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傑奇跡似的不死,使這幾位大人物驚詫不已。


    “瘋丐”首先開口道:“柳少俠,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還好……也許死不了!”


    “這位姑娘是……”


    “她……”心念一轉,突然轉口道:“是晚輩新認識的朋友。”


    “哦!”


    “老前輩,您剛才叫褚無忌……”


    “瘋丐”激越地道:“不錯,想不到堂堂‘玄天教主’,會來這一套鬼蜮伎倆……”


    柳傑似有所悟地道:“對了!褚無忌……吳濟,無忌,是諧音……”


    春桃秀眉一蹙,道:“各位,我得帶柳少俠走!”


    “瘋丐”白眉一皺,道:“姑娘要帶柳少俠走?”


    春桃道:“不錯,他現在可說吉兇未卜,我隻是用藥物保住他的元氣,卻不敢拔出他身上的斷劍,得在最短時間內請到高明救治,各位……有誰精於此道嗎?”


    “瘋丐”等麵麵相覷,一般的傷,當然難不倒這幾位高人,但柳傑的傷嚴重得生死一發,非此道聖手,誰敢嚐試。


    “玉笛老人”期期地道:“姑娘要帶他到哪裏求治?”


    春桃道:“當然是舍此莫屬的地方,恕未便奉告。”


    “瘋丐”關切地道:“有把握……能救治柳少俠不死嗎?”


    春桃微微一笑,道:“把握嗎……大約八成,因為目前還不能斷定他內腑受損的程度。”


    “瘋丐”籲了口氣道:“柳少俠遭這奇禍,完全是為了敝幫,老要飯的實在……”


    “九嶷老人”望了柳傑一眼,道:“這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劍穿的部位略偏向心胸,早已無救了。”


    柳傑雖然清醒,但人很虛弱,身軀搖晃不定。


    春桃代他收了劍,然後緊緊挾住聽到右臂,防他跌倒,如果再摔一下,後果便不堪想象了。


    掌令丐已在指揮幸免於難的弟子清理現場。


    與春桃肌膚相接,柳傑內心有一種很微妙的感受,生死尚在未定之天,他也懶得開口,一切聽由擺布。


    “瘋丐”沉重地道:“姑娘,老要飯的還有什麽可以效勞?”


    春桃想了想,道:“請立即代雇一輛馬車,車內鋪兩床被褥,以防顛簸。”


    “瘋丐”點點頭,立刻吩咐下去,然後靠近柳傑,顫聲道:“柳少俠,老要飯的無話可說,一切心銘了,但願少俠能化險為夷,以免老要飯的抱憾終生。”


    柳傑苦苦一笑,軟弱地道:“老前輩,生死由命,與人無尤,身為武士,有些事的無法避免的,這是出自晚輩的自願,請……不必放在心上,如果……幸而不死的話,‘玄天教主’褚無忌將付出可觀的代價!”


    說完,恨恨地挫了挫牙。


    春桃柔聲道:“柳少俠,你不能站得太久,我扶你坐下,等馬車來我們就動身。”


    柳傑點點頭,道:“姑娘……在下……不說謝字了!”


    春桃小心翼翼地將柳傑扶坐在地上,她也傍著他坐了下來,這份體貼,像一對情深意濃的戀人。


    柳傑不期然地想到人天永隔的宇文冬梅,心頭一陣劇痛,他想:“如果現在傍著自己的是宇文冬梅,那該多好,然而這種日子,永遠不會有了!”


    約莫半個時辰不到,一輛馬車遙遙駛來,停在鬥場以外的路邊。


    “九嶷老人”平托起柳傑,走向馬車,“瘋丐”與“玉笛老人”也跟了過去。


    大家合力把柳傑安置妥當後,由春桃並坐護持著,在關切的叮囑和祝福之下,馬車緩緩上路。


    由於怕震動柳傑的傷口,車行不快,到第二天的傍晚,抵達山邊,春桃打發馬車迴頭,然後抱著柳傑入山。


    一個黃花大閨女,願意懷抱一個男人,用心不是難想見的。


    柳傑不是木頭,他當然體味得到,但,在這種情況下,他能拒絕嗎?內心的那份感受,簡直無法形容,好在山區無人,不然就夠尷尬了。


    奔了一程,柳傑不安地道:“春桃姑娘,我們……是奔輪迴穀嗎?”


