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事默默說道:“裴師並沒有明說,所以我等我也並不知道其中內情。”


    蘇時沉吟許久,終始不得要領,隻得跳過了這個話題,緩緩問道:“裴老二十年的布局,最終的選擇是不是揭竿起義?”


    沉默的聲音再度響起:“裴師說我們不是起義。”


    蘇時有些疑惑:“不是起義?那是什麽?”


    “革命。”


    “革命!”蘇時忍不住大驚失色的叫道。


    雖然蘇時早已有心理準備,但當他聽到這個詞後,神情仍然一陣恍惚,因為他明白這個詞代表的是什麽意思。


    起義是一個朝代替代另一個朝代,而革命是一種製度對另一種製度的終結。


    看來無論在哪一個世界,最後的道路都是殊途同歸。


    現在蘇時對裴泫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不管他的情形是南柯一夢也好,還是如自己一般,他都見識過大乾之後一千五百年的曆史。


    雖然蘇時不知道一千五百年後的世界到底發展成了什麽樣子,但有一點卻可以肯定,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的文明程度應該不比他來之前的世界差,更是遠遠超過目前的大乾。


    裴泫既然經曆過一千五百年後的世界,而且還擁有了看透他人和改變他人命運的能力,自然而然也就有了改造這個時代的想法。


    他也應該付諸了行動,不過在行動過程中,裴泫卻發現無論他怎麽努力,曆史依然無法更改。而他之所以能改變個人的命運,是因為這些人並未在史書上留下印跡。


    想到這裏,蘇時突然問道:“我記得尤貴根本沒有見過裴泫,而且趙亮也應該沒有機會見到他,他又是如何改變他們的命運?”


    執事淡淡說道:“跟隨裴師的人不知有多少,他們被跟隨者所救,自然也是被裴師改變了命運。”


    雖然外麵風雨大作,但蘇時卻感覺到房間裏又悶又熱,他站了起來,走到窗邊,當感受到雨水的清涼,他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你們知不知道什麽是革命?”看著窗外的風雨,蘇時緩緩問道。


    執事毫不猶豫的迴答道:“革命意味著改變、犧牲……”


    蘇時打斷了他的話:“還意味著動蕩、覆滅,不死不休。”說到這裏,他長歎道:“而且我看不出來你們有絲毫成功的可能。”


    這並不是蘇時危言聳聽,任何一種製度如果沒有堅實的基礎,都如同空中樓閣,即使取得一時的成功,最終也會被曆史的慣性碾壓得粉碎。


    如果裴泫想把一千五百年後的製度拿到大乾來施行,其結果可想而知。


    更何況,裴泫連史書上留名的人的命運都無法改變,又如何能改變大乾。


    執事出乎意料的沒有與蘇時爭執,他苦笑道:“裴師也曾這樣說過,我們的革命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


    蘇時微微一愣,忍不住追問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還要做這些無用之功,讓大乾陷入內亂之中,而最終受苦的還是平民百姓。這似乎與你們的宗旨相悖?”


    執事幽然長歎道:“看來蘇公子還是沒有明白,大乾的動亂根源絕非我等,即使沒有裴師的策劃,大乾依然會陷入動蕩之中,最終還是會覆滅。”


    “而且在大乾覆滅之際,千百萬的百姓也將會死於異族的鐵騎之下。”


    蘇時的神情立即變得警覺起來:“異族?”


    “大乾皇帝駕崩之後,各位皇子紛紛自立,相互征伐,最後皆會引異族之兵為自己助陣。然而異族對大乾這塊肥肉垂涎已久,那些皇子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引狼入室,最終紛紛命喪於異族之手,而大乾從此也煙消雲滅。”


    “此後一百多年,那些異族在大乾土地上再度相互征伐,而大乾的百姓身受百年的刀兵之苦,已經十室九空,十不存一了。”


    蘇時再次陷入沉思之中,因為他突然明白裴泫為什麽要這樣做了。既然大乾百姓的命運已定,一百多年來都會任人魚肉,為何不給他們一次抗爭命運的機會?


    而且他也明白了為什麽裴泫要用革命一詞,在同一種製度之下,平民的起義往往都會走向失敗,所以在大亂之際,裴泫想用更先進的製度獲得一線生機。


    這也許是裴泫在無奈之中唯一能想到的辦法。隻不過這種方法真的能創造出一線生機?


    蘇時陷入了迷茫之中。


    那執事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緩緩說道:“裴師曾說過,太子想改變大乾,他做不到。裴師他自己也隻是盡力而為,不過希望渺茫。”


    蘇時神情還在恍惚之中,隨口問道:“為什麽?”


    “因為天道。”


    “天道?”他忍不住用手捏了捏額頭,痛苦的問道。


    現在他最聽不得這些玄幻的詞,即使他的經曆是如此的玄幻,而且現在他可以肯定裴泫的情形與周暄相同。


    因為如果裴泫的情形真的與他相似,是絕對不會把天意、天道這詞掛在嘴邊。


    “裴師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而太子周暄又把本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事物帶到大乾,這已經引起天道震怒。因此那一場延續百年的異族亂華,會將這一切全部埋葬,不會在曆史上留下一絲痕跡。”


    原本蘇時對天道一詞嗤之以鼻,但聽到執事的解釋,卻偏偏感覺他說得有幾分道理。


    然後蘇時問了一個長久以來困擾他的問題:“杜子期加入你們的組織沒有?”


    執事立即迴答道:“沒有?”


    蘇時有些奇怪:“他不是裴老的學生嗎?而且對裴老也十分信任,裴老甚至願意為他出謀劃策,為什麽沒有讓他加入組織?”


    執事歎道:“雖然杜子期很有正義感,但為人也十分愚忠,所以裴師認為他根本不可能接受這種顛覆他認知的觀點,甚至還會反目成仇,所以根本沒有想過把他拉進組織裏。”


    “崔鵬和唐賜呢?”


    “他們是。”


    蘇時更加覺得奇怪了:“那唐賜為什麽會死?既然裴老能看透他人命運,便會知道唐賜參軍平叛必定會喪命,難道沒有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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