩個是其中之二,很可惜,被褚無忌兔脫了,不然倒是值得。”


    柳傑煞芒連閃,道:“褚無忌親自安排?”


    白玉嬌道:“唔!他不放心讓手下人來做,他要親眼看你我化為飛灰,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的詭計落空了。”


    柳傑咬咬牙,道:“姐姐,我妹妹金嬋呢?”


    白玉嬌道:“事出意外,她第二天便離我而去了。”


    柳傑驚聲道:“不是說要五天才能完全恢複嗎?發生了什麽事?”


    白玉嬌笑笑道:“你妹妹的根基相當紮實,出乎我意料之外,她第二天便複原了。”


    柳傑懸起的心,放了下來,深深吐了口氣,道:“姐姐,謝謝你了!”


    “用不著,那就見外了!”


    “姐姐,我有件事相求……”


    “什麽事?別說求字,隻要是你的事,一句話!”


    “我有個師哥叫柳雄,同樣被褚無忌所害,喪失神智,形同白癡,希望姐姐能施援手。”


    “人在何處?”


    “‘桃花汀’!”


    白玉嬌秀眉微一緊,道:“‘桃花汀’?……宇文老邪藏身的地方?”


    柳傑點頭道:“是的!”


    白玉嬌忽地沉吟起來。


    柳傑一看她的神情,心裏頓時打了一個結,期期地道:“姐姐,怎麽樣?”


    白玉嬌道:“我真不願與那怪物打交道!”


    柳傑訕訕地道:“姐姐,請看小弟薄麵如何?”


    驀地,白玉嬌目注廳外道:“有人來了!”


    柳傑心中一動,凝神傾聽,果然有極微的腳步聲隱約傳來,聽聲音,來人當在大門之外,劍眉一挑,道:“不知來的是什麽人?聽聲音,人數在三人以上……”


    腳步聲愈來愈近,也愈清晰,不久,荒蕪的庭院通道上,出現人影,柳傑定睛一望,不由喜極而唿:“是我娘她們!”


    隨說,人已迎了出去。


    來的,竟然的“江湖第一秀”、“吊亡仙子”、“人魔”張駝,張駝手裏抵著癡木的柳雄,這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柳傑迫不及待地道:“娘,你們怎麽會來此地?”


    “吊亡仙子”搶著道:“是我與娘湊巧一起到達桃花汀,娘說了,白……”


    她不知怎樣稱唿才適當,所以頓了一頓,又接下去道:“白前輩能救治柳雄師哥,稟告過師祖之後,他老人家執意要我們帶柳師哥出來,所以……我們就來了,對了,白前輩呢?”


    柳傑迴手一指,道:“在裏麵!”


    “江湖第一秀”道:“她願施援手嗎?”


    柳傑道:“原意,隻是不願去桃花汀,現在你們來,真是再好沒有了。”


    “吊亡仙子”道:“那我們進去吧!”


    一行人魚貫入廳,魔駝自始就沒開口,進入廳內,與白玉嬌見了禮。


    白玉嬌目注魔駝道:“張駝,我有句話問你,聽江湖傳言,你當年被五大門派掌門人聯手合擊,被拋落湖心,怎麽沒有死?”


    魔駝目光灼灼地掃了白玉嬌幾眼,似乎很不情願地道:“生死有命,桃花汀主人救了我老駝子,所以我老駝子事之如主人。”


    柳傑暗自點頭,原來魔駝服膺在“陸地神仙”座下,是這麽檔子事。


    白玉嬌點點頭,目光轉向柳雄。


    柳傑忙道:“姐姐,就請你診察一下如何?”


    這一聲姐姐,柳傑是叫順了口,但聽在別人耳裏,卻滿不是味道,白玉嬌的實際年齡,比魔駝還要大。


    白玉嬌示意柳傑把柳雄平放桌上,仔細觀察了一陣,然後取出救治“吊亡仙子”的同樣藥丸,遞與柳傑,道:“給他服下去!”


    柳傑接過手,納入柳雄口中,又在喉結上輕輕一點,藥丸順喉而下。


    白玉嬌伸玉指,虛點柳雄幾處大穴,又道:“弟弟,你助他消行藥力!”


    柳傑應了一聲,把柳雄身軀側轉,然後以右手掌心,貼上他的“命門”,就站立之勢,運功聚元,緩緩迫入柳雄體內。


    每一雙眼睛都睜大了,靜觀變化,柳雄一旦複原,一個驚人的秘密就可揭開,埋沉了二十年的血案之謎,將立見分曉。


    盞茶工夫之後,柳雄失神的雙目,隱透精芒。


    白玉嬌一抬手,道:“成了!”