    春桃道:“不錯,除了我娘,天下恐怕很難找到能救治這種傷勢的人!”


    柳傑不安地道:“姑娘,你救了我,還累你……嗨!我……能說什麽呢?”


    春桃幽幽一笑道:“不能說就不要說吧!”


    肌膚相親,蘭香沁鼻,柳傑由惘然而陶醉了,幾乎忘了自己還站在死亡邊緣,但,心裏卻沒有半絲邪念。


    他不斷地自問:“這筆人情將如何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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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榻上,柳傑側臥著,藥物使他昏睡不醒,春桃執著雙蕊油燈,站在床側,“輪迴穀主”坐在床前椅上,準備施術。


    “輪迴穀主”臉色沉重地道:“春桃,你……這樣做……對嗎?你事先考慮過沒有?”


    春桃粉腮一紅道:“娘,我不能見死不救!”


    “可是,孩子,你是個大姑娘家,雖然武林兒女不拘小節,但抱持相觸,已經超出了限度,如果……他對你無意,這事如何了局?”


    “娘……先救人罷,我並不在乎在穀裏陪您終老此生。”


    “嗨!傻孩子……”


    她沒說下去,搖搖頭,收懾心神,診察柳傑的傷勢,久久之後,沉重地道:“隻要再偏三分,便無救了,他真是福大命大,嗨……我要拔劍。”


    春桃的臉色隨之沉重起來,緊張地道:“娘,他會不會死?”


    “輪迴穀主”道:“大概死不了!”


    說著,先點柳傑數處穴道,然後神情凝重地伸出右手,用三個指頭,夾住斷劍外露的部份,迅快地向外一抽。


    血水隨一抽之勢湧出。


    春桃粉腮一變。


    “輪迴穀主”扔去斷劍,以俐落地手法,抓起磁瓶,倒了些藥末在傷口,然後極快地用新棉塞住前後傷口,再用布條裹緊,事畢,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成了,如果沒有變化,半月可以複原。”


    春桃蹙眉道:“要半月之久?”


    “輪迴穀主”喘口氣,道:“半月算久嗎?如果不是你把他帶迴來,一百個也死了。”


    春桃笑笑道:“娘,您去歇著吧?”


    “你要守著他?”


    “這……唔……”


    “丫頭,用不著,你這一日夜也累了,去睡吧,藥效還可讓他昏睡兩個時辰,用不著守護,進去歇著吧!”


    春桃憐惜地望了柳傑一眼,才隨著母親進入暗間。


    燦爛的陽光照著穀中之穀,也照著石屋。


    道內,朝陽穿戶,顯得很明亮。


    柳傑睜開眼,茫然四顧了一陣之後,摸摸裹在胸肋間的布條,喃喃地道:“我是再世為人了!”


    身體微微轉動,感到一陣帶麻木的刺痛,他不敢再動彈,望著石屋頂蓋,心想:“春桃對我情深意重,她母親算是再造恩人,這……如何報答?”


    他的情緒,進入沉思。


    春桃端了碗熱騰騰的湯出來,含著甜甜的笑,道:“這是我釣的鮮鯉湯,喝下去吧!”


    柳傑歉意很濃地望了春桃一眼,期期地道:“姑娘,大恩不言謝了,在下……永銘五中。”


    春桃粉腮一肅,道:“我救你不是為了要你報答,來,我扶你坐起!”


    柳傑俊麵一熱,以手撐床,想自己坐起。


    春桃伸手過去,道:“你不能用力,傷口會迸裂,那可就麻煩大了……”邊說,邊用雙手托住柳傑的背頸,把他扶坐起來,然後遞過魚湯,道:“喝了吧!”


