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落拓不羈任意行,任俠任氣任性靈。仙塵曆曆風吹雨,往事依依人有情。


    揮劍舞,踏歌行,由他毀譽論濁清。我心本是江頭月,月照江天一色明。


    ——小詞調寄《鷓鴣天》。


    話說當時,恰恰是仙鍾長鳴,內侍仙官唿曰“國主坐朝,眾仙卿參拜——!”托缽僧本待出語反諷心鏡上人,於是暫且忍了,隨一眾仙卿臣子參拜國主。


    拜畢,那國主洪恩上人略略問過幾件日常之事,自有仙卿迴答。眼看著將要散朝罷會了,洪恩上人道:“諸位仙卿,如有事當速速奏報,無事即當散朝。”


    國主洪恩上人一語未畢,有天陣仙國煉製部侍郎心鏡上人出列奏道:“啟奏國主,下臣要參劾百衲侯!”


    原來心鏡上人自料,或早或晚,不免要跟托缽僧衝突,就立了個惡人先告狀的心思——先入為主嘛,老子先告你賊和尚一狀,敗壞敗壞你的聲譽!


    國主洪恩上人聽了,微微一笑:“嗯,心鏡仙卿,你為何要參劾百衲侯?”


    心鏡上人奏道:“迴國主的話,這百衲侯托缽僧,別看他人模狗樣的,裝得跟聖僧似的,其實他卻是個賊和尚!”


    托缽僧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怒,也已出列奏道:“啟奏國主,心鏡老賊這是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出家人不打誑語,賊和尚,我來問你,你要口應本心,實話實答,你敢麽?”


    心鏡上人接過話來——當時在仙安殿上,兩個是短兵相接了!


    心鏡上人極善於鬥口,此時咄咄逼人,這一句話,托缽僧倒也隻好應曰:“老衲早入禪宗,自然不打誑語,豈有不敢實話實答的?”


    “好!那我問你,你說,是不是曾經盡人皆唿你為賊和尚?”


    托缽僧青了臉,冷笑道:“這個,曾經倒是有過,你待怎麽地?”


    “你曾經偷學我的煉製本事,有沒有這迴事?你說實話!”


    托缽僧聽了,心頭輾轉:老衲我本也是任情任性,不拘小節,這些事情倒也都是真的有,隻是此時經他口中說出這話,分明是他要惡意定性,意圖敗壞我的名聲!


    這個麽,若說沒有,便是違心,說有吧,卻是自行鑽入了他的圈套,唉,這心鏡賊子居心不良啊!然而,老衲我豈是敢做不敢認之人?罷了,這一點擔當,老衲還是有滴!


    ——當時仙安殿上,眾仙卿大臣一看煉製部侍郎心鏡上人口若懸河無礙,而百衲侯言語不暢,似乎理曲,都是不由得傾向心鏡上人了。


    國主洪恩上人也是心中不知不覺地倒向了心鏡上人,眼瞅著托缽僧,隻看他如何迴答。


    托缽僧依然青了臉色答道:“不錯,老衲我的確是偷學過明宗煉製之道,也可以說是偷學了你的煉製本事!”


    “你曾經騙得天下英雄進入你的法寶空間裏,將眾修仙道友都勒索了個遍,有沒有這迴事?你實話實說!”


    心鏡上人提到這個事,又稱被勒索者為“眾修仙道友”,於是在仙安殿兩班仙卿眼裏,百衲侯的形象就更加不堪嘍!


    托缽僧也隻好答曰“當日那些人是你的道友,卻都是老衲我的對頭!”


    托缽僧心下氣惱,此時失了先機,竟被他心鏡上人將這些事,一樁樁一件件地弄成了自己的醜行!


    托缽僧心中惱怒,要搶奪先機,為自己辯解,並反擊心鏡上人,哪知心鏡上人極是乖覺,早已轉向國主洪恩上人奏道:


    “國主請看,賊和尚於事實無法狡辯,件件都認了——這種人,怎麽好封做我們天陣仙國的侯爺?封這種人為侯,實有損我們天陣仙國的國家形象啊!”


    國主洪恩上人也是沉了臉,看著托缽僧,慢條斯理拿腔作調地問道:“百衲侯,朕問你話,剛剛心鏡侍郎所說的事,果然都是你做的?”


    托缽僧聽了,心中暗道:“嘿,昨天見麵,不曾見他說過一個‘朕’字,此時倒跟老衲我拿腔作調起來了!我須忍住這口氣,細細剖白才好!”


