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琦道:“黛兒是什麽人?”


    怪老人惘惘一歎,道:“黛兒,唉,什麽樣子,我就不知道了!”


    上官琦怔了一怔,暗道:“此人說話顛三倒四,實叫人難以猜測了。”


    那怪老人似已瞧出上官琦迷惘神色,微微一笑,道:“咱們開始學武功吧!也許三日之後,還要派上用場。”


    上官琦口中不言,心下卻暗想道:“三日時間,轉眼就過,縱然傳授得法,又能學得多少?”


    隻見那怪老人一整臉色,說道:“本來我想先從內功奠基著手,先讓你打好基礎,然後再傳你武功,但那要極長的一段時間。但眼下情勢不同了,三日之後,他們賭武之爭一開始,極可能找上這處閣樓,一旦被他們發現了咱們,勢必難免一場搏鬥,後果演變,甚難預料。所以,我要在這三日之內,盡量把各種武功要訣傳授於你。如若他們賭武之爭,波及咱們,也許這閣樓之中,就是老夫埋骨之地;至於你能否逃出此劫,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上官琦歎道:“老前輩雙腿雖失,但武功仍在,不如早些遷出這座閣樓。”


    怪老人突然臉色大變,冷然說道:“老夫和人有約,二十年中不能離開這座閣樓,快些閉目凝神,聽我傳授你的武功。”


    上官倚望著窗外的大鵬、巨虎,道:“這鳥獸可要遣走麽?”


    怪老人迴過身去,凝目望著那大鵬、巨虎,輕輕歎息,緩緩搖動右手。


    但見大鵬振翼長鳴,首先淩空而去;那巨虎卻繞著閣樓,走了兩周,才長嘯奔去。


    怪老人望著那大鵬、巨虎的背影,惘然若失,足足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才迴過頭來,說道:“咱們開始練武功吧!”


    三日時間,匆匆過去。在這三日夜中,上官琦竭盡了他最大的智能,那怪老人也覺他悟性過人,更加細心傳授。待第三日天亮時分,上官價已累得精疲智竭,難以動彈,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忽覺身子被人不停地推動,睜眼瞧去,隻覺那怪老人雙手不停在他關節上按摸,掌勢及處,必有一股熱力,侵入體內。


    那怪老人一見上官琦醒了過來,停下雙手,微微一笑,說道:“你現在可覺困倦消退了麽?”


    上官倚挺身而起,拜伏地上,說道:“老前輩以本身真氣,推動晚輩全身經脈……”


    怪老人道:“咱們既沒有師徒之名,那就不必拜啦!你已沉沉睡過去三個時辰,剛才我已聽到動靜,賭武雙方,已然到了這古刹附近。如你再睡下去,不但要白白放棄這一場世難再逢的高手相搏機會,而且乍起應變,難免措手不及。因此我不惜消耗本身真氣,助你早些醒來……”話至處,突然住口不言,側身靜聽一陣,壓低聲音道:“來了!”


    上官琦迅快地站起身子,向左麵窗口奔去。


    怪老人早已有備,探手入懷,摸出一包藥粉,在臉上一抹,登時變成了一片淡金。


    上官琦知他將重施故技,必要之時,裝做神像,微微一笑,轉頭向窗外望去。隻見對麵屋麵之上,魚貫走過來一大群人,八個勁裝疾服,佩帶兵刃的大漢,護擁著一個身著長衫,頭戴方巾,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此人生得獐頭鼠目,一臉狡詐神色,隻看得上官琦一皺眉頭,暗自罵道:“此等人物,難道也身負絕世武功不成,單憑這份長相,也不配和人論武。”


    他雖然不知雙方內情,對誰都無好惡之心,但潛在的意識之中,卻對代表中原武林的高手,有著一份偏愛。是以一見其人外表,猥猥瑣瑣,毫無豪俠氣度,不自覺暗罵了一聲。


    但聞一陣粗豪的聲音,起自經樓之下,道:“來的可是雲莊主麽?敝派中掌門法駕早已到古刹大殿,候駕多時了。”說的竟是漢語,而且口齒甚是清楚。


    上官琦轉眼望去,但見一個身披袈裟的高大藏僧,走了過來。


    那獐頭鼠目、身著長衫之人,也在八個健壯的大漢挾護之中,落下屋麵,搶上兩步,抱拳說道:“敝莊主因有意外之事,晚來一步,有勞大師法駕等候。”


    在他說話之時,那八個健壯大漢,始終分站在他的前後,恭守兩側,似乎此人的性命十分重要。


    那高大藏僧合掌答道:“大駕不是雲莊主,想來定是摩雲神手雄健飛了?”


