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秦楠此時已經意亂情迷,不過當她聽到蘇時劇烈的心跳時,仍然察覺出他的緊張和不安。


    秦楠吃驚的抬起頭,因為她從來沒有見過蘇時如此驚恐,甚至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你在害怕?”


    蘇時沒有否認,因為他無論怎麽控製,但始終無法控製身體的本能反應。


    “為什麽?”


    他牽著秦楠柔若無骨的小手,緩緩走到窗邊,看著天邊變幻莫測的白雲,輕聲歎道:“因為現在的形勢遠比我想象的要複雜得多,我昨天晚上想了很久,但始終想不到破局之法。”


    秦楠緊緊握著他的手,默默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以至於你要瞞著公主殿下?”


    “你指的是欽天監細作的事情?”


    秦楠輕輕點了點頭,這也是她最無法理解的地方:“我總感覺你對他們的態度很奇怪,似乎有意無意在包庇他們。”


    蘇時沉默許久,最後無奈的歎了口氣:“因為我知道他們想做什麽,所以才無法狠下心來對付他們。在我看來,他們所做的事是正義的,隻不過是生不逢時,無法成功罷了。”


    “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蘇時勉強笑了笑:“你還記不記得我曾跟你說過,在我的南柯一夢中,那個世界沒有皇帝。”


    “我記得。”


    “裴泫就是想建立那樣一個世界。”


    秦楠捂著嘴低聲驚唿道:“裴泫想建立一個沒有皇帝的世界?”


    “是。”


    “為什麽?”


    “因為那個世界雖然也不完美,但對於大乾的百姓來說,已經可以算是人間樂土了。”


    “人間樂土?”


    “你應該知道孔老夫子曾描繪了一個大同世界。”


    秦楠輕聲誦道:“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老有所終,壯有所用,矜寡孤疾皆有所養……”


    蘇時緩緩說道:“經過了一千五百年的大夢,裴泫認為他找到了大同世界,所以想把大乾變成大同世界。”


    “一千五百年的大夢?”秦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然後又有些擔心的看著他:“這是裴泫告訴你的?”


    “這是裴泫的繼任者告訴我的,就在我離開質庫後。”然後他看著秦楠驚恐擔心的模樣,向她安慰的笑了笑。


    “離開質庫後,馬車把我拉到一個城外不知名的地方,然後我與裴泫的繼任者親切的會了麵,進行了一番友好愉快的交流。”


    秦楠怔怔的看著他,仿佛不認識他一般。


    蘇時這時候忍不住歎道:“隻不過我離開時,他給我留下了一個讓我非常頭痛的難題。”


    “什麽難題?”


    “他們準備謀害陛下,就如同當初謀害太子那樣,而那道紫煙就是動手的信號。”


    秦楠聽得花容失色,她的雙手也變得無比冰涼。


    “不過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謀害……”秦楠在失神之下聽到蘇時的話,忍不住一聲驚唿,不過剛說兩個字,立即又緊緊捂著自己的嘴,見四周沒有什麽動靜,才壓低聲音說道:“謀害陛下還不可怕?”


    “如果隻是裴泫對陛下有加害之心,我還真不會害怕。”蘇時喃喃說道:“但現在為了那至尊之位,隻怕有些人比裴泫更希望陛下駕崩。”


    蘇時這句話已經是大逆不道之言,隻不過秦楠已經被他的話震驚到無法思想,更無力斥責他。


    過了許久,秦楠的臉上才慢慢恢複了血色,然後靜靜的看著蘇時。


    “現在你能不能把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完完整整講給我聽。”


    蘇時輕輕點點頭,目光看了看她,卻突然笑了起來。


    “這件事就要從三月初六那天講起。”


    秦楠疑惑道:“為什麽要從三月初六那天講起?”


    蘇時默默說道:“因為從那天起,所有的事情似乎都發生了改變。”


    “難道那一天很特別?”


    “那一天的確很特別。”蘇時忍不住輕歎道:“因為那一天我大夢初覺後,原本是去你家裏退親的。”


    這時候秦楠才想起,正是在三月初六那天,她經過十年,與蘇時在玉帶河畔相遇。


    想到這裏,秦楠心中忍不住升起一絲溫柔之意,輕輕靠在蘇時的胸前。


    “也是在那一天,裴泫知道了我的秘密,開始關注我。”


    “他怎麽會知道你的秘密?”


    “因為我所作的詩本就不應該存在這個世上,更不應該出自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的口中。”蘇時苦笑了一聲:“這時候我才明白杜子期的話。正是我的異言異行引起了裴泫的關注,所以他才會讓杜子期來調查我。”


    隨後蘇時從三月初六那天一直講到昨天晚上,把所有事情都詳細的講述給秦楠,包括裴泫對天子周熠的卜算。


    蘇時足足講了半個多時辰,秦楠聽完後,發現自己的手心已經開始出汗。


    她實在想不到,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裏,蘇時竟然經曆這麽多事情,更沒有想到這些經曆會如此離奇怪誕。


    “這麽說來,即使沒有裴泫的加害,陛下也活不過今年七月十七日?”


    當秦楠輕聲說出這句話時,表情變得說不出的怪異,因為她絕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至少同心會的人會這麽認為。”


    秦楠還是不明白:“現在已經知道裴泫本來就包藏禍心,為什麽陛下還會相信他的話?”


    “我猜想是因為太子。”


    “太子?”


    “裴泫的卜算陛下應該在太子那裏得到了證實。”蘇時仿佛笑了笑:“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麽陛下會無心政務,無論是誰,知道了自己隻剩下十年的壽命,他的想法一定會變。”


    “現在我也明白了,太子為什麽不把手書交給陛下或平樂公主。”


    “為什麽?”


    “當一個人知道了自己的命運卻又無力改變的時候,這種痛苦沒有人能夠承受,那還不如不讓他們知道。”


    但這時候秦楠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仿佛陷入沉思中。


    蘇時沒有打擾她,因為也許秦楠從他的講述中發現了他從未想到的問題。


    過了許久,秦楠突然怔怔的看著他。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為什麽陛下不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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