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峒溪……”


    峒溪脊背一僵,迴眸便看到了季堇涼。


    一身嫣紅如火的嫁衣,立在他的身後,雙目凝著池中的墨錦歡,臉色微白。


    峒溪過去扶住她,急聲安慰道,“你放心,爺雖把她帶迴來了,但並沒有動她。”


    言下之意,連城裔雖是在意她,但並沒有到失去理智的那一步窠。


    季堇涼微微點頭,與他一同將墨尋扶進了夙陽宮――


    冰火兩重天在體內交織,就如同滾燙的熔岩爆發點燃了身體,轉瞬卻又置身在冰冷無際的深淵中,整個身體在海洋中漂浮不定,身體開始疼抽疼,蘇蘇麻麻地痛楚幾乎讓墨尋失去了意識,唯一的感官,便隻有耳邊嗡嗡的聲響旆。


    “她的毒若是不解……”


    季堇涼闔動眼簾,看著墨尋那張水珠沁落,卻仍紅如霞光的臉頰,“真得會死掉嗎?”


    “濃情散本就藥性極烈,再加之她體內的毒……”


    峒溪點頭,以他毒遍天下的名聲肯定道,“若是沒有人來為她引毒的話,挨不過一個時辰,她必死無疑。”


    “不,她不能死。”


    季堇涼搖頭,往日光彩四溢地眸子,如今黯淡無光。


    “明天戊奴會來接人,如果在這個時候她死掉的話,那麽……後果不堪設想。阿裔才登位不久,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你的意思是要幫她解了這個毒?”


    峒溪擰了下眉心,暗暗思忖了一陣,又道,“嗯,我現在立即去找暗衛。”


    “不。”


    季堇涼搖頭,抓緊了他的手,咬唇,道,“你去將她中了濃情散的消息透露給連城翩。”


    “九王爺?”


    峒溪微微一詫,卻看季堇涼臉色凝重認真,立即便明白過來。


    暗衛雖然忠誠可靠,但身份畢竟卑微。


    而連城翩不同,他如今的身份並不會委屈了墨錦歡。待事後,連城翩不幸離世,墨錦歡即便不能夠被送去戊奴,也已是連成翩的女人了,連城裔也難再對她肖想半分。


    “現在就去通知他。”


    季堇涼聲音定定,眸中露出一絲堅定,“沒有多少時間了,阿裔也不見得會同意。快去吧!”


    “那你呢?”


    峒溪疑惑,看她的臉色薄白如紙,心裏驟然一疼。


    “我,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他答應過我,很快就會迴來。我自然是要在我的宮殿立等他的。”


    她麵上微笑,峒溪卻分明瞧見了其中苦澀。


    季堇涼垂眸,注視一瞬榻上還在迷迷糊糊翻著身的女人,轉身離去。


    墨錦歡……這一次,就當是我對不起你吧!


    ……


    月光皎潔的夜,雪瓣自天上悄悄而落,窗子外的天更亮了些。


    連城裔佇立在窗邊,神色如木,久久未動。


    “四哥。”


    連成翩來得很急,幾乎是摔進殿門的,匆匆爬起來到他這邊,隻叫了一聲,便跪倒在地――


    “四哥,當初我明明以為月兒已經死了……可你卻又告訴我,說她還在月城的豔關樓裏……”


    連成翩聲音哽哽,望著他僵直的背影,“四哥,你那時候的意思,不就是想把她交給我來照顧麽?四哥,你有季姑娘,墨錦歡你容不下……不如,就把她交給我?”


    他雙眸含熱,深深地凝望著他。’


    連城裔袖袍下的手掌,因緊緊地蜷縮已是青筋暴起――


    “四哥你放心,我會好好待她的,不要讓她去戊奴那種地方受苦了……”


    “小九,你該了解朕。”


    連城裔的聲音極淺淡,“朕做出的決定不會更改。”


    “不,四哥。我要救她!她如今需要……”


    他話音未落,已被連城裔一翻掌拂出去,“朕不會準的。小九,你死了這條心吧!”


    連成翩搖頭,瞳眸睜得微大,“四哥,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她死掉麽?”


    “她會不會死都與你無關。”


    連城裔靜盯著窗外地落雪,神顏依然。


    他這副冷漠地樣子,讓連成翩心頭重擊,扶著桌椅搖搖晃晃地再次站了起來,“我知道了,你要用你的人給她做解藥……你是不是要讓你的那些暗衛……我告訴你,那對她是一種侮辱!他們配不上!他們配不上她!”


    他低吼的聲音啞啞地,響徹在整個宮殿內。


    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跟連城裔紅過臉,即便是在他年幼的時候,即便是所有的人都在欺負他,他也從來沒有對他有過一絲的不敬,一是因為景妃的教導,二是因為他真得讓他敬服。


    連成翩麵向他,再次跪下,聲音也隨之低了下去,“四哥,身為墨翼的女兒,她本就夠不幸了!……她心裏隻有你,你放棄她,她沒有半句怨言……可你,絕不能這樣侮辱她!