    到了此時,托缽僧反而沉住了氣,迴答道:“迴國主的話,果然都是我做的。不過……”


    “不過什麽?”國主洪恩上人不快地打斷了托缽僧的話:“既然屬實,那麽,朕宣布,降百衲侯爵位一級,侯爵降為伯爵,罰俸三年!哼,退朝!”


    托缽僧大聲道:“國主且慢,我有證人!”


    說話之際,托缽僧心意一動,那明宗天青子雷仁,九長老等人都現身在仙安殿大殿之上了!


    早有心鏡上人大喝道:“執法力士何在?百衲伯無禮!竟敢藐視朝堂,私帶仙兵上殿,意欲何為?”


    仙安殿外,早有眾仙安殿執法力士聞聲上殿,將托缽僧並雷仁、九長老等人包圍了起來了!


    洪恩國主冷著臉,看著托缽僧,斥道:“荒唐!胡鬧!誰允許你私帶仙兵進殿的?”


    那天青子雷仁一出黑缽,聽了此話,便覺得眼見形勢不妙,雖然得了托缽僧神識傳訊,卻仍然有些畏縮,九長老卻早已指著心鏡上人罵道:“心鏡賊子,你欺師滅祖,背叛宗門,卻是跑到這裏作洋惡來了!”


    兩列仙班中眾仙卿大臣都紛紛喝斥:“什麽人如此大膽,竟敢咆哮朝堂?執法力士,將他打出去!”


    正是紛亂之際,忠親王出頭幫忙說話了。


    忠親王情知自己作為托缽僧的舉薦人,脫不了同榮共辱的幹係,當即奏道:“請國主寬貸,下臣有話說。”


    洪恩國主對於自己的弟弟忠親王倒是很給臉麵,當即說道:“親王有話請講!”


    “百衲伯對於心鏡侍郎的指控坦然承認,下臣料百衲伯必是另有隱情,還望國主詳察!”


    “嗯,你說的也有些道理。”


    兵部執宰杜自美見忠親王說話已經得到了國主認可,也趁機出列奏道;“啟奏國主,昨日下臣與忠親王觀看了百衲伯參加對抗演習,覺得百衲伯是仙才難得,下臣據此認同忠親王之言,托缽僧必是另有隱情,望國主裁奪!”


    國主洪恩上人到了此時方才轉了些臉色,揮手道:“力士們退下!”


    托缽僧見了此時情形,就向國主洪恩上人施禮道:“請國主詳察,下臣確有隱衷……”


    “你且退下!”洪恩國主冷冷地說著,向托缽僧一揮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同時轉臉向左側仙班問道:“百紀仙翁,你來觀察推算一下他們說的話吧。”


    百紀仙翁應聲出列,先行向國主洪恩上人施禮,隨即取出一個與三觀鏡一樣的法寶,先行向心鏡上人照了過去。


    心鏡上人一驚,喝道:“百紀仙翁,你做什麽?!”


    百紀仙翁手捋山羊須,臉現微笑,說道:“侍郎大人莫怕,老夫隻是奉國主之命,查一查你的過去和未來。”


    原來這百紀仙翁手中所持,也是一具三觀鏡法寶。前文說過,三觀鏡能觀過去、現在和未來,百紀仙翁手中這一具三觀鏡,功能強大,雖然攻擊力不強,但是,觀照過去現在與未來之能,卻是遠超同類法寶,這也正是三觀鏡這種法寶的本事。


    當時百紀仙翁一說要查查心鏡上人的過去和未來,心鏡上人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然而,國主有令,心鏡上人此際也不好違背,隻能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讓百紀仙翁查看。


    心鏡上人情知自己的過去也並不光彩,不想百紀上人卻是邊查看邊搖頭,臉色凝重起來了。


    寶座之上,國主洪恩上人已是忍不住,發動神識傳訊之法詢問了:“百紀老仙卿,怎麽迴事?”


    隻見百紀上人收了三觀鏡,臉色恭恭敬敬,卻不見言語,原來他這是用神識傳訊之法,向洪恩上人報告道:


    “啟奏國主,老臣觀察查看心鏡侍郎,過去是一片茫茫,未來是一片茫茫,不可知,不可知啊!”


