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浪及桑魯歌,在“合川”縣境、嘉陵江之畔,與石懷沙及穀小良二人爭戰。


    古浪與穀小良殺在一處,由於穀小良輕敵,不料古浪使出了哈門陀及阿難子所傳的奇技,一陣廝殺下來,竟使得穀小良亂了手腳。


    不但如此,古浪更以奇妙的招式,將穀小良雙腰剪破,使這個江湖老人掛了彩!


    這時穀小良不禁麵無人色,驚恐羞愧交加,狂叫道:“好小子!看我不廢了你……”


    古浪微微含笑,說道:“來吧!看誰把誰廢掉!”


    穀小良一聲怪吼!身如脫弦之箭,向古浪撲了過去。


    他兩個人再次打在一起。兩岸觀戰的人越來越多,發出了很大的叫好之聲。


    石懷沙正與桑魯歌交手,因此不免分了很多心,他萬料不到穀小良竟會在古浪掌下吃虧。


    桑魯歌卻是一言不發,全神貫注。


    他知道與自己動手的人不是易與之輩,所以全心全意,把桑九娘所傳的一套奇妙的掌法,盡數地施展出來。


    穀小良那邊受了傷,桑魯歌更是精神一震,拳腳齊施,使得石懷沙亦不得不全力以赴。


    石懷沙一麵過招,一麵問道:“小子!你到底是哪一路的?”


    桑魯歌冷笑了一聲,說道:“我不懂!”


    一語甫畢,雙掌如電一般,向石懷沙麵門砍到,石懷沙心內好不吃驚,忖道:“怪了!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厲害嗎?”


    他們這兩對打得沙飛石走,山河變色,好不驚人。


    四麵擁觀的鄉民竟是越來越多,差不多在千人以上,擁前擁後。


    穀小良等行走江湖數十年,從來沒有在這種情形下動過手。


    加上他掛了彩,羞憤湧集,弄得更是心神不寧,進退之間不無影響。


    古浪是沉心應戰,他決心要以自己的全部精神和武功,把這個不可一世的老人挫於掌下!


    所以他起落之間,顯得威猛而又穩重,一如以往他專心習武一般。


    由於這個原故,古浪進退自如,拳腳之間絕無漏洞,相反的,那個功力深厚的老人,由於性情的影響,不時地露出破綻。


    但古浪並不急於求勝,所以他放過了這些破綻,好似根本沒有發現一般。


    一時之間,又是十餘招過去,這兩個老人,竟是一些不能占先,不由變得越發地急怒起來。


    古浪偷眼向旁望了一眼,見桑魯歌居然能夠應付下來,心中更是大為安心。


    他心中暗暗忖道:“想不到桑魯歌居然挺下來,真是不簡單!”


    經過這半天的打鬥,四人之中,以穀小良敗得最狼狽,頭發零亂,滿身汗水,雙腰雖然隻是皮肉之傷,但是也不住地滲出鮮血。


    古浪卻是越戰越勇,精神大振,拳腳之間,銳不可當。


    穀小良心中震驚萬分,忖道:“媽的!難道我竟會敗在這個娃娃手裏?”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穀小良絕不相信,便咬緊了牙關,厲聲道:“娃娃!我勝不了你,也就用不著混了!”


    古浪冷笑一聲,說道:“麵前就是大江,你可以蹈江而死!”


    這一句話把穀小良氣得麵無人色,暴喝一聲,用變了調的嗓子叫道:“反了!反了!”


    隨著這聲怒喝,他球一般的身子,向古浪拚命衝過來,又短又粗的兩隻肥掌,用盡平生之力,向古浪的前胸推到!


    古浪見他在憤怒之下,這雙掌用盡了全力,自然不宜硬接。


    但是也不宜閃避得太早,以免穀小良有換招的時間。


    所以,直到穀小良的雙掌,離自己還在半尺時,已經感到力逾山嶽,逼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心中不禁暗驚。


    穀小良見古浪還不躲讓,心中暗喜,猛然大喝一聲,雙掌更為神速地推壓過去!


    這一式來得驚天動地,穀小良有必成之意,但是當他奮力運掌之際,麵前輕風一陣,古浪已經失去了蹤跡!


    穀小良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他萬料不到,古浪能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刹那,閃躲開自己的雙掌!


    由於他出力太猛,而對方突然消失,整個身子像懸崖墜車般向前衝去。


    這時古浪已經到了他的身後,但是他並沒有立時動手,因為他有更正確的判斷!


    果然,穀小良撲空之下,為了防備古浪在背後動手,他百急之中,猛然的踢出了右腿,足尖帶起一股莫大的勁力,向身後踢來。


    幸虧古浪沒有下手,否則兩下急迫,萬難逃過他這一足。


    穀小良一足踢空,不禁麵色大變,心中叫道:“罷了!我穀小良休矣!”


    一念未畢,突覺腰間一麻,古浪閃電般的,出雙指點在了他的後腰上!


    古浪這一式奇招,總算是成功,立刻便見穀小良身子一衝,翻倒在地。


    古浪心中大喜,但是緊接著“噗”的一聲輕響,隻聽穀小良一聲慘哼,蒼蒼白發之間,已是一片殷紅,血流遍地,頓時身亡!


    這突然發生的奇事,不禁使古浪大為驚駭,他怔怔地站在穀小良的屍體之旁,竟不知如何是好!


    圍觀的數千鄉民,見到這邊已出了命案,不禁立時喧嘩起來,有那膽小的,都紛紛地避了開去。


    這種情形,立時驚動了石懷沙和桑魯歌,他們同時向倒臥在地的穀小良看去。


    當他們的目光接觸到地上大片鮮血時,不禁同時地驚出了聲。


    他們立時停止了打鬥,石懷沙如箭一般飛了過去,由地上扶起了穀小良的頭”略一察看,麵色越發難看起來。


    在驚嚇憤怒之下,石懷沙的臉上,表現出一種無盡的傷感,他把穀小良的頭,緩緩地放了下去,自語說道:“死了!死了……”


    當石懷沙把穀小良的頭扶起來時,古浪和桑魯歌看得清清楚楚,一根細長的竹簽,由穀小良的左太陽穴打進,右太陽穴透出,竹簽還陷在腦內!


    他死得極慘,古浪及桑魯歌看到這種情形,心中各自吃驚。


    桑魯歌低聲對古浪道:“古浪,好厲害的暗器!”


    古浪搖搖頭,低聲道:“不是我……”


    桑魯歌驚異地望著他,說道:“怎麽……”


    這時石懷沙已經緩緩地走了過來,鐵青著臉,用一種令人恐怖的聲音說道:“好古浪!這一下你可揚名天下啦!”