    “我或者也是配不上她的……但是我能保證,今生今世隻一心對她一個!若違此言,必遭天譴。四哥,你就當九弟抗旨不遵吧!我要救她……”


    他說著,驀地起身,匆匆向門外衝去――


    卻被一個狠狠地勁力打在肩頸,整個人失去支撐,頹萎在地。


    連城裔地身影已閃到了他跟前,他被他單手捏著脖頸,臉色瞬息憋得通紅,眼眸微突――


    “小九,你是朕的王弟。她是朕的女人……你若再敢對她肖想半分,朕絕不會手下留情。”他臉色陳冷,厲聲警告他後,方緩緩收了力道。


    他剛那一下用了極重地力道,連成翩已支撐不住,沉迷過去。


    殷時疾步而來,將人攙扶了下去。


    宮殿內,再次恢複安靜。


    ……


    “阿裔。”


    身後忽然有喚聲傳來,連城裔才驚覺自己還站在雪裏。


    “堇兒,你怎麽來這裏了?”


    他看著季堇涼撐著傘走過來,抬手,為他撣去發上的那層雪瓣。


    “我等你那麽久,都不見你,便找來這兒了。”


    她的身體本就不好,這一遭走來,手背已是發涼,觸上他的大掌,溫度卻是比她的更低。


    心口悶得一疼,想來,他在這雪裏不知站了多久,身體都已僵冷。


    “阿裔,我已命人在蘭陵宮裏燒好了炭爐,我們走吧!”


    她將傘遞到他的手中,手挽上他的手臂。


    連城裔點頭,她猝不及防地吻過來。


    唇上一熱,鼻端有異香。


    連城裔手中握著的傘,一下掉在地上,冰涼地雪落在臉上,意識已沉。


    盯看她,最後地意識中,眼底有驚異閃過。


    ……


    “阿裔,對不起。”


    季堇涼咬唇,怔怔地看著他沉睡去地容顏。


    “皇後娘娘,皇上他……”


    殷時急急而至,看到連城裔躺在榻上無知無覺地樣子,心頭微驚。


    “你放心,皇上無事。他隻是……會沉睡一段時間罷了。”


    季堇涼聲音微沉,殷時愣了愣,終是頷首。


    是,這世間誰都有可能傷害連城裔,卻唯獨季堇涼不會。


    她既然說皇上沒事,那便是沒事。


    “殷護衛,你自幼便追隨在皇上身邊,本宮知你對皇上忠心耿耿,如今……本宮問你一件事,請你務必如實迴答。”


    她神色鄭重,殷時又是一怔,點頭。


    “你,可願為皇上一死?”


    殷時驀地跪地,“屬下誓死保護皇上。”


    “好。”


    季堇涼緊緊咬唇,眼神盯著空蕩地殿門,漸漸放冷,“本宮,要你去做一件事。立刻。”


    ……


    扶軒宮。


    原來的景妃,如今的景太後正扶案,在不慌不忙地挑著青燭的燈芯。


    對麵,連城漾蹙著眉心,托著下巴呆呆地注視著她。


    她真得很佩服她的這個娘親,不管是什麽時候,都是這麽溫柔冷靜。


    就比如眼下,九哥去了趟四哥處,迴來便是半死不活了,她竟還能冷靜至此,真是……不可思議。


    “娘親,您這太後娘娘做的愈發有範兒了。”


    連城漾急得快要跳腳。


    景太後淡瞥她一眼,“急有用麽?你四哥將季堇涼守得嚴,本宮還能殺了她不成?”


    “那四嫂怎麽辦?你可是把賭注都下在她身上了。”


    連城漾聳聳肩,一臉地無辜。


    景太後略一蹙眉,將手中的竹簽緩緩放至桌邊,“是啊,本宮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如今,又怎麽能放棄?”


    她緩步走至榻邊,連成翩睡得沉沉。


    眼露微痛――


    她的兒子,竟然忘記了自己賭咒的誓言,為了墨錦歡……


    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連城漾瞥著她的神色,悻悻地道,“後悔了吧?早知道四哥是個那麽固執的人,你是不是這些年就推九哥做皇帝了?”


    “你九哥?”


    景太後搖頭,一笑頗為無奈,“你以為娘親不想?可他根本就不是那個苗子,本宮才會與你外祖聯手幫助你四哥。你四哥是個重情之人,我這麽多年是如何對他,他心中也是清楚的。”


    連城漾點頭,“是,娘親英明。”


    她說得沒錯,若不然景妃也不會變成如今的景太後。


    “可惡!”


