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傑直發愣,手臉的皮膚,幹黑而粗糙,一個人不可能有兩種膚色,而且粗細迥異……


    凝望著,凝望著,他發現頸間膚色有一道分際,而且似乎在褪皮。


    好奇,使他鼓足了勇氣,俯下身去用手指去碰觸那像似脫落的皮層,覺得有些怪異,信手試著輕揭,使他大吃一驚,皮膚應指而起。


    他愣愣地縮迴手,一顆心卜卜跳個不停。


    想,深深在想,心中似有所悟。


    他壯著膽,用手至撚住皮膚往上揭。


    “麵具!”他脫口驚叫了一聲,努力鎮定了一下情緒。小心翼翼地翻揭,頸子以上部份比較厚實。


    麵具揭開了,露出一張粉臉。


    “司徒碧珠!”他驚叫一聲,起身退步。


    “陰司毒婦”竟然會是司徒碧珠的化身,他真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難怪不見她現身,原來就是她本人。


    怎麽會呢?


    真正的“陰司毒婦”呢?


    她為什麽要化裝“陰司毒婦”?


    傷,柳傑突地覺到她命在須臾。


    如何救治她呢?他又告束手無策……


    就這樣坐視她玉殞香消麽?在茫然無計之下,隻見司徒碧珠的唿吸又粗重起來,柳傑大為振奮,顧不得嫌疑,把她嬌軀微側,從“命門”迫入真元。


    嚶嚀一聲,司徒碧珠蘇醒過來。


    柳傑收手,脫口道:“司徒姑娘,嚇壞人了!”


    司徒碧珠矍然而震,用手一摸臉,坐了起來,厲聲道:“你……你……什麽意思?”


    聲音也變迴她本來的少女聲。


    柳傑激動地道:“姑娘昏過去了,在下……為了救人,無意……發現……”


    司徒碧珠木然了片刻,自動取下了口中牙套,褪去了帶長指甲的手套,完全迴複了她本人。


    柳傑驚震地後退一步,瞠目結舌。


    司徒碧珠長長吐了口氣,道:“想不到,被你揭穿了秘密。”


    柳傑不安地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司徒碧珠幽幽歎了口氣,道:“這是我娘生前慣用的麵具行頭,一直到……辭世,沒被人識破過……”


    “什麽……令堂……”


    “她已經離世七八年,是抑鬱而終的……”


    “為什麽?”


    “因為我爹失了蹤……就在生下我的那一天……”


    “噢……不對……”


    “什麽不對?”


    “令尊不是叫‘擎天劍客’古風麽?”


    “不錯,是我告訴你的。”


    “可是姑娘姓司徒……”


    “哦!家父應該是司徒古風,嫌累贅,用名而不提姓,古並不是姓。”


    “原來是這樣。”


    司徒碧珠從懷裏取出丹丸,放在口中一陣咀嚼,一半吞下,一半吐出來敷在傷口。


    柳傑皺了皺眉,道:“姑娘的內腑……”


    司徒碧珠道:“還好傷得不重,我這是家傳靈丹,有奇效,可能……死不了。”


    柳傑點點頭,道:“令尊的下落,毫無線索麽?”


    “一點也沒有,其實……我見了他也不認識,所以才用這麵具,他會認得出來。”


    “姑娘認定令尊……還在人世?”


    司徒碧珠麵色一慘,默然道:“總要查個水落石出。”


    柳傑靈機一動,道:“玄天教主褚無忌,騙姑娘去鬥‘陸地神仙’,用意在借刀殺人,而後又指使教中高手對付姑娘,令尊失蹤,說不定與他有關?”


    司徒碧珠點頭道:“是的,我也這麽想,但……找不出證據,同時,葫蘆穀天生奇險,加上人工布置,查探相當不容易。”


    柳傑義形於色地道:“如果有機會,在下代姑娘留意。”


    司徒碧珠感激地道:“那我就先行道謝了!”


    柳傑淡淡的道:“那倒不必!”


