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以門環扣了三下,“咿唉”聲起,大銅門被拉開半邊,一個眉清目秀,腰佩長劍的年輕道人現身門內,詢問的目光投向他。


    龍鷹心中驚訝,想不到隨便來個把門者,竟然是個高手,且是男的。施禮道:“小子龍鷹,求見閔大家。”


    道人露出崇慕神色,把門再拉開些兒,道:“原來是名震神都的鷹爺,請隨小道來。”


    關上門後,道人領龍鷹到閔玄清的院落,指著繞湖的遊廊道:“鷹爺沿此廊走,可見到天女,她每天都在臨湖亭做功課。”


    龍鷹依言舉步,拐一個彎後,見到閔玄清一身純白色絲質道袍,盤膝坐在亭子的石桌上,垂簾內守,道相莊嚴,超然物外。來到她左側坐下,瞧著她的秀發自由放任披垂兩肩,黑發冰膚,又是另一種風情。


    圓桌上放著一雙晶瑩的玉鐲,不見絲毫瑕疵,當是她從腕上脫下來的。


    閔玄清睜開黑白分明的秀目,烏溜溜、靈閃閃,往他望來,含笑道:“昨夜鷹爺定是一夜沒睡,晨早城門開時迴來,故此順道來探望你的七位美人兒。”


    龍鷹大訝道:“閔大家怎可能猜得這麽準?”


    閔玄清欣悅的道:“因為不難猜,昨晚寅時頭淨念禪院忽然起火,火舌黑煙卷上高空,舉城皆見。其他人或許會以為是不慎失火,我卻曉得因法明開罪了鷹爺,故遭搗亂報複。以後看法明還敢不敢隨便惹怒鷹爺?”


    龍鷹道:“大致猜得對。隻差一點點,就是小弟為助靜齋的端木姑娘取迴被法明盜去之物,所以暫做一會放火狂徒,罪過罪過!”


    閔玄清美眸亮起來,道:“何罪之有?且是莫大功德。法明從上智觀強奪道門至寶《無上智經》,惹起我門極大憤慨,隻是奈何不了他。”


    龍鷹苦笑道:“可惜《無上智經》已被端木姑娘裂為碎粉,希望你們不生她的氣。”


    閔玄清正容道:“怎會惱她?端木小姐是有大智慧的人,借此手段向法明發出‘寧為玉碎,不作瓦存’的嚴厲警告。正式向法明所代表的勢力下戰書。法明是江湖的禍亂之源,先弄得佛門支離破碎,現在又聯絡道門敗類向我道門開刀。鷹爺兩次仗義出手,玄清謹代表道門向鷹爺表達感激。”


    龍鷹不解道:“這麽毀了兩塊古董級的寒玉板,閔大家不覺可惜?”


    閔玄清從容道:“鷹爺可知敝園‘如是’兩字的來處?”


    龍鷹從沒有對此兩字作深思,隻感到有點玄味,問道:“究竟從何而來?”


    閔玄清淡淡道:“不外如是!”


    龍鷹念道:“不外如是。哈!小弟明白了,有或無、失或得,都不外如是。正如端木姑娘說的。一了百了,再不用你爭我奪。對法明則是當頭棒喝,果然是暗藏禪機的手段。哈!閔大家認識端木小姐嗎?”


    閔玄清點頭道:“有一麵之緣,談了個把時辰,她很關心道門現在的情況。一並告訴你,玄清曾三次拜訪上智觀,蒙丹清子讓玄清遍閱《無上智經》,得益良深。”


    龍鷹大喜道:“閔大家懂得閱經甚麽‘甲己子午九’的竅訣嗎?”


    閔玄清抿嘴笑道:“當然曉得,否則早走火入魔,怎能坐在這裏說話?”


    龍鷹本想旁敲側擊問幾句有關智經的內容。然而迴心一想,當然由端木菱的仙口告訴自己有趣多了,把差點說出口的話吞迴肚子。道:“道門現在出了甚麽問題?”


    閔玄清大有深意的道:“縱然鷹爺不問,玄清也會告訴你。可是鷹爺今天不用到禦書房去嗎?”


    龍鷹呆瞧她片刻,道:“閔大家對小弟的事倒很清楚。”


    閔玄清道:“玄清一直在注意你,整個道門都在注意你。現在天下奸邪,唯法明馬首是瞻。而他的‘不碎金剛’,便如以前‘邪王’石之軒的不死印法,天下無人能製。而你卻可能是他唯一的克星。唔!失約的事,鷹爺尚未賠玄清。敢問鷹爺有打算過賠償玄清嗎?”


    龍鷹知道不妙。苦笑道:“小弟可以賠甚麽給你?”


    閔玄清嬌憨的道:“將你和法明與四大弟子交手的經過,一點不漏的說給玄清聽,不準有任何隱瞞。”


    龍鷹愈來愈感到眼前千嬌百媚的風流女冠不簡單,柔軟道袍覆蓋的動人曲線扣動的是他道心深處的魔弦,歎道:“閔大家有命,小弟怎敢不從?”


    不知是否剛和端木菱度過一個動人的晚上,對調戲她總有力不從心的感覺。否則就該列出吐露詳情的條件,例如同床來個枕邊私語諸如此類。


    閔玄清拿起桌麵那雙玉鐲,遞給龍鷹,龍鷹呆頭呆腦的接過,見美人兒捋起兩邊香袖,將嬌嫩如玉質的一雙手腕伸出來,方如夢初醒,一手執柔荑,另一手逐一為她套上玉鐲,肌膚相觸的動人感覺,令他感到窩心的溫馨和綿綿的情意。


    一切盡在不言中。


    閔玄清盈盈俏立,巧笑倩兮的道:“離開前,先去向你的七美打個招唿如何?”


