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閣內,進到這裏的,多數都是達官貴族,或是大戶人家,前段時間,驪王趙焱風頭正盛之時,這玉器店裏天天爆滿,生意極好,都巴望著能夠購得一件藏玉閣的玉器,借以凸顯什麽。


    可自從一個多月之前,驪王大婚後,突然被皇上收迴了在朝中的官職,讓他靜養,那之後,這藏玉閣內,便一夜突變,仿佛誰也不願再巴結這個又被打迴了原形的驪王,甚至刻意疏遠著距離。


    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客人,店裏的掌櫃親自迎了上來,滿臉熱絡,可他還沒開口,趙映雪就先一步道,“驪王呢?”


    驪王?


    那掌櫃明顯一愣,但迅速迴過神來,看著眼前被麵紗遮住了整張臉的白衣女子,“夫人,驪王殿下……”


    “去告訴驪王,就說表妹求見。”沒有理會那掌櫃要說的話,趙映雪徑自吩咐道,仿佛十分肯定,驪王趙焱此刻就在這藏玉閣中。


    掌櫃臉色明顯變了變,沉吟半響,終究還是朝著眼前的女子一拜,轉身進了內堂,不多久,再次出來之時,看趙映雪的眼神,多了幾分恭敬,“夫人請。”


    趙映雪被掌櫃領進內堂,上了二樓。


    二樓的雅間內,趙映雪一進門,就聞見了滿室的茶香。


    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便是這雅間裏的布置,寧靜雅致,倒符合他驪王平日裏那無欲無求,賽似神仙的氣質,可如今明了這個驪王的野心,眼前的一切,竟是讓人覺得諷刺。


    而那個白衣男人,此刻的他,坐在窗前,比起一個多月前,一眼看去,這男人的身影明顯消瘦了許多。


    這一個月,他該是不好過吧!


    趙映雪轉開視線,目光落在趙焱麵前的一方棋盤上,上麵白子黑子錯落有致。


    他現在還有心情下棋嗎?


    隻怕還沒聽見,關於年玉和樞密使大人婚期的消息吧!


    趙映雪斂眉,緩緩進了屋子,走到那男人的對麵,首先便是看那棋盤上的棋局,趙映雪是個懂棋的,隻是一眼,就看出了那棋盤上道門。


    一盤棋局,看似是殘局,可有幾處都有生機。


    可那個白衣的男人手中握著的黑色棋子,卻是久久沒有落下。


    趙映雪看著那男人沉思的麵容,她不信她都能看出的生機,這驪王看不出來,他此刻握著棋子,久久不落,所想著的,並非是棋局本身吧。


    這朝野時局,不就是一盤棋嗎?


    趙焱想做那個執棋之人嗎?!


    趙映雪心中了然,似乎自己進來了許久,那白衣男人都沒有看自己一眼,趙映雪斂眉,徑自坐在了趙焱的對麵,伸手拿了一顆白子,在棋盤上落下。


    這舉動,似乎終於拉迴了趙焱的神思。


    看著棋盤,隨著那白子的落下,黑子的局麵,似乎又惡劣了許多。


    趙焱濃墨的眉峰,緊緊的擰成一條線,絲毫沒有掩飾他的不悅。


    那不悅,趙映雪自然感受到了,可她依然沒有避諱,迎上趙焱的視線,“可惜了,驪王殿下慢了一步;這棋盤上的天下,何嚐不似人生的棋呢?每一步,都有門門道道,若是一步慢了對手,那局麵,隻怕會是天差地別,驪王覺得,映雪說的對嗎?”


    和上一次他們二人麵對麵的情形不一樣,趙映雪明顯強勢了很多。


    這一點,趙焱自是感受得出來,看了趙映雪一眼,隔著麵紗,亦是能感受得到那銳利的視線,趙焱斂眉,“郡主來這裏,不會是和本王說棋的吧。”


    趙焱說話之間,將手中的黑子丟開。


    想到來的目的,趙映雪眉峰一皺,攥著繡帕的手倏然收緊。


    這細微的舉動,趙焱察覺到了。


    “驪王殿下,這段時間可休息好了?”趙映雪的聲音響起。


    趙焱的眉,皺得更深了些。


    “說你的目的。”趙焱冷冷開口,語氣透著一股不耐煩,就算趙映雪沒有絲毫諷刺的意思,可想到這一月間,在王府裏養傷的經曆,心中就莫名的憋屈。


    縱然此刻他背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可那疼痛,似乎已經銘刻進了骨髓裏,同時隨著疼痛刻進去的,還有屈辱與不甘。


    趙映雪瞥了趙焱一眼,不悅嗎?


    這就不悅了,那聽聞年玉和楚傾的事之後呢?


    “五月初三。”


    趙映雪眸光冷了下來,沒頭沒腦的幾個字,讓趙焱更是不悅,隨即,趙映雪對上趙焱的視線,嘴角淺淺揚起,可那本該美好的笑,因著臉上被火灼了的紋路,顯得異常的猙獰,“驪王殿下好奇,這是什麽日子嗎?”


    “什麽日子?”趙焱開口,似乎為了掩飾心中的急切,拿了一旁的茶水,倒了一杯,淺淺的抿著。


    能讓趙映雪專程來藏玉閣找他,目的若是為了這麽一個日子,那這日子,必定是不簡單。


    “大婚,五月初三,你的年玉大婚之日。”趙映雪說著年玉兩個字的時候,那眼裏的神采分明有些不同。


    刻意隻說年玉,仿佛提起年玉要嫁之人,她便會心如刀割。


    話落,果然,那白衣男人身體一僵,手一顫,那還未喝完的半杯茶,竟是灑了出來,茶水打濕了衣裳,可趙焱卻無暇顧及被打濕的衣裳,看著趙映雪,腦中迴蕩著她剛才說的話,眼裏的情緒,說不出的複雜。


    他的反應,趙映雪看在眼裏,眸光微斂,“驪王表哥你沒聽錯,年玉要大婚了,五月初三,嗬,過了五月初三,她就真的是別人的女人,不管驪王殿下心中是如何看待年玉的,隻怕,都沒有機會了。”


    她曾以為,驪王對年玉有意,可那日在沐王府,她也是看得明白,驪王想將年玉送上趙逸的床,當時,她雖吃驚,卻樂見其成。


    此刻,她在看著趙焱,對趙焱的心思,或許更明白了些。


    對於年玉,趙焱隻怕自己也弄不清楚有什麽吧。


    但她分明從他的眼裏,看出了妒忌,看出了不甘,而這所有的一切,都被憤怒牢牢遮蓋。


    許是察覺到趙映雪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目光,趙焱目光閃了閃,迅速收迴神思,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穩定好自己的心神,重新換了個杯子,斟好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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