    司徒碧珠深深注視了柳傑一眼,道:“我還要謝少俠剛剛救了我一命……”


    柳傑道:“適逢其會罷了,姑娘也曾解在下毒掌之厄……”他對司徒碧珠殺人的事,仍不能釋然,乘機道:“姑娘以令堂的麵目殺人……”


    司徒碧珠道:“我知道少俠對這點不會諒解,我並沒無故殺人,有時是該殺之輩,有時是被迫而不得已……”


    柳傑微微點頭,道:“但願如此!”


    司徒碧珠道:“我的秘密,仍請少俠守口……”


    柳傑道:“那是當然的。”


    司徒碧珠緩緩站起身來,理了理散發,道:“柳少俠在山中的事結束了麽?”


    “暫時結束了!”


    “現在要出山?”


    “是的!”


    司徒碧珠眸子裏射出了異樣的光焰,欲言又止,似乎心裏有什麽話說不出口的樣子,柳傑從她的眸光裏,似乎有意逃避似的道:“在下先走一步!”


    司徒碧珠摸了摸右胸的傷口,道:“那我向你說珍重了!”


    柳傑點頭一笑,拱拱手轉身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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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別山之行,等於徒勞。


    一路上,柳傑感到十分沮喪,血仇未了,又背上“元化宮”的大包袱,真恨不能化身千萬,分頭去查探線索。


    這一天,到了黃陂,他不知道為什麽要走這條路,也許是潛意識的作用,所以他不自覺的奔向白水湖,他忘不了拜弟宇文冬,他要證實拜弟與桃花汀主人“陸地神仙”到底是什麽關係。


    投店住了一宿,天還沒亮就啟程奔向白水湖。


    傍午時分,到了地頭,他牢記宇文冬的叮囑,走向當初結拜的地方。


    他不停的想,拜弟會留下連絡的記號麽?


    結拜的巨石在望,他有些緊張。


    突地,他發現巨石頂上坐著一個小巧的身影,是個少女,看不清麵目。


    她是誰?


    為什麽會坐在此地?


    柳傑有些趑趄不前,往事一幕一幕重映心頭,結拜,戲弄“紫燕”袁倩倩,闖桃花汀……


    終於,他還是走了過去。


    石上是個黃衣少女,她似乎不知道有人走近,遠眺湖麵,一動不動。


    柳傑的目的在查看拜弟宇文冬是否留下記號,於是,他幹咳了一聲。


    黃衣少女幽幽迴身。


    柳傑目光掃處,不由一怔,這少女長得很美,但很憔悴,那臉形輪廓似曾相識,但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少女的眼睛睜大了,像突然受了驚。


    柳傑再走近些,細看像見過,又像不認識,他訕訕的開了口:“姑娘,我們見過麽?”


    黃衣少女緩緩起身,站直,目光一直不離開柳傑的臉。


    柳傑有些不安。


    黃衣少女的眼圈紅了,淚光瑩然,隻是不開口。


    柳傑困惑莫明,這似曾相識的少女到底是怎麽迴事?


    突地,黃衣少女似乳燕般從石上飛掠而下,撲向柳傑,柳傑本能地閃開身形,黃衣少女撲了一個空,轉麵向柳傑,淚水簌簌而下。


    柳傑心中一動,莫非她是個瘋子?


    黃衣少女口唇連顫,迸出了兩個字:“大哥!”


    柳傑觸電似的一震,全身發了麻。


    這一聲叫喚,他聽出來,同時也看出來,這黃衣少女,竟然是打扮成小叫化的拜弟文冬。


    拜弟竟然會是女的?


    柳傑僵住了,這是做夢也估不到的事,一個聲音響在耳邊……我也恨女人……不許和任何女人交往……你當初答應過的……


    “兄弟!”


    柳傑大叫一聲,情不自禁的彈身上前,緊緊摟住宇文冬。


    很久,很久,他放開了手,激顫地望著宇文冬淚痕斑駁的臉,道:“兄弟……真想不到……”


    聲音陌生得連自己都聽不出來。


    宇文冬流著淚,沒開口。


    柳傑執住她的手,顫聲道:“兄弟,你說話呀?”