    柳傑接過湯碗,情緒一陣激動,最難消受美人恩。


    他從沒體驗過這種溫馨的滋味,雖然宇文冬梅與他心心相印,但,由於性格上的差異,感受截然不同的。


    時光荏苒,七天之後,柳傑已可自由行動,傷口也已結痂,隻等痂脫,便算完全複原了。


    夕陽餘暉中,他獨自坐在石屋外的一株虯鬆下想心事。


    剪不斷,理還亂,這些日子,春桃對他照料的無微不至,她沒表示什麽,聰明人可以從她行為中感受到,這原不必說的。


    感情上的負債,使他苦惱,無以自處。……


    他忘不了人天永隔的宇文冬梅,但又不忍辜負春桃的這份情。


    祝懷玉美賽天仙,“吊亡仙子”也是情義交加,但他不曾動過心,現在,他卻無法處理春桃的情,這是始料不及的。


    是基於一種報恩的心理嗎?當然,這也是原因之一,無可否認,但最主要的,還是春桃那不著痕跡的用情,還有,雙方曾肌膚相親。


    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他一再地自問,但沒有答案。


    記得十天前冒闖輪迴穀,賭鬥失敗,“輪迴穀主”曾以婚姻做條件,但他寧死也不接受,現在,情況轉了一百八十度。


    對方會舊話重提嗎?


    “柳少俠,娘說你再等三天,便可出穀了!”


    柳傑轉過頭,春桃已站在身前,雖然她叫春桃,但人不似桃花的妖豔,而像一朵幽穀裏吐著清香的百合花,純潔而高雅。


    他下意識地一陣麵熱,訕訕地道:“春桃姑娘,我……不知該怎樣才能報答賢母女的恩德……”


    春桃幽幽一笑道:“報答,那多俗氣,對了……你說,你曾經有個紅顏知己,但已永離塵寰,你為她守義,她是個什麽樣的女子?”


    柳傑麵上起了一陣痛苦的痙攣,黯然道:“對不起,請原諒我……我不想提起她!”


    春桃卻不放鬆地道:“她一定是個非常非常美,非常非常了不起的女子!……”


    柳傑搖搖頭,道:“不,忘不了的,隻是那份毫無虛假的情。”


    春桃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道:“你準備為她守義一輩子?”


    弦外之音,柳傑聽得出來,一時之間,他期期說不出話來,如果答一個是,就等於否定了對方的心意,如果說不,事實上她不願意。


    宇文冬梅已占有了他的全部感情,人死了,情義是不會泯滅的,春桃母女的情義重如山海,事實上也是不容辜負。


    春桃微一蹙眉道:“為什麽不說話?”


    柳傑苦苦一笑道:“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春桃道:“隻要照心裏所想的說出來就成了,這有什麽好為難的?”


    柳傑深深一想,道:“是的,我忘不了她,不過……”


    春桃道:“是的,人非太上,孰能忘情,舊情難忘,是人之常情,也顯示你不是登徒子之流……不過怎麽樣?”


    柳傑硬起頭皮道:“姑娘為我付出太多,我……也不能輕易忘掉!”


    春桃嫣然道:“這就夠了,不過……如果你是存了感恩報德之心,那就……不是我的心願了!”


    這短短兩句話,也說的很露骨,柳傑內心起了一種微妙的反應,目光下意識地投注在春桃麵上,四目交投,兩人的腮上都起了紅暈。


    春桃望了望天色,道:“我們迴屋去吧!該吃晚飯了!”