    古浪要想說明並非自己把穀小良置於死地,但是轉念一想,石懷沙絕不會相信,再說自己也沒有解釋的必要,隻得冷笑一聲,說道:“哼!這是他咎由自取,怪得誰來!”


    石懷沙氣得麵色鐵青,大袖一擺,說道:“好狂的小輩,我倒要試試你的竹簽打穴!”


    說著便要向古浪衝來,古浪連忙舉掌迎敵,這時突聽一聲大喝道:“且慢!”


    眾人一驚,同時迴頭望去,隻見一隻灰色的人影,如同大鵬掠空一般,由眾人頭頂上飛落而下!


    他來得好不驚人,真如天馬行空,惹得眾鄉民一片大嘩。


    這突然發生的事,也使得石懷沙、古浪等一齊發了怔。當那怪鳥般的不速之客落下之後,才看清了,竟是哈門陀。


    古浪心中一驚,暗道:“苦也!我是怎麽也避不過他的!”


    石懷沙見哈門陀身手過於驚人,也不禁大為吃驚,他怔怔地望著那突來的怪人。


    哈門陀徑自走到穀小良的屍體之旁,低頭看了看,麵上掛了一絲笑容。


    古浪心中一震,忖道:“啊!原來是他殺的……那麽哈門陀已經大開殺戒了!”


    由於弄不清哈門陀是敵是友,石懷沙便拱手道:“這位師父是何方高人?”


    哈門陀冷冷望了他一眼,說道:“老衲法號門陀!”


    古浪心中忖道:“他還在冒充出家人……”


    想到這裏,石懷沙已經問道:“老師父突然光臨,有何見教?”


    哈門陀冷笑一聲,說道:“這穀小良是我和尚殺死的,與古浪無關,有什麽事找我好了!”


    哈門陀此言一出,石懷沙麵色大變,忖道:“不妙!碰到這等人物,隻怕是兇多吉少,我還是立時走開的好!”


    想到這裏,開口問道:“大師父與古浪是何關係?”


    哈門陀冷冷道:“非親非故!”


    石懷沙早已由古浪眼中看出,他與哈門陀必然有些瓜葛。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那麽大師父與穀老師有何仇恨?”


    哈門陀仍然哈哈地說道:“無怨無仇!”


    石懷沙雖然內心憤恨已極,但是他卻不敢招惹這麽厲害的人物,強笑道:“江湖之中,事端極多,既然事不關己,自無過問必要,恕我先行告退!”


    說罷向哈門陀拱了拱手,便要離去。


    哈門陀凜然道:“施主留步!”


    石懷沙無奈,硬著頭皮轉過身子,含笑道:“大師父還有什麽事?”


    哈門陀望了古浪一眼,說道:“古浪乃是江湖晚輩,你與穀小良均是成名人物,為何與他動起手來?”


    石懷沙眉頭一皺,忖道:“看樣子他是成心找事,隻怕今天不能善罷了!”


    他強忍著心中的憤怒,說道:“一些私人糾紛,與大師父不相幹。”


    哈門陀麵色一沉,說道:“施主怎麽知道與我無關?”


    這句話把石懷沙問得啞口無言,他雖然心諱哈門陀武功神奇,但是他自己也算江湖成名人物,在這種情形下,實在忍不下去,說道:“大師父如有所教,尚請明言,我石懷沙絕不裝傻!”


    哈門陀微笑道:“好!好得很!我和尚做事向來無理,所以別想由我口中說出理來。”


    石懷沙白眉微揚,怒道:“你的意思我不懂!”


    哈門陀道:“我不攔你,隻要你走得出去,但請自便!”


    石懷沙大怒,喝道:“和尚,你真小看我了!”


    哈門陀寒著臉,說道:“你若不信就試試看,走得掉盡管走,走不掉那就是與我和尚有緣了!”


    石懷沙已然氣得麵無人色,狠狠地咬著牙,頓足道:“好和尚!你也太狂了!老子如果不是有要務在身,一定與你爭個是非長短!”


    哈門陀陰陰一笑說道:“既有要務,你就請便吧!”


    古浪聽哈門陀如此說,便知道石懷沙絕不會逃出哈門陀之手了!


    這時圍觀之人,雖然上千,但是自從哈門陀露麵之後,都變得鴉雀無聲,被哈門陀那種怪異的行徑所震懾住了。


    桑魯歌湊在古浪的耳旁低聲說道:“你看石懷沙的機會如何?”


    古浪搖了搖頭,低聲道:“兇多吉少!”


    正說之際,便聽石懷沙大聲叫道:“後會有期,我走了!”


    一語甫畢,身如旋風一般,在地麵打了一個轉,驀地騰空而起,宛如一隻巨鳥一般,惹得眾人大嘩!


    但是,就在他身起兩丈餘高之時,突然,好似有一股突來的外力吸引著他,使得他不但不能繼續升高,反而落了下來!


    一般圍觀的鄉民,不知道怎麽迴事,忍不住又是一陣喧嘩。


    再看石懷沙時,已然是麵無人色,雙目發直。


    古浪及桑魯歌自然明白,哈門陀是以驚人的內功,把石懷沙由半空中吸了迴來!


    這等功夫簡直是太驚人了,古浪及桑魯歌不禁瞠目以對,暗自驚心!


    石懷沙更是驚恐萬分,忖道:“我的天!我行走江湖數十年,還沒有遇見這麽厲害的人物,隻怕……”


    他的目光,掃在了穀小良的屍體上,隻覺一陣冷顫,頭上冒出了汗水。


    哈門陀含笑道:“石老師,怎麽又迴來了?”


    石懷沙目射奇光,狠狠地咬著牙,說道:“好和尚!能夠遇見高人,我死也甘心!”


    哈門陀哈哈笑了起來,說道:“石老師果然是快人……”


    話未說完,石懷沙已然叱道:“和尚!你不必奚落我,勝負立時便知!”


    他說罷,狠狠地跺了一腳,雙袖一拂,身子同離弦之箭一般,猛然而起。


    這一次他起得更高、更遠,但是當他身在半空之丈餘高時,那股奇怪的勁力,又吸了過來。


    石懷沙身在半空,突覺一股莫大的勁力,使得自己的身子向下墜去。


    這一次他已然有了準備,強壓驚怖之心,大袖向下一拂,發出了一記十成火候的掌力!隻聽得“砰”的一聲大震,兩股勁力已然接觸,石懷沙借著這一震之力,急如飛弦一般,向左麵飛了過去。


    哈門陀微微一笑,說道:“迴來!”


    隻見他用手一招,石懷沙去得不算不快,但是不過才出去不到一丈,便如斷線風箏一般,又由半空墜了下來!


