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腕用棉布條搓成的繩子綁在床腳上,打了死扣,繩子的長度剛好夠她來去洗手間,卻出不了房門。


    張媽端著藥走進來,見她靜靜的,倒有些詫異,往常這個時候總要鬧一鬧的。


    她走過來,把藥放在一旁,過去扶她起來,“少奶奶,該喝藥了。”


    曼明聽話的把藥喝了,張媽更是疑惑,看著她,欲言又止。


    曼明抬頭看著她,突然笑了,笑容淡淡的,表情從容,“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張媽捂著嘴,有些哽咽,“少奶奶,您終於好了,我還以為,還以為……”


    曼明笑笑,笑容寂廖,“我心裏,其實是清楚的,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少奶奶……”


    “張媽,不要綁著我了,我好了。”


    張媽點點頭,伸手去給她解繩子。


    曼明定定的看著她的手,眸子在昏暗中劃過一絲銳茫,張媽解開繩子,過來扶她,“少奶奶,我幫您梳洗一下,我這就叫人通知少爺,說您好了,這些日子少爺為了您也吃了不少苦頭……啊……”


    曼明返手將她推倒在地,張媽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見她身子一閃,跑出了屋子。


    此時是下午,屋子裏的傭人不多,曼明赤著腳跑下樓,進了廚房,通過那道暗門逃了出去。


    她要逃,她知道她要死了,再不逃就要死了。


    可是她要離開他,哪怕是死,也不要死在他麵前,她要讓他生不如死,讓他一輩子懷著愧疚過日子,哈哈,哈哈哈!


    曼明僅著一件半舊的單衣,赤腳跑在雪地裏,腳底刺骨的寒意直衝至頭頂,渾身的血液瞬間凍住,可是自由的快樂叫她快樂,忍不住笑出來,卻發現臉上不知什麽時候已淚流滿麵。她要他痛苦有什麽用?她要的不是讓他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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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八千字更,還有五千字,我盡量快點更上來。


    ☆、085、雷宇痕


    曼明過了門哨,保安見她那個樣子,稍一怔忡就被她跑了,疑惑得朝後看看,對同伴說:“今兒是怎麽了?一大早就就奇事。”


    另一人道:“小心當差罷,最近督軍府上不太平,萬一出了事,我們擔待不起。”


    “是嗬,怎麽督軍府突然調那麽多守衛?是不是信不過我們?”


    “高官命金貴,前陣子那三位師長突然放棄軍權,闔家滅門,死光了倒好,若有一個活下來,督軍府也怕尋仇不是……別想了,不關我們的事,今兒中午我帶了瓶酒,我們哥倆喝兩盅。”


    兩人勾肩搭背的進去,一隊車從時麵快速衝出來,按喇叭已來不及,直接衝了過去,兄弟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麽了這是?剛剛那不是督軍府的車?”


    “那個女人是……”


    “七少奶奶?”


    “不像不像,七少奶奶我見過,好金貴一個人,怎麽會是那副樣子?”


    “也是,不過話說,有好陣子不見七少奶奶出門了。”


    兩人不及細想,過去合力將被撞壞的門杆扶起重新擺正。


    曼明走的是後門,車子繞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但她不能耽擱了,好在家門口這條路還算熟悉,臥室後陽台正對著後門,她有時清醒過來,趁休息的時間已觀察過地形,隻要從小公園繞過去,便有一道小門直接通向大路,她當然不能走大路,她要拐進巷子,無論如何,先出了租界再去。


    外麵冷得刺骨,她雙腳凍得發麻,地上的小石子硌得腳生疼,像踩在刀刃上,空氣裏似乎帶著冰渣兒,每唿一口氣,她便覺得胸口撕裂般的疼,嗓子裏似有千萬把刀子劃過。沿途有不少人看她,她知道自己樣子狼狽,引人注目,這樣太過危險。抬頭看竹子上晾有衣服,不知道是誰家的,黑色粗布的棉衣褲,她躲在暗處,看了一會見沒人,才過去偷了過來,又順手拿了雙鞋。


    換上衣服,曼明看不樣自己的樣子,單隻想象一下,也知很笨重,眼下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抄了小路飛快跑去。


    遠遠的,似乎還能聽見身後汽車追來的聲音,曼明不停的往前跑,她知道,她隻有這一次機會了,被抓迴去後她絕沒可能再跑出來,她不要迴去,她要離開他……信念支持著她,曼明迎著風往前飛奔,眸子堅定的看著前方,仿佛希望之光就在前方。


    天漸漸黑了下來,曼明出了租界,四處躲藏,傍晚時分,城中就響起了戒嚴的防空警報,她不知道是不是在捉她,她找了條漆黑的巷子,縮在樓梯下麵取暖,身子越來越冷,她知道是藥癮發作了,似乎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噬骨頭,很難受!意誌力漸漸變得薄弱,她開始後悔跑出來,若是在家,求一求,或許他們是肯給她藥的……


    毒品讓她意識混亂,正義與邪惡在腦子裏較量,她痛苦的呻吟著,這幢類似貧民窟的舊建築,漆黑發潮,陰濕的地板上滲著汙水。這樣破舊的地方,應該是安全的罷?她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跑得太累,或者難受的暈過去,她醒來時,已經很晚了,樓道外有月光灑進來,是後半夜了,藥癮熬過去了,曼明動了動身子,從裏麵出來,巷子裏漆黑一遍,她走了兩條街,除了醉漢街上沒有一個行人。


    她身無分文,肚子餓得咕咕叫,若不是白天的時候偷了身衣服,她真的會以為自己要凍死在這街頭了。


    趙承穎非常聰明,她不能迴娘家去,也不能去找許曼孝,會連累他們,不知不覺來到珊珊珠寶行,這裏早已下班了,她抬手敲敲門,沒人應聲,這一年多來發生了太多事,她不知道珊珊從香港迴來了沒有,趙承穎斷了她與外界的聯係,拆了電話。


    曼明縮著身子在門前坐了一會兒,無耐離去。


    寂靜的街道突然熱鬧起來,曼明抬頭看看,原來是到了舞場,交際花跟舞女們在門口迎來送往,衣著光鮮的男子與眉目如畫的女子捥手乘車而去,曼明突然想起,有一年,也是這樣的深夜,她打麻將迴來,看見趙承穎捥著一個女人的手上車離去,那個時候她們結婚已經三年了,三年的婚姻平淡如水,他在外風流倜儻,她呢,整日跟闊太太們打牌消譴。她時常想,究竟結婚是為了什麽?


    她一直覺得她這段婚姻是個錯誤,不止一次跟他提離婚,每次他都氣得拂袖離去,可是她不明白,明明不愛她,為什麽不肯放她走,後來的後來,她才終於明白,他要的,不過一段穩定的婚姻,他出身名門,又是領袖後人,他希望別人看到他光明正大的一麵,而婚姻美滿幸福,便是那“光明正大”重要的憑證。


    腳步不由自主的走過去。門口的保安見她形似乞丐,便露出惡俗的嘴臉,無情的驅趕,“哪來的要飯,快滾快滾,這兒沒有吃的給你,別壞了大爺的興致。”


    曼明退了幾步,低下頭。


    幾個穿著黑色衣服人簇擁著一個滿臉胡子的人往裏走,聽見聲音不禁迴頭看了一眼,側了側目,身邊的人便跑過去喝道:“喂,五爺問那邊發生什麽事?”


    保安立刻躬著腰過來說:“沒事,一個要飯的,被我打發走了。”


    那人朝她的背影看了看道:“像是個女的呢?”


    “女要飯的。”


    五爺扶著煙袋,朝那背影深深看了一眼,抬了抬手朝前麵一指,手下人立刻會意,幾人上前將那乞丐捉了過來,五爺看見,那是個長相挺標致的臉,白皙的臉蛋略顯蒼白,一頭烏黑濃密的卷發披在肩上,她雖然身上穿著破爛的衣服,可從那一頭長發上便知她是富貴人,那時候燙頭發並不是人人都出得起錢,一雙手細白修長,保養得這麽好,不像是幹粗活的人。


    曼明漠明受辱,被人捉住雙手,動彈不得,隻能用一雙恨意的目光瞪著他,“為什麽抓我,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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