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敏言怔怔地看著璿璣的身體化作萬點熒光消失在眼前臉上的淚水冰冷順著下巴一直流到胸襟。他並沒有伸手擦他好像已經變成了木頭人動也不動一下。


    肩上忽然被人一拍是若玉。他低聲道:“走吧。”


    鍾敏言沉默了良久才輕道:“若玉……你……”


    若玉苦笑一聲勾著他的肩膀把他往前帶低語:“你一個人在這裏豈不是太危險。”


    鍾敏言死死咬著嘴唇顫聲道:“你……可是……”


    若玉淡道:“他沒事離澤宮的人不會那麽輕易死掉我避開了要害你莫擔


    鍾敏言再也忍不住又一次淚如泉湧他用手擋住了臉一聲不。


    若玉停下來靜靜等在旁邊聽著他急促的唿吸和哽咽。很久很久突然開口:“那天晚上……我都聽到了。”


    鍾敏言急急抬頭若玉又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偷聽。但茲事體大你性子莽撞稍有不慎就前功盡棄。故此我決定來助你。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撐來的好。”


    鍾敏言終於止住眼淚用袖子把臉擦幹隻是眼睛還紅紅的他鼻音濃厚地說道:“但你是離澤宮的人你師父不會怪罪你嗎?”


    若玉搖頭:“這時候還說什麽怪罪不怪罪。若玉豈是拋棄朋友於危險中的人!”


    鍾敏言感激地看著他。他自小和禹司鳳一起玩耍曆經危險是過命的生死之交故而雖然一路上若玉對自己照顧有加也沒太放在心上。直到這一刻。方明白此人真正是俠肝義膽的真英雄心中的好感和信賴頓時飆升。


    “好在玲瓏地魂魄總算拿迴去了也不算白做這一場。”


    鍾敏言聽他這麽說。好歹舒服了一點然而想到陳敏覺被自己斬斷了右胳膊。生死不明還留在這裏喉中又是一陣苦澀。


    若玉歎道:“當時的情況也沒辦法。好在你我也留在這裏日後多加照看。事成之後再救他出來也一樣。”


    他見鍾敏言神色茫然便拍了拍他的胳膊低聲道:“走了。正事重要。”


    鍾敏言又怔忡良久這才長歎一聲轉身跟著他走迴偏廳。烏童還坐在椅子上低頭修他地指甲滿地的軒轅派弟子受傷地受傷昏迷的昏迷。哀嚎之聲不絕他卻連眉尖都不顫。


    見他二人過來他微微一笑。柔聲道:“殺掉了嗎?”


    若玉朗聲道:“屬下當胸一劍貫穿了他那廝逃的快。不知會不會死。但就算不死。那等重傷起碼也要休養半年多。暫時無法興風作浪。”


    烏童“嗯”了一聲沒說話。鍾敏言見陳敏覺躺在角落裏斷臂擱在旁邊生死不明心中又是一陣難過麵上忍著不露出來隻把牙咬得咯咯響。


    烏童忽然拍了拍手卻見廳後一瞬間湧出十幾個妖魔先前帶他們進來的那隻妖魔也在其中。兩人心中又是駭然又是慶幸好在當初沒有選擇和他拚了否則他叫出守在後麵的這些妖魔他們所有人都得死。“把那人地傷口包紮一下依舊送迴去。[更新最快]。”烏童氣定神閑地吩咐著“廳中這些人嘛……死的就拖出去喂天狗還活著就自己滾出去上藥。一群沒用的東西!”


    眾妖魔紛紛聽令很快地偏廳裏就被收拾得幹幹淨淨。他們不管那些軒轅派弟子是真死還是昏迷凡是自己不能走出去的都當作死人丟去喂天狗了。


    鍾敏言見他如此殘暴心下也有些寒。卻聽烏童笑道:“你們會不會很奇怪用了玄雲大法進來不周山香快燒完了其他人能迴去你們卻迴不去?”


