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玉意有所指的一問,幾乎是一瞬,楚傾便明白她心中所想。


    “玉兒若想讓她觀戲,她自然會成為觀眾。”楚傾低低的聲音,依舊仿佛能醉人一般。


    那個女人,自那日皇宮迴去,她一直倒還安分,可他倒是希望,她能夠不安分一些,不過,終歸是帶了目的進大將軍府,就算她能按捺住,他們亦是能讓她亂了陣腳,慌不擇路。


    年玉抬眼,看著窗外的人影,就算是隔了一扇窗,仿佛也能看到對方一般,二人皆是一笑。


    對於七日之後那場蘇宅的宴請,二人越發的期待起來。


    七天的時間,對年玉來說,不過轉眼之間,這段時間,年玉倒是過的悠閑,時常領著那些暗中跟隨的人上街轉轉,不過,那背後之人想得到更多的東西,卻是沒有。


    可對有些人,卻是如坐針氈。


    大將軍府。


    清雅小築的房間裏。


    房中,新婚喜慶的紅色尚未褪去,可不知為何,空氣裏透著的卻不是喜悅輕鬆,而是壓抑陰沉。


    趙映雪坐在銅鏡前,銅鏡映著那張她已經日漸熟悉的臉,精致的妝容,似為了彰顯她楚少夫人的威儀,唇間抹上了鮮豔的紅。


    身後,秋笛正替她選著發簪,待發簪簪好,她便可以出門。


    今日,是蘇宅的宴請。


    整個大將軍府,為了今日蘇宅的宴請,都可謂是下了不少的功夫,少夫人自也是其中頗為上心的一個。


    這些時日,大將軍府的下人們都在傳頌著少夫人的大度,她這般為那即將要進門的新夫人忙前忙後,以後,新夫人當真進了門,而人該是娥皇女英,相處融洽。


    可誰又知道,這楚少夫人心中的氣憤?!


    秋笛剛選好了發簪,正此時,門外一個丫鬟進來,小心翼翼的催促道,“少夫人,你可準備好了?夫人說,今日蘇宅宴會,大將軍府是東道主,少夫人莫要怠慢了時候。”


    那聲音傳來,梳妝台前的女人臉色一沉,手一揚,梳妝台上擺著的瓶瓶罐罐,竟是一把被掃落在地,碎裂的聲響,不隻是那稟報的丫鬟,就連身後的秋笛,身體也不由一顫,看著銅鏡前女人麵上的猙獰,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小姐……


    方才那一刻,仿佛她所見的女人並非是小姐。


    不,不隻是剛才那一刻,自從入了大將軍府,甚至這段時間,小姐在府上其他下人眼裏,都是值得稱頌的賢妻,可她伺候在她身旁,卻是時常覺得小姐不是小姐。


    可那張臉卻是小姐,不是嗎?


    那般的真切!


    “呀,這是怎麽了?秋笛,你怎的這麽不小心?”銅鏡前,女人的聲音響起。


    那意思,再是明白不過。


    門口的丫鬟不敢抬眼,自是沒看清一切,秋笛明白小姐的意思,忙的跪在地上,“奴婢知錯,奴婢方才……方才手滑了,小姐……”


    “沒事沒事,收拾收拾便好。”趙映雪笑笑的道,那“大度”彰顯無疑,看了一眼衣服上沾染的胭脂,不由皺眉,“隻是,要重新換一件衣裳,怕要耽擱了時辰。”


    話落,女人目光卻是閃了閃,轉而對那稟報的丫鬟道,“告訴夫人,我收拾一下,很快就出去,不,你還是去和夫人說,讓她們先走著,我隨後自己去蘇宅。”


    趙映雪開口,那語氣再是尋常不過。


    丫鬟皺眉,有些為難,可看這情形,終究還是領命退了下去。


    待那丫鬟離開,仿佛是一出戲演完,僅是瞬間,趙映雪便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趙映雪雙眼定定的看著銅鏡,目光卻沒有焦點,似乎是在盤算著什麽。


    “還愣著幹什麽?可弄好了?”


    突然,趙映雪的聲音再次響起。


    跪在地上的秋笛一怔,惶恐的起身,想著小姐的吩咐,看了一眼手中選好的發簪,秋笛暗吸了一口氣,努力想要止住手的顫抖,小心翼翼的將發簪插上麵前女人的發間。


    可許是方才的恐懼不散,那發簪觸碰到頭發,卻稍微多用了一些力,那發簪卻鉤住了發,當下,趙映雪眉心一皺,低唿一聲,瞪向銅鏡中的秋笛。


    那一刹,秋笛心裏一驚,又一次惶恐跪在地上,“奴婢知罪,小姐恕罪,小姐……”


    趙映雪聽著身後的求饒,看著銅鏡中自己的這張臉,此刻的她,刻意壓著怒火。


    若非知道長公主那裏,秋笛還有她的用處,她定會好好教訓她,可是……


    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趙映雪起身,親自將秋笛扶起來,“瞧你嚇得,怎麽突然這麽怕起我來了?我待你怎樣,你還不清楚嗎?什麽知罪恕罪的?不過是一些小事罷了,對了,前些時候我讓你訂的胭脂,可拿迴來了?”


    秋笛一怔,對上麵前女人的眼,她眼裏的笑,仿佛方才她所見的淩厲,都隻不過是幻覺一般。


    想到那胭脂的事,秋笛忙道,“還未曾。”


    “還未曾嗎?可那胭脂是特意為蘇家小姐準備的,要盡快拿迴來,也好給夫人過過目,讓她看看,那顏色品質能不能入眼,他們重視蘇家小姐,這事可不能怠慢了,但都今日了,卻還未拿迴來……”


    趙映雪說著,一雙眉皺了起來,麵有難色。


    秋笛看著,目光閃了閃,“奴婢待今日蘇宅的宴請過了,就去拿。”


    “現在就去吧。”趙映雪撫了撫秋笛的手背,含笑的道。


    “可……”秋笛卻是皺眉,“今日蘇宅宴請,奴婢要陪小姐……”


    “蘇宅的宴請是晚宴,若是晚宴結束之後,哪裏還有時間去拿胭脂?你放心,我沒事的,你且先去拿,拿好了,再去蘇宅尋我便是,如此,倒什麽事情都不耽擱。”趙映雪打斷秋笛的話。


    秋笛迎著小姐的視線,猶豫片刻,終究還是點頭,遂了她的意思。


    “那現在就去吧,快去快迴。”趙映雪柔聲道,臉上的笑容不散。


    秋笛領了命,亦是沒有耽擱,迅速出了房間。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視線裏,趙映雪臉上的笑容才徹底的散去。


    想到自己要做的事,趙映雪眼底一抹幽光凝聚,亦是沒有耽擱,匆匆悄然出了大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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