    卻說心鏡上人,初時心中是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不知百紀仙翁查看到了自己過去的什麽汙點,也怕百紀仙翁將自己的糗事報告給國主洪恩上人。於是心鏡上人當即要發動神識傳訊之法,向百紀仙翁討個好——在心鏡上人看來,自己煉製隨身仙府的本事,那是大可利用的。


    比如八佾營中有個爍珠娘,隻為了一具隨身仙府,便向自己獻身,嘿,心鏡上人心中迴味,卻也是早已向百紀仙翁詢問道:“百紀老仙翁,您查看到了……”


    哪知百紀仙翁並不理睬,而是神色凝重,稍後才以神識傳訊迴答道:“侍郎大人放心!”然後,即向國主洪恩上人作報告了。


    心鏡上人見了洪恩國主和百紀仙翁的臉色,估計自己應該是檢查過關了,然而卻不免心頭茫然,不知自己是怎樣才能得以蒙混過關,不讓百紀仙翁的三觀鏡查看到自己過去的醜事——


    他卻不知,百紀上人的三觀鏡是察看不到他的過去與未來的,這恰恰是那玄冥天神王蔣離的手段。


    卻說百紀仙翁舉著三觀鏡又往托缽僧照來,托缽僧倒也無所謂,反正自己這一生行事,任情任性,問心無愧,也不怕他看到什麽說什麽閑話。


    不說托缽僧心裏這麽想,卻說百紀仙翁查看托缽僧時,所見竟然與心鏡上人一般,也是前後一片茫茫,既不知其過去,也不識其未來!


    當然,托缽僧這麽個情況,卻又是那太皇天命運神王連真的施為了——連真同蔣離一樣,生怕別人查知托缽僧、李詩劍、心鏡上人他們幾個的過去未來,進而發現兩大諸天暗中操縱,爭奪這九重天地盤的痕跡。


    百紀仙翁神色凝重地,再次用神識傳訊報告了國主洪恩上人,洪恩上人聽了,一時沉吟:看來我仙國煉製部侍郎心鏡上人,還有這百衲伯爵托缽僧,終將都不是我們這個世界裏的人了!或許,他們出身就不是我們這個世界裏的修仙者,這也是也大有可能的啊!


    是不是這種人將來能拯救我們這個九重天世界呢?我師天陣子曾經說過,這九重天世界若是一味地混亂下去,終將歸於毀滅,莫非,這兩個人都是將來拯救九重天世界,使之脫離毀滅之災的?


    可惜師父離開時,交待得語焉不詳,唉!也不知我師父他如今有沒有學到命運大神通,什麽時候能迴來呀!


    想到這裏,國主洪恩上人道:“心鏡仙卿,讓你的弟子胡拉格斯也出來接受檢查;百衲伯爵,你們的隨身仙府裏有多少隨侍仙兵,也都叫出來接受檢查吧!”


    托缽僧當時自是奇怪——怎麽檢查了老衲還不夠,還要檢查我的隨侍仙兵?老衲我倒是有幾個道友,沒有隨侍仙兵。


    托缽僧心頭輾轉,心意到處,那孟大厲是率先出了黑缽,站到了托缽僧身邊。


    洪恩國主道:“不查你手下的鬼修仙兵,查的是人類修仙之仙兵。”


    洪恩國主話音剛落,孟大厲消失不見,托缽僧微陣諸人,全員現身!


    洪恩國主眯著眼睛一瞅,好家夥,三十多人中,還有兩個女修仙人。


    “這兩位女修仙兵是誰?”


    “迴國主的話,我手下這三十多人都是下臣的道友,那一位女修仙人是儒宗顏三長老之女,如玉仙子;這一位是我的兒媳陸三丫——我等三十五人來到天陣仙國,實是為了求得一張人頭證,以便永久安居修煉的。”


    “嗯,人頭證的問題,以後再說——百紀老仙卿,你來檢查他們吧。”


    百紀仙翁恭恭敬敬地道了一聲“老臣謹遵國主之命”,就舉著三觀鏡,來查看眾人。


    至於百紀仙翁憑借三觀鏡看到了什麽,托缽僧不曾交待,托缽村夫在此也不能瞎編,但聽說當其時,百紀仙翁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地生動、富於變化,一下子是驚訝,一下子又是迷惘,一下子是惋惜,一下子又是欣慰——


    最後,查看到厲文山時,百紀仙翁這一下子則是大大地張開了嘴巴,費了好半天的勁兒也沒有合攏,好不容易合攏了時,匆匆收了三觀鏡,巴巴地緊走幾步,向國主洪恩上人跪倒叩頭,就用神識傳訊之法,向國主洪恩上人做了報告


    ——也不知百紀仙翁說了些什麽,但見那國主洪恩上人不住地點頭,目放光芒,臉綻春花,口中“嗯嗯,好好”連聲。


    百紀仙翁奏報完畢,國主洪恩上人悠悠然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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