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把時辰匆匆過去,鞠令卓等人果然言而有信,準時迴到原地,隻這一個時辰工夫,他們已像變戲法似的,把先前暈沉不醒的端木一葦治得有了人氣,雖談不上精神振作,至少恢複了神智。


    荊力疾逼近對方騎隊,盯緊鞍上的端木一葦,大聲道:“端木,你聽到我說話麽?”


    蒼白的麵孔上浮起一抹孱弱枯幹的笑意,端木一葦艱辛地張口發音,聲音細微沙啞。不過,到底表示人已請醒:“我聽得到……”


    荊力疾又提高噪門:“你還認得我?”


    遲滯的眼瞳張合幾次,端木一葦撐開僵硬的嘴唇:“力疾,我知道是你……”


    荊力疾猶不放心:“端木,他們有沒有再陰著坑害你、施些災源在你身上?”


    端木一葦反應遲鈍,喃喃地道:“我,我想不起來,我什麽也想不起來……”


    手撫鞍前“判官頭”的鞠令卓,一張俊臉有如嚴霜:“荊力疾.你夠了不夠?你們的要求與條件,我們照單全收,樁樁妥應,你還在找什麽碴?”


    荊力疾不帶表情地道:“列位的手段,我已領教再三,總然謹慎點好。”


    鞠令卓硬著聲道:“現在,你怎麽說?”


    荊力疾怒從心起:“你們把端木一葦糟蹋成這付要死不活的德性,如今比先前稍稍有了起色是不錯,卻仍不及他原來的體質正常,你問我怎麽說?我不滿意,我依舊難以接受!”


    殺氣立盈眉眼,鞠令卓吐字若冰珠彈跳:“荊力疾,你是在耍弄我們?言而無信,最不可赦!”


    申翔輯尖聲冷笑,半步不讓:“鞠令卓,這裏可不是你‘彤雲山莊’,由得你咄咄逼人?我們說過不做交換了嗎?我們果則言而無信了嗎?荊力疾心疼摯友遭受淩虐,表達一點不平不滿之意難道還算過分?你若企圖製造事端,毀棄前約,我們決不在乎!”


    鞠令卓氣得胸口起伏,連噪音都喑啞了:“我說一句,你倒有十句頂撞,申翔舞,既然你不承認言而無信,那就開始交換人質,我不想再折你那一番歪理!”


    迴頭瞧向荊力疾,申翔舞的眼神顯示,該是時候了。


    荊力疾點點頭,憤憤地道:“換就換吧。”


    於是,申翔舞麵朝右廂房發聲:“押晁媚出來!”


    廂房的門扉開啟極快,屋裏的人仿佛早在等候這句話了——押解晁媚的人是花瑤紅,她手上並沒有任何器刃,隻輕輕攙著晁媚行出,但在人們感覺上,卻似乎已鉗製住被押人的生死。


    晁媚除了形色惶恐,稍見憔悴之外,模樣倒無啥變異,同為俘虜,和端木一葦比較起來,表麵上她要中看多了。


    驟然看到心上人,鞠令卓激動之態溢於顏表,他再也難以矜持,顧不得他慣來的含蓄冷靜,上身一起,人已撲向前方:“媚兒,媚兒,我來接你了——”


    申翔舞橫身相阻,出言嚴峻:“慢著,先放端木一葦再說!”


    走過來的晁媚慌忙止步,顫著聲道:“令卓,我還好,你不用急……”


    鞠令卓急躁切促,心憂如焚:“你,你這是什麽意思?我豈會不遵守前諾?申翔舞,你真個百般習難啊!”


    申翔舞不為所動,好整以暇:“遵諾就得彼此同時放人,你要搶先,我卻擔不起這個風險!”


    鞠令卓振吭叱喝:“施靖放人!”


    後麵的施靖半點不敢怠慢,伸手一拍端木一葦坐騎後臀,馬兒已潑剌剌地奔了過來,荊力疾搶步迎上,張臂已將端木一葦自馬背抱下。這一抱,險些熱淚盈眶——隻旬日未見,老友卻已削瘦成一把骨頭!