    宇文冬咬咬下唇,開了口:“大哥,我……以為見不到你了!”


    “兄弟,你……”


    “我叫冬梅……”


    “冬梅……梅妹!”


    “大哥!”


    兩人再度擁抱,宇文冬梅悲不可抑,竟哭出聲音來。


    太意外,太突然,柳傑腦海裏一片混亂,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他輕輕地推開了她,臉上有東西在蠕動,他也哭了,不知是喜極還是什麽。


    “梅妹……這……好像是在做夢……”


    “這……不是夢!”


    “可是……這像是真的。”


    “大哥,我……已經等了你十天,你再不來……可能再看不到我了。”


    柳傑打了一個哆嗦,道:“為什麽?”


    宇文冬梅抬眼遙望湖麵,幽淒地道:“大哥,你……愛我麽?”


    柳傑唿吸一窒,道:“當然!”


    “像從前一樣?”


    “不一樣,因為……現在……你是……”


    “你恨我麽?”


    “永遠不會!”


    “你愛過別的女子麽?”


    “沒有!”


    “真的沒有?”


    “我不會騙你。”


    宇文冬梅收迴目光,癡癡地望著柳傑,突地,她笑了,笑得十分淒涼,本來刁攢古怪的神情,此刻在她的臉上半點也找不到。


    柳傑木木地道:“兄弟,啊!不……梅妹,你把我冤慘了,我從來沒疑心你會是女的。”


    宇文冬梅閃著淚眼道:“我恨我是……女人!”


    “為什麽?”


    “我更恨認識你!”


    “什麽?你……”


    “命運之神的安排太殘酷!”


    柳傑望著她梨花帶雨的臉直搖頭,茫然失措地道:“我……不懂你說什麽?”


    “你當然不懂!”


    “告訴我,到底……”


    “不能!”


    “梅妹……”


    “你要叫,現在就盡量叫,也許……以後永遠沒機會了!”聲音變為哽咽,淚水又簌簌而下。


    柳傑跺腳道:“到底為什麽嘛?”


    宇文冬梅搖著頭,說不出話來。


    柳傑在情急之下,放聲大叫道:“你要把人急死?”


    宇文冬梅閉了閉眼,道:“我是想死,死了該多好,沒有痛苦,沒有煩惱……”


    “梅妹你……到底在說什麽?”


    “大哥,你……”


    “什麽?”


    “你願意陪我一塊死麽?”


    柳傑連退三步,駭震無比地望著宇文冬梅。


    柳傑上前抓住她的雙肩,搖撼著道:“梅妹……你……你到底是怎麽迴事?”


    宇文冬梅閉上眼道:“隻有死,我們……才能在一起!”


    柳傑若有所悟地道:“是不是……對了,令尊是不是宇文一前輩?”


    宇文冬梅點點頭。


    柳傑又道:“令尊反對我們交往?”


    “……”宇文冬梅默然。


    “為什麽反對?”


    “……”又不應。


    “我……可以去求他……”


    宇文冬梅睜開眼,栗聲道:“我爹會殺你!”


    柳傑全身一震,放開手,退了兩步,激聲道:“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


    “因為什麽?”


    宇文冬梅“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柳傑又上前把她摟住。


    一個蒼勁的聲音,倏然響自耳邊,“好,好……很好!”


    宇文冬梅全身一顫,掙開柳傑的懷抱,哭聲頓然止住了。


    柳傑轉身一看,宛如焦雷轟頂,一身都散了。


    “陸地神仙”宇文一,不知何時來到身邊,老臉像鐵板,半絲表情都沒有,眸中的光焰,使人不敢逼視。


    天下第一邪,他的作風,柳傑是領教過的。


    柳傑努力鎮定了一下情緒,紅著臉,恭敬地一揖,道:“老前輩好!”


    “陸地神仙”不答腔,連臉皮子都不曾動一下,突地揮掌劈向柳傑。


    柳傑因為宇文冬梅的關係,不敢還手,而且事出猝然,在沒有敵對心理上的情況下,反應通常是遲鈍的。


    他認為即使挨上一掌一沒有什麽關係……


    宇文冬梅尖叫了一聲,道:“逃呀!”