    景妃微拳砸在帳上,連城漾下了一小跳。


    嘟唇微歎――


    每次,她會念到這兩個字,就是因為一個人――季堇涼。


    季堇涼的生父季長河,當年曾受景妃親父,也就是她的外祖父禹城王的打壓,死於非命。殺父之仇,季堇涼自然沒有不記恨她的道理。


    這麽多年來,若非連城裔從中護著,且她也有可用之處,景妃早已想辦法將她除掉。而季堇涼也是個心思剔透之人,一直將情緒掩藏地極好。


    多年來,兩人表麵上一直相安無事。


    可也隻有她們自己清楚,二人是不可能共存的。


    如今連城裔已登位,便也是到了撕破臉的時候了――


    季堇涼大約也是察覺出了連成翩對墨錦歡的情愫暗生,才會有意將她如今的狀況透露給他,挑撥他與連城裔的關係,以讓二人生出嫌隙,甚至兄弟相殘。


    可惡又歹毒的一個女人!


    她不會讓她得逞的!


    “太後,十公主。皇上昏過去了,皇後娘娘在守著他。不準任何人靠近!還有……”景太後的貼身婢女青蘿,匆匆而來朝兩人急稟,“奴婢看到,殷護衛朝夙陽宮去了。”


    “kao!”


    連城漾一蹦三尺高,這季堇涼是打算要滅了她的小歡兒嗎?


    “不行,我得去阻止他。除了四哥,誰也別想動小歡兒。”


    她說著,就要往外跑。


    卻被景太後一把拉住,“你是犯得什麽糊塗?如今的你以什麽身份去阻止他?”


    “我,我……那我們就不管四嫂了嗎?”


    連城漾訥喃半晌,最後被景太後嫌棄,“沒腦子。娘親既然把所有賭注都壓在了你四嫂的身上,又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放棄?你的四嫂隻能有一個,那就是墨錦歡。”


    ……


    身體裏一股一股地疼,翻江倒海不足以形容,整個頭顱都在嗡嗡地響。


    墨尋絞著錦被,整個身體痛苦地抽搐成呈s形,牙齒晃動,額上冷汗,熱汗一波接一波,濕透了發絲,濕透了衣衫和棉被。


    殷時還未進門,就聽到自殿內傳來地呻吟聲――


    心頭一窒,猶豫良久,還是推開了殿門。


    微晃地燈火下,她的臉色透紅,微蹙地眉心,如仙的姿容,半裸淩亂地衣衫下,皮膚已呈淺粉色……


    喉結滑動,殷時隻覺得胸腔裏的某個器官快要跳出來,額頭有汗如雨。


    他單膝跪在榻邊,垂首凝看她,好一會兒。


    “王妃,對不起。”


    他清楚,以自己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她。


    自己對她的接觸,哪怕隻是稍碰到手背,與她而言都會是一種褻瀆。


    殷時閉眼,顫巍地大掌撕開她的衣衫,身軀躺在榻上。


    她的身體滾燙,而他的身子也早已僵直――


    他翻身覆在她的身上,身體是在簌簌顫抖的。


    他自第一眼看到她的身體,盡管那時她還並非這仙姿容顏,但她的身軀已印在他的腦海中,怎麽也揮之不去,每每入睡,那副畫麵便會不由自主地出現在,扯著他的心魂,擾得他夜不能寐……


    又怎會想到,如今,她竟能再次真實地出現在自己麵前,且與他這樣地親密。


    有微燙粗灼地氣息壓在臉頰上,是如此陌生地氣息。


    墨尋下意識地偏頭,搖動腦袋,“不要,不要碰我……”


    沙啞地祈求,讓殷時的動作微窒。


    “你是誰……求你,不要碰我……我求你……”她蠕動地唇角,頗為費力地吐露出這些話。


    殷時微微睜眼,看著她已滿是淚痕地臉頰,又重新將眼睛閉上。


    “王妃,屬下……”


    他的聲音哽得厲害,也幾乎是語不成句,“你放心,屬下為你解過毒後,會,立即自盡。不會,有人知道……”


    “你是……殷時?”


    她迷蒙地意識,好似在那一瞬間清醒,激烈地搖晃起頭來,整個身體簌簌地,抖得厲害,“不要,我求你!殷時,我求你……”


    “王妃……對不起。”


    殷時咬牙,顫抖地手,將她的手腕和四肢整個壓住。


    “不要,求你不要……”


    從未有過如此地絕望,墨尋隻覺得周身有涼意漫襲。


    放棄抵抗,隻在那一瞬。


    被血絲充紅的雙眼,怔怔地瞪著上方地青紗帳,“……我恨你……連城裔,我恨你……”


    就算,他不要她,就算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她。


    也不可以這樣地……侮辱她。


    殷時雖看不到,卻是輕易聞到了那股血腥……


    驀地睜開眼,隻看她的唇角有鮮血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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