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筆欽賜,洗不得。於是編修大人舒芬在南京城裏頂著一朵菊花被正德皇帝拖著遊街,這下是人都知道他得罪皇帝了,好幾個愛溜須拍馬的陪都官,還當著正德皇帝的麵取笑舒芬。舒芬自幼便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七歲能詩,十二歲作《馴雁賦》,被南昌知府薦為博學弟子,正德十二年便中了狀元,任翰林院編修,可謂是一帆風順,何曾受過這種氣?奈何江彬找了陸青看著他,無法自尋短見。</p>


    一行人午時到了“天下第一酒樓南京分店”坐下,正德皇帝與喬宇說完話,便招唿隨行官員一同坐下來吃飯。席間分為兩派,一派埋頭苦吃,一派阿諛奉承。一頓飯吃完,正德皇帝遣那些官員迴衙門各司其職,自己則帶著江彬和舒芬迴到下榻處。</p>


    江彬將撓著他的望微抱在懷裏:“皇上何時走?”</p>


    正德皇帝接過張永遞來的參茶掀起蓋子吹了吹:“明日一早。吳傑那廝總討人嫌,可真見不著了又怪想念的。”</p>


    江彬愣了愣,這是要去江西?可朱宸濠謀反一事剛被壓下去不久,這般貿然前往,是否有些不妥?</p>


    正德皇帝拍了拍江彬的腿,示意他放寬心,江彬也便沒再說什麽。</p>


    翌日,上了馬車,江彬挑開帷子迴望,喬宇依舊攏著袖,一臉恭敬地站在一堆官員之中,不曾抬頭看上一眼。迴來這三日,竟是與喬宇一句話也未說上,那心結便就這麽擱著,不知可有解開那一日。</p>


    去江西的一路還算順暢,半路上下了場雨,正德皇帝一直拉著江彬打牌,末了嘀咕道道:“你定是讓望微看牌了!”</p>


    望微“旺”地一聲,舔了正德皇帝滿臉口水,江彬搖搖頭,把牌收了。</p>


    舒芬這迴不騎驢了,坐另一輛馬車裏寫他的遺書,額間那菊花每日都被正德皇帝不厭其煩地描摹得栩栩如生。</p>


    到了南昌,早被下令接待的都指揮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的官員們皆穿戴整齊迎在濕滑的道旁。</p>


    江彬隨正德皇帝下了馬車,意外地見到了新上任的江西巡撫孫燧。孫燧,鄭州遞運所大使孫新之子,弘治六年進士,正德十年升河南布政使,應州之戰歸來後,孫燧被擢為右副都禦史,巡撫江西。聽聞孫燧家人得知後哭天搶地,畢竟寧王朱宸濠曾一度謀反,若哪天他一時興起,那第一個倒黴的必定是孫燧。這種提醒吊膽的官職,任誰都不會心甘情願地就任,但聽聞孫燧卻耿直得很,恪盡職守至今,並未有半點差池。</p>


    正德皇帝象征性地慰問了一下迎接的官員,吃了頓飯,換了身衣裳,便乘轎去了寧王府。</p>


    雨斷斷續續,轎子走走停停。偶然間,聽了茶館外頭百姓議論江西匪盜猖獗,想是與寧王攀了親。江彬瞥正德皇帝一眼,正德皇帝隻管閉目養神。</p>


    吳傑早得了通報,帶著王府所有供職人牽著他家王爺抱著他家兒子板著臉在門外迎接。</p>


    正德皇帝上前就捏小兔子圓嘟嘟的臉:“來!叫大伯!”</p>


    小兔子還沒喊疼,大兔子和吳太醫同時一個眼刀殺過去,正德皇帝訕訕收迴手,咧嘴一笑道:“餓了。”</p>


    朱宸濠本就是吳傑好說歹說才勉強出來迎接的,見正德皇帝這痞相,當即抱過自家兒子走了,吳傑尷尬,隻好道:“他去張羅。”</p>


    正德皇帝倒不介懷,笑嘻嘻地一勾吳傑肩道:“我懂,你摸我耳根,和你一般軟。”</p>


    吳傑扭頭看了看後頭抱著望微麵無表情的的江彬,意味深長地“哦——”了聲。</p>


    等菜上齊了,正德皇帝也不講什麽禮節,坐下後就與吳傑開始互相灌酒。江彬被拉著坐在正德皇帝邊上,和吳傑身旁冷著臉的朱宸濠打了個照麵,朱宸濠始終板著張臉,直到小兔子坐到他懷裏求喂飯,臉上的表情才鬆動些。江彬假裝低頭吃菜,卻忍不住去瞧那父子倆。小時候,江梓卿也曾這般細心喂過他,偶爾唇角沾了飯粒,便用手指輕輕抹去……</p>


    “江大人……”軟軟糯糯的聲音將江彬的思緒拉了迴來,江彬抬頭望去,竟是小兔子在叫他。</p>


    “這裏。”小兔子指了指自己的唇角。</p>


    江彬笑了,擦了擦嘴角,忽的身旁探過個腦袋,指著自己的臉問:“瞧大伯麵善否?”</p>


    小兔子想了想,認真點了點頭。正德皇帝大喜,剛想說小兔子滿月還抱過他就聽小兔子挨近吳傑小小聲道:“大伯方才伸長脖子,就像池子裏那隻長頸龜。”</p>


    作者有話要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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