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唱罷陽關辭故園,脫胎換骨入荒山。殷勤參悟長生道,落寞萌生高處寒。


    流水促,碧雲閑;緣何亂了九重天?一番淪落風塵苦,八佾仙兵暫苟安。


    ——小詞調寄《鷓鴣天》。


    眾侍女本也都是天陣仙國八佾營裏*出來的修仙之人,初時聽他二人說話,頗有機趣,倒也都認真傾聽——


    此時托缽僧這一番念佛,聽得眾侍女一齊嬌笑不止,一時間,鶯聲燕語,滿院生春。


    眾侍女陪侍一王一侯進入百衲侯府大廳,早有兩個侍女上前來,為忠親王解下披風,放到衣帽架子上去了,也有兩個侍女,上前來要幫托缽僧寬衣!


    托缽僧見了,是不由自主地一閃身,抬手欲擋,卻又雙手合什,正待念一聲“阿彌陀佛”,那兩個侍女中的一個,已是格格嬌笑起來,隻聽她說道:


    “侯爺,您雖是禪宗高人,然而您卻也是奴婢們的主人啊!服侍您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您不讓奴婢們服侍,莫非是嫌棄奴婢們麽?奴婢們若是失職,仙國有仙國的法令,失職,也是罪過啊!”


    這個婢女說起話來是鶯聲滴瀝,珠落玉盤,又脆又快;她這一番話說完,托缽僧聽了個七七八八地,才來得及把一聲“阿彌陀佛”給念了出來。


    這婢女聽了這一聲阿彌陀佛,笑道:“侯爺,您先前還說過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既然是這樣,您怎麽還這樣地拒奴婢們於千裏之外啊?”


    托缽僧聽了,當時就被窘住了,隻好站住不動,任由兩侍女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放到衣架上——旁邊忠親王洪信卻是看著托缽僧而笑,笑得頗為意思深長。


    托缽僧恭請忠親王入座,眾侍女中,剛剛那說起話來是又脆又快的這位,自報家門,說道:“主人,奴婢名叫小蠻,是侯爺您的女侍衛長,這是奴婢的身份腰牌!”


    說話之際,這女侍衛長遞上了一個腰牌,並一個玉簡,托缽僧接了,先看腰牌,隻見上麵標記得清清楚楚:


    八佾營三杠藍衛女修仙兵柳小蠻,領百衲侯府女侍衛長職,某年月日。


    托缽僧再看玉簡時,玉簡裏麵卻是對百衲侯府眾婢女的介紹,一個不落,介紹的第一個,就是柳小蠻,修為境界是靈道九階。第二個,叫做爍珠娘,領百衲侯府副女侍衛長職——


    托缽僧無心多看,但是神識掃過玉簡,卻也知道了,這些侍女,屬於天陣仙國分派給自己百衲侯府的內侍衛,由八佾營女修仙兵充任;而先前那大門外值哨護衛們卻是“外”侍衛。


    當時托缽僧看了,就將腰牌和玉簡交還給柳小蠻。然而,托缽僧這個百衲侯府的主人,自己也隻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府邸,搞不清,弄不明,欲待吩咐她做事,一時卻不知也不好說些什麽——


    好在那黑缽之內,別有世界稱大千,當時托缽僧心意轉動之際,告知陸三丫:


    “三丫,阿爸我在這裏混了座侯爺府,要招待客人,你幫阿爸弄點茶水果子來。”


    黑缽之內,陸三丫對於這些倒也是早有準備,眾人就見托缽僧身不動,膀不搖,就如變戲法一般地,憑空變出些許物事來:


    隻見一塊方形紅毯,穩穩地懸停在半空中,紅毯之上,一具鑲金嵌玉的紫金小火爐,看上去就如一個玩具,倒的的確確是爐火純青的;


    火爐上,安放著一具更是具體而微的鑲金邊的玉柄銅壺,正騰騰地冒著熱氣。


    茶爐旁邊,又是一張小幾,上麵放著一具紫砂茶壺,一套小茶盅,小茶盅都是瑩白溫潤,原來是羊脂玉做成的。


    又有一隻酒壺,赭如泥土本色,卻是光滑瑩潤,壺身上有六個字,鑲銀寫成:將進酒,杯莫停。壺蓋兒上頂著個“一把揪兒”,轉圈兒有籀文寫著五個亮金色的字:心、也、可、以、醉。


    酒壺旁邊,卻又是三套酒盞,一套金杯,分明是白金做就;一套木杯,卻是娑婆樹根雕刻而成;還有一套是暖玉杯,這一套酒具有來曆——


    卻是小棒兒在下位世界南平汗國裏做汗皇時,特地收藏的,當初在那淨空山下,無名小鎮裏,第一次飲賽猴酒時,小棒兒拿了出來,後來就由托缽僧收了。


    如今小棒兒的情況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托缽僧看到了暖玉杯,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的兒子。


    托缽僧想起兒子時,心中自是暗暗負疚:


    當年在下位世界,自己養家無能,丟下妻子秀芸和兒子小棒兒,在李家大山老廟裏皈依佛門,最終害得妻子服毒自殺,兒子倚門東傍門西,又討了數年的飯,甚至淪為剪徑的強盜。


    到了這一界來修仙,自己與明宗爭鬥,又牽扯到莫陵帝國,萬坊城北沙河泉水下大陣被破,害得小棒兒與三丫這兩個孩子勞燕分飛!


    雖然說諸事由頭,也是因為了那心鏡上人從中挑撥,但若說到根本,自己做事,何嚐沒有失當之處?


    想著想著,托缽僧一時間眼睛潮濕了。


    對麵的忠親王洪信大陣長當時是心中一愣:喲,看不出這位百衲侯爺,都是一個出家多年的大和尚了,居然心中還有不舍之情?