    那猥瑣中年人答道:“雄兄乃‘天下第一莊’的武師總管,在下是‘天下第一莊’的文案總管常昆,敝莊主此次和貴派定下賭武之約,名雖是以賭武為主,其實是想借此機會和貴派掌門見上一麵。久聞貴派威鎮西域,武功和中原大不相同,雖是蹊徑別走,但成就卻是驚人。”說完,又是深深一揖。


    那高大藏僧神態卻甚是倨傲,冷笑一聲說:“敝派之中,有著一種特殊規矩,對方不是一派宗師的首腦人物,不肯接見,如若一定要見,必須要闖過十二護法的攔截……”


    常昆伸手摸了兩下八字須,道:“在下並無立時晉見貴派掌門之意……”


    那高大藏僧突然轉過身去,舉手一招,立時見四個身披天藍袈裟的和尚,走了過來,一字排開,在幾人麵前盤膝坐下,擋了去路。


    常昆微一搖頭,向後退了兩步,雖然未說什麽,但在神色之間,顯然流現出不屑之情,想來他定在暗罵邊荒之人,不懂禮法了。


    八個健壯大漢,一見常昆向後退了兩步,立時向中間一合,把常昆團團圍在中間,一齊坐下。


    上官琦隱在閣樓窗後,把幾人對答之言,和一切舉動均都看到聽到,心中暗暗想道:“如若他們雙方比武之事,不在這經樓之下,我們就難以看到,那可是一大憾事。”


    正在忖思之間,忽聽一聲清越的長嘯之聲,遙遙傳來,那八個健壯大漢突然一齊起身,整齊地排成兩行。


    常昆又舉起手來,摸摸頦下的八字胡,拱手對那盤坐擋路的藏僧說道:“敝莊主大駕就到,快請通知貴派掌門迎接。”


    那身披紅色袈裟的和尚緩緩站起身來說道:“敝派掌門人身份尊崇無比,豈肯隨便迎接他人,待貴莊主駕到之時,叫他前去晉見就是。”


    八個健壯大漢一聽那藏僧口中這等輕視莊主,個個臉色大變,怒視了那藏僧一眼。


    但聞那清朗的長嘯之聲,愈來愈近,此聲已似起自古刹之內。


    上官琦換了一個位置,偷眼望去,隻見數十個大漢,前唿後擁地擁著一個青布蒙遮的輕便小轎而來。


    轎前藍緞簾垂遮,難見轎中人物形貌,小轎之後,緊隨著四個衣著不同之人,似是護轎武師,個個佩著兵刃。


    上官琦暗道:“此人這等氣魄,大概是什麽雲莊主了。”


    心念未息,瞥見那青布輕幔遮的輕便小轎之後,又出現一紅緞幔遮的小轎,雙轎相距,不過八九尺遠。


    上官琦暗自歎道:“此人氣魄可真不小,在這等深山之中,也要坐轎趕來。”


    那紅緞幔遮的小轎出現不久,緊隨著又出現一頂黃緞幔遮的輕便小轎。


    上官琦怔了一怔,暗道:“這三頂小轎接踵而來,不知哪一頂坐的是莊主?”