    古浪見哈門陀隔空功力如此深厚,心中好不驚恐,忖道:“江湖之上,能敵得過他的,恐怕寥寥無幾了!”


    石懷沙第二次被哈門陀吸了下來,已是心膽俱碎,忖道:“看樣子今天是遇見魔星了!”


    哈門陀向前走了兩步,含笑自若地說道:“石老師,你好厲害的掌力!”


    石懷沙麵色鐵青,半晌才道:“和尚,你到底是何居心,明白地告訴我!”


    哈門陀笑道:“石老師,你自己走不出去,怪得誰來?”


    石懷沙氣得雙目圓瞪,叱道:“和尚!我石懷沙也是個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你可不能戲耍我!”


    哈門陀冷笑道:“哼!在我眼中,從無成名人物!你既然如此說,我到要看看你是怎麽成名的!”


    石懷沙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容易擺脫,便把心一橫,說道:“好!我舍出這條老命來陪你!”


    說罷之後,緩緩地走著圈子,雙目注定了哈門陀的一舉一動。


    哈門陀仍然是含笑吟吟,雙手套在袖筒內,若無其事,隻有當石懷沙走得過遠時,他才稍微移動一下,保持著雙方的距離。


    這時的空氣,顯得非常緊張,潛伏著莫大的危機,四下圍觀的群眾,也是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出。


    古浪早已看準了,低聲對桑魯歌說道:“哈門陀存心不良,看樣子要大開殺戒了!”


    這種情形,桑魯歌也看得很明白,答道:“哈門陀收拾完了石懷沙,不知要對我們如何?”


    古浪心中一驚,低聲道:“在沒有得到‘春秋筆’的下落前,他至多把我擄去……”


    桑魯歌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那可不成!我是來負責接待你的!”


    古浪迴頭望著他,見他一雙英俊的目中,射出了驚人的光芒,不禁握住他的手臂,說道:“魯歌!哈門陀絕非易與之輩,你千萬不可冒失,現在他對我們並無加害之意,如果他強要把我帶走,你隻有趕快去找丁老,若是你輕舉妄動,反而誤事!”


    桑魯歌聽古浪這麽說,便不再言語,古浪深恐他冒裏冒失,為自己送了性命,所以再三地告誡,直到他答應為止。


    這時石懷沙已經走了大半個圈子,但是哈門陀仍然沒有行動。


    哈門陀幾乎是連看他也不看,雙手套在肥大的袖子中,眼皮半搭著,好似在打盹一般。


    石懷沙則是全神貫注,雙目睜圓,注視著哈門陀的一舉一動。


    像這種情形,一直繼續了半盞茶的時間,那些圍觀的鄉民已有些不耐煩了,開始吵了起來。


    石懷沙與哈門陀之間,相距約有五六丈遠,這時他走到了哈門陀的背後。


    石懷沙心中忖道:“成敗在此一舉了!”


    一念甫畢,陡地大喝一聲,雙掌齊出,一股驚天動地的掌力,直向哈門陀背後湧撞過來!這兩掌之力,雷霆萬鈞,以不可抑止之勢,擊向哈門陀的背後。


    就在這兩掌發出之後,石懷沙拚命地提足了力氣,足尖一點,一如飛鳥臨空,向人群之中飛去。


    想不到這石懷沙竟有著一連串的動作,在他身起半空之際,雙袖一拂,大片銀星,如狂風暴雨一般,向哈門陀停身之處潮湧而來!


    這突如其來的奇招絕技,真個是驚人欲絕,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古浪及石懷沙也不禁為哈門陀捏了一把冷汗。


    再看哈門陀,在石懷沙發出第一招時,他好似背後長了眼睛一般,身子突然向左一晃,已然飄出了一丈多遠,身法之快、姿態之美令人拍案稱奇!


    石懷沙那淩厲的兩掌,打了個空,接著而來的是大批狠毒的暗器,散布的麵積約有一丈方圓,哈門陀整個的身子,都在暗器的範圍之中。


    隻見哈門陀一聲驚喝道:“匹夫!看家本領使出來了……”


    他一雙大袖,向前一撲,古浪等可以清清楚楚地聽見“唿”的一聲巨響。


    便見那大片寒星,如同是狂風中的敗絮一般,四下飛濺,落了一地。


    這種淩厲狠毒的暗器,竟沒有傷著他分毫!


    這時石懷沙已經逃出了十餘丈之外,正準備由眾人頭頂掠過,見哈門陀不費吹灰之力,破了自己的暗器,不禁大驚失色!


    他拚命地提了一口氣,雙臂一振,發出了一聲長嘯,人如破空大雁,平地拔起了四丈餘高,由圍觀眾人的頭頂掠過。


    那圍觀的上千鄉眾,不禁又是一陣大亂。


    這時哈門陀早已來到石懷沙的身下,微微一笑,向空招了招手,說道:“石老師,給我迴來吧!”


    說也奇怪,石懷沙好似受了一股絕大的吸力,身不由主地墜了下來。


    當他離地麵還有三尺時,連忙打了一個大旋,才平穩地落了下來。


    這一來,可把石懷沙驚得麵無人色,心膽俱寒,怔怔地望著哈門陀。


    哈門陀笑道:“怎麽樣,我說的話不假吧?”


    兩下相距約有一丈左右,石懷沙望著這個古怪的老人,不禁心膽俱碎。


    他心中忖道:“罷了!今天是劫日了!”


    桑魯歌在一邊也不禁為他擔心,低聲對古浪道:“他可是要殺害石懷沙?”


    這種情形,古浪已經有所了解,他點了點頭,低聲答道:“看樣子右懷沙是難逃一死了,哈門陀的脾氣就是這個樣子,殺起人來毫不留情。”桑魯歌心中一驚,又道:


    “我們還是走吧!少時他會來找我們……”


    古浪打斷了他的話,搖頭道:“走是走不掉的,少時我們背對而立,必要的時候,我隻有取出‘春秋筆’與他一拚了!”


    因為“春秋筆”的招式是天下無敵的,所以桑魯歌聞言略為放心。


    這時石懷沙已稍為鎮定下來,壯著膽,用微顫的聲音說道:“和尚!你到底留我在此做什麽?”


    哈門陀笑道:“我並未拉住你……”


    話未說完,石懷沙一聲大喝:“我與你拚了!”


    他拚命向哈門陀衝來,但二人才一接觸,石懷沙已發出一聲狂喊,摔到一旁。


    古浪看時,他血流滿麵,額角插著一枝竹簽,已然慘死在地!


