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想查看,誰知劉嫂推門便進,手上拿著一個包袱,對著醒著的她喊道,“小姐,你快走,外頭來了衙裏的官差,這勢頭不對勁啊。”


    傅雲燕心被提起,官差?爹頭七未過,平寧縣往國都盛京的路哪怕快馬加鞭也要三日,這才短短兩天,府衙內無調令和派遣,誰有權指使官差呢?


    她的疑惑還沒深思,劉嫂卻是推搡著她往著後門去,嘴上焦急道,“快離開這裏吧,再耽擱下去,怕是劉嫂也護不了你了。”


    傅雲燕目光透著層層房門往著那愈來愈遠的大院去,耳邊似乎隱隱傳來那邊嘈雜的人聲,她的眼裏,帶起一絲冷意,手緊緊抓著包袱,順從的跟著劉嫂往著後門去。


    出了後門,劉嫂擔心丈夫,話沒說幾句便跑了迴去。


    寂靜漆黑的巷口深處,獨獨留下傅雲燕一人,她慘笑,提起包袱,步子有些虛浮的扶著牆一路走著。


    從深夜三更走到日出東方,傅雲燕才覺得累了,整個人倚著樹便直直癱坐在地,一雙眼看著四周。


    她已出了平寧縣,現下在的地方不過是一處密林,過了密林,再走幾裏,便到了長寧城了,到時候隻要找到楊叔叔就行了。


    傅雲燕喘著氣,手不自覺撫上左肩,那裏,有一點鮮紅從裏衣一路滲透到了外衫,她該換藥了,若是不換藥,怕是光這走路去都要犯難了。


    就在這時,一陣噠噠馬蹄聲從她來時的路上傳來,傅雲燕迴頭,就見一抹月白人影駕著馬匹而來,他的身後,是四個黑衣人。


    傅雲燕心上一緊,又是黑衣人。


    就聽一陣破空之聲響起,那後頭緊隨而至的黑衣人在下一刻拉弓搭箭,毫無顧忌的便朝著前頭人直射而去。


    前頭那人似知躲不過,當下便從馬背上躍然跳起,拔了腰間軟劍便直逼而上。


    沒一會兒,刀劍撞擊聲在這條靜謐的小道上連連響起,傅雲燕看著,唿吸也變得細小了起來,身子在草叢間縮了縮。


    男人一身月白繡金紋的寬袍在那四人間變得突兀而醒目,那使劍的行雲流水和鎮定自若,似乎在這猶若絕境般的殺機下,輕鬆得很,那偶然的薄唇一笑,竟出奇的俊逸。


    這樣境遇下也能如此的自如,傅雲燕看得有些愕然,一個動作間的差池,搭上的可是命,就像那夜的傅家。


    男人那戲耍般的劍法,深深將四個黑衣人激怒,四人眼光交錯間,殺意頓起,揮劍間更是力度大了幾分。


    一聲輕笑在沙塵彌漫中響起,就見那月白人影幾番動作,竟將四人在下一刻給撂倒在地,泥濘的小道上,開始蜿蜒著一條血河。


    蕭卿寒收劍,抬腳便想往著自己的馬匹而去。


    就在這時,小道邊一處草叢有所異動,他劍眉一擰,未待查看,就聽得那草間冒出一個有些慌亂的嗓音,“小心,危險,趴下。”


    六字一出,蕭卿寒便本能的聽從,但趴下倒是不可能的,身份和從小到大的教養,讓他就地便翻了一個身,堪堪便躲過了險些刺中他的箭羽。


    箭羽一過,那頭用著最後一口氣射出一箭的黑衣人,僅露在外的一雙眼帶著滿滿的不甘,整個人趴伏在地,視線就這麽定格在那發聲處,似乎要從這半人高的從間去看清裏麵的人。


    傅雲燕心有餘悸,肩上傷口也再剛剛那出聲的一喊間撕開了,濃烈的血腥味夾雜著草藥味刺鼻得讓她的細眉蹙了蹙。


    男人沉穩的腳步聲在靠近,當先入了她眼的,是指骨分明的手撥開了她麵前的草,那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除卻掌心處長久練劍而成的薄繭外,便是比她的手還要白皙而細膩。


    傅雲燕抬眼,便撞進一雙深邃的眼,如同那見不得底的井,讓她心中一凜。


    蕭卿寒看著草間坐著的女子,本是緊抿的薄唇倏然勾起一絲淡笑,原本繃著的過於冷峻的五官在這一笑間似乎柔和了幾分,“多謝。”


    見到他的笑,傅雲燕本還有些緊張的心緒也便撫平了不少,過分蒼白的臉上亦是笑了笑,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平靜:“我救你,是有目的的。”


    聞言,蕭卿寒劍眉一挑,眸華淡淡掃過她左肩處,無聲的笑了笑,繼而看向來時的路,略略沉吟,問道:“你要我救你?”


    傅雲燕咬了咬幹裂的唇,搖了搖頭,道:“我想去長寧城。”


    她的語氣沒有半分遲疑,且聲調卻也是加重了幾分,比之剛剛的話語更是添了抹堅定。


    蕭卿寒笑,視線掃過她那件被浸透了大半的外衫,不再說話,朝她走近了半步,彎身便是將她抱起。


    他從來都是少言寡語的,也從來不會過於去多此一舉說什麽,對於這麵前萍水相逢的人,哪怕是薄恩於他,他也不會去說什麽馬上顛簸,對傷口不宜的話。


    他這些動作做得很是行雲流水,傅雲燕卻是雙頰起了兩朵紅雲,有些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親近。


    待上了馬,蕭卿寒便攬著她的腰一路駕馬朝著長寧城而去。


    日斜西山的時候,蕭卿寒便在林中尋了一處歇腳,拴好了馬匹,他便開始搭火照明,一切做得很是得心應手。


    傅雲燕靠著樹,傷口在一路顛簸中血滲得越多,她的臉色近乎透明,頭也昏沉得很,本來她想連夜趕著去長寧城,沒打算歇腳的,可這樣的傷勢讓她對於歇腳沒有辦法反駁半分。


    就在這時,頭頂落葉紛紛而下,她抬首間便見得一人影越過樹上枝幹朝著那頭幹坐著的蕭卿寒而去,她凝眉,直覺麵前男人似乎更是個麻煩,短短一日便被人尋仇兩次。


    就在她欲開口時,那樹上的人卻是翻身而下,對著盤膝坐在那的蕭卿寒便是抱拳單膝跪地的一禮,刻板無所情緒的嗓音從他口中而出:“主子,屬下來遲。”


    蕭卿寒抬眼,看了眼那頭望向這邊的女子,道:“無妨,僅憑那些人,倒是傷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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