    凝目瞧去,黃緞幔遮的小轎之後,又出現了一頂翠幔蒙遮的輕便小轎。


    上官琦暗自忖道:“這人怎麽這等大的排場,看來不知還有好多頂輕便小轎呢。”


    事情又出了他意料之外,那翠幔小轎之後,再無小轎相接。


    四頂小轎距離都保持在八九尺遠近,魚貫直對經樓而來。


    那抬轎之人,似都有著甚佳輕功,翻房越脊,奔行在屋麵之上,毫無吃力之感,而且步履矯健,片刻工夫,已到了經樓對麵的屋脊之上。


    那屋脊距離實地,大約有一丈左右高低,八個抬轎大漢,竟然毫不遲疑地一躍而下。


    數十個護擁大漢,迅快地散布開來,四頂輕便小轎,整整齊齊地排在一起,但見那隨在青布輕便小轎之後的四個服色不同大漢,分守各轎門前。


    這時,上官琦才瞧出,那四個大漢服色和那幔遮小轎的顏色相同,分成青、紅、黃、翠四色。


    隻聽那身披大紅袈裟的藏僧,高宣了一聲佛號,大步走了過來,合掌當胸,說道:“哪位是雲莊主,敝派掌門方丈早已在大殿中候駕多時了。”


    但見人群之中挺身走出來一個雄偉的大漢,抱拳對那藏僧說道:“敝莊主和貴派掌門相約在這經樓之下相會,請他到此見麵吧!”


    那高大藏僧神色一整,說道:“敝派掌門,比與貴莊主相約時間,早到了半個時辰,而雲莊主卻比相約時間晚到了半個時辰,你們中原武林人物,常有一諾千金之言,看來都是欺人之談了!”


    那雄偉勁裝大漢,微微一皺眉頭,道:“如果不念在你們萬裏迢迢趕來赴約,邊荒化外,不知禮數,憑此一言,就該處死。敝莊主雖然晚到了半個時辰,但已先行派遣常總管依時趕來通知了。”


    紅衣藏僧冷笑一聲,道:“敝派中人,雖生長西域,但未必有輸於你們中原人物之處,好在約賭之賽,即將展開,生死勝敗,轉眼即可決定了。”


    說完,轉身向前走了幾步,突然似想到了一件重大之事,疾忙轉身問道:“聽你口氣,可是‘天下第一莊’的武師總管、摩雲神手雄健飛麽?”


    那雄偉勁裝大漢,昂然笑道:“不錯,不知大師父怎麽稱唿?”


    那紅衣藏僧笑道:“哈克,久聞雄武師的大名了。”合掌當胸,微微往前一送,立時有一股強猛的暗勁,直擊過來。


    雄健飛足踏丁字步,左掌平胸還禮,右手暗蓄功力,硬接了那紅衣藏僧一擊,微笑說道:“不敢,不敢,雄健飛托護在雲莊主院下,混口飯吃而已。”


    兩股強猛的暗勁一撞之下,立時旋激起一陣強風。沙石橫飛之中,雄健飛腳下浮動,雙肩連晃三次。


    那紅衣藏僧袈裟飄飛,高大的身軀,向後移退了半步。


    彼此一較內力,各自心生驚駭,互相瞧了一眼,同時抱拳作禮。


    哈克微微一笑,道:“摩雲神手之名,果不虛傳,貧僧領教了。”轉身大步而去。


    隻聽那右一頂青布幔遮的小轎之中,傳出來一陣朗朗大笑,道:“敬煩大和尚通告貴派掌門一聲,就說雲某和茅山一真、青城二老,在相約經樓之下的空場候教!”聲音不大,但卻字字如瀉地水銀一般,鑽入人耳之中,聽得人心涼肉跳。


    那紅衣藏僧腳未停步地大聲應道:“雲莊主之言,小僧不敢擅自作主,尚待稟明敝派掌門,恭候裁奪。”


    說話之間,人也同時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隻見那青幔遮的青色輕便小轎,藍簾起處,走出個身穿天藍長衫、年約三旬的中年文士。


    上官琦心中原想號稱“天下第一莊”的莊主,定然是位年紀甚大之人,哪知竟是這樣年輕之人,心中甚感奇怪,暗道:“此人如此年輕,竟有這等盛名。”


    但見那散布在四周的大漢,齊齊躬身抱拳,恭敬之態,流露無遺。


    那藍衣文士朗朗一笑,對另外三頂輕便小轎,拱手說道:“道兄、王兄、黃兄,請下轎吧!”