    事實人非想像,“陸地神仙”用的是全力。


    柳傑發覺如山潛勁壓體時,已來不及應變了,慘哼聲中,身形飛瀉兩丈之外,砰然落地,口血飛迸。


    宇文冬梅掩麵叫了一聲:“大哥!”


    “陸地神仙”怒哼一聲,舉步欺去。


    宇文冬梅一下子橫欄柳傑身前,厲聲道:“爹,您真的要殺他?”


    “閃開!”


    “要殺他得先殺我。”


    “丫頭,你……太任性太不聽話……”


    “誰的錯?……我不管。”


    “陸地神仙”在八尺之外停住。


    柳傑根基深厚,這一掌他承受得起,牙一咬,他站起身來,但,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對方是父女關係……


    “陸地神仙”暴吼一聲:“閃開!”


    宇文冬梅一跺腳,大聲道:“我不……”


    “陸地神仙”道:“你要把我氣死?”


    父女一樣的作風,宇文冬梅抗聲道:“是您自己要氣!”


    “陸地神仙”須眉俱張,再次暴吼道:“丫頭,你讓是不讓?”


    宇文冬梅咬牙道:“不!”


    一道排山勁氣,卷向宇文冬梅,悶哼聲中,小巧的身形飛栽三丈之外。


    柳傑的身形也被餘勁震得一連幾晃,但他最關切的還是易釵而弁的拜弟宇文冬梅,目光掃了過去。


    暴喝聲起,“陸地神仙”再度發掌。


    慘哼再傳,柳傑又踣了下去,口血奪口湧出,這一掌著實不輕,他隻覺眼前陣陣發黑,全身的骨頭,似乎全被震散了,欲振乏力。


    “陸地神仙”迫近前去,揚掌道:“斃了你這禍胎!”


    宇文冬梅已然站起身來,欲阻無及,尖叫一聲:“媽!”


    “陸地神仙”被她這一聲“媽”叫住了,揚起的手,竟然拍不下去,長歎一聲,收手後退。


    柳傑心內還明白,激奇不已,宇文冬梅曾說她沒有娘,怎麽叫起媽來?


    她媽是何許人物,竟然使她父親收手?


    而且父女的年齡懸殊得像隔了一代……


    “陸地神仙”大聲道:“丫頭,跟我迴去!”


    宇文冬梅遠遠掃了躺在地上的柳傑一眼,淚水奪眶而出,激聲道:“我不迴去,我要跟他一道死,死死……您就管不著我了……”


    “陸地神仙”怒哼了一聲,電閃進身,一把抓住宇文冬梅,如飛而去。


    宇文冬梅踢著腳,尖叫道:“大哥,我在黃泉路上等你……”


    柳傑心如刀割,咬牙掙起身來,湖水泱泱,蘆花蕩蕩,眼前已失去了宇文冬梅父女的影子。


    “梅妹啊!”他淒涼地叫了一聲,淚隨聲下。


    宇文冬梅尖叫,迴蕩在耳邊:“大哥,我在黃泉路上等你……”


    她真的要死麽?


    事情會如此嚴重?


    “陸地神仙”真的邪到完全不通人情世故?


    他何以會如此激烈反對?


    邪,完全不近人情,柳傑想不通道理,無論怎麽說,自己總還不致配不上宇文冬梅,他憑什麽寧願傷了父女之情堅決反對?


    如果宇文冬梅真的想不開尋了短見,自己何以自處?


    日正當中,乾坤郎朗,但在柳傑眼中,一切都是灰色的,陰霾籠罩著他的心靈,莫名的痛苦,在撕裂著他。


    他迴腸百轉之後,斷然下了決心,闖桃花汀,要死跟宇文冬梅死在一處。


    如果宇文老邪,真的無視於女兒的生死,那就是沒有人性,罔顧倫常,憑“魔鏡”與“風雷劍”大可與老邪較個長短。


    於是,他開始挪步……


    “孩子!”