    石懷沙向哈門陀動手,竟連一招也未遞上,立時屍橫於地,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這個古怪的老人,驀然現身,舉手之間,連取了穀小良和石懷沙兩人的性命。


    石、穀二人,雖不是江湖中頂天立地的人物,可也算得是一流高手,想不到哈門陀不費吹灰之力,便把他們解決了!


    古浪及桑魯歌不禁被他嚇昏了頭,怔怔地望著那兩具慘死的屍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圍觀的眾人,見又是一條人命,嚇得一個個麵無人色,有那膽小而多事的人,紛紛跑去通知官府了。


    哈門陀低頭望了望這兩具屍體,緩緩地向古浪及桑魯歌走了過來。


    四下圍觀的人,立時緊張起來,紛紛叫道:“啊!他又要殺這兩個孩子了!”


    “不!他絕不敢殺桑少爺……”


    “桑少爺,小心!”


    古浪及桑魯歌被驚動了,古浪當先一步,走到了桑魯歌的身前,意思是要承當一切。


    桑魯歌則搶著站在古浪的身前,哈門陀看著他們這種情形,不禁笑了起來,說道:


    “你們不必爭先恐後,我向來是不向晚輩動手的,再說古浪與我還有一段緣分,不必害怕!”


    古浪及桑魯歌臉上同時一紅,古浪冷冷說道:“我並不害怕!”


    哈門陀雖然是江湖一代大魔,但當他看到古浪俊目揚輝,氣宇昂然,絲毫不懼的神態時,也不禁暗暗心驚。


    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果然是個傑出的少年!隻可惜我們的緣分竟是這麽短暫,落得這步田地!”


    由哈門陀的語氣聽來,他是真正地感到有些痛心,並不是做出來的。


    古浪心中雖然有些慚愧,但是想到自己如果不趁早脫離哈門陀的話,隻怕將來也會變成江湖惡魔了!


    所以他一言不發,哈門陀又接著說道:“孩子,你再考慮考慮……”


    古浪心中一驚,抬目望著他,望著這個狠毒、冷漠的老人。


    他似乎對任何人都是沒有感情的,但是對古浪,卻顯著地有些不同。


    他那雙冷漠的眼睛,蘊藏著一種慈愛——雖然很有距離——這種情形出現在哈門陀的臉上,卻是非常難能的。


    古浪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他忖道:“他為什麽對我如此關愛?”


    哈門陀又道:“我是不願傷害你的,你自己應該知道!”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你對我的愛護,我自會記在心中,以後會報答你,可是我不再跟你走了。”


    哈門陀麵色一變,說道:“古浪!你到底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地方,硬要與我作對?”


    古浪搖頭道:“我隻是要過自己的生活,絕不受任何人的擺布,怎能說與你作對?”


    哈門陀冷冷說道:“好!既然如此,我就爽快地告訴你,天下之大,沒有一個人能背叛我的!”


    他的語氣斬鐵斷鋼,具有無上權威。


    古浪不曾接口,哈門陀把聲音提高了些,接著說道:“我現在不傷害你們分毫,可是我要告訴你,無論你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我的眼睛,我要看看,看你葫蘆中賣的什麽藥!”


    哈門陀的話說得古浪陣陣驚心,但是他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他的。


    所以古浪仍然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桑魯歌雖然很氣,但是他眼見哈門陀的厲害,也是不敢發作。


    哈門陀望了桑魯歌一眼,接口道:“還有你!如果過分多事,隻會給你自己帶來惡運!”


    桑魯歌氣得扭過了頭,一言不發。


    哈門陀迴頭望了一下,見圍觀眾人,仍然沒有散去,皺了皺眉頭,說道:“討厭的東西!”


    他望著古浪,沉默了片刻,似乎沒有什麽話好說了,古浪和桑魯歌仍是一言不發。


    哈門陀咬了咬嘴唇,說道:“你還有什麽話說?”


    古浪搖搖頭,說道:“沒有!”


    哈門陀忍著氣,又道:“你可願意再與我長談一下?”


    古浪仍然搖頭道:“不必了!”


    哈門陀冷笑一聲,說道:“好吧!我們就此散席,省得鄉役地保來了找麻煩!”


    他說罷之後,大袖一揚,人如巨鳥般,已經飛出了十丈左右,一連幾個起落,已經由那片人群頭頂掠過,不知去向。


    這一群人不禁大亂,把哈門陀當作了天人一般,紛紛向空膜拜。


    古浪及桑魯歌見哈門陀來得驚人,去得更驚人,心中好不驚嚇。


    他們發了一陣怔,桑魯歌說道:“我們也走吧,少時鄉役地保來了,又是一陣扯不清的麻煩!”


    古浪望了望穀小良及石懷沙的屍體,說道:“可是……這兩具屍體呢?”


    桑魯歌接道:“自然會有人收拾,好在又不是我們殺死的!”


    事到如今,古浪也無別的辦法,隻得隨在桑魯歌身後,向酒店走去。


    桑魯歌扯高了聲音道:“借光!請讓一條路!”


    那圍觀諸人,沒等他話說完,便紛紛讓開了一條路,一個個雅雀無聲,看著古浪及桑魯歌通過。


    古浪及桑魯歌二人一陣疾行,來到了先前的酒樓,取了駿馬,向河邊奔去。


    古浪問道:“我們可是要雇船?”


    桑魯歌接口道:“不用雇!我有船在等著!”


    古浪果然看見一條大船泊在碼頭,這時他突然想起了童石紅,不禁急道:“糟!石紅不知怎麽樣了!”


    桑魯歌接口道:“現在我們沒有時間再等她了,好在她與況紅居是骨肉之親,不會有什麽意外的。”


    古浪雖然焦急,但是也無可奈何,二人一陣急馳,來到了碼頭,立時上船,幾個小夥子,扯帆操槳,很快地駛了出去。


    桑魯歌交待了幾句,對古浪道:“我們進艙吧!但願路上不要有什麽變化,能夠早些到達家中。”


    二人走進了艙中,隻見一個青衣的女子,坐在艙中,清麗可人,正是童石紅!


    古浪不禁又驚又喜,急步趕了過去,拉住了童石紅的手,笑道:“啊呀!石紅,我正在為你擔心!你怎麽到這裏來的?況紅居呢?”


    不知何時,古浪對童石紅的感情已然大增,這時竟在不自覺中表露了出來。


    童石紅麵上一紅,把他的手推開,低聲道:“還有外人……”


    古浪這才驚覺,迴頭看時,桑魯歌帶著微笑,正在望著他們。


    古浪雖然是少年奇俠,也不禁弄得滿麵通紅,顯得異常尷尬。


    所幸童石紅接著說道:“我沒往遠處跑,她當我跑遠了,現在說不定追出了好幾十裏呢!”