    柳傑的心弦又是一陣振顫,我們迴屋,這四個字包含了多少意味,這不是他的家,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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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柳傑與春桃一道出山。


    柳傑得完成上次答應了而沒完成的事——到桃花汀送信。


    這次意外的事件,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也快速地抵攏了雙方的情感,從見麵到相識,隻短短半個月的時間,然而似乎一切都順理成章。


    他倆的稱唿也改了,她叫他傑哥,他叫她桃妹。


    不過,柳傑的內心仍有隱痛,宇文冬梅的影子,不時會在腦海閃現。


    這天,日落時分,來到了孝感,此地是預定柳傑送信之後,迴頭與春桃聯絡的地方,兩人投了店,開了兩間鄰接的客房。


    飯後,春桃在柳傑的房裏閑坐,柳傑準備次日一早動身赴桃花汀。


    兩人正在談得入港之時,房門被推開,一個姿蓉美麵的女子,呈現眼簾。


    柳傑大驚意外,忙站起身來,道:“金嬋姑娘!”


    來的,正是“吊亡仙子”金嬋,也有人稱“吊亡羅刹”。


    春桃平時極少在江湖走動,她對“吊亡仙子”完全陌生。


    “吊亡仙子”眸光一轉,道:“這位是……”


    柳傑忙引介道:“哦!她叫春桃!”


    然後又轉介道:“這位是金嬋姑娘,江湖人稱‘吊亡仙子’!”


    春桃點了點頭,目光中飄過一抹疑雲。


    “吊亡仙子”再次打量了春桃一眼,哦了一聲道:“這位就是……救你的那位姑娘?”


    “是的,金姑娘!”


    “我聽九公公說了全部經過,柳少俠,你沒事了?”


    “算揀迴了一命!”


    挪了挪椅子道:“請坐!”


    “吊亡仙子”落座,一副欲言又止之態。


    柳傑立即察覺到了,笑笑道:“金姑娘有話要說嗎?”


    “吊亡仙子”粉腮一熱,道:“我,家母要見你一麵,商量一件大事!”


    柳傑微微一震,道:“大事……什麽大事?”


    “吊亡仙子”道:“見了麵就會知道!”


    顯然,她有所顧忌,不便說出來。


    柳傑略一沉吟,道:“令堂現在何處?”


    “吊亡仙子”道:“不遠,在城外!”


    柳傑心想:“行屍女要見自己,有什麽大事要商量?”心念之中,道:“金姑娘怎知在下投在此店?”


    “吊亡仙子”道:“這還不容易,從昨天起,丐幫弟子就知道了你的行蹤!”


    柳傑道:“原來如此,這些要飯的耳目可真靈!”說著,向春桃道:“春桃,你迴房等我,我去去就來!”


    春桃點了點頭,看樣子很不情願,淡淡地道:“傑哥,別忘了還有事要辦!”


    柳傑道:“我不會忘記的!”


    兩人親昵的稱唿,使“吊亡仙子”粉腮變色,但她沒說什麽。


    柳傑又道:“金姑娘,我們走吧!”


    “吊亡仙子”起身,朝春桃笑笑道:“春桃姑娘,失陪了!”


    柳傑與“吊亡仙子”離開旅店直奔城外,路上,柳傑說了救治的經過,但隱起了對方的身份和住處,推說是個不知名的地方。


    “吊亡仙子”音調很不自然地道:“柳少俠,你是否愛上了那叫春桃的女子?”


    柳傑麵上一熱,道:“這……在下受了她母女再造之恩……”


    “吊亡仙子”道:“為了感恩圖報,所以……你……”


    柳傑籲了口氣,道:“金姑娘,我們不談這個好嗎?”


    “吊亡仙子”道:“不,這很重要,一定要說過清楚!”


    柳傑止步,愕然望著“吊亡仙子”,他奇怪“吊亡仙子”一反平時的口吻和態度。


    “吊亡仙子”接著又道:“柳少俠,以前,你為了宇文冬梅,使一個女子傷透了心,現在,宇文冬梅已不在人世,你卻又愛上了別人,對那曾經與你接近過的女子……如何交代?”


    柳傑想了想,劍眉一緊,道:“金姑娘,關於祝姑娘的事,恕我直言,全是你們安排的,我難道必須要負這個責任?”


    “吊亡仙子”道:“你認為我們的安排是惡意?”