    洪信眼瞅著托缽僧是盯著酒具,才有這忘情之表現的,因此就指著三套酒具,問道:“百衲侯,這三套酒盞,都有什麽名堂?”


    托缽僧聽了,心中立即是省悟過來了,當即笑道:“王爺說笑,這也就是飲酒的杯盞罷了,能有什麽名堂?”


    忠親王笑道:“若是沒有名堂,隻是普通酒盞,我倒是看中了這套暖玉杯,不知侯爺還肯割愛不?”


    說話之際,忠親王滿臉歡笑,取出一物,不待托缽僧說話,遞了過來,接著說道:


    “這個東西,乃是本王無意間得到的,智慧樹的果核,又叫做‘智珠’,是個好東西,不過,到底怎麽個好法,本王到現在也還不清楚。”


    托缽僧聽了,十分尷尬,笑道:“不瞞王爺,這套暖玉杯,還真不能獻給王爺,這是我家小棒兒孝敬我的——目前我家小棒兒是生死未明——若是他果然是平安無恙,我倒真可以把它獻給王爺。”


    此時的托缽僧,還不知道智珠的價值,忠親王自己也不知道——當然,這玩意兒本是忠親王在戰場上得來,是奪自域外修仙者手中的。


    有那麽一次,忠親王領兵鎮守,在天陣仙國的陣門外迎戰侵略者,那一迴的來犯者,竟然隻有一個修仙者,那家夥獨自一人,才隻是仙道初階,就膽大包天地來闖天陣仙國的陣門——


    那家夥自然是落入了忠親王的手中,後來,那家夥為了活命,將這智珠獻給了忠親王,忠親王為他辦了一張天陣仙國的人頭證,以便他從此長居仙國,做一個永久仙民。


    ——智珠來曆,即是如此。


    忠親王見托缽僧拒絕了自己,並不生氣,隻是笑道:“原來你這暖玉杯還有這麽個緣故,既然侯爺要留著念想兒子,本王還真不好奪愛。


    不過,這顆智珠,本王是真的送給你了,畢竟這東西,對於煉製大師是有用的,對於本王而言,沒有用處。”


    托缽僧哪裏肯接受?當時是極力推辭,忠親王見他堅意不受,也就罷了,卻又向托缽僧說道:


    “百衲侯爺,這顆智珠,是一個名叫西風瑪的大煉製師送給本王的,此人如今在我們仙國境內雲夢山隱居修煉,每年都要來我的王府拜見本王一次,有本王居中安排,以後,自然會有你們見麵切磋的機會。”


    托缽僧聽了,也隻有連連點頭,口中唯唯而已。


    忠親王卻又笑著說道:“百衲侯爺,今天我們飲酒,就用這套暖玉杯吧?”


    對於忠親王這麽個要求,托缽僧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拒絕的。接下來,自有百衲侯府女侍衛們安排酒筵,賓主坐定,正待舉酒之際,那副女侍衛長爍珠娘上前施禮,向托缽僧和忠親王福了一福,嬌聲說道:


    “王爺,主人,兩位大人飲酒,奴婢自忖有些酒量,不腆冒昧,願意為主人侍酒。”


    托缽僧倒也不拿腔作勢,隻道:“你若是真有酒量,倒也不妨上桌來敬王爺的酒。”


    那爍珠娘聽了,臉上更生嫵媚,徑直上前,伸出玉手,拿過酒壺,就為托缽僧和忠親王把盞。


    忠親王卻是笑問:“你叫什麽名字?身居何職?”


    “迴王爺的話,奴婢叫爍珠娘,仙國八佾營藍杠三階侍衛,現任百衲侯府內侍副侍衛長。”


    “噢?這麽說來,你必是善於唱歌的了,待會兒你可以唱上一曲,以助酒興——嗯,你這名字是誰給取的?”


    “奴婢在八佾營珠字陣裏,因為叫什麽珠的太多,承蒙國後恩典,給奴婢取了這麽一個名字。”


    忠親王聽了,哈哈大笑,又問道:“怎麽個多法?說來聽聽。”


    隻聽這爍珠娘清清脆脆,語若連珠墜盤一般地說道:“迴王爺,八佾營裏,珠字陣中,有明珠、寶珠、玉珠、珍珠、金珠、銀珠、鸞珠、鳳珠……,還有一個姐妹,無奈之下,就叫珠珠的;


    嘻嘻,奴婢小名是父母起的,本叫做珠娘,當日國後娘娘到八佾營中聽歌,賜予奴婢芳名,就叫爍珠,奴婢不忘父母之恩,八佾營眾仙兵姐妹知道奴婢這個心思,就連根帶把兒地叫奴婢為爍珠娘。”


    因為忠親王的詢問,托缽僧也就沾光聽了許多,了解了這爍珠娘的得名因由;不過托缽僧還是有所不解,怎麽忠親王一聽她這名字,就知道她善於唱歌呢?


    托缽僧本來也就是個直入直出的性子,當時就詢問道:“王爺,怎麽您一聽她的名字,就知道她善於唱歌呢?”


    忠親王笑道:“這個麽,侯爺有所不知,仙國八佾營,其中珠字陣的侍女,都是善於唱歌的,名字也多用個‘珠’字;蠻字陣中的侍女,都是善於跳舞的,名字中多有一個‘蠻’字。”


    “若是既善於唱歌又善於跳舞的呢?”


    “能歌善舞的侍女,在八佾營中,歸入‘雙’字陣。”忠親王含笑迴答。


    聽到這裏,托缽僧心中有所明白,也有所不明白,當時就問道:“王爺,這八佾營中的侍女,都是從哪裏征召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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