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鸞飛走送信過了三天就把人帶迴來了。四人久別重逢又是一番熱鬧。原來柳意歡和亭奴早就在陽山附近逗留了說是要在這裏等璿璣他們迴來。結果陰差陽錯互相沒碰到若不是紅鸞送信柳意歡幾乎就要動身去浮玉島。


    璿璣第一件事就是找褚磊幫柳意歡除掉身上的冰咒。褚磊早就聽女兒說過天眼柳意歡的事跡雖然這人年紀一把了又胡鬧的緊但確是個胸懷磊落的漢子於是對他頗有相交之意當即就答應為他驅除冰咒。


    彼時剛好過了半年的期限柳意歡身上的衣服一除眾人都是大吃一驚原本盤亙在他右肩頭的一塊烏紫已經蔓延到了肩胛下。褚磊神色凝重用手輕叩那塊烏紫的皮膚隻覺觸手陰寒難為他還能撐著強顏歡笑想必半邊身子都是沒感覺了吧?


    “璿璣司鳳你們兩個出去。我替柳先生驅除冰咒途中不可以打擾。”


    禹司鳳見他們幾個留在這裏也沒什麽可以幫忙的隻得依依不舍地等在門外。璿璣蹲在亭奴身邊半年多沒見很是想念他唧唧咕咕地和他說一些廢話。亭奴隻是含笑聽著時不時插兩句話。從剛認識他的時候開始璿璣就覺得他很熟悉很親切好像很早以前就認識他一樣直覺什麽廢話心裏話都可以和他傾訴他是安全的可以信任的。


    很奇怪明明是陌生人根本也沒有什麽大交情。但她就是覺得他可以信賴。亭奴仿佛也覺得她這種信賴很正常完全沒有一絲突兀。璿璣說了好一會莫名其妙的廢話這才低聲道:“亭奴。你們這半年是做什麽去了?我們去慶陽找過你們沒找到。”


    亭奴笑了笑:“是柳先生有事。我奉陪而已。他去了一趟少室山那裏好像有他一位故人的墓地我們在那裏住了一段時間。”


    墓地?璿璣看了禹司鳳一眼他也是一臉茫然顯然不知道那位故人是誰。


    亭奴見她開口想問。便輕輕搖頭:“別人地隱私不好過問。他若是願意說終有一日會說的。他不想說便是強人所難。”


    璿璣點了點頭半晌才道:“亭奴你知道的吧我以前……嗯我地前世……”


    他似是有些愕然。(^更新最快)。然而還是頷輕道:“怎麽是想起了一些什麽?”


    “好像有點印象。每次火或者激動的時候有些片段就會閃現。但過後就忘了。我現在知道自己是什麽戰神將軍。崩玉不叫崩玉叫定坤。好像是前世犯了什麽大罪。所以被罰下界地。”


    這些事從她嘴裏說出來像是說別人的故事和自己完全沒有關係。她苦笑道:“雖然知道不過還是覺得不像我。和我這輩子好像沒什麽聯係……”


    亭奴沒說話。她又道:“我也想過就算真的想起前世的所有迴憶我也不是那個戰神將軍。我還是褚璿璣這一世和前一世是完全不同的。過去地事情應該就過去做人應當向前看。你說呢?”


    亭奴微笑柔聲道:“沒錯。沉溺於往事不是明智之舉。你說的很對。”


    璿璣得到他的讚同不由喜形於色笑道:“亭奴我前世也認識你對不對?我們以前也是好朋友對不對?”


    亭奴想了想才低聲道:“是的……不過你是高高在上的戰神將軍我隻是剛剛得道被養在天池裏的一尾鮫人罷了。好朋友……實在是談不上。”


    “那你說說啊以前的事情。我想聽。”


    亭奴頓了一會仿佛沉浸在迴憶裏良久才悠悠說道:“那時候……上界戰火不斷你時常要披甲出戰日子久了便覺得身心疲憊偶爾會來天池旁小憩。你以為我是不會說話沒有神識的所以常常帶了食物來送我說一些關於打仗的話。後來……”


    後來一直是她說他聽。她以為他聽不懂他以為她不願意別人插口。直到有一天他聽見其他人在天池旁討論她犯下地滔天大罪說天帝要處罰她令她神魂俱滅。他情急之下才在她麵前口吐人言要她逃離天界。說真的以她的本領要安然逃離天界沒有人敢阻攔地天帝一向寵愛她也不會與她為難。