    若玉和鍾敏言互看一眼齊聲道:“請副堂主解惑。”


    烏童慢條斯理地說道:“看看自己手上那個指環。”


    他們進來的時候曾一人被給了一枚黑鐵指環。原先不知做什麽用的經他一說才明白戴上這指環就可以留在不周山而不會被神明覺。


    “這是當年東方白帝鑄造誅邪驅魔雙劍的時候留下的一塊未完成的黑鐵。為堂主順手牽羊拿了來注入靈氣。戴上它可以任意跨越陰陽兩界……不過嘛去不得天界所以也算不得什麽好東西。”


    他把玩著自己手裏地指環話語端的是狂妄無比。


    若玉陪笑道:“副堂主如此本領日後必然得成大果往返六界之間區區天界又算得了什麽。”


    烏童嗬嗬笑了一聲突然懶洋洋抬手隻聽清脆地一個巴掌聲若玉捂著被扇的臉頰一言不唇上大約是裂開了個口子鮮血細細地流下。“少說這些無聊話。”他淡淡說著。


    此人當真是喜怒無常鍾敏言心中更覺駭然。若玉低聲說了個是抬眼見鍾敏言擔心地看著自己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表示沒有受傷。


    烏童慢吞吞地說道:“我嘛隻是個副堂主還是右副堂主。上麵有左副堂主和正堂主隻不過他倆不常迴來這裏地事情就暫時由我代勞。以後見到其他兩個堂主也要畢恭畢敬不可得罪明白麽?”


    二人齊聲說是。


    烏童忽然一笑招手道:“過來我對離澤宮和少陽派很有些興趣。說些給我聽聽。”


    他是要從他們嘴裏探聽修仙門派的機密了。鍾敏言二人不敢忤逆隻得上前打定了主意隻撿世人都知地事情來說別地他問起。一概裝作不知道。


    璿璣醒過來的時候隻覺身處在一個柔軟地所在溫暖馥鬱。她緩緩睜開眼。失神地看著眼前垂下的青紗帳還有屋頂上古怪漂亮的雕花。一時反應不過來到底是哪裏。


    屋子外似乎有人在低聲說話她身體微微一動隻覺胸口木木地一陣鈍痛。這種疼痛一下刺激了她認出這裏是格爾木鎮。隻是不明白她怎麽會從祭神台迴到這裏。她掙紮著坐起來。眼前金星亂蹦胸前又悶又痛忍不住張口欲嘔。


    屋外地人立即停止說話聲推門飛奔進來正是褚磊他們三人。


    “璿璣!”楚影紅見她醒來忍不住動容急忙坐在床邊輕輕將她按迴去“你受了內傷。不要亂動!”


    璿璣手指絞著被子想起不周山生的那些慘痛地事情眼淚立即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司鳳呢?”她問。聲音沙啞粗嘎簡直不像是自己的。


    褚磊歎了一口氣。“他情況很危險。胸口貼近心髒的地方被貫穿不知能不能撐過這幾天璿璣臉色蒼白。怔了很久才喃喃道:“他……他若是死了……我、我……”


    楚影紅怕她傷痛之下產生自絕的想法急忙握住她的手道:“那一劍刺得很巧沒傷到要害隻是流血過多。隻要撐過今天晚上必然沒事!你自己也是傷痕累累先不要擔心這些了。”


    璿璣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隻是呆呆地點了點頭。


    楚影紅見她這種模樣心中大痛卻又想不出安慰地話隻得低頭抹去眼淚。褚磊走過來看著她。他們三人一早就趕去了祭神台等候本來報著不管有沒有成功救迴人隻要安全迴來便一切都好的想法。他甚至想好了怎麽對鍾敏言說收迴逐出師門的話誰知五人去不周山隻迴來了兩人還都是性命垂危。


    他心中知道一定是生了慘事但嘴唇微顫居然問不出口。


    璿璣在胸前摸了半天臉色突然巨變厲聲道:“瓶子呢?!”她重傷之後本來臉色就不好看這一驚更是一片慘白和死人無異。


    楚影紅急忙從枕頭下麵取出那個水晶小瓶子“在這裏。”


    璿璣接過來安心地看了一眼裏麵五彩斑斕的魂魄這才抬頭看著褚磊低聲道:“這是……玲瓏的魂魄。還有……六師兄要我告訴爹爹……他說:鍾敏言幸不辱命!”


    三人聽說他們居然將玲瓏的魂魄帶迴來了不由又是驚又是喜又是難過。驚得是他們幾個小輩當真能做成此事雖然傷痕累累;喜的是玲瓏終於能救迴來了;難過的是鍾敏言沒迴來興許是死在不周山了連一黃土掩埋他的屍骨都做不到。


    褚磊顫聲道:“你們……敏言地話是什麽意思?他怎麽樣了?”