    花瑤紅極有分寸地掌握著交換過程,那邊端木一葦迴到荊力疾懷抱,這頭她已把晁媚送到院門之外。鞠令卓忘情地緊緊擁住晁媚,不斷在晁媚耳際輕輕呢喃,一時之間,晁鬆穀這個親生老爹,反倒似個局外人了。


    這一刻,申翔舞、獨孤少保、花瑤紅等己全神戒備,各個蓄勢待發。他們明白,雙方脅製皆除,再無憚忌,血戰很可能一觸即起!


    溫存過後,晁媚才看到她老子晁鬆穀,怯怯叫一聲“爹”,淚水已自沿腮而下。


    晁鬆穀拋鐙落馬,挽過女兒,柔聲頻頻安慰:“不怕,乖女,沒有事了,已經沒有事了……”


    荊力疾暫且將端木一葦安置簷底,轉身加入陣勢,他亦心中有數,眼前關節,最是危險!


    鞠令卓的動作卻十分令人愕然——他管自躍身上馬,等晁鬆穀扶著晁媚相偕登鞍之後,一聲號令,竟風卷雲湧般領隊退走,不留一絲迴顧。


    荊力疾怔忡片刻,有些莫名其妙:“咦,就怎麽走了?他們到底在搞什麽鬼?”


    申翔舞微微鬆了口氣:“沒有這麽簡單,荊大哥,他們驟而退去,決不是表示偃旗息鼓之意。相反的,一旦卷土重來,隻怕就是血雨腥風了!”


    獨孤少保慢吞吞地道:“剛才不曾開戰,一來鞠令卓是為了顧慮晁媚的安全,二來麽,亦因敵情不明,有所忌諱之故。我們亮相隻幾個人,給對方的印象,恐有八麵埋伏的壓抑。”


    荊力疾道:“終究是要了斷的,獨孤前輩先時說得對——他們不來,我們就去。”


    淡淡一笑,獨孤少保道:“不用急,他們會來的,而且,會比我們想象中快。”


    申翔舞有所頓悟:“老叔,你施下的‘走穴指’,預定第一次發作的時間是在何時?”


    獨孤少保道:“明日正午。”


    申翔舞道:“那麽,我們即以明日午時為準,早做布陣因應。”


    背著手,獨孤少保道:“不,從現在開始,便得全軍戒備了。”


    荊力疾問道:“前輩之意,就在這裏耗上?”


    獨孤少保點頭:“顧不得再挑好風水地了。”


    靠到荊力疾身邊,申翔舞道:“別太操心,荊大哥,我們應變計劃照舊,誰是贏家、誰是輸家,端看怎麽豁上去了!”


    荊力疾強笑道:“還得先仔細檢視端木的狀況,看看有沒有被他們留了禍患。”


    獨孤少保接口道:“讓我來,有關這方麵,我比你們多少有點經驗。”


    荊力疾謝了一聲,過去抱起端木一葦,而獨孤少保與申翔舞已自跟上,此刻,花瑤紅啟口道:“小姐,我去弄點吃的來給大夥填填肚子吧?大早到如今,都還餓著呢。”


    申翔舞道:“給端木大哥另準備一份端來屋裏,可要清淡點的。”


    花瑤紅匆匆行向灶間,這丫頭不愧分身有術,一個人既要衝鋒陷陣,又得張羅大夥吃食,申翔舞命好,不知是怎生挑揀出來的。


    廂房的門輕輕關上,天空中又再細雨紛飛。


    ×      ×      ×


    一燈熒然,申翔舞支頤愁坐,荊力疾則站在端木一葦床前,陰沉著麵孔,久久不出一言。


    申翔舞忍不住問道:“端木大哥有動靜沒有?”


    荊力疾目光注定在端木一葦蠟黃瘦瘦的臉容上,悶聲搖頭。


    申翔舞歎了口氣:“他忽而清醒,忽而暈迷,也不知那些作孽的到底在他身上動過什麽手腳?羼了什麽毒藥?這陣子混沌,又該有個多時辰了……”


    荊力疾挫牙的聲音清晰可聞:“就讓他們樂合去,他們必然暗自慶幸狡計得逞,等到明日正午,且看誰笑得出來!”