    隻見那紅、黃、翠三色小轎,簾門啟動,走出來一個頭挽道髻、手執拂塵、身著羽衣、白髯垂胸的老人,兩個身材矮小、衣服相同、每人手中都握著一支竹杖的老叟。


    那羽衣老人對那中年文士一揮手道:“雲兄,和那藏僧賭武之地,就是此處麽?”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就在這經樓下的空場之上。”他雖是滿臉笑意,但卻無法掩遮眉宇間愁苦之色。


    那手策竹杖的兩個老叟,離開小轎之後,一直寒著臉,一語不發。


    藍衣文士轉臉又向那兩個老叟揮手笑道:“王兄、黃兄,此次有勞兩位,甚感不安,但因此次賭武勝敗的關係太大,兄弟不得不勞請兩位,相助一臂之力。”


    左麵老叟冷冷說道:“當今武林之世,能夠請得茅山牛鼻子老道,和我們兩個老怪物下山助拳之人,除了你雲莊主之外,隻怕再難有這大臉麵之人。我們兄弟從不輕諾,但既然答應了下來,也不要人稱謝。”


    此人說話生硬難聽,加上聲音冷漠,聽人耳中大不受用。


    藍衣文士抬頭望望天色,自言自語說道:“怎麽還不來呢?”


    那羽衣老人,輕輕一捋長髯,問道:“雲兄,除了我們三人之外,還另請有助拳之人麽?”


    藍衣文士答道:“兄弟昔年一句無意之言,想不到藏僧竟然認真起來,遣人傳書,催促兄弟,邀請中原武林高手,按時赴約。因為此事牽扯太大,並非是兄弟一人生死,不得不慎重從事。原想大傳俠義柬,邀請天下英雄,共議對敵之策,但繼而一想,此等之事,不宜公諸武林,再說請來天下英雄,也未必能有助賭武之事,迫得兄弟不得不煩請諸位下山一行了……”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遭:“道兄、王兄、黃兄,肯於下山相助,使兄弟信心大增……”


    忽聞鼓聲突起,鐃、鈸相和,由遠而近。


    抬頭看去,隻見經樓一角,轉出來十幾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人人手執法器,緩步而來。


    群僧之後,又是四個身披紅衣袈裟的和尚,分抬著一座石鼎,鼎中香煙嫋嫋。


    石鼎之後,又是八個紅衣藏僧護擁著一個身披彩緞的瘦高和尚,項掛念珠,雙手合十,兩隻眼似睜似閉。在他身後緊隨著一個氣度軒昂的三旬大漢和一個身著紅衣、嬌美絕倫的少女,十幾個分披紅、藍、黃三色袈裟的和尚,緊隨相護。


    雙方相距約丈餘左右,群僧陡然停了下來,鼓聲、鐃、鈸一齊停下。


    那身著天藍長衫的文士,當先緩步而出,抱拳說道:“雲九龍有要事延誤,遲來一步,有勞大師久候,於心甚感不安。”


    但見那手執法器的和尚,忽然散分兩側,垂手而立。四個抬鼎的紅衣和尚,也放下石鼎,退後兩步。


    身披彩緞的瘦高和尚,忽然睜開雙目,兩道神光,冰電般暴射而出,掃掠了雲九龍一眼,說:“雲莊主既是被要事延誤,過出無心,貧僧怎敢責怪!”


    雲九龍臉色微微一變,道:“在下雖然晚了一步,但已遣人依約趕來說明,不知大師是否已得門下弟於稟告?”


    那身披彩緞的藏僧,微微望著那氣宇軒昂的大漢,說道:“老僧三年之前,派遣門下,趕奔貴莊,重提十年古刹約言,想雲莊主定是記得了?”


    雲九龍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兄弟怎會忘去相約之言?”


    身披彩緞的藏僧,淡淡一笑,道:“那很好,雲莊主之言,自是不能不算,不知應備之物,是否已齊?”


    雲九龍緩緩從懷中摸出一個白綾密封布包,道:“在下應備之物早已備齊,不知大師是否也已備好?”