    一聲唿喚,傳自身後。


    柳傑心頭一震,迴轉身,眼前站的是那神秘莫測的“行屍女”。


    孩子這兩個字,在柳傑聽來,十分熟切,但又似乎很陌生。


    “前輩……您好!”


    “你準備去哪裏?”


    “前輩看到方才發生的事?”


    “看到了!”


    “晚輩要去桃花汀鬥一鬥老邪。”


    “你不能去!”


    “為什麽?”


    “你去了……後果不堪收拾。”


    柳傑怔了一怔,道:“我不能坐視拜弟……”


    “行屍女”幽幽的道:“她不會死!”


    柳傑喘了口大氣,道:“前輩怎麽知道她不會死?”


    “因為你還活著!”


    “這……”


    “孩子,希望你聽我一句話……”


    “什麽?”


    “你對她永遠保持結拜之情,不能再進一步,辦得到麽?”


    柳傑駭然望著這神秘蒙麵婦人,她為何要說出這話來?看樣子她知道桃花汀的內幕,當下激動地道:“前輩說這話必有原因?”


    “當然!”


    “那是什麽原因?”


    “目前不能告訴你!”


    “那晚輩隻好有違尊命了!”


    “行屍女”幽幽歎了口氣,道:“孩子,如果你不聽我的勸告,後果是非常可怕的……”


    柳傑心裏發了毛,這當不是危言聳聽,但為什麽呢?


    宇文冬梅也表示願意死,說過死了才能在一起的話。


    從“陸地神仙”堅決反對自己和宇文冬梅來往這點看來,內中大有蹊蹺,一定不單純,但幾方麵都不肯說出原因,那又為什麽?


    心念之間,斬釘截鐵地道:“除非前輩說出原因,不然……”


    “不然你就不會答應?”


    “是的!”


    “孩子,能說……我還能不告訴你麽?唉!”


    “事無不可對人言,何必如此神秘?”


    “不是神秘……坦白告訴你,這是戒律!”


    “戒律?晚輩……更不懂了?”


    “你將來會懂,孩子……你與祝懷玉姑娘,應該是很好的一對……”


    柳傑心中一動,道:“不錯,任何人看來都是如此,可惜……這種事是不能勉強的。”


    “行屍女”道:“你一點也不愛祝懷玉?”


    柳傑俊麵一熱,道:“不能說一點也沒有,不過……感情是有深淺之分的。”


    “你愛宇文冬梅?”


    “我不否認!”


    “可是你今天才知道她是女兒身?”


    “我與她義結金蘭,誓共生死。”


    “不錯,但你一直以為她是男子……”


    “這在我並沒有分別。”


    “孩子,你如果真心愛她,就不要害她。”


    “害她,怎麽講?”


    “唉!你……不會明白的……”


    “明白我就不會問了。”


    “行屍女”緘默了片刻,道:“好,這件事暫且不談,聽傳言,你成了‘魔鏡第二’,為什麽?”


    柳傑略作思索:“我巧逢‘魔鏡’因為某種原因,我答應他師徒的名份……”


    他不願說出事實經過,因為關係太大了。


    “行屍女”聲音微激地道:“那你準備做‘元化宮’的繼承人?”


    柳傑沉吟著道:“不一定,那得看將來情勢的發展……”


    “行屍女”道:“孩子,看來……你言不由衷。”


    柳傑道:“是的,我承認有些話目前不便奉告。”


    “行屍女”沒追問下去,轉口道:“關於‘血手印’,你找到線索沒有?”


    提到“血手? 保柳傑的血行便加速了,猛一挫牙,道:“還沒有端倪,不過……我相信總能逮住他的。?br>  “江湖中都相信‘血手印’已死在望天坪……”


    “大家這樣相信最好!”


    “現在,連你最早得到的秘密都成了謎……”


    “對了,我有件事拜托。”


    “什麽事?”


    “我們在‘玄天教’不是有內線麽?”


    “是的,怎樣?”