    璿璣疲憊地閉上眼睛輕聲說道:“六師兄他……留在了不周山成了烏童的手下……烏童還活著做了那些妖魔的副堂主……爹爹你是不是曾讓六師兄做什麽?他……這些天一直都很不對勁甚至……斬了二師兄地胳膊……”


    褚磊霍拉一下從床前站了起來麵上神色複雜之極既疑惑又痛心還夾雜著一些怒氣。


    “逐出師門的事……他當真了?”


    璿璣低聲道:“我不知道……可是他從見到你們那天晚上之前就很不對勁了……我、我走地時候他哭得很傷心……所以我想一定是有人逼他這樣做……”


    她睜開眼定定地看著褚磊雖然身在病中雙眼卻亮煞煞令人悚然。


    褚磊無話可說心中疑惑到了極點。他自然不會給小女兒解釋自己根本沒有讓鍾敏言潛入妖魔內部事實上從她地眼神裏就能看出她已經不信任他了所以再多的話語說來也是枉然。直不說話地和陽忽然開口柔聲問道:“小璿璣另一個離澤宮的弟子呢?也沒迴來?”


    他不提若玉還好一提到他璿璣立即想到他一劍貫穿禹司鳳胸口的景象麵具後他的眼睛暗若夜空什麽也看不見。這景象令她渾身抖胸口劇烈疼痛起來攀在床邊張口嘔吐卻什麽也吐不出。


    楚影紅心疼極了難得用責備的眼神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抬手輕輕在她背上撫著低聲道:“別急……慢慢說。已經沒事了……”


    璿璣吐了一會精疲力竭地癱迴去顫聲道:“他……若玉他也留下了!是他殺了司鳳……是他殺了!”


    三人都不知該說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實在是之前打破腦袋也想不到的。那兩個年輕小輩為什麽要背叛師門投身妖魔?難道真像璿璣說的有人逼他們?可是他們一路從少陽派趕過來馬不停蹄根本沒有在途中見到他們。


    那麽到底是誰?到底怎麽迴事?


    楚影紅見璿璣雙目赤紅臉色卻異常煞白知道不能再問下去當下柔聲道:“都過去了。司鳳沒事……你受了傷不要亂動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呢司鳳就會好好的了。”


    璿璣一向極聽她的話於是點了點頭閉上眼睛。楚影紅迴頭示意其他二人正要悄悄起身出去卻被她用力抓住手。


    “紅姑姑我怕……”她軟軟地說著這種撒嬌似的語氣從她到了小陽峰之後就再也沒說過。楚影紅心中一酸又坐迴去握著她的手柔聲道:“紅姑姑不走在這裏陪你。”


    和陽和褚磊二人悄悄關上房門走到了外麵。褚磊臉色陰沉一言不地迴了客房。和陽知道他心中難受之極更何況他素來是個要強的人就算斬斷手腳之痛他也不願意讓別人見到於是便不去打擾他自己去了禹司鳳那裏。


    那少年躺在床上胸前纏了一圈繃帶上麵血跡斑斑。他好似沒有了唿吸一般隔很久胸口才微微起伏一次。他的情況其實非常危險脈搏時有時無隨時就會一命嗚唿。


    和陽坐在床邊抓著他的脈門緩緩往裏麵灌輸真氣隻盼能護住他的心脈。三人之中他最通醫理所以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那一劍其實是中了他的要害若是尋常人早已當場死了。因為他是修仙者身體比旁人強健許多所以才能撐到現在。


    而且他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和陽緩緩抬起他的胳膊禹司鳳的肋下立即清楚無疑。他肋下兩邊都嵌著三顆黑色的珠子非金非玉上麵密密麻麻刻著文字用手觸摸紋絲不動。


    這是什麽?以他的見多識廣居然也不知道。和陽看了一會才放下胳膊繼續為他灌注真氣。


    希望他能熬過這個晚上吧。他默默搖頭。


    楚影紅坐在床邊周圍漸漸暗了下來。床上的璿璣動也不動緊緊抓著她的手仿佛那是狂風暴雨中唯一的支柱。過了很久很久她以為她已經睡著了輕輕探身去看。


    星光下她緊緊閉著眼睛淚水縱橫。


    楚影紅在心中暗歎一聲坐迴去久久不知該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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