    那藏僧探手從寬大的僧袍之中,取出一個黃綾密封的布包,說道:“此包之中,除了我密宗教下各處藏寶之外,並有本教之中曆代相傳的金刀。隻要雲莊主能夠取去金刀,凡我教下弟子,均將聽命莊主,縱然要他們赴湯蹈火,也是不敢推辭。”


    雲九龍微微一笑道:“在下這白綾包中,除了我雲家莊飛龍令牌之外,尚有中原武林高手名單一份,以及三份密圖,得我雲家莊飛龍令牌,江南七省中黑白兩道人物,大部將臣服聽用。三份密圖,十萬裏錦繡河山,一份名單網羅盡中原高手,隻要大師能把我們赴約之人,盡傷古刹,依照兄弟包中設計之法施為,逐鹿中原,稱霸武林,易如反掌。”


    忽聽茅山一真冷笑一聲,道:“好啊,雲莊主,你竟把我們全出賣了!”


    雲九龍縱聲長笑一陣,道:“雲九龍和諸位今日如果傷損在這古刹之中,中原武林道上,又有誰還能抗拒,與其慘被殺戮,還不如臣服的好。”


    茅山一真緩緩閉上雙目,道:“這話倒也不錯……”


    忽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雲莊主既是約定比武,那就不如早些打完了事,我們兄弟還有要事待辦,再不動手,我們可要失陪了!”


    雲九龍轉頭望去,看那說話之人,正是青城二老中的老大,頹叟王吉。


    要知茅山一真和青城二老都已退隱甚久,三十多年未在江湖之上走動,武林中較為年輕的一代,早已不知他們的姓名。是以上官琦對茅山一真、青城二老,並未注意,但對雲九龍卻十分留心。因他常聽師父談起“天下第一莊”雲九龍的傳奇事跡,憑一麵飛龍今牌,能調動江南七省中黑白兩道人物。


    但聽得頹叟王吉一番話後,不自覺轉目望去,隻見其人五短身材,骨瘦如柴,但雙目之中,卻是精芒如電,目睹那身披彩緞藏僧,一副躍躍欲試之情。


    雲九龍似是對這場拚搏的勝負,毫無把握,不願立刻發動,沉吟了一陣,道:“此事關係甚大,一動上手,不死不休,也許片刻工夫,即可分出勝負,抑或打上數個日夜難分輸贏,兄弟已另約了一位助拳之人,尚未趕到,待他到了之後,咱們再動手不遲。”


    頹叟王吉側頭望了兄弟一眼,說道:“雲莊主既然有所顧慮,我們兩個不怕死的先行出手好了。”


    那身披彩緞藏僧,冷笑一聲,道:“兩位既願出手,貧僧甚願奉陪。”


    頹叟王吉一頓手中竹杖大步走了出來,兩道冷電般的目光,環掃了藏僧一眼,說道:“你們一齊上呢,還是一個一個的來?”


    那身披彩緞的瘦高和尚,迴手一招,立時奔出來三個和尚,這三人分穿著紅、藍、黃三色袈裟,並肩緩步而出。


    頹叟王吉冷笑一聲,道:“三個人不覺著少一點麽?”竹杖一頓,身子淩空直飛過來,人還未落實地,手中竹杖已探臂點出,竹杖一揮之間,幻化出滿天杖影,分向三僧攻去。


    三個和尚身法亦極迅快,但見人影晃動,各自後退五尺,但一退即上,同時又猛撲過來,三掌齊出,猛向王吉擊去。


    密宗一支的武功,別走蹊徑,這三人身法雖快,但發出掌力卻是虛飄飄的毫無勁道。


    頹叟王吉,但覺三僧掌勢之中,挾著一股陰寒之氣,知是一類極為歹毒的內功。但他自恃武功高強,想以身試試威鎮西域的密宗武功,當下一提真氣,全身堅如鋼鐵,硬受三僧一擊。


    三僧似是想不到對方竟然硬接掌勢,不禁微微一怔,同時收掌躍退。


    頹叟王吉冷笑一聲,緩步向前逼去,麵凝寒霜,眉泛殺機。


    那身披彩緞、個子瘦高的和尚,突然站了起來,冷然說道:“你已為本門至陰至寒的‘陰風掌’力所傷,如果不及時運氣迫出陰寒之毒,十二個時辰之內,全身的筋骨即將開始僵硬,三個月內寒毒攻心而死。”說話聲音陰沉、冰冷,聽來就使人有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


    頹叟王吉被他說得微微一動,抬頭望去,隻見那瘦高和尚靜靜地站在那石鼎之後,香煙繞絛之中,莊嚴得像一尊石刻佛像,雙目圓睜,望著自己。


    王吉和他目光相觸,立時覺得心頭一跳,一時寒意由心底直泛上來,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顫。