    柳傑收功,後退了一步。


    白玉嬌輕輕一點柳雄的“腦戶穴”。


    柳雄翻身坐了起來,駭異地逐一掃視在場的,最後,目光停在白玉嬌迷人的粉靨上,顯然,他被她的絕代姿容震驚了。


    “吊亡仙子”喜孜孜地道:“柳師哥,你複原了!”


    “江湖第一秀”激動無比地道:“柳雄,快向這位白前輩叩謝救命大德!”


    柳雄迷惘地不知所措,這美得不像凡間人的女子,竟然被稱作前輩,這是從何說起?


    “江湖第一秀”上前推了他一把,道:“快叩謝,你聽見沒有?”


    柳雄遲疑地下了桌,這一切對他來說,是迷茫難解,但,他還是跪了下去,叩頭稱謝,然後起立。


    白玉嬌隻微一抬手,實受了柳雄一拜。


    天色很暗,但在場的都是不可一世的高手,視物不殊白晝。


    柳傑心切血仇,迫不及待地道:“師哥,你能記起不久前發生的一切事嗎?”


    柳雄突地目爆怨毒,臉呈殺機,激憤無比地道:“當然,我誓要手刃褚無忌!”


    “江湖第一秀”栗聲道:“你且說說褚無忌逼害你母子的經過。”


    柳雄咬牙切齒地道:“我娘呢?”


    “吊亡仙子”紅著眼道:“被害了,你喪失神智,所以不知道。”


    柳雄大叫一聲,跪了下去,嚎啕大哭起來,柳傑等為之心酸陪淚。


    哭了一陣,柳雄止哭站起身,含淚悲聲道:“因為我母子知道了褚無忌的秘密,同時先母也點破了我的身世。”


    柳傑栗聲道:“褚無忌什麽秘密?”


    柳雄目眥欲裂地道:“他就是冒充‘血手印’妄肆屠戮的元兇!”


    有如霹靂乍驚,震撼了每一個在場的人。


    柳傑俊麵連連抽搐,狂聲道:“褚無忌就是血手印?”


    柳雄咬著牙道:“褚無忌處心積慮,要替師父報仇,二十年前,他籠絡了血手印的師弟東方豹,用最卑鄙的手段,騙得了血手印的殺人絕招,卻把東方豹用毒製住,成為半殘廢之人,然後,他首先假血手印的名頭,血洗陸莊,這是頭一步,他最終的目的,是要全毀掉師祖一脈!”


    柳傑目中幾乎噴出血來,渾身簌簌抖個不住。


    柳雄接下去又道:“之後,他製造了幾個假的血手印,虛虛實實,企圖蒙混江湖人耳目,借此掩護他的身份,……秘塔是他親自率人毀去的。”


    柳傑暴吼一聲:“殺!”


    一個字,代表了他滿腔的仇與恨,是從心底迸發出的。


    “江湖第一秀”一把抓下了蒙麵黑紗,她已淚流滿麵,激顫地道:“褚無忌人性已泯,無所不用其極,既然事緣你們師祖所結夙怨而起,這件事得先請示他老人家,再聽指示采取行動。”


    魔駝冷冷地道:“理應如此!”


    柳傑狂聲道:“我等不及了,我要報仇,我並未正式入門,僅屬輩份關係,我的行動不受限製,我要血洗玄天教。”


    “江湖第一秀”激聲道:“孩子,不能逞匹夫之勇,玄天教高手如雲,葫蘆穀天生絕地,非一二人之力所能為功,必須謀定而後動,不給元兇有漏網機會。”


    柳傑倔強地道:“娘,我辦我的事,我目前的身份是天南元化宮的繼承人。”


    “江湖第一秀”作色道:“孩子,你盲動的結果,如有閃失,將使你爹在地下無法瞑目。”


    “吊亡仙子”咬著下唇道:“大哥,你要聽娘的話,不能任性。”


    白玉嬌幽幽地道:“弟弟,我助你一臂之力!”


    柳傑冷傲地道:“我要隻劍刃仇!”


    白玉嬌笑笑道:“褚無忌可以留給你,但其餘的爪牙,還是需要人對付。”


    柳傑無語,似已默認了。


    “江湖第一秀”傷心地道:“孩子,你不聽為娘的話?”