    “請內線查一查二十年前失蹤的‘擎天劍客古風’的生死下落,很可能與‘玄天教’有關。”


    “行屍女”吃驚地道:“古風不是‘陰司毒婦’的丈夫麽,你為什麽……”


    柳傑道:“我是受人之托。”


    “好,我會傳話給內線。”


    “那就謝了!”


    “你的傷勢如何?”


    “不要緊,不會有大礙!”


    “你要去桃花汀?”


    “是的!”


    “孩子,算我求你,不要去。”


    “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這個……”


    “你該想到,宇文冬梅與‘陸地神仙’是父女,而‘陸地神仙’的行事是寧折不彎的,是你殺他?還是讓他殺你?後果又如何?”


    柳傑心頭大凜,的確,這一點他沒想到,不管怎麽樣,結果必是一場大悲劇,可是……這件事又不能不解決,一時之間,他傻了。


    “行屍女”以溫和的聲音道:“孩子,多想想,現在我不強迫你怎麽做,不過提醒你,別忘了莊中那些白骨,那些屈死的英魂在期待你複仇……兒女之情,應該放在其次,萬一你做出無法善後的傻事,怎對得起……”


    幾句話,猶如當頭棒喝。


    柳傑打了一個冷顫,星目一睜,道:“是的,謝前輩的金玉良言,我……是錯了!”


    “行屍女”以慈母般的聲音道:“孩子,到湖邊洗洗幹淨,你……該離開了。”


    柳傑凝注著“行屍女”,脫口道:“前輩與寒家到底是什麽淵源?”


    “行屍女”聲音突地一暗,道:“不久你就會知道。”


    柳傑意猶未釋地道:“多久?”


    “行屍女”道:“當兇手伏誅之時。”


    柳傑痛苦地又道:“有件事前輩定必知道,務請實告……”


    “什麽事?”


    “家母……到底是罹難了,還是如傳說的嫁了別人?”


    “你相信她……真的會改嫁別人?”


    “不知道,是……柳伯父臨死前對我說的。”


    “話不準,他指的……是你柳伯母!”


    “什麽,我那柳伯父結過婚?”


    “是的,而且結得很早!”


    “柳伯母真的嫁了人?”


    “也沒有!”


    “人呢?”


    “行屍女”想了想,道:“不知道!”


    柳傑籲了口氣,又道:“家母呢?”


    “行屍女”搖搖頭,道:“不知道,這些年來,沒聽說她的下落。”


    骨肉親情,柳傑不由淚下,以前聽柳仕元臨死說他母親拋仇棄子,改嫁別人,他曾憎恨過她。


    現在,他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感受,如果母親仍在世間,為什麽不出頭料理血仇?心念之中,哽咽著道:“我懷疑家母……”


    “什麽?”


    “她是否還在人世!”


    “為什麽這樣想?”


    “這多年過去了……如果還在人世,應該……”


    “很難說,也許她秘密謀求複仇。”


    “目前……隻好這麽想……前輩如果見到家母,能認出來麽?”


    “當然!”


    柳傑忍住眼淚道:“那就請前輩代為留意……”


    “行屍女”點頭道:“孩子,你不說我也會的。”頓了頓,又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洗淨血漬後趕快離開。”


    柳傑默然頷首。


    “行屍女”飄然而去。


    柳傑依言到湖邊靜了手臉,洗去衣服上的血漬,好在日頭正盛,濕衣服穿在身上,不久自會幹。


    望著浩蕩的湖波,想到桃花汀,宇文冬梅的聲音又響在耳邊:“……黃泉路上等你……”


    內心起了一陣痛苦的痙攣,意念又搖動了。如果宇文冬梅決意尋求死,以後就永遠見不到她了。


    她為什麽會是女人?


    如果是男的,就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離開,這在柳傑是多麽困難的事。


    血仇為重,可是人非草木無情啊!