    隻聽那冰冷的聲音,重又響起道:“你身受陰寒極重,如不快坐下運氣調息,兩個時辰之內,即將感受到陰寒侵入筋骨關節之苦。”他雖是說的漢語,但聲音吐字如敲金石一般,聽來生硬陰沉。


    頹史王吉又不自覺地抬頭望了他一眼,目光一和他目光相接,立時又微黨心頭一跳,心底寒意上衝,打了一個冷顫。


    隻見那瘦高和尚忽然微微一笑,雙掌當胸一合,緩緩向下坐去。


    石鼎中冒起的香煙,愈來愈濃,那和尚身披彩緞,都是極為鮮明的顏色,吃那嫋嫋煙霧環繞,朦朧中看上去,忽紅忽綠,繽紛奪目,一切都似在若有若無之間,隻有他兩道冷電般的眼神,明朗地穿過了迷朦煙霧,但王吉一和他目光相觸,就會不自覺地打個冷顫。


    雲九龍和茅山一真,都發覺了王吉的神情,愈來愈是不對,但見他目光凝呆,但卻瞪的又圓又大,臉上卻逐漸泛現出困倦之色。


    茅山一真挺身而起,翻腕抽出背上寶劍,運足丹田真氣,大喝一聲:“無量壽佛!善哉!善哉!”行腔裂雲,吐字如雷,隻震得全場所有之人,耳際中嗡嗡作響。頹叟王吉的神誌,忽然為之一清,圓睜的雙目一閉,身軀忽然向後倒退了幾步。


    但聞竹杖頓地之聲,一條人影,疾如驚鴻,翩然躍人場中,正是青城二老的枯叟黃昌。


    隻見他左手疾伸,一把扶住王吉,右手竹杖一頓,登時入地半尺,騰出右手,在他背後命門穴上連擊了三掌。


    雲九龍低聲對茅山一真道:“道見胸羅萬有,見識廣博,那和尚可是施展瑜珈術中的移魂大法麽?”


    茅山一真點頭答道:“看來頗似傳說中的移魂大法,但貧道不敢肯定。”


    雲九龍道:“密宗一門中,最是詭異難測,瑜珈一門,兄弟雖然略知一二,但極有限,對付此等之人,倒可不和他講什麽武林過節禮數了。”振袂躍出,大聲說道:“我雲九龍領教大師父移魂大法。”話出口,雙掌也平胸推出。


    但覺一股強勁絕倫的暗勁,挾著劃空的嘯風之聲,直撞過去。


    那身披彩緞的瘦高和尚,冷笑一聲,雙手疾分,迎向雲九龍劈來的強勁掌力。


    一強一柔的兩股掌力,擊撞之下,雲九龍忽覺自己的掌力被一股陰柔之勁化去,威勢頓消,不禁心頭一驚,暗道:“這和尚不知用的什麽武功,竟把我這等強勁的一擊,化解於無形之間。”當下一提真氣,正待再發一掌。忽聽茅山一真大聲叫道:“雲兄且慢出手。”


    雲九龍倏然向旁側躍開三步,迴頭說道:“道兄有什麽吩咐?”


    茅山一真微微一笑,道:“既要動手,那就幹脆定下規矩,正式開始打上一場,也好早分勝敗。”


    雲九龍本待另外一位助拳之人到來,然後再正式開始比試,但見青城二老、茅山一真,都預備立刻出手,而且那藏僧等鬼鬼祟祟的行動,使他心中忽生不安之感。暗自忖道:“久聞喇嘛一教武功詭異,今日看來,果是不錯。單憑一雙眼睛,能把一位武功絕倫的人看得魂不守舍,如暈如醉,此等近乎妖法的武功,實使人難以索解,再拖下去,隻怕於己方便是不利,倒不如早些和他們拚上一場,分出勝敗,也好安心。”


    心念一轉,說道:“道兄說的不錯,咱們眼下就開始正式比試,以便早些分出勝敗。”


    那瘦高藏僧,冷冷地說道:“這樣最好不過,貧僧亦有同感。如何動手,悉憑雲莊主的吩咐。”


