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雪兒從沒見她化過妝,她稱她是不化妝最好看的女人,不過化了妝應該更好看,幾次試圖給她妝扮,都被她撥腿逃了。她說她活得沒意思,可曼明自己卻覺得這是她一輩子最有意思的時光。


    每天睜開眼不用去想要怎麽應付那一堆政界家眷,不用擔心穿錯了被笑話,也不用擔心首飾戴得不明貴被笑,也不用擔心婆婆對她不滿意,更不用擔心趙承穎迴來鬧事,什麽都不想的感覺真的很輕鬆,除了那個男人……


    走到校室門口,遠遠的,果然看見在門口徘徊張望的人,曼明心底一惡,對蜜雪兒道:“我從後門走。”


    蜜雪兒看著她逃也似的背影,站在那裏愣了半天,無耐的聳聳肩,“好罷。”


    ☆、096、倫敦


    說是後門,其實是一處壞掉的鐵柵欄,學校曆史悠久,管戒森嚴,學哥學姐們自有辦法逃出生天,她沿襲舊人踏出來的一條小路,朝梧桐大道跑去。迴頭看,見他還站在門口朝裏張望,心裏雖然有些內疚,可是想想後果,還是咬牙飛快跑走了,蜜雪兒說得對,他長得不錯,人又溫和,職業也好,對他態度認真,他所有的一切都好,唯獨有一樣不行,誰讓他姓趙呢?怪就怪他命裏沒她。


    她在英國的公寓是趙承穎替她買下的,一幢白色洋房,裝飾的簡單舒適,她來時這裏已全安收拾好了,連一應的家具都是全新的,又配有五六個菲傭,各司其職,跟過來的翠竹一句英文不會講,頭幾個月管理這些菲傭,簡直雞同鴨講,手腳並用,她看著實在滑稽,給她請了英文私教,學了一年,加上大環境條件,很快口語利落,基本交流無虞,家裏也給她管得井井有條。


    曼明與她在家時一向不怎麽和,到了這裏,反倒看出她些忠心來,大概是家在異鄉,獨她這麽一個親近人,不知不覺也就覺得近了些,隻有一樣叫她心煩,她到底是趙承穎派過來的人,對她再忠心,也比不得給她錢養她的主人,她平時邀同學去家裏,女生還好,一見男生便拿出中國人特有的待人禮法,冷言冷語,冷麵冷臉,足叫你吃不了兜著走。幸好外國人不太計較別的人態度,一向活得自我,翠竹再怎麽不搭不理,他們自己也玩得很好,反倒有幾次讓翠竹自己下不來台,弄了個大紅臉。


    跑出去好遠,曼明朝身後看看,確定自己沒被發現以後才停下來,喘了幾口氣,朝家走去。


    見前麵遠遠站著一個人,看著眼熟,走近了才知是翠竹,不禁皺眉道:“說了不讓接的,怎麽又來了。”


    翠竹紅著臉,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似的看著她道:“我在家沒什麽事,就帶著包子出來遛彎,正好碰見您。”


    包子是隻穿著四隻白鞋子的短腿貓,是兩年前她剛來英國是收養的流浪貓,當時才一個多月,在雨中凍得渾身發抖,窩在門口的毯子上,她一早出門上學,看著見,想起幾年前流落街頭的自己,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收養下來,一養兩年,起初是供她解悶來著,誰知翠竹初到英國期間,不會講英文,沒人說心事,她上學走後,她閑著無聊,有菲傭又不用做什麽家事,覺得悶時就抱著包子說話,喂它吃飯,把包子養得越來越胖,腿越來越短,幾乎與身子不成比例。


    認識那個姓趙的亞裔男子,也是托了包子的福。


    包子生病了,不吃東西還反胄,翠竹以為它要死了,總是隔一會給它喂東西,包子總是吃進去又吐出來,無法,曼明帶著它去看醫生,大半夜的找不到獸醫院,到急診室急診大夫見是隻貓都拒絕接收,勸她離開再找獸醫,她抱著包子無耐離開,卻有一個醫生追了出來,說他讀醫科時修過獸醫課程略懂一些,可以幫她看看。


    他摘了口罩,曼明見他黑發黑眸,驚叫你也是中國人。


    他朝她身笑點頭,那一笑,竟讓她恍惚,刹那間有些趙承穎的影子在裏頭,那這念頭很快一閃而過,他把貓跟她帶到自己辦公室,用簡單的器材檢查了一遍,那年頭在國外碰見中國人,總是格外親近些。他告訴她他叫趙遠之,來英國已經十年了。


    曼明來英國後與同學隻是泛泛之交,外國人與中國人習性到底不同,並沒有私交很好的閨蜜好友,男人更不必提,有一個翠竹她什麽男朋友也交不到。


    那天晚上他隻給包子做了簡單的檢查後說包子沒事,隻是吃撐了,讓她餓它兩天別喂,不用吃藥,自然就好了。那一刻曼明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看著趴在桌子上撐得嗷嗷叫的包子,想到翠竹還在家,因為包子吐了不斷給它做食物吃,真是啼笑皆非。


    從那以後,她跟趙遠之也很很快因貓結緣。


    他是個很沉悶的人,平時研究醫學方麵的知識,很少有娛樂,話也不多,在她麵前很拘謹,一起出去吃過幾次飯,晚上迴來稍晚些,翠竹便要拐著彎的探查她去了哪裏,跟什麽人去的,曼明嫌煩,所以一直沒讓趙遠之送她迴家。


    漸漸的來往的多了,她才知道他也是宣城人,於是更加親厚了些。


    她這人一向大大咧咧,況且現在年紀也有小三十了,根本沒往男女之事上想,加上趙遠之對誰都一個態度,她沒想到他會喜歡她,直到有一次吃完飯,他半跪下去,從懷裏掏出一枚戒指向她求婚,她才知道鬧大發了,忙撇清關係,向他說自己並無此意,匆匆起身逃走了,從那以後再不見他,可這趙遠之卻是個執著的人,她不見他,他每日都來學校門口等她,這樣讓她很困擾,可是他也適可以止,並沒過份打擾她的生活,想必還是有中國的紳士風度,其實要找到她,跟她說句話,也不是沒辦法,她上課的時間都是公開的,她身邊的同學他也見過一兩個,每迴他等在那裏,同學們經過總要調侃他兩句,嘿,又等許呢?真執著呀。


    趙遠之也不惱,總是笑嗬嗬應承著,這叫許曼明多少有些內疚。


    想著這些煩心事,不知不覺走到家,院子裏放著一張藤編的搖椅,包子正躺在上麵曬太陽,她走過去,把所子趕下去,自己扔了琴盒躺到上麵,閉上眼,暫時讓自己清靜一下。


    翠竹從落地窗看見她迴來,脫了圍裙走出來道:“少奶奶,您什麽時候迴來的?”


    曼明皺眉,這個翠竹來英國都這麽久了,這稱唿還是改不過來,說了她多少遍讓她叫她小姐,或是直接叫許曼明,她就是不肯,有時候嘴是答應著,到了跟前,照樣是少奶奶,有幾次同學來做客,聽到這稱唿覺得新奇,直追問她少奶奶是什麽意思?她隻好解釋說是離過婚的中年婦女的意思。


    翠竹見她臉上不耐煩,也不敢多說,隻道:“國內來了信,是陳小姐的。”


    “珊珊?”曼明一下子來了精神,坐起來道:“快拿來我看。”


    翠竹從兜裏掏出一封信交給她,看見她急切的撕開信封,逐字逐句的看下去的樣子,輕笑著搖了搖頭,抱著包子進去了。


    曼明來英國不久,陳珊珊從香港迴了宣城,兩人一直書信來往,信中陳珊珊知道她這兩年遭遇的情況,很是替她憤慨,可是曼明此時倒沒那麽多恨了,隻想以後好好過日子。


    珊珊是開明人,一向支持她的想法,也羨慕她能來英國定居,隻是遺憾她爺爺去世後,那幾個叔叔又陰差陽錯的在戰亂中不幸遇難,她陰差陽錯了成了擁有股份最多的人,繼承了邵氏企業,接掌了邵氏所有生意,實在走不開。


    信上說她過兩個月來看她,又提到趙承穎力挫明城,嶽陽兩地匪軍,戰功赫赫,又聯合東晉軍擊退東洋軍隊,在軍中威望十足,比之頭兩年的不得誌可要強上百輩。


    許曼明看到這裏,臉上笑意漸褪,默默收了信走迴房。


    她上樓洗了個澡,換件寬鬆的衣服下來,翠竹端了藥過來道:“少奶奶,該吃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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