    瞅著桌上跳動的燈火,申翔舞神思沉湎:“畢竟薑是老的辣,要不是獨孤老叔早有遠見,事先留下一手,這樁交易下來,我們吃的暗虧可大啦!”


    荊力疾過來坐下,雙眉緊鎖:“這一手雖然留下,對於端木的切身問題卻少有幫助,以他如今的情形看,對方顯見仍在他體內存置殘害,未將禍源清除幹淨,而連獨孤前輩亦難確定他們施展的手法或利用的藥物,可知主導者其心計之陰毒——”


    申翔舞道:“老叔不錯見多識廣,閱曆豐富,但卻不敢說樣樣精通,他也照有迷惑之時。能驗出端木大哥或許是遭殘留藥物影響,已算不差,叫他準確斷定藥物的名稱及施用的手法,他豈有那麽神?”


    想了想,她又道:“不過你犯不著太憂心,雙方爾虞我詐的結果,等於迴到了原處。你不徹底治好我的人,我就不解晁媚身上的‘走穴指’。端木大哥隻是時暈時醒,至少不受什麽罪,那晁媚一旦發作,痛苦可有得瞧了,要耗,看哪一邊耗得下去?”


    荊力疾怔坐著,好半晌,才幽幽茫茫地道:“人這一輩子,偏多煩惱,有些是外來,有些是自找,想無憂無慮、平平靜靜過日子,簡直難上加難,竟成奢望……”


    申翔舞輕聲道:“荊大哥,每個人陷於情緒低落的時候,都會把人生看得太過黯淡,其實,也不是那麽欠缺樂趣、沒有希望?譬喻你有我,我們還有將來,是不是就會覺得心裏舒坦開朗了點?”


    荊力疾澀澀地一笑:“說句老實話,這當口下若沒有你,我真想一頭衝出去找他們拚個死活!”


    瞳底流露的是申翔舞的款款深情:“你記住,不管在哪兒,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燈芯倏忽閃晃了一下,床上,端木一葦發出一聲細弱的呻吟,荊力疾幾乎是跳到榻邊,急急問道:“端木,端木,你醒過來了?”


    頭靠枕間的端木一葦,此刻竟起了異常的變化——原本蠟黃枯幹的麵孔滋潤著一層水氣,雙頰泛漾腮紅,失神晦迷的眼睛也透著澈亮,模樣仿佛換成了另一個人!


    荊力疾驟睹此情,不但毫無喜色,一顆心更猛往下沉,腦子裏隻旋動著那四個字——老天,該不會是“迴光反照”吧?


    緊跟過來的申翔舞同樣臉色凝重,將一抹悲戚抿藏唇角,生離死別的場合她看多了,隱約中,她已依稀體驗出類似的情況!


    端木一葦吃力地唿吸著,神智極為清醒,他顫巍巍地伸手搖動,緩慢卻明確地道的:“不要慌,你們都不要慌……趁我現在還能說話,我要趕緊交待幾件事……”


    荊力疾緊緊握住老友瘦骨嶙峋的手掌,哽咽加上斥罵:“你他娘在扯些什麽?現在比先時,你已大好了,不留著力氣多歇息,卻反過來嚇唬我們,是吃飽了撐著不是?”


    端木一葦想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水亮的臉頰肌肉竟僵硬得不聽使喚,僅扭曲成一團交疊歪扯的紋理:“你聽我說,聽我說,我身體的狀況,隻有我自己明白,他們給我硬灌下一種猩紅色的液汁,液汁留入腸胃,我已知道那是種慢性腐蝕腑髒的毒藥。經過這陣子折騰,不但我感覺內腑粘融,機能盡失,尤似一股烈火在肚皮內到處竄燒。有時這股炙氣衝上腦門,人便迷糊了。我經常覺得虛飄飄、輕蕩蕩的,好像,好像另一個我將要脫離軀殼而去。這,大概便是所謂的‘歸魂’吧?魂要走了,命還能留得住麽?你先別難過,眼前時間可寶貴著,想哭,日後再哭吧……”