    雲九龍目光如電,橫掠群僧而過,心中暗自盤算:“我們眼下有四位武功高強之人,除了頹叟王吉受傷之外,尚有枯叟黃昌、茅山一真和我三人,不如和他相約分賭三陣,二勝為贏,一勝為負。”


    因那群藏僧之中,隻有身披彩緞的掌門人,武功怪異,其他之人,都似門下弟子,避重就輕和他相約三陣,縱然自己不敵,賭武已算得勝,當下說道:“大師吩咐,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以兄弟之見,咱們三陣比試,決定勝負,大師就隨行高手之中,選出兩位武功最強之人,兄弟也就約請高手中選出兩人,動手相搏。最後一戰,由兄弟領教大師的武功。不知大師是否讚同兄弟這比武之法?”


    那身披彩緞的和尚,並不立刻答覆,迴頭望著那氣宇軒昂的大漢,嘰哩咕嚕地講了半天。


    他們說的維語,雲九龍等一句也聽不懂。


    足足有了一盞熱茶工夫,那身披彩緞的瘦高和尚,才迴過頭來冷冷說道:“好吧,就依你們辦法,比拚三陣,二勝為贏,一勝為負。”


    雲九龍迴頭對枯叟黃昌說道:“有勞黃兄先打頭陣。”


    黃昌緩緩放開王吉,拔出插人地中的竹杖,大步走人場中。


    那身披彩緞的瘦高僧人突然自言自語說了幾句維語,立時有一個身披黃紅袈裟的矮小和尚走了出來。


    此人和枯叟黃昌長像一般瘦小,一雙細眼,半睜半閉,有如沉睡剛醒一般,舉步走來,十分緩慢。


    黃昌冷笑一聲,橫杖說道:“快亮出兵刃,老朽和人動手,從來不願多說廢話。”


    那枯瘦和尚似是不懂漢語,愕然地望了黃昌一眼,從身披袈裟之後,緩緩取出一對護手金環,分執左右雙手,當胸一合,重又分開,口中嘰裏咕嚕的說了兩句話。


    一個不通漢語,一個不懂維語,誰也聽不懂對方說的什麽,隻有從神情之上去推測對方之言。


    黃昌一順手中竹杖,拉開門戶,左手搭在右腕之上,向前一送。


    這在中原武林之中,本是請對方先行出手之意,那知手執金環的藏僧,不懂中原禮數,學他一般的把左手架在右手腕上,向前一送。


    黃昌暗自忖道:“此人渾渾噩噩,和他客氣禮讓,不過徒費時間,右臂一推,手中竹杖疾向小腹點去。”


    其實他自己不懂維語,又不解密宗門下規矩,那藏僧縱是禮讓,他也不懂。


    手執金環藏僧,左環轉向下麵一壓,架開竹杖,右手金環一抖,突然脫手飛出,挾著破空金風,直擊過來。


    黃昌吃了一驚,竹杖疾收,迅快地向一側躍開了五尺。


    隻見那藏僧一挫右腕,飛出金環,陡然間重又收了迴去。


    敢情那金環之後,有著一條極細的金線相係。


    黃昌暗自罵道:“我道密宗門下真有什麽邪法,原來是這麽迴事。”


    他目睹頹史王吉受傷之情,心中已生警惕之心,不敢輕舉躁進,待瞧出對方兵刃上係有金線,不覺膽氣一壯,竹杖“唿”的一招“橫掃千軍”,攔腰直擊過去。


    這一杖勢道驚人,出手挾帶著強勁的嘯風之聲。


    那藏僧微閉的細目,突然一睜,金環振臂,瘦小的身子突然淩空飛去,雙環突然一齊脫手,飛襲過來。


    黃昌冷笑一聲,道:“雕蟲小技,也敢賣弄。”竹杖疾收,迴手一招“白雲出岫”,猛向係著金環的金線之上掃去,收杖出杖,一揮而就,勢道迅快絕倫。


    那瘦小藏僧雖然聽不懂他說的什麽,但從神情之間,卻看出必是輕藐自己之言,突然一吸真氣,身子倏忽又向上升高了七八尺,雙腿隨身而上,讓開一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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