    龍鷹與她並肩往院落漫步,湖風輕輕吹來,閔玄清秀發微拂,嬌體散發著浴後的香味,龍鷹心忖嗅一世都不會厭倦。道:“她們怎樣哩!”


    閔玄清止步道:“我在教她們觀人於微的方法,所謂見微知著,隻要用心去看,特別在日常生活中,從微細處可看出一個人的性情,百應不爽。例如同桌進膳,由一個人的食相可看出很多東西來。這是為她們擇婿做準備。”


    龍鷹大感興趣道:“原來觀人竟是一門學問。對我來說,純憑直覺。像閔大家般,吸引我便是吸引我,不會用心去思索究竟是甚麽吸引自己呢?例如閔大家修長的美腿,掀起道袍的下襬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哈!”


    閔玄清笑罵罵道:“男人個個這般德性,見色起心,得到手才去想後果。我們女兒家可不敢這樣,一失足成千古憾。不但看外表,還要透視對方的內在,看誰可托付終身。”


    龍鷹讚道:“難怪風公子第一個想到的人是閔大家。哈!想得好!”


    閔玄清道:“還有很多竅法,難以一一盡述。今晚這裏舉行園遊夜宴。鷹爺怎都要抽空來參加,且不準打個轉後離開,否則你的七美絕不放過你。”


    龍鷹道:“大家呢?”


    閔玄清道:“不論你來還是不來,玄清都和你沒完沒了。”說罷甜甜一笑,瞥他柔情似水的一眼。


    龍鷹大暈其浪,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


    閔玄清道:“來吧!”


    龍鷹追在她身後,進入閔玄清的私家庭院。


    返迴上陽宮,先找到令羽,道:“透過司禮監。給小弟在董家酒樓訂個最佳景觀的廂房。”


    令羽陪他往禦書房走去,道:“何用司禮監?隻要知道是我們的鷹爺訂廂房。保證老董不敢推托。”


    龍鷹喜道:“小弟現在這麽有麵子?”


    令羽誇張的道:“現在神都誰人不識鷹爺?哪個敢不給你麵子?”


    又問道:“鷹爺要招唿甚麽人?一桌還是兩桌?”


    龍鷹道:“兩桌吧!你們作陪客,陪的是人雅她們。我離開這麽久,當然要讓她們開開心心的。”


    令羽道:“明白!小將會辦得妥妥當當。還要通知陸大哥一聲,以策萬全。”


    壓低聲音道:“昨晚淨念禪院失火,聖上曾派人到甘湯院找你。嘿!鷹爺明白哩!”


    龍鷹心忖紙包不住火,大鬧禪院的事弄得天下皆知,以武曌的精明,想不一五一十道出來龍去脈、細節詳情,會把剛和她修好的關係弄砸。大感頭痛。


    令羽擔心的道:“真是你幹的?”


    龍鷹苦笑道:“不是小弟尚有何人?”


    最不願說出來的。是法明受傷一事。不過在現今的情況下,顧不了這麽多。武曌要宰法明,他有何辦法?


    終抵禦書房門外。


    榮公公迎上來道:“聖上在書房裏。”


    龍鷹暗歎一口氣,分別拍拍兩人肩頭,硬著頭皮到禦書房見大周皇朝的女帝。


    龍鷹從屏風轉出去,立知不妙,正伏案工作的武曌。停止批閱,一雙鳳目射出前所未見、如有實質的厲芒,目不轉睛的瞪他,龍鷹隻好頭皮發麻的向她致禮請安。


    武曌動了。倏忽間離開龍桌,近三丈的距離似被她一步跨越,龍冠龍袍的女皇帝宛從躺了數千年的陵墓中複活過來,對入侵者做出反應,一掌往他胸口按來。


    龍鷹攤開兩手,冷然以對。任他想象力如何豐富,仍沒想過武曌會動粗。


    武曌從龍袖探出的皙白滑嫩、纖長優美的手寒如冰雪,積蓄著非任何人力能抗拒的龐大力量,這雙手如若全力施為,肯定龍鷹會撞得身後的屏風化為碎屑,破門而去,說不定會倒拋至禦上。


    威淩天下的女帝另一手負後,臉現訝色,鳳眸厲芒斂收,道:“為何你完全不提聚魔勁?”


    龍鷹低頭瞥一眼她的龍手,苦笑道:“難道小民砰砰嘭嘭的和聖上來個大打出手?給人聽到不是太好吧!”


    武曌冷冷道:“你不怕朕殺了你?”


    龍鷹迴複從容,仍保持攤手的姿態,淡淡道:“若殺小民可讓聖上消氣,聖上下手好了。”


    武曌容色轉緩,幽幽歎一口氣,收迴龍手,轉身背著他踱步走開,快抵龍桌,止步立定。道:“種魔大法,果然有別於凡塵任何武技,朕在你體內找不到半絲真氣,卻感覺到你強大的元神。如果朕吐出掌勁,你大概會在體內反擊,硬捱朕此一掌。朕有說錯嗎?”


    龍鷹道:“聖上此掌,恐怕魔種都捱不住。”


    武曌旋風般轉過身來,大怒道:“還要騙朕!龍鷹你愈來愈放肆,我行我素,視朕如無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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