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火光衝天。


    火勢已經到了無法撲滅的地步,年玉到的時候,閣樓上還不斷傳來女子的驚唿與慘叫。


    “映雪……來人,救我的映雪,我就這麽一個女兒,不能讓她死……不能讓她死啊……”


    閣樓下,晉王和晉王妃,一府的家眷焦急驚慌,晉王妃早已哭倒在地。


    年玉看著那大火,趙映雪不會死,可對於一個高傲的女子,失了清白,毀了容顏,卻比死了還要痛苦。


    所以,前世,趙映雪無數次對她趕盡殺絕,即便在她拜爵封侯後,她對她的仇恨,也依舊熾烈瘋狂。


    可趙映雪卻不知道,從始至終,她都恨錯了人,她該恨的是年城,而不是她年玉!


    年玉摩挲著手中的玉佩,望向閣樓,那大火似乎要將整個夜空吞噬,火光之下,年玉趁著混亂,悄悄潛入了閣樓。


    沒有人發現這一抹瘦小的身影,唯獨剛趕到的某人。


    “樞密使,快,救救我女兒……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兒……”


    晉王看到坐在駿馬上的男人,男人一襲黑色勁裝,那標誌性的銀色麵具,代表著來人的身份。


    整個順天府的人都知道,大將軍之子楚傾,武功天下第一,掌管著樞密院,年紀輕輕,就已經位高權重,深得皇上器重。


    此刻他的到來,無疑給了晉王府一家人希望。


    楚傾看著漫天的大火,飛身一躍,下一瞬,人已到了閣樓之上……


    年玉在閣樓裏,大火的聲音和女子的慘叫聲交織,年玉隨意將手中的玉佩落在了閣樓的某處,看到角落裏的趙映雪,年玉正要上前,卻感受到身後一個掌風襲來。


    八年的征戰生涯,讓她的反應超乎尋常的靈敏,就算是換了以前這瘦弱不堪的身體,那一記避閃,依舊展現得近乎完美。


    楚傾沒有想到,這個瘦弱的少年能夠避開他的掌風,詫異之時,少年的反擊襲來,手劃過他的臉頰,牽起一縷烏黑的發絲,空氣中,突然叮的一聲響,那張銀色麵具,砰的一聲,墜落在地。


    一時間,空氣似乎凝結,對視的兩人,臉色都變了。


    年玉的眼裏,除了震驚,還有驚豔!


    年玉認識這是大將軍之子楚傾,世人都知道,楚傾少負盛名,天資聰慧,武功高強,曾是百年難遇的神童。


    可據說是十三歲那年,將軍府別院失火,而當時將軍公子楚傾就在別院中,據說那場大火燒傷了楚傾的臉,有人說,毀了臉的楚傾公子,半夜嚇死過一個丫鬟。


    從那之後,這個少年就時時刻刻戴著麵具,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可年玉怎麽也沒想到,這張麵具之下藏著的,並非是一張被毀的猙獰麵孔,而是一張……美得讓人心顫的絕世容顏。


    都說驪王趙焱是北齊最俊美的公子,可和眼前這個男人一比,卻不知遜色了多少。


    可為什麽他的臉好好的,卻硬要戴上麵具,告訴世人,他麵容已毀?


    而自己……似乎撞破了什麽不得了的秘密,敏銳的年玉感受到楚傾眼裏散發的殺意,意識到什麽,立即後退了幾步。


    “抱歉,映雪郡主就交給你了。”年玉朝著楚傾拱手一拜,走到被大火吞噬的窗前,縱身一躍,迅速消失在大火與夜色的邊緣。


    火光映著楚傾俊美的側顏,那雙鳳眼裏的殺意,依舊沒有消失。


    十三歲的那場大火之後,從來沒有人再看到過他真正的麵目,而剛才那個少年……


    是他太大意了,他沒有想到,那麽一個瘦弱的少年,能有那麽敏捷的身手。


    他是誰?


    楚傾眉心微皺,目光落在角落裏的一塊玉佩上,隨手撿起,眼裏更多了幾分探尋。


    他親眼看著他把這玉佩丟在這裏,那個少年,隻身闖入火叢,故意留下這麽一塊玉佩,他有什麽目的?


    “救……救我……救我……”


    被困在角落裏的趙映雪,看著大火中模糊的身影,滿臉希冀的朝他伸出了手。


    這聲音拉迴楚傾的思緒,撿起地上的麵具,重新遮住了那無人所知的絕世容顏,利落的攬著趙映雪,飛身出了閣樓。


    北齊成人禮,曆來都在每年農曆五月初八。


    這對北齊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天,每家每戶隻要是在這一年年滿十五歲的少男少女,都會集中在這一天接受成人加冕。