    可是她聽到他說的話第一反應不是吃驚或者憤怒。而是……


    “後來什麽?”璿璣好奇地問。


    亭奴笑道:“後來我第一次開口說話你很驚惶像個做錯事地小孩臉漲得通紅我想你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吧。以為我什麽也不懂所以什麽都說出來結果我卻什麽都懂。”真地很出糗那次。她得知他會說人話慌得一塌糊塗手裏的食物吧噠一下落在地上。那時那刻她一點也不像叱吒風雲地戰神將軍她隻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韶齡少女因為心裏的事被陌生人知道了而感到羞愧難當。


    他也是從那一刻知道就算外表再厲害再風光的人內心也不是一樣的強大。他們的相識起源於那個瞬間也截止於那個瞬間。


    她很快就平靜下來淡淡地撥了撥頭目光猶如冰雪碾碎一般。半晌才低聲道:“我不會逃。有任何懲罰一力承擔便是。”


    他還想勸說她卻轉身走了忽而停下迴頭對他微微一笑道:“不要再為我說話你也會被牽扯進來的。”後來事她被捉進了天牢他也被人揭露與她有“密謀”因為很多人都看到那天晚上她去了天池和他說話。


    很多年過去了日子像流水一樣。她下界曆劫做人他被革了神職隻能從頭繼續做一隻最普通的鮫人。他心中一直有一句話沒有告訴她等了那麽久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再次與她重逢。雖然她已經什麽都不知道了好像變了一個人但那句話他無論如何也要說給她聽。


    “亭奴你怎麽不說了?”璿璣聽到一半等得心慌隻好又問。


    他嗬嗬輕笑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頭輕道:“你知道嗎?不管你說什麽我都願意聽。以後……也願意聽。”


    這種執念好像熾熱的戀情執著不休。隻想彌補那天晚上他沒有說完的話隻想繼續聽她說話月色下黃金甲上麵的穗子落在水裏少女麵上還帶著稚氣。所有的殺氣陰冷都消失不見。所謂的戰神像個天真的孩子。


    不是戀慕非關傾心。他隻為了她那一刻的驚惶感到怦然心動不願讓迴憶變成流沙從指縫間溜走。柳意歡身上的冰咒很快就被消除了隻需要靜養兩天就可以完全恢複。


    璿璣見褚磊出來的時候滿頭是汗顯然花費了極大的精力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上前拉住他的手低低叫了一聲:“爹爹……”


    褚磊拍了拍她的腦袋溫言道:“沒事了。讓你的朋友們也去休息吧不早了。”璿璣搖頭:“不柳大哥的傷好了我才放心。現在就去救玲瓏。”


    褚磊早聽說她認識一個高人可以將玲瓏的魂魄嵌合迴去卻不知是誰當下驚道:“現在就可以?不過柳先生剛剛才睡著……”


    璿璣笑著把亭奴推過去獻寶一樣道:“不是柳大哥是這位哦!他叫亭奴一路上幫了我們好多忙呢!”


    褚磊一眼就看出他絕非凡人更是驚疑低聲道:“尊駕……”


    亭奴淡淡揭開鋪在腿上的毯子露出魚尾輕道:“在下鮫人亭奴見過褚掌門。”


    妖!褚磊神色一變。璿璣用力抓住他的手沉聲道:“爹!他是我朋友!”


    和妖類怎麽做朋友?!褚磊嘴唇微微一動似是要說什麽最後隻歎了一聲搖了搖頭低聲道:“他……罷了。那勞煩尊駕能救迴小女少陽派上下感激不盡。”


    “褚掌門客氣。”亭奴對他的失態並不在意迴頭溫言道:“璿璣帶我去看玲瓏吧。”


    褚磊定定站在原地看他們走遠心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他一生所學所聞無一不是妖類造孽須得鏟除更兼定海鐵索一事被妖魔所迫對妖物一直深惡痛絕。如今找遍天下人都沒有可以救迴玲瓏的偏偏要妖物出手相救。這番滋味豈是三言兩語所能說清的?


    也許他真的老了。


    褚磊長歎一聲終於還是轉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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