    柳雄這時接口道:“葫蘆穀奇險天成,外加人為的布置,要想破穀擒兇,即使是了解形勢的人,也難辦到,除了褚無忌,沒有誰能全部了解全部設施,原始的設計人‘賽魯班’,早已長眠地下,我是穀裏長大的,還是不能全部了然。”


    提到“賽魯班”,立即觸到了柳傑的靈機,他想起上次與妹妹金嬋,闖花瓶穀,向“賽魯班”求葫蘆穀的設施圖。


    結果“賽魯班”被殺滅口,但臨死吐露了一項隻他本人知道的秘密。


    葫蘆穀側方的巨澗,水位高於穀內的設施,澗邊有一塊馬鞍巨石,該處與隔穀地道的洞壁隻隔薄薄的一層,如果能炸穿,葫蘆穀可變澤國,一切設施將失去了效用。


    心念之中,激聲道:“我有辦法破葫蘆穀!”


    在場的全為之一震,“江湖第一秀”道:“你有什麽辦法?”


    柳傑心念一轉,道:“娘,萬無一失,不過怕隔牆有耳,孩兒不能泄露。”


    “江湖第一秀”道:“你真的要一意孤行?”


    柳傑斬釘截鐵地道:“孩兒主意已決。”


    極少開口的魔駝,冷冷地道:“你不怕傷了你娘的心?”


    柳傑怔了一怔,道:“駝老,我不是有意的,因為我是武士。”


    柳雄豪氣幹雲地道:“傑弟,我跟你一道!”


    柳傑微微一笑道:“師哥,我做這件事不須助力,人多反而亂事。”


    這句話令人莫測高深,誰也不知道他心裏打的什麽主意。


    魔駝冷沉地道:“由他去吧!”


    “江湖第一秀”頗不以為然,喚了一聲:“駝老!”


    魔駝目芒一閃,道:“他說過,他的身份是元化宮之主,無法阻止的事,何必多費唇舌,我們該走了,向主人交代才是正經。”


    “江湖第一秀”意識到魔駝話中有話,立即順風轉舵,道:“孩子,你必須特別謹慎,可進則進,不可進則退,我……再經不起打擊了,你是知道這個道理。”


    柳傑垂首道:“孩子謹記母親之言。”


    “江湖第一秀”又轉向白玉嬌道:“白姑娘,援手之德,謹銘五內,大恩不言謝了!”這白姑娘三個字的稱謂,的確很微妙,照理,她該稱她前輩的。


    白玉嬌毫不為意地道:“不必太謙,我伸手是看在柳傑份上!”


    “江湖第一秀”笑笑,道:“那我們就此告辭了!”說完,深望柳傑一眼,再次叮囑道:“孩子,你珍重了!”


    柳傑頓時感到一陣痛楚,他知道自己太任性,但太多仇恨使他可進不能退,隻要是報仇,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吊亡仙子”激聲道:“大哥,你執意如此,我沒什麽好說,隻望你體諒娘的苦心,冒險犯難,要有個限度,陸家……隻剩你一脈了。”


    柳傑黯然道:“金嬋,我會的!”


    柳雄上前執住柳傑的手,誠摯地道:“兄弟,我知道你是人中之龍,但還是要小心在上!”


    柳傑頷首道:“我應該稱你大哥,柳伯父對陸家恩重如山,義薄雲天,非言詞所能表達心衷於萬一,大哥,我不願複姓,聊表對柳伯父的追思!”


    柳雄潸然淚下,傷心地道:“說來我是不孝子,對先嚴沒盡半分人子之道。”


    “江湖第一秀”籲了口氣,道:“以後日子還長,我們走吧!”


    一行人,依依而去。


    廳中,隻剩下柳傑和白玉嬌,再就是兩具屍體。


    柳傑悵然若失對地望著廳門外,喃喃地自語道:“我這樣做對嗎?”


    白玉嬌輕笑了一聲,道:“弟弟,別多想了,他們不是真的走,隻是見勸你不動,怕變成僵局,故意說走而已,他們會尾隨你行動。”


    柳傑心中一動,道:“何以見得?”


    白玉嬌道:“察言觀色,見微而知著,母子連心,你娘會真的讓你單身犯險嗎?不信你等著瞧。”


    柳傑點點頭,道:“也許是的,姐姐,我現在有個難題!”


    白玉嬌道:“什麽難題?”


    柳傑道:“我需要一些炸藥!”


    白玉嬌秀眉一揚,道:“炸藥,做什麽用?”


    柳傑趨近前去,在白玉嬌耳邊低語了一陣。


    白玉嬌脆笑了一聲道:“那簡單,太容易了,現成的,這廢屋地窖裏多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真好像是特別為你準備的,弟弟,我們說好,兩人在一道!”


    柳傑不假思索地道:“好,我們現在就開始行動。”


    於是,在白玉嬌帶領下,兩人進入地窖,把那些本來是陰謀暗算他們的炸藥引線,全數拆下,包裝捆紮妥當,由柳傑負著,漏夜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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