    荊力疾全身簌簌抖索,熱淚滿麵,業已泣不成言。


    喘了口氣,端木一葦續道:“我要托咐的幾樁事……其一,如果能將‘葦字招牌’再掛起來,乃最好不過,當家的自然非你莫屬。其二,我這仇,報得了就報,報不了拉倒,千萬不可賠上你自己。其三,我的刀跟我一個窩埋下,‘???長刀’嘛,地久天長……”


    荊力疾身子一晃,跌坐地下,鐵錚錚的漢子,照樣涕泗縱橫。


    長歎一聲,端木一葦的語聲已見斷續:“……可惜,我們終不能……情義偕老……我,我舍不得離開你,可是,可是我也無奈啊……”


    荊力疾驀然仰天痛嚎:“那鞠令卓、那晁鬆穀,到底是不放過你——”


    端木一葦突起一陣痙攣,已然咽聲,臉容上那團歪扯交疊的紋線仍在,兩眼空茫地往上凝視,雙頰的腮紅盡褪,又剩一片枯黃。這一輩子,生未能燦如春花,死,卻死得淒同秋葉。


    荊力疾捶胸號啕,一慟幾絕。


    含著淚,申翔舞伸指猝點,荊力疾挺身上昂,旋即暈跌於地。


    ×      ×      ×


    從虛幻飄渺中猛醒過來,荊力疾急忙坐起,人在床上,滿室陽光燦麗,思緒乍覺混亂恍惚,已想起端木一葦彌留前的情景。


    鼻頭一酸,他頓又淚水盈眶,門啟處,申翔舞已翩然而入。


    荊力疾掩麵下床,身形踉蹌,已被申翔舞一把扶住:“荊大哥,你還有工夫哭?再一個時辰不到,就是正午了。”


    怔了怔,荊力疾迷惘地嘶著聲問:“正午?到正午又如何?”


    申翔舞按他先在床沿坐下,嚴肅地道:“那‘走穴指’首次在晁媚身上發作的時間,即在正午,一旦發作,對方豈肯幹休?換句話說,也就是大興幹戈的辰光到了。假如他們距離近,便來得快,距離遠,可能來得慢,無論如何,終歸會來,你不先預備預備嗎?”


    用力在臉上抹了幾把,荊力疾振作精神道:“我們仍按原訂計劃應敵?”


    申翔舞注意荊力疾的形態,稍稍放心:“我隻有一句話,荊大哥——化悲憤為力量!”


    荊力疾點頭:“我明白。”  ,


    略一遲疑,他問道:“端木的遺體是在?”


    申翔舞平靜地道:“暫厝在後麵柴屋裏,門窗全封妥了,天氣冷,屍身壞不了。”


    仰頭吸了口氣,荊力疾聲音仍帶哽咽:“翔舞,一切多謝。”


    申翔舞的眼眶不由泛紅,她幽幽地道:“你還給我說這些?”


    荊力疾強顏笑道:“我是說,你真好,無論什麽情況下,你總在我身邊給我支撐。”


    拭去眼角淚痕,申翔舞道:“要做百年伴嘛,怎能不多耗些力氣心思?”


    荊力疾立時又悲從中來:“端木也說過想和我情義終老,可是他卻無奈啊……”


    緊抱了荊力疾一下,申翔舞嗔涕交加:“你在混打比——我對你跟他對你,性質全不一樣,你攪合到哪裏去了?”


    荊力疾吸著鼻子道:“不提了,我們出去吧,還得應付第一戰呢。”


    申翔舞拉著荊力喪的手推門跨出,院子裏,獨孤少保如同昨日淩晨一樣,又已在背手踱步了。


    見到荊力疾出來,獨孤少保迎上幾步,神情肅穆哀戚:“荊老弟台,萬沒料到端木老弟就這麽去了,莫非真個是好人不長命?”