    柳傑道:“我沒那麽說,我的意思是說……我沒有非交代不可的義務。”


    “吊亡仙子”吐了口氣,道:“那就是表明你的確是愛上了那叫春桃的女子!”


    柳傑搖搖頭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天下許多事……是常情無法衡量的。”


    “吊亡仙子”寒聲道:“這有什麽無法衡量的,你因為受了人家的恩惠,心存虧欠,想有機會償還,其實,這是錯誤的,報恩的方式與機會很多,如果把事情反過來看,一個女子受了一個男人的恩惠,便以身圖報,合理嗎?”


    柳傑暗忖道:“奇怪,她自己也是個大閨女,卻一心一意替別人打算,是偏見還是……”


    心念之中,沉聲道:“金姑娘,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吊亡仙子”一點也不放鬆地道:“什麽其二,說說看?”


    柳傑硬起頭皮道:“應山關帝廟前,我被利劍穿胸,自認必死,結果死裏逃生,撇開這救命之恩不談,比如說,你為了救某一個人,不計男女之嫌,親身抱負,肌膚相觸,而實際上並無所求,這種犧牲夠大嗎?對方將如何?”


    “吊亡仙子”怔了片刻,聲音略顯激動地道:“她……曾經抱負過你?”


    “不錯。”


    “你沒想她的動機是什麽?”


    “如果我那樣想,便不算是人了,當時她並沒把握斷定我一定能活,也許死在途中,但她做了!”


    “吊亡仙子”無言以對,窒了半晌,歎口氣道:“萬般俱是緣,勉強不來的,我們還是走吧!”


    兩人重新上路,不久,來到一個林木掩映的土阜上,一個蒙麵婦人業已佇候,正是“吊亡仙子”的母親,神秘的“行屍女”。


    柳傑施了一禮,道:“前輩,您好!”


    “行屍女”顫聲道:“孩子,你能死中得活,真是謝天謝地!”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尤其這一聲孩子,使柳傑心弦振顫。


    柳傑激動地道:“敬謝前輩關懷,不知前輩相召,有什麽指示?”


    “行屍女”幽幽地道:“你先說說救治的經過……”


    “吊亡仙子”插口道:“娘,這件事我再慢慢告訴您!”


    “行屍女”點點頭,換了話題道:“孩子,這次揭開了玄天教主褚無忌的真麵目,你可曾把先後發生的事,仔細分析過?”


    柳傑心中一動,道:“這……晚輩還不曾仔細想過!”


    “行屍女”沉重地道:“從‘血手印’現身殺人,又被殺,真真假假,一連串的血腥事件,似乎是一個相當周密而恐怖的陰謀……”


    柳傑星目一亮。道:“前輩的意思是……玄天教主可能是主謀?”


    “行屍女”頷首道:“非常可能,隻待證實。”


    柳傑道:“如何證實呢?”


    “行屍女”籲了口氣,道:“柳夫人可能知道內幕,但她業已遭害不治,另一個知道事實真相的,是你柳伯父的兒子柳雄……”


    “褚雄……”


    “改姓歸宗,該叫他柳雄!”


    “對了,他現在怎麽樣?”


    “他從受傷之後,一直不曾恢複神誌……”


    柳傑厲聲道:“他人在哪裏?”


    “行屍女”道:“在一位前輩處繼續接受治療。”


    柳傑道:“哪一位前輩?”