    古浪高興得很,連聲說道:“你真聰明!”


    童石紅見古浪迴心轉意,一片關愛之情,溢於言表,芳心大慰。


    桑魯歌在一旁看得清楚,不禁暗暗皺眉,他想到自己的妹妹,陷入了這個感情的圈子裏,如果不能及早自拔的話,恐怕就是一個悲劇。


    他們落座之後,古浪才問道:“魯歌,你是由哪裏來的?”


    桑魯歌笑道:“我沿江而來,見到了大船,想不到你已經下船了!”


    古浪想起自己與桑燕不愉快的事,不禁麵上一紅,岔開道:“丁老還在船上嗎?”


    桑魯歌點點頭,說道:“這位老爺子,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古浪接口道:“他到底為什麽一定要見九娘呢?”


    桑魯歌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每次問姑婆,總是挨一頓罵,看來他們好像有仇似的。”


    古浪道:“據我看不似有仇,早年他們必定是很親密的朋友,不知為什麽鬧翻了。”


    他們談了一陣,彼此心裏都明白,必然是與感情有關的事。


    船行甚遠,三人閑談著,倒也愉快。


    這一次航行,竟是毫無風險,直抵“南岸”——重慶對江。


    “南岸”雖然是一個小村鎮,但是山靈水秀,景色非常。


    由於山水的雄奇,當地的人看來都有幾分靈氣,活潑而強壯。


    古浪在船上看見這一片青蔥山嶺,心中好不歡娛,擊掌道:“九娘果然不是凡人,選得這一片好所在,真個是人間仙境了!”


    桑魯歌笑道:“當你住久之後,你就會覺得沒有意思了!”


    古浪搖頭笑道:“不會……”


    才說到這裏,便聽童石紅叫道:“那是來接你的嗎?”


    二人隨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碼頭上站著一些人,其中有焦、盂兩位大娘。


    桑魯歌笑道:“他們的消息倒很靈通呢!”


    船慢慢地靠近了碼頭,焦、孟大娘及一群年輕人擁了上來,古浪及桑魯歌含笑與他們打招唿。


    孟、焦兩位大娘,似乎也高興得很,但是當他們看到了童石紅時,麵上的笑容立時消失了。


    古浪心中一動,忖道:“這樣看來,石紅於我是一種阻力了!”


    船靠了岸,舟子立時搭上了跳板,古浪等魚貫而下,這一帶漁民,對桑魯歌極為友善,紛紛含笑招唿著,親切異常。


    古浪忖道:“如此看來,桑家倒是一個行善之家。”


    這時桑魯歌已問道:“妹妹呢?”


    焦大娘望了童石紅一眼,說道:“小姐迴來了,可是突然又騎馬離去,我們也在奇怪呢!”


    古浪很明白,是由於童石紅的關係。


    古浪假作沒聽見,心中卻尋思道:“我雖是有求於他們,但也不能限製我的交遊呀!”


    這時劃船的舟子,已經把古浪的駿馬牽了下來,古浪若無其事地笑道:“焦大娘,我們這就走嗎?”


    焦大娘怔怔地望了他一陣,搖了搖頭,古浪弄得莫名其妙。


    桑魯歌在旁接口道:“這附近有家‘青山店’,設備很是不錯,我帶你們歇息去。”


    古浪大訝,說道:“你們桑家堡不是在這裏嗎?為什麽還要去住店?”


    桑魯歌苦笑道:“啊呀!老兄,哪有你想得這麽輕鬆,現在九娘見不見你還成問題呢!”


    古浪大為驚奇,說道:“怎麽,她不是還派人沿途接引我嗎?”


    桑魯歌停頓了一下,費力地說道:“她老人家脾氣很怪,不過此事與她切身有關,我想總會見你,隻是時間關係,既然到了這裏,你也不必過於焦急了。”


    古浪默想:“阿難子及丁老的話果然不錯,要想見她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古浪才想到這裏,突聽桑魯歌問道:“童姑娘,你怎麽打算呢?”


    童石紅突然被問,玉麵一紅,望了望古浪,嚅嚅說道:“我……我到……”


    古浪連忙搶了過來,說道:“石紅與我在一起,事完之後,我們再一同離去。”


    孟大娘在一旁冷笑一聲道:“有她跟著你,九娘更不會見你了,再說童姑娘還帶著一身恩怨呢!”


    古浪被她說得麵上一紅,不悅道:“她與此事無關,自然不會進桑家堡去,至於她本身的糾紛,我們自會合力解決,不勞費心了!”


    孟大娘碰了一鼻子灰,氣得一言不發,桑魯歌在一旁很快地接口道:“好!我們到‘青山店’去吧!”


    他說著,迴頭又對焦大娘道:“你們先迴去吧,我安置好他們就來!”


    焦大娘答應一聲,率著那一群人走了。


    古浪牽著馬,與桑魯歌及童石紅邊談邊行,他們沿著土坡向上爬來。


    川境多山,“南岸”地勢更高,青山高聳,景色如繪。


    “青山店”靠著山邊,青樹紅樓,氣派非凡,古浪詫道:“想不到這裏竟有這麽好的旅店!”


    桑魯歌笑道:“全四川的旅店中,我最喜歡這一家!”


    說話之際,已經有兩三個小夥子走了過來,為首之人笑道:“大少爺,好久不見你了!”


    桑魯歌迴頭對古浪笑道:“我平常沒事的時候,就到這來住兩三天,所以跟他們熟得很。”


    這時那小二已跑到麵前,笑道:“大少爺,你那間廂房我一直為你留著呢!”


    桑魯歌笑道:“今天我不住店,我有兩個朋友要住!”


    他說著指著古浪等道:“這是古少爺和童姑娘。”


    小二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把古浪的馬接了過來,拍了拍馬頸,說道:“格老子,好高的馬!”


    惹得古浪等都笑了起來,他趕緊牽著馬跑了。


    桑魯歌把古浪等送到了店前,笑道:“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我每天會來看你一次,有什麽事再聯絡吧!”


    古浪有很多話想問他,但是有童石紅在旁,關於“春秋筆”的事無法開口,隻得說道:“晚上你是否可來一晤?”


    桑魯歌略為沉吟,笑道:“可以!迴頭見!”


    他說罷轉身而去,這時小二已來請古浪上樓。


    古浪打量這家旅店,靠山麵水,全部是巨木建成,塗以紅樓,青山紅樓,悅目賞心。


    在旅店的正門,掛著一塊黑底朱字的大招牌,“青山紅樓”四個大顏字,頗具功力。


    古浪忍不住讚道:“我行走江湖多年,還沒有見過這麽好的旅店呢!”