    荊力疾啞聲道:“獨孤前輩,那幫子人實在太狠太毒,不留半步餘地,端木死得冤啊……”


    獨孤少保歎息著道:“這件事,我亦頗出意料,依我原先的看法,他們隻是不甘交迴端木老弟,而在端木老弟身上預留或殘置藥物以便繼續鉗製,不想他們卻手段如此酷厲,竟將端木老弟推入絕境——”


    咬咬嘴唇,荊力疾目閃淚光:“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獨孤少保愴然道:“你要節哀順變,荊老弟台,端木老弟必定不會白死。”


    申翔舞一旁搭腔:“老叔,他們給了我們什麽,我們就會還給他們什麽,人間事,總然是相對的。”


    獨孤少保道:“不錯,人間事,總然是相對的。”


    荊力疾喃喃地道:“端木臨終之前,說出被他們強灌入口的毒藥,是一種紅色液計,好像屬於慢性腐蝕內髒的那一類——”


    獨孤少保臉容僵硬:“翔丫頭給我提過了,可是我仍未能確定毒藥是種什麽名稱?荊老弟台,說起來,端木老弟的不幸,也得怪我事前的檢驗不夠專精……”


    荊力疾忙道:“這怎能扯到前輩身上?當時我們都在場,又有哪一個發覺到,警惕到了?”


    獨孤少保歎了口氣,盡自搖頭。


    眯起兩眼望望天色,申翔舞有意換個話題:“快正午了,不久即會有反應啦。”


    獨孤少保道:“是不會太久,我判斷鞠令卓那一甘人就在附近,甚至早已預先布下暗樁監視我們。”


    申翔舞移目四顧,道:“老叔的意思,他們反撲的打算一直沒有打消過?”


    獨孤少保冷笑;


    “要不是為了維護晁媚,要不是忌於敵情不明,對方昨日擺出的陣仗原本便是大開殺戒的陣杖,等到顧慮解除,他們自將轉頭迴攻,以求決戰!”


    申翔舞道:“‘走穴指’的效驗一朝在晁媚身上發作,他們隻怕來得更快。”


    眼波一轉,她又道:“老叔,你那‘走穴指’的功夫,準吧?”


    獨孤少保哼了一聲:“丫頭片子,我什麽時候做過沒把握的事?你這是在消遣老叔我?”


    申翔舞笑了:“越老越拗執、越老越古怪,問問都不行?”


    這時,荊力疾顯得憂心忡忡地道:“獨孤前輩,打鞠令卓、晁鬆穀他們出現的當日我就在懷疑,他們所擁有的實力不見得僅隻表麵上的陣容,可能還另有接應。”


    獨孤少保亦具同感:“人手的明暗布置,陣式的交替轉換,本為兵家接戰前的常態,他們有此安排,並不出奇,同樣的,他們也會料到我方如法炮製——”


    和日當空,陽光溫煦。而陽光照在人身上挺熨帖,挺舒坦的。眼下的氣氛充滿寧靜安詳,沒有一點殺伐的證兆,偶有微風輕拂,就更顯一片悠悠然了。


    申翔舞忽道:“老叔,你餓不俄?”


    獨孤少保道:“快到關節上了,你才問我餓不餓?”


    申翔舞挑挑眉梢:“因為尚無警兆,當前光景反見祥和,我始想起還未進食,順便問你一聲,要不要趁這空檔先墊墊肚子。”


    獨孤少保目光四處巡掃,邊道:“我不餓,荊老弟台像也沒吃東西。你們不妨進屋去填飽了再出來,這裏有我顧著——”


    荊力疾聽覺向來敏銳,此時忽然臉色沉凝,側耳聆聞:“大概什麽也吃不成了,二位,有馬蹄聲傳來,而且像是騎隊!”


    一刹間獨孤少保與申翔舞亦有了反應,申翔舞低聲道:“好尖的耳朵,是有騎隊朝這個方向移近……”


    獨孤少保削陷的兩腮微微痙動,仿佛在控製血氣的湧蕩:“有仇報仇,有冤報冤,端木老弟英魂不遠,且拭目以待!”


    荊力疾用力唿吸,嗓調嘶啞:“還望獨孤前輩、翔舞,及各位成全了。”


    暗裏緊握了荊力疾的手一下,申翔舞眸底情深,含蘊的意蘊,當不止是泛泛的寬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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