    “行屍女”歎息了一聲道:“那位前輩生性古怪,不許任何人提及他的一切,所以,我不能告訴你。”


    柳傑望了望天,咬牙切齒地道:“我不能把褚無忌碎屍萬段,把玄天教這批豺狼殺絕,誓不為人。”


    “行屍女”道:“目前最要緊的,是查出當年陸莊血案的元兇‘血手印’,與十幾年後的今天,殺人又被殺的這些‘血手印’,是否有關連,照你以前從秘塔主人處得到的線索,真的‘血手印’已在三十年前,被他師弟‘劍魔’東方豹所殺,那陸莊血案便不是真的‘血手印’所為,東方豹曾冒充過‘血手印’,業已橫屍望天坪,以後又數度出現‘血手印’,也不斷被殺,真假莫辨,虛幻莫測,實在太離奇詭譎了……”


    柳傑切齒道:“玄天教主褚無忌,也冒充過‘血手印’,說不定謎底在他身上……”


    “吊亡仙子”道:“也說不定他為了達到君臨天下的目的,因時乘勢,冒充‘血手印’,所以誰是真兇,目前還無法臆測。”


    柳傑道:“不管實情如何,我與褚無忌已是勢不兩立!”


    “行屍女”道:“你準備采取行動?”


    柳傑道:“晚輩目前受人之托辦件事,事完立即開始行動。”


    “以你個人之力,對付玄天教?”


    “晚輩不能坐待事成!”


    “孩子,玄天教荼毒江湖,受害的幫派不少,該可說是武林公敵,還是等待有利時機為上策!”


    柳傑心裏有許多不解的問題想問,但想到她母女諱莫如深的作風,隻好隱忍不發,默然片刻,道:“如果沒有別的指示,晚輩要告辭了!”


    “行屍女”沉吟道:“孩子,你到底要替什麽人,辦什麽事?”


    柳傑不假思索地道:“失禮之至,晚輩已答應對方守秘,歉難奉告。”


    “行屍女”深深一想,道:“好,你走吧,有事我會找你。”


    柳傑施禮告辭,迴頭返奔旅店,月光下,快如一抹淡煙。


    將近城廂,忽見一條人影橫裏掠過,柳傑視力奇佳,一眼就看出對方是個中年婦人,身影頗不陌生,心念一動之下,蜇身追了下去。


    那中年婦人發覺有人追來,刹勢順身。


    柳傑勢快,雙方幾乎撞在一起,雙方同時發出一聲驚“咦!”,柳傑定睛一望,登時激動無比,這中年婦人,赫然是宇文冬梅的乳娘薛四姑。


    不由脫口道:“四姑,想不到……”


    薛四姑也在同時驚聲道:“是你!”


    柳傑想到了宇文冬梅之死,心頭一陣慘然。


    薛四姑急吼吼地道:“你碰到她……”


    說了半句,倏地住了口。


    柳傑心頭一震,道:“她……誰?”


    薛四姑目芒一閃,期期地道:“啊!我是說……說一個女人,我正在追她,追丟了!”


    柳傑吐了口氣,道:“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薛四姑道:“算了,告訴你也不會認識的……”


    吞吐的神態,使柳傑心裏疑雲頓起,劍眉一緊,道:“說出來,也許……我認識?”


    薛四姑搖搖頭道:“不相幹,不必告訴你。”


    顯然話不由衷,但柳傑也無意追問,反正與自己無關,俊麵一黯轉口道:“四姑,我想……請問一件事!”


    “什麽事?”


    “冬梅是怎麽死的?”


    “冬梅……”薛四姑神色一變,又道:“自決而亡!”


    柳傑咬了咬牙,道:“她為什麽要自決?”


    薛四姑愴聲道:“我也不確切知道,她父女的事……很難說!”


    柳傑情緒突地激越起來,厲聲道:“四姑,您是知道的,不肯告訴我,是嗎?”


    薛四姑搖頭道道:“我的確不十分明白……”


    柳傑緊迫著問道:“不十分明白,就是說有幾分明白,請見告您明白的哪幾分?”


    薛四姑像是很傷心似的道:“人……已經死了,提起來惹傷心,算了,不要問了。”


    柳傑堅持地道:“四姑,我一定要知道!”


    薛四姑眸中陡射棱芒,迫視著柳傑道:“你非要知道不可?”


    “是的!”


    “那我告訴你,她的死是為了你……”


    “為了……我?”


    “不錯,因為她不能與你結合,沒別的路走!”


    柳傑暴睜星目道:“有人迫她?”