    小二似乎很驕傲,說道:“古少爺請裏麵看吧,裏麵更好!”


    古浪答應一聲,與童石紅同時上了樓,在東北角上有兩間客房,已經收拾得幹幹淨淨了。


    古浪心中很是高興,忖道:“這夥計倒會辦事,連我都沒想到這點……”


    他麵上微紅,望了童石紅一眼,童石紅麵上也有些羞澀和不自然。


    古浪入房之後,隻見明窗淨幾,古樸有趣,憑窗而立,青山在側,綠水在前,相映成趣。


    童石紅和古浪看著這旁景致,不覺都是高興非凡,連聲讚賞。


    少時小二開上了飯,用罷之後,古浪對童石紅道:“你也休息休息吧!”


    童石紅點頭答應,古浪迴到自己房中,這幾日來舟車勞頓,也感到疲倦異常。


    他隨著小二,到了浴室,隻見是用白石砌成的一個大池,雖然有不少人在沐浴,但都是用小盆衝洗,所以池中之水清澈見底。


    古浪痛快地洗了個澡,小二早把他換下的髒衣洗淨,古浪心中忖道:“他們的服務真好!”


    迴到房中,憑窗而坐,隻見青山蔚蔚,山頂覆有白雪,青白相間,益發悅目。


    江水平靜,漁船點點,撒網垂釣,各成布局,偶爾有一兩隻寒鴉,由舟頂掠過,投入青山。


    古浪不禁看得入了迷,此時此境,他想到自己流落江湖,一事無成,不禁頗為感傷。


    古浪這時雖然才不到二十歲,可是他早入江湖,曆盡滄桑,這時看到這片勝景,不禁想道:“但願有一天,我能歸隱此地!”


    他癡想了一陣,又迴到了現實,於是他站起了身子,扶窗打量這一帶地勢。


    這間旅店的形勢頗為幽深,背麵的高大樹木,雖居隆冬,但枝葉仍然茂盛,密密麻麻。古浪正在打量,見小二由房外走過,便喚道:“小哥,你過來一下!”


    小二含笑入內,說道:“少爺有什麽吩咐?”


    古浪笑道:“最近你們店裏生意如何?”


    小二笑道:“我們店是全四川最好的,不管哪一家都比不過我們!”


    古浪笑道:“好得很!最近都有些什麽客人?”


    小二一怔,說道:“客人可多了,什麽樣的人都有!”


    古浪把聲音放低了一些,問道:“我是說有沒有跑江湖的?會武功的人,尤其是老年人?”


    小二略為思索說道:“西廂房住了好幾撥客人,有些老頭子,精神很好,不知道會不會武功。”


    古浪緊接著問道:“他們什麽時候搬進來的?”


    小二接道:“昨天才住進來!”


    古浪心中一驚,忖道:“這些老家夥果然厲害!”


    小二又問道:“怎麽,少爺與他們有仇嗎?”


    古浪作色道:“別胡說!你出去吧!”


    小二吐了一下舌頭,很快地走了出去。


    古浪本來有些睡意,這時也消失了,忖道:“我且出去看看!”


    他合上了門,出得店來,沿著一條石階,向店房之後走來。


    山風凜冽,吹得古浪遍體生寒,他倒背著手,在後園散步,猜想著是些什麽人追了下來。


    想到石懷沙及穀小良都已經死了,總算去了兩個勁敵。


    但是他也聯想到,哈門陀武功之高,手段之毒,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他坐在了一塊掃淨的大石上,忖道;“桑九娘不知是什麽樣的人物,要想見她恐怕還有很多困難呢!”


    才想到這裏,突聽有腳步聲,古浪迴頭望時,竟是焦大娘。


    古浪心中雖然討厭,仍不得不站起身來,拱手道:“焦大娘!”


    焦大娘打扮成鄉婦一般,除了她身軀顯得健壯些,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焦大娘笑著還禮,說道;“古少爺,你一個人在此嗎?”


    古浪笑道:“是呀!心中煩悶得很,出來散散心!你可是來找我的嗎?”


    焦大娘也坐在石頭上,說道:“也可以這麽說,我也是閑著沒事,從此經過,來看你和童姑娘……”


    她說到這裏,抬頭望了望樓上的窗戶,說道:“童姑娘呢?”


    古浪答道:“大概還在睡覺吧!”


    二人沉默了一下,古浪心中有很多話要問,卻不知由何問起。


    焦大娘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了一陣,說道:“古少爺,我們小姐來過沒有?”


    古浪心中一驚,搖頭道:“沒有!我不曾看見她,她可是住到這邊來了?”


    焦大娘連忙道:“沒有!沒有!我隻是隨便問問!”


    停歇了一下,她又接著問道:“聽我們少爺說,你與童姑娘……”


    說到這裏,停了下來,古浪緊接著問道:“我與重姑娘怎麽樣?”


    焦大娘傻笑了一聲,說道:“聽說你與童姑娘訂了終身,此事可是真的?”


    古浪麵上一紅,事實上他與童石紅並無名分,當時隻是同情她的遭遇才如此說,到了現在想要否認也不行了。


    他隻得硬著頭皮道:“這是我個人的事,不知焦大娘為何以此相詢?”


    焦大娘笑了笑,說道:“我隻是想知道一下,你還是老實地告訴我好。”


    古浪弄得莫名其妙,可是看焦大娘的表情,又是毫無惡意。


    他心中忖道:“看來此事好像與我有很大關係似的。”


    焦大娘又在催問著,古浪隻得說道:“是的!我們已有了口頭之約!”


    焦大娘臉色一變,說道:“古少爺,此番桑家堡你進不去了!”


    古浪一驚,正色道:“焦大娘此言何意?”


    焦大娘皺了皺眉頭道:“古少爺,老實告訴你,我是偷偷來的,若是讓九娘及小姐知道,隻怕就是場禍事!”


    聽她這麽說,古浪更感到詫異,追問道:“焦大娘,你到這裏來看我,必是有所暗示,還請你明言的好。”


    焦大娘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唉,其實這也不怪你,隻怪九娘脾氣大怪,再說少爺小姐又沒有把詳情告訴你……”


    古浪著急地道:“到底是什麽事,你快說呀!”


    焦大娘接道:“那是關於我們小姐終身的事!”


    古浪心中一驚,故作不解道:“你們小姐的事,與我有什麽關係?”


    焦大娘接道:“唉,因為我們小姐出身、人品、武功無一不是上乘,所以九娘對她的終身極為謹慎,曾經到處物色,但始終找不著合意的人……”


    古浪心中忖道:“莫非與我有關?”