    皇帝下聖旨,到達各個郡縣,由當地的最高地方官主持成人典禮。


    而貴族的公子小姐,則會在這一天,受邀到四方館,接受帝後的親自洗禮。


    年家在今年成年的,除了年玉,還有年家大小姐年依蘭。


    一大早,仙蘭院的丫鬟就忙碌著為大小姐梳妝打扮,一屋子訓練有素的丫鬟嬤嬤,井然有序。


    “大小姐,這是南宮老夫人專門送來的衣裳,聽說是用了最上好的料子,最上好的繡娘,花了七天七夜趕製出來的呢,大小姐穿上一定很好看。”


    “大小姐,這是南宮少爺送的紅玉耳墜,這紅玉是表少爺當了狀元那一年,皇上親自賜的,放眼天下就隻有幾塊,很是珍貴,表少爺前些時候讓人把紅玉打造成了一對耳墜,聽南宮府的下人們說,表小姐找表少爺要了好多次,表少爺都沒給,原來這是給小姐留著的呢,難怪這耳墜刻的是蘭花的模樣,小姐,你看,這耳墜戴在小姐耳朵上,多漂亮……”


    一旁的丫鬟滔滔不絕的誇讚,幾乎將所有名貴的東西,都送到了年依蘭麵前。


    年依蘭看著鏡子,鏡中的少女麵若桃色,眉若遠黛,唇紅齒白,精致柔和的五官,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凡是見過的人,都讚她是北齊無人能比的第一美人。


    既然是第一美人,就不需要過多的首飾點綴,此刻的紅玉耳墜,配著粉色的襦裙,年依蘭很滿意此刻的裝扮。


    她有自信,隻是這樣,她就能在今天成人禮上,豔壓群芳。


    “就這樣吧。”年依蘭從梳妝台前起身,沒有看到南宮月,不由開口問道,“我娘呢?”


    “迴大小姐的話,夫人今早走得匆忙,好像是去了南宮府。”芳荷從小跟在年依蘭身邊伺候,是南宮月親自為年依蘭挑選的貼身丫鬟。


    “南宮府?”年依蘭皺眉,今天成人禮,娘應該跟自己一起去四方館,可她去南宮府做什麽?


    年依蘭雖然疑惑,卻沒去探尋太多,想到什麽,瞥了一眼一旁放著的衣裳,“把這個拿著,跟我去一趟下人房。”


    “這衣裳是老爺讓人為您準備的,小姐您是要……”


    下人房?芳荷首先想到的,就是下人房住著的那個特殊的人。


    “芳荷,你什麽時候話變得這麽多了?”年依蘭淡淡的瞥了芳荷一眼。


    語氣雖溫柔,可芳荷依稀聽出些許不悅,心裏一顫,忙拿過衣裳,戰戰兢兢,“奴婢不敢,奴婢知錯。”


    年依蘭嘴角輕笑,領著芳荷往西邊最偏僻的下人房走去。


    年依蘭到的時候,年玉正躺在簡陋的床板上,昨晚她從晉王府迴來,腦中不斷閃現著前世的過往,以及此時此刻自身的處境,偶爾那張麵具下的臉,時不時浮現在腦海,一整晚,年玉都沒睡著。


    年依蘭推門而入,幾乎是本能的,年玉騰身而起,隨手拿了桌子上的破碗,朝來人襲去。


    “啊……”年依蘭嚇得白了小臉,看著距離她脖子不過分毫的破碗,花容失色,“玉……玉兒妹妹,你……”


    年玉看著麵前的粉衣少女,許多記憶在腦海浮現,眼底的恨意與殺意迸發。


    年依蘭……年玉握著手中的破碗,隻要她輕輕一帶,這破碗就會劃過年依蘭的喉嚨,她必死無疑,可是……


    “大膽年玉,你瘋了嗎?你要敢傷了小姐,夫人定會扒了你的皮。”芳荷也被嚇得不輕,匆忙想要護住年依蘭,卻被年玉那駭人的氣勢嚇得不敢靠近。


    “玉兒妹妹,你怎麽了?我……我是依蘭啊!”年依蘭意識到年玉的不尋常,年玉在年府,雖然日日受著欺壓與折磨,可她從來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自己,那眼裏,分明有恨,濃得化不開的恨!


    年玉凝視著年依蘭的臉,眼底的殺意漸漸收斂,轉開目光,隨手丟了手中的破碗。


    “你來做什麽?”年玉冷冷開口。


    年依蘭危險解除,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想到自己來的目的,立即親自從芳荷手中拿過衣裳,“玉兒妹妹,你看這是什麽?”


    年玉瞥見年依蘭手中的衣裳,前世的記憶,在腦海浮現……對,她是來給她送衣裳的,這是她給她的成年禮物。


    “我一看這衣裳就適合妹妹,雖然你一直是男兒打扮,可你終究是個女子啊,雖然爹娘一直對外宣稱你是男兒,可總不能一輩子這樣,你要嫁人,有自己的夫君,妹妹,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爹娘,想辦法讓你換迴女兒身的。”


    年依蘭情真意切的模樣,若不是經曆了一世,饒是此刻的年玉,都會信了她的“真情”。


    可惜……


    “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年玉對上年依蘭的眼,一字一句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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