    薛四姑搖頭道:“沒人迫她,是她自己!”


    柳傑大聲道:“四姑,我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薛四姑道:“聽不懂就算了,我……還要去追人。”


    說完,電奔而去。


    柳傑愣在當場,說了半天,還是不明白宇文冬梅自殺的主要原因,他想:“看薛四姑的樣子,是隱瞞了某種秘密,反正自己明天一早就要到桃花汀代‘輪迴穀主’送信,到時問她父親……”


    呆立了一陣,快快舉步,進城迴到了客店。


    房門半掩,燈還亮著,不見春桃的影子,再看鄰房,房門關著,沒有燈火,柳傑心想:“春桃可能已入睡了,就不必驚動她吧!”


    於是,拴上房門,熄燈上床。


    心事太多,睡不著,瞪眼望著窗外月,意念飛馳,從“血手印”、玄天教主、“行屍女”母女、桃花汀主人宇文一,最後迴到宇文冬梅的身上,想著,想著,眼角迸出了兩滴清淚。


    朦朧入睡時,遠處傳來了雞啼聲。


    紅日滿窗,柳傑一骨碌爬起身來,將就原來的麵水淨了麵,略事梳理,整了整裝,推門出去。


    春桃的房門仍關著。


    奇怪,日上三竿,難道她還高臥未起?


    這情況有些不對,柳傑走近門邊,低喚道:“春桃!桃妹!……”沒有反應,用手一推,門竟是虛掩的,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床上被褥完整,帳門高掛,似乎沒人睡過。


    春桃不會不告而別,人到哪裏去了?看情形是一夜未歸。


    柳傑發了急,深悔昨晚迴店時沒打招唿,早早發覺,還可設法查查,是發生了什麽意外不成?


    以春桃的身手,等閑人不敢碰她,到底是什麽蹊蹺呢?好好一個大姑娘,神秘地失蹤了……


    叫來店小二一問,小二直搖頭,什麽也不知道。


    不能等下去,還得奔長途到桃花汀送信,沒奈何,留個字條,預付了三天的房錢,保留房間,然後懷著惶惑不安的心情,離店上路。


    一路猛趕,薄暮時分,又到了傷心之地——白水湖。


    不期然地,柳傑又走向湖邊的墓地。


    目光掃處,不由驚呆了,宇文冬梅的墓,已被夷平,墓碑也被劈碎成了些石塊,柳夫人的墓卻還完好。


    是誰毀了宇文冬梅的墓?


    柳傑全身發麻,腦內嗡嗡作響。


    這是絕對想不到的情形,人死了,墓還被毀,是誰做這喪心病狂的事?他感到欲哭無淚。


    天色逐漸昏暗下來。


    柳傑咬牙切齒地道:“我非查究此事不可,宇文一是武林中有名的老邪,為人處事,不經不倫,說不定是他又發邪……”


    心念之中,彈身朝桃花汀方向奔去。


    輕車熟路,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地頭。


    桃林寂寂,帶著濃厚的神秘色彩。


    柳傑此次來,情況已完全不同了,春桃已指示過他進出桃林奇陣的訣竅,那原本視為險阻的地段,此刻不殊坦途。


    薛四姑在孝感附近現身,可能還沒迴頭,“人魔”張駝與“神仙手”一路,曾去過“輪迴穀”,不知是否已返桃花汀。


    如果這兩名手下都出外,汀上除了宇文一,還會有別人嗎?


    略作躊躇之後,柳傑縱身上了汀地,趟入桃林。


    一路無阻,直達宅院大門。


    黑漆的大門關得很緊,月光下,使人有冷森之感。


    柳傑貫足真氣,發話道:“傳書人求見汀主!”


    連叫三遍,沒有迴應,柳傑猶豫至再,索性不顧一切,闖了進去,越過高高的圍牆,裏麵是一個很大的庭院,花繁木茂,變成了陰森。緊接庭院,是一些精致的建築物,花木掩映下,顯得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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