    想到這裏,他不禁嚇了一跳,一雙俊目怔怔地望著焦大娘。


    焦大娘又道:“於是九娘想個辦法,說下一次‘春秋筆’的得主,如果是年輕人的話,必然是江湖上傑出的人物,也就是我們小姐的理想的對象了!”


    古浪聽到這裏,心中很不是味道,忖道:“這真是一廂情願了。”


    焦大娘幹咬了一聲,又道:“當然,這其中還有很多困難,譬如說‘春秋筆’的得主樣樣都好,若是我們小姐看不上,還是不行……”


    聽她的口氣,就如同桑燕是公主,要得天下俊才選為駙馬似的。


    古浪心中很是不悅,但是他並未開口,隻是靜靜地聽著。


    焦大娘停頓了一下,又道:“可是……古少爺,你已經是‘春秋筆’的得主了,我們小姐與你見過了麵……事情就是這樣的。”


    她語焉不詳,但是古浪聽明白了,就是說桑燕對自己滿意,那麽自己便應作她的夫婿了。


    古浪思索了一下,問道:“聽你的意思,似要我接受九娘的意思,可是否?”


    焦大娘笑道:“古少爺是聰明人,就不必我多說了!”


    古浪忍著心中的怒火,很平靜地說道:“那麽就是說,如果誰得了‘春秋筆’,隻要被桑姑娘看中,就一定要與她成親?”


    他的口氣不善,焦大娘麵上微紅,停了一下,說道:“當然這種事還要看緣分,但不知古少爺對我們小姐的看法如何?”


    聽她這麽一問,古浪實在有些難於迴答,他站起了身子,來迴地走動著。


    焦大娘也不催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她此來負有任務,所以靜心地等待結果。


    古浪思慮了一陣,正色道:“桑姑娘天姿國色,豪爽正直……”


    焦大娘聽到這裏,不禁大為高興,但是古浪緊接著又說道:“不過,正如你剛才所說,這種事是要靠緣分的,隻怕我沒有這麽大福分吧!”


    聽到這裏,焦大娘的喜悅盡失。她也站了起來,壓低了聲音道:“古少爺!我知道小姐在船上做錯了一件事情,不過她並非有心,你是聰明人,想一想就該明白了。”


    在這種情形下,就算古浪對桑燕懷有深情,也不能如此吐出,再說他的心房,已經漸漸地被童石紅所占據了。


    他搖了搖頭,毅然說道:“焦大娘,我謝謝你的這番好意,不過與童姑娘有約在先,實不容再作非分之想,否則我古浪豈不為江湖所唾罵,又怎配作‘春秋筆’的主人?”


    古浪的話,說得焦大娘一陣麵紅,她不住地點著頭,說道:“古少俠,我佩服你這種君子作風,不過這件事對你入桑家堡有很大影響呢!”


    古浪麵色一變,說道:“此言何意?”


    焦大娘道:“古少爺,我告訴你,你可別生氣!”


    古浪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生氣,你快說明。”


    焦大娘這才接道:“自從你入川之後,九娘就派人暗中接應、維護,並且由迴報之中,知道你的品貌和才識,她老人家很是高興,認為她的想法是對的……”


    古浪忖道:“啊!原來他們竟有此深心!”


    焦大娘接道:“可是這件事是關於小姐終身的大事,非同小可,所以九娘特別命少爺小姐親自出馬接你,就是要他們自己去看一看……”


    古浪恍然大悟,說道:“啊!原來如此!”


    焦大娘道:“不瞞你說,我們小姐很是喜愛你的才德品貌,這消息傳到九娘耳中,她老人家更是高興非凡,認為是千裏姻緣呢!”


    古浪苦笑一下,並未接口,焦大娘又道:“可是,不料半途起風波,小姐含恨迴來,九娘知道以後,很是憤怒。”


    古浪知道她說的是關於船上那件事,不禁麵上一紅,俊目閃閃地說道:“我已經說過,我與童姑娘有約在先,為了此事,她與況紅居還鬧了不愉快呢!”


    焦大娘似乎有些失望,說道:“這……如果你們真的有婚約,那可就不好辦了!”


    古浪緊接著問道:“到底怎麽迴事,請你爽快地告訴我!”


    焦大娘這才說道:“如果這樣的話,隻怕你很難見到九娘了!”


    古浪心中一驚,也很氣憤,劍眉飛揚,說道:“我千裏跋涉,來此晉見,隻因先恩師留有遺言,若是九娘以此為要挾,我又有何說的?”


    焦大娘道:“九娘實際上是愛護你的,這麽多年來,她從未接見任何人,就是阿難子老師來,也要事先約定才能見麵,可是你一入川,她就派人照顧下來了。”


    古浪心中怒氣難消,說道:“我很感謝她這番情意,不過她總不能強迫我應允婚事呀!”


    焦大娘道:“不錯,她不能強迫你允婚,可是你也不能強迫她一定要見你呀!”


    古浪聞言一怔,說不出話來。


    他已經真正地接觸到難題了,如果見不著桑九娘,自己不但空懷曠世珍寶,並且還辜負了阿難子一番愛才之意!


    他垂首無言,心中紊亂異常。


    焦大娘見狀說道:“古少爺,我此來是私下相告,還希望你多考慮考慮……”


    古浪打斷了她的話,說道:“焦大娘,以你的意思,是想要我怎麽做?”


    焦大娘被他問得有些尷尬,說道:“這……我並不是要你做背信負恩之人,隻是希望你做個準備,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古浪點頭道:“謝謝你!我會想的。”


    焦大娘向四下望了望,說道:“我該走了……你最好與丁老爺子商量商量,看他有沒有辦法。”


    古浪詫道:“連他自己還見不著九娘,如何為我設法?”


    焦大娘點頭道:“他老人家要見九娘誠然很難,可是如果他見著了就有辦法!”


    古浪心中一動,正要相詢,焦大娘已匆匆說道:“我出來很久了,迴頭見!”


    她說罷此話便很快地沿階而下,向店外走去。


    古浪望著她的背影消失之後,心中混亂到了極點,真有些不知所從。


    至於他與童石紅的事情,他自己也想不到發展得這麽快。


    “一切都是命運吧!”


    他才想到這裏,突聽童石紅的聲音由背後傳來,說道:“都是我不好,連累了你……”


    古浪慌忙迴過頭去,見童石紅由樹叢之中走了出來,神態頹然。


    看見童石紅這等神情,古浪不自覺地生出了一股憐惜之情,他走了過去,說道:


    “你……你沒有睡覺?什麽時候來的?”


    童石紅搖了搖頭,說道:“我來很久了。”


    古浪心中一急,問道:“那麽剛才我與焦大娘的談話,你都聽見了?”


    童石紅點點頭,一言不發。


    古浪笑著安慰她道:“不要為我的事發愁,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童石紅抬起了眼睛,很感激地說道:“謝謝你!不過我不願意為了我,耽誤你這麽重要的事……”


    古浪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你不必說這種話,在我沒到此以前,我就知道事情很困難,不過我一定會克服的。”


    童石紅道:“還是我離開這裏好……”


    古浪不悅道:“不行!你不能離開我……”


    童石紅問道:“為什麽?”


    古浪俊目一紅,星目閃出了光輝,說道:“因為……我愛你,我們已經有了婚約了!”


    盡管古浪是江湖男兒,到底他才十八歲,一生從沒有說過這些話,所以俊麵通紅。


    童石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雙秀目中閃著淚光,深情而又感激地望著古浪。


    古浪有一種莫大的衝動,他情不自禁地把童石紅攬在懷中。


    這兩個年輕人,這一刻都深深地陶醉在愛情之中,彼此誰也不說一句話,隻是緊緊地擁在一起,享受著對方的溫情……


    突然,一聲尖銳的冷笑,把他們嚇得立時分開來,驚慌地望去。


    又是那個美麗的魔鬼!


    桑燕穿著一身勁裝,鐵青著臉,怒火在燃燒著她,使得她美麗的臉看來越發恐怖。


    古浪及童石紅羞怒交集,一言不發地望著她。


    桑燕張口欲語,但是她也未能說出一個字來。


    古浪冷靜下來,先開口道:“姑娘有什麽見教嗎?”


    桑燕的秀目轉動了一下,說道:“真是不巧,又被我撞著了!”


    她這句話深深地刺傷了古浪和童石紅,但又偏偏無話可說。


    桑燕冷笑一聲,又道:“這才真是倒黴,白天晚上都遇見鬼!”


    古浪再也不能忍耐了,喝道:“姑娘!你休要出言不遜!”


    桑燕大怒,叫道:“你們大白天做這種事,不是鬼是什麽?”


    古浪大怒,喝道:“這是我們之間的事,關你屁事!”


    這句話如火上加油,桑燕一步跨了過來,指著古浪的鼻子道:“不要臉!不要臉!”


    古浪氣得頭發昏,極力地忍著說道:“姑娘,我已經再三忍讓,你不要再逼我了!”


    桑燕又指著童石紅大罵:“不要臉!臭女人!”


    古浪熱血上翻,再也忍耐不住,翻起一掌,隻聽,“啪”的一聲脆響,桑燕指著童石紅的那隻手臂,已經被古浪打下來了。


    這一下不得了,桑燕發狂了一般,跳起叫道:“不要臉!你們這對狗男女!”


    她雙掌如電,向古浪的胸前推來,手法快得出奇,勁力也是非凡。


    古浪雖然在盛怒之下,但總是有些顧慮,閃身讓開,大叫道:“姑娘!你再不住手,我可要無禮了!”


    可是桑燕哪裏肯聽,換掌如電,怒罵不已,聲音傳出了老遠。


    立時驚動了很多人,都紛紛跑了出來,團團圍觀,急得桑燕連連頓腳。


    桑燕雖然身手不凡,又是盛怒之下,但是她的武功到底與古浪相差很遠。


    古浪雖然也是怒不可遏,但是他終是投鼠忌器,有所顧慮。


    桑燕急得不住地頓腳,偏又是沒有辦法。


    正在這時,突聽一聲大喝道:“燕妹住手!”


    桑燕雙掌一收,閃開在一旁,指著古浪道:“你別想進我們家門!”


    古浪怒道:“我就要進去!”


    桑燕冷笑道:“走著瞧吧!”


    她很快地跑下了石階,對著圍觀的眾人叫道:“滾!滾!有什麽好看的!”


    那些人許是知道桑家小姐的厲害,立時紛紛跑了開去。


    古浪見桑燕如此失常和暴虐,真是大出意料,心中的氣憤更不用說了。


    剛才喝止桑燕的,正是桑魯歌,他扶著古浪的肩頭道:“我們迴房再談吧!”


    麵對著桑魯歌,古浪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歎了一口氣,對童石紅道:“我們上樓去!”


    他們一同上了樓,進入古浪的房中,桑魯歌把門掩上後,說道:“舍妹太任性,剛才多有得罪,還請兩位多加諒解!”


    古浪歎了一口氣道:“唉,都是我不好,致令弄得如此不歡,實在愧憾之至!”


    桑魯歌搖手道:“此事絕不能怪你,舍妹一向冷靜溫淑,最近不知怎麽變了性子,真是教人費解!”


    古浪麵上一紅,心中的話卻說不出來。


    桑魯歌又道:“不知這個丫頭在姑婆麵前說了什麽話,我姑婆最是疼愛她……隻怕你要見她老人家不太容易呢!”


    古浪點頭道:“我知道!此來已然曆盡千辛萬苦,但求能盡力而為,無愧於先師惜愛之恩便是功德無量了。”


    桑魯歌點頭道:“古浪,我很佩服你的勇氣,姑婆她老人家脾氣太怪,所以事情到現在很難說……”


    古浪見他說話時劍眉緊皺,這才知道自己想見桑九娘,果然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但是事到如今自己也絕無退縮之理,苦笑了一下,對桑魯歌道:“我盡我的力量就是了!”


    桑魯歌接口道:“我一定盡力協助!”


    古浪感激地拉著他的手,說道:“魯歌,你我萍水相逢,難得你古道熱腸,一片友愛,我也說不出什麽感激的話來!”


    桑魯歌搖頭笑道:“不必說了!我總不能看著這群江湖惡魔對付你一個人吧!”


    他說到這裏,站起了身子,說道:“現在我還不知道怎麽做,等我迴去以後,看看情形再說吧!”


    古浪送他到門口,說道:“我以後一定設法改善我與令妹的關係,決不再開罪她了!”


    桑魯歌一笑道:“我迴去也要教訓她!好了,迴頭見!”


    等桑魯歌去後,古浪及童石紅一同迴房。


    為了避免閑言,古浪便把房門大開,二人商談著桑家堡的事。


    古浪說道:“桑九娘怪癖是意料中的事,不過師父命我前來,一定是事有可為,否則他老人家洞悉前因,是不會如此吩咐的。”


    童石紅道:“我看我暫時離開一下,或許桑九娘會讓你進去也不一定。”


    古浪搖頭道:“你走了也是一樣!”


    童石紅著急道:“那麽我們怎麽辦呢?”


    古浪思忖了一下,毅然道:“我想今天晚上去探一探桑家堡!”


    童石紅聞言不禁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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