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靠近,讓年玉微微一愣。


    還未迴神,男人的手就伸來,年玉沒弄清楚他要做什麽,男人的指腹就已經觸摸著那繡麵上的一對鴛鴦,溫柔珍視,仿若珍寶,絲毫沒有掩飾對那對鴛鴦的喜歡。


    隨即,渾厚悅耳的聲音,幽幽緩緩的傳來,“如此一輩子看著你,便好。”


    年玉微怔,下意識的抬眼,正是對上楚傾從鴛鴦身上轉來的視線。


    當下,年玉心中更是一緊。


    他……是在說情話嗎?


    年玉從未想象過這樞密使大人,說起情話來,竟是這般直戳人心。


    就連那日,他們二人定下婚期,她也不曾如此心跳加速,而此刻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狂亂無措,仿佛要是從身體裏蹦出來。


    可一輩子……


    “一輩子……”年玉口中喃喃,似想到什麽,心中的熱情消減。


    一輩子談何容易?


    對這原本是交易的婚姻,她本有了一絲期待,可此刻聽她如此真切的說著“一輩子”,她的心裏,卻是亂了。


    她若是一個單純少女,便會對未來的婚姻甚至是愛情毫不猶豫的充滿期許,可她經曆了前世,世間情愛對她來說,已經並非是一個單純小女兒的美好夢幻。


    就算眼前的這個人,她確定和趙焱不同,可是……


    他終歸是大將軍之子,終歸是這世間的一個男人,這世間男人,三妻四妾,已成常態,他又能免俗嗎?


    年玉定定的盯著楚傾,他亦是看著她。


    精明如他,從她眼裏,那驟然降臨的淡漠,楚傾心中一怔。


    “對,一輩子。”


    楚傾說的堅定,那一字一句,仿佛敲打在年玉的心裏,被牽動的情潮,不知不覺的在心中蔓延,她竟是有些控製不住。


    看著他的眼,莫名的,她相信他口中說出的這個“一輩子”!


    但殘留的理智,卻讓她微微一怔,看著這張銀色的麵具,腦中浮現的卻是那張風華絕代的俊美臉龐。


    “樞密使大人,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年玉對上楚傾的眼,嘴角一抹笑意淺揚,那理智淡然的女子,仿佛又迴來了。


    “我自然知道。”楚傾如何不明白年玉的意思?


    幾乎是下意識的,楚傾原本停留在那一對鴛鴦上的手,覆蓋在年玉的手背上,那手心傳來的溫度,讓年玉心中微顫。


    還未迴神,楚傾的聲音便繼續傳來……


    “一輩子,一生一世,想來都是一個意思,不是嗎?”楚傾直視著年玉的眼,那堅定的,不隻是聲音。


    這話從口中說出來,似有什麽在他的心裏豁然開朗。


    一生一世……


    這幾個字,在他看來,竟變得如此美好!


    和年玉的一生一世!


    年玉被他看著,心跳更是漏了一拍。


    一生一世……


    “我要的一生一世,是隻有兩個人的一生一世,樞密使大人可又明白?”年玉別開眼,一抹淺笑,撥開他握著她手的大掌,笑意從容,“我們大婚之後,你若有心儀之人,到時候,樞密使大人記得給年玉一紙休書便好。”


    如此,也好過在後院女人之間糾纏不清,勞心勞力。


    楚傾皺眉,心儀之人?


    那心儀之人,不就是眼前這個嗎?


    現在已經出現,何來以後?


    楚傾看著年玉半響,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她所經曆的,並非自己所看到的那般,那一個藏在她身體裏的靈魂,對於感情,帶了太多的的防備。


    可那又如何?


    自己和她還有一輩子,不是嗎?


    楚傾倒是也不急著逼她,看著年玉繼續在蓋頭上繡著,想象著五月初三,她蓋著這蓋頭嫁給他時的模樣,麵具底下那俊美的臉上,笑容綻放得更加燦爛。


    許久,二人一整沉默。


    可雖是沉默,卻是出奇的和諧美好。


    女子刺繡,男子看著她,仿佛他的眼裏,隻有她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臨走之時,再次開口,“我們的一生一世,不會隻有咱們兩人,或許,還會有幾個孩子,白頭之後,或許,還會有幾個孫兒。”


    那話,傳入年玉耳中,當下,年玉手中的針,差點兒刺偏了。


    直到男人挺拔英偉的身影,走出了傾玉閣的大門,好半響,年玉都沒有迴過神來。


    還會有幾個孩子……幾個孫兒……


    楚傾他的意思……


    年玉不笨,他的話,在她的耳邊一遍又一遍的迴蕩,這仿佛是她聽過最美好的情話,嘴角的笑意,情不自禁的揚起,關於未來,她亦是越發期待。


    而這期待,卻是因著前世的那一場伏殺,年玉臉上的笑容倏然僵住,連帶著心中的跳動,也變了滋味兒。


    若這一世,那伏殺仍在,他的命……


    想著這個,年玉便沒了繼續繡下去的興致,不知為何,甚至連想著五月初三的大婚,她的心中都有一絲莫名的不安,怎麽也揮之不去。


    ……


    這日晚上,昏死過去的南宮月才醒來過來。


    醒來之後,南宮月便一直躺在床上,在漆黑的夜裏,望著床頂,一句話也不說,到了深夜才下了床,屏退了一幹丫鬟,獨自到了頤春樓裏,在年城的靈堂裏,燒著冥紙,依舊是一語不發。


    到了第二日,依舊如此。


    誰都看得出,這年家的夫人,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再也沒了往日的那般的氣勢。


    直到第三日一早,年曜帶著人進了頤春樓,看到南宮月的模樣,那眼裏卻也沒有憐惜,反倒因著那一室的白,心中莫名的厭煩,更覺晦氣。


    絲毫也不耽擱,立即吩咐下人將年城的棺材抬走,旁人一動棺材,南宮月才仿似迴過神來,大聲叫囂著,將那些人推開,整個人攔在年城的棺材前,看著年曜,目光灼灼,滿是怨恨。


    “讓開!”年曜被那視線看著,終究是有些心虛,可便是如此,也迅速揮開那情緒,冷聲對南宮月吩咐道。


    “老爺,他是你的兒子,他活著的時候,你不救他,他死了,你竟讓他這般匆忙的出門,你讓他在家裏多待一陣子不好嗎?”南宮月一字一句,字字淒厲。


    那消瘦的身子,不知道是因為傷痛,還是因為氣憤,不住的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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