    想了又想,憑“魔鏡”與新學的“順天一劍”絕招定可鬥得過“陸地神仙”。


    隻要自己不存心傷人,便不會釀成悲劇,把謎底揭穿,作個徹底的解決,以免牽腸掛肚,朝夕難安。


    於是,他改變了主意,沿湖岩奔去。


    才隻奔出半裏不到,一條人影迎麵而來。


    柳傑止步一看,不由心中一震,來的,赫然是上次闖桃花汀時,見過的一麵的冷酷中年女人。


    中年婦人首先開口道:“小子,你準備上哪裏?”


    柳傑坦然應道:“到桃花汀!”


    “做什麽?”


    “找宇文冬梅!”


    “你小子膽量可真不小?”


    “嗯哼!”


    “我知道你小子不死心,一定會來,所以趕來阻止你。”


    “阻止……沒有人能阻止在下。”


    “你去送死?”


    “不見得!”


    中年婦人反而笑了,也許由於平時冷漠慣了,麵上的肌肉不聽指揮,說是笑,隻是麵皮牽動而已。


    同時這笑也很短暫隻那麽表示一下,她開了口,聲音還是冷得刺耳:“柳傑,你最好還是迴頭……”


    柳傑不假思索地道:“恐怕辦不到!”


    中年婦人一披嘴,道:“我不想跟你打架,你最好自量些,你到桃花汀,什麽人也不必出麵,桃林奇陣就足以把你困死,信不信?”


    柳傑不由語塞,這一點他沒想到,但這是事實。


    中年婦人接著又道:“你如果去那裏一鬧,宇文冬梅隻有死路一條!”


    柳傑又是一震,厲聲道:“她父親要殺她?”


    中年婦人道:“廢話,虎毒不食兒,哪有父親殺親女兒的,他愛她還來不及……”


    柳傑不自禁地冷哼出聲道:“他愛她?”


    “當然!”


    “但在下親眼見他對付她……”


    “那是不得已!”


    “什麽不得已?”


    “這是家事,我不必告訴你。”


    “芳駕說她會死?”


    “不錯!”


    “怎麽說?”


    “她從小任性,會自殺!”


    柳傑一窒,道:“在下不去,她就不會自殺?”


    中年婦人道:“不會!”


    柳傑期期地道:“可是她被帶走時,曾說……黃泉路上相等……”


    中年婦人抿了抿嘴,道:“我保證她不會!”


    柳傑的意誌又動搖了,心念一轉,道:“憑什麽保證?”


    中年婦人道:“憑我把她從小帶大。”


    柳傑一震,道:“芳駕是冬梅的……”


    “奶娘!”


    “奶娘……那她真是從小就失去了娘?”


    “唔!”


    “在下想不透……”


    “想不透什麽?”


    “她父親既然愛她,為什麽激烈反對……”


    中年婦人目芒一閃,沉著臉道:“因為你不能愛她,她也不能與你結合。”


    柳傑更加困惑,茫然又激動地道:“那是為什麽?”


    “不必問,你知道是這樣就夠了!”


    “在下……不滿意這答覆。”


    “言止於此了!”


    “在下不想退縮……”


    “隨你,如你願意她死的話。”


    柳傑心亂如麻,他不能忽視這忠告,“行屍女”也是如此說,但到底為什麽呢?為什麽大家都不肯說出原因呢?


    他痛苦地咬咬牙,道:“如果照芳駕說的,我們不能相愛……將來……又如何了結?”


    中年婦人怔住了,久久才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既然命運如此安排,雙方隻有認命!”


    柳傑舉首向天,喃喃地道:“命運……認命……”突地狂叫道:“為什麽沒有人告訴我原因?”


    中年婦人搖頭道:“現在不能……不是不能,是不敢!”


    柳傑發急道:“為什麽?到底為了什麽?”


    中年婦人道:“我走了,聽不聽在你!”


    聲落,人已在數丈之外。


    柳傑木立當場,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柳少俠!”是一聲少女熱切的唿喚。


    柳傑緩緩轉頭,一看,竟然是“行屍女”的女兒,慣被稱為“吊亡仙子”的“吊亡羅刹”,想不到她母女先後來到白水湖。


    不用說,一切她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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