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宇似乎當真隻是想尋人陪他祭奠“亡妻”,下山後對此事隻字未提,謝過江彬便迴房去了,可憐江彬因此一夜無眠。</p>


    翌日,便要啟程離開,江彬起身穿戴整齊與喬宇一同向其父母拜別。喬母紅了眼眶,也顧不得江彬在場,絮絮叨叨地拉著兒子囑咐了好一番,隻盼過年喬宇早些迴來。喬父倒始終端著一家之主的架子,隻說了幾句民為貴、君為輕的大道理,別無他話。</p>


    喬宇再次拜了,在親朋鄰裏的簇擁下與江彬上了馬車。迴去的一路,倒不怎麽趕,喬宇似乎刻意放緩了步調,也不知是他想散心,還是遷就心事重重的江彬。繞過鄱陽湖,入得桃樹鎮,便在此歇了,明日再趕路。</p>


    兩人投了一戶農家,翌日一早,備足了幹糧,又顛簸半日,在南京城外歇息片刻,卻聽茶館裏歇腳的幾位儒生道:“陽明先生當初因了劉瑾被貶為貴州龍場驛丞,如今卻又擢為右僉都禦史,巡撫南贛和江西事輯……端的是此一時彼一時!”</p>


    “陽明先生德高望重,自是不當埋沒,隻皇上此時提拔,用意何在?”</p>


    “明裏說是剿匪,可誰又知道?”</p>


    江彬在一旁聽了,想起前段時日喬宇私下見王守仁之父王華,王勳又得密詔……正德皇帝向來深謀遠慮,當年召見王守仁徹夜“論道”卻不見重用,如今方擢升了,卻又與江西沾邊……</p>


    正想著,身旁喬宇已要起身付賬,江彬忙搶在他前頭,這事便擱下了。</p>


    喬宇府上的都已省親迴來,望微見了江彬使勁搖尾巴。江彬一把抱起他,摟在懷裏摸了又摸,遂又取了沿路買的糕點喂他。喬宇探過身來摸了摸望微腦袋,片刻後胡管事耳語幾句,喬宇便又換了身衣裳匆匆出門去了。</p>


    江彬想著之前在茶館聽來的話,越想越不安,趁機入了喬宇書房。果不其然,在書架上不起眼的一本曲集裏找到張信箋,那信雖無落款,字跡江彬卻認得。</p>


    淑芬在信中長篇累牘,江彬卻看得心驚肉跳。原來之前所說的西行都司衛所軍事和蒙古人私自貿易一事不過其中一樁,另有與倭人、葡萄牙人海上貿易等事。這之中所得,一部分歸了南京那些個年紀輕輕不甘屈居人下的官員,另一部分則通過沿海之地流往京城,入得好些個達官貴人的腰包。而剩下的白銀,則被藏於京城與南京供貨給“天下第一酒樓”的幾處茶葉鋪子內,而這茶葉鋪子的主人,正是徐霖當年引薦給江彬的茶商——呂攜。</p>


    當初與呂攜的偶遇太巧合了些,江彬並不是沒懷疑過,隻呂攜苦心經營人脈,並冒如此風險大肆斂財為的又是什麽?徐霖當初引薦呂攜,是否也是這局的一環?</p>


    這般思量著,便未注意到身後動靜,直到聽了腳步聲,方迴過頭來。</p>


    喬宇帶上了門,與江彬在幽暗中對視片刻,方上前取過他手中曲集,撫平翹起的頁角。</p>


    “望江大人莫涉足此事。”許久後,隻這麽一句。</p>


    “呂攜等人富可敵國,那些白銀將流往何處,喬尚書隻作不知?”</p>


    喬宇默然。